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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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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真实与梦幻

  殿宇里更加没有风流,似乎就连天地元气都被彻底的固定在空间里原有的位置,一切不变到了极点。
  
  天地如此静寂,林夕四人就像一副永恒画卷里增添的四个小黑点。
  
  有一条脚印清晰的印在灰尘上,虽经历了许多年的时光却没有改变,孤单的深入殿宇深处。
  
  无论是追溯着修行者曾经建立过的高度文明,追寻着修行者最光辉的时代,还是追寻着张院长的脚步,林夕等人的心情都有如真正的朝圣。
  
  他们看着沿途一些残破如祭天台般的建筑,看着一些如巨大青鸾般的图纹和一些巨大的力量冲击形成的深洞,但却并没有花任何的时间去思索其中一些符文和图纹的意义,也没有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魂兵或者什么修行之法残留,因为他们前方的那条脚印几乎经过了所有的偏殿和建筑,最终又行往这座殿宇的更深处。
  
  如果这殿宇里有什么残留的东西的话,那也应该最终到了张院长的手中。
  
  殿宇实在太大,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夕的面前变得更加空旷。
  
  他和谷心音、南宫未央、秦惜月的身体被更加空旷的前方传来的冰蓝色光亮照耀得都似乎隐隐透明起来,都甚至显出了体内骨骼的影子。
  
  四个人的身体,再次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他们来到了整个青鸾宫的中心。
  
  虽然只是沿着一条直直的线路进入到这深处,根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但只是第一眼的直觉,就让他们四个人在潜意识里便能肯定,他们来到了整个青鸾宫的中心。
  
  尤其在林夕的眼中,他面前的这个空旷的广场,完全就像是一个圆形的角斗场。
  
  他看到所有的建筑都是围绕着这个圆形之地而建,他看到四面的殿宇都是保持了对称。
  
  只是让林夕等人此刻颤抖的,并不是建筑物本身,而是就在这片空旷的圆形广场的最中心,就在悬空数米的空中,竟然凭空悬浮着一个椭圆形的冰蓝色漩涡!
  
  这个冰蓝色漩涡就像一条静止的星河,虽只是一味的冰蓝,但却依旧给人散发出无数种不同光泽的感觉,散发出的冰蓝色光亮,照亮了这个空旷的圆形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更加莫名的是,林夕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那个“青色轮盘”,就像要从自己的感知世界里硬生生飞出,和自己彻底脱离开来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大脑一片空白的颤抖了许久之后,他却有些惘然的感知,并不是自己脑海中的那个“青色轮盘”要和自己的身体脱离开来,而是自己体内的所有一切感知,似乎要投入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冰蓝色光漩,似乎要和那个冰蓝色光漩相融。
  
  在更久的感知后,林夕的心中涌起更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他隐约觉得自己和那个冰蓝色光漩有着莫大的联系…或者说,那个冰蓝色光漩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扇门,或者就是像他来之前的世界。
  
  林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生成,然而这样的感觉就是如此直接而清晰的在他的心中生成了,而且越来越为强烈!
  
  ……
  
  谷心音和南宫未央、秦惜月并没有和林夕一样的感觉。
  
  他们最初时只是陷入更强烈的震撼之中。
  
  他们感觉到这冰蓝色的光漩里,甚至洒落到他们身上的光线中,都荡漾着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甚至比外面符文中的力量迸发时,更为强大…而且强大到根本无法用多少倍圣阶、大圣师阶来衡量的元气力量。
  
  这种感知比起林夕先前在冰雪神原中终于发现张院长遗留下来的讯息,看到那熟悉的文字时,一个世界扑面而来的感觉还要强烈。
  
  他们甚至有种要忍不住跪伏在地,膜拜的冲动。
  
  然后他们在和林夕一样颤抖了很久之后,慢慢的发现,这个圆形的广场里依旧有许多张院长留下的足迹,而这些足迹最终围绕着这个冰蓝色的光漩,似乎张院长在这个冰蓝色的光漩前盘桓了许久。
  
  然而视线所及,却没有张院长的任何踪迹。
  
  这是一种巨大的心灵冲动。
  
  “张院长!”
  
  不知被何种情绪左右,这种情绪甚至压过了难以想象的力量震撼,让谷心音嘶声喊出了这三个字。
  
  在这三个字喊出的瞬间,这个在地底水牢呆过了很多年都意志如铁的男人,却是已经泪流满面,难以自已。
  
  南宫未央成了此刻相对而言最为镇定的人。
  
  她竭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不去感知那团冰蓝色光漩的力量,然后她看到,就在那团冰蓝色光漩的下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铁箱。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青鸾学院的人经常用于存放东西的铁箱。
  
  “那应该是张院长留给我们的东西。”于是她伸出了手,点了点那个铁箱,认真的说道:“他应该会告诉我们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告诉我们这团光漩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南宫未央的声音里,林夕慢慢的清醒过来,他的目光也终于脱离了那个冰蓝色的光漩,落到了那个距离他们很远,只是一个小黑点的铁箱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虽然依旧不可遏制的剧烈跳动着,然而他的心情却慢慢变得冷静下来。
  
  因为他知道,不管那团冰蓝色光漩是什么东西,和自己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联系,那个铁箱子里,一定会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转头看了南宫未央和谷心音、秦惜月一眼,然后在冰蓝色光线的沐浴里,走向那个黑色的铁箱,一直走到了那个黑色的铁箱前,然后什么都不想,只是在铁箱前坐了下来。
  
  “如果你真的来了…看到我的字迹,那便说明我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铁箱子上也有纂刻的字迹,依旧是林夕熟悉的,属于他和张院长先前那个世界的文字,他用手指轻触着这些字迹,轻声读了起来。
  
  铁箱子没有锁。
  
  因为张院长肯定除了将神之外,在仙魔时代那个灿烂的修行者文明已经消亡了千万年之后,已经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入到这里。而且这里的天地元气都似乎永恒禁锢不变,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个铁箱子和铁箱子里的东西会被锈蚀或者损毁。
  
  林夕读完了铁箱子表面刻着的字迹,他艰涩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打开了张院长的这个铁箱子。
  
  铁箱子里唯有一卷牛皮卷。
  
  林夕打开了这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的牛皮卷。
  
  “嗨,老乡…你没有万一,如果你真的见到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想要说什么…换个方式来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第一句想说什么话?”
  
  林夕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声来,他就像在青鸾学院第一次读那块碑文一样。
  
  “你真的很多废话啊…”
  
  林夕轻声的回答。
  
  他和写下这字迹的张院长,在很多时候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他当然也想过张院长所说的这个问题。“你真的很多废话…”这当然不是他想过要说的第一句话。只是此刻,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其实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却是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看见你真好,因为我终于可以肯定,我所经历的那一切,不是一个梦。我的那一生,那些过往,之前的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是的,是真实存在的。”林夕自言自语一般,和手中的这卷文字交谈着。南宫未央和秦惜月都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张院长和他有着绝大多数完全相同的东西,包括心情,如果说知己的话,那张院长和林夕一定是这个世上最懂得对方的知己。
  
  “要说的,想说的实在太多,却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还是只能说些这里的正经事…如果你是纯粹来找我这个老乡,我想你不会失望,因为你会有更多的选择…但如果你除此之外还想从这里获得青鸾宫的传承和力量,你或许又会有些失望。”
  
  “我在这里转了很久,最后我确定了一件事实…作为最后的决战之地,我想青鸾宫一定是动用了某种玉石俱焚的力量…即便如此,最后的胜利者应该还是昔日的修魔者。因为似乎一切有价值,或者说对于我们现今的修行者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毁去了。不是最后的战斗,或者是成魔者有意的毁灭的话,绝不会毁灭的这么干净。至于说这里的符文和一些图录,我想如果用我们的一生都没有办法参悟得出奥妙,那至少对于我们这一生而言,便也没有什么意义。”
  
  “然后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你和这团东西的一些古怪感应,和你一样,我也有这样的感应。”
  
  这句话里并没有说这团东西是什么,但林夕自然明白他说的这团东西是头顶上那团冰蓝色光漩,他忍不住微微抬头,再次望向那团冰蓝色光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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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告别以往的世界

  谷心音的胸口空空落落的。
  
  无论是谁,在等待了一个人很多年之后,却最终发现这个人已经彻底的离开,已经不可能再见,他的胸口一定也会像谷心音一样,感觉很空。
  
  只是回想这个自称对这个世间有野心的人所做的事情,回想他最后留下的这些话语,谷心音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那团冰蓝色的光漩深深的行了一礼,轻声道:“感谢您为云秦所做的一切。”
  
  “再见。”秦惜月也看着冰蓝色的光漩,在心中说出了这两个字。
  
  她知道张院长已经离开了很多年,然而张院长留下的这个铁箱子,留下的话语,却使得她恍惚觉得,张院长就刚刚离开,刚刚对她们告别。
  
  南宫未央满含着尊敬微微仰头。
  
  她也在心中和张院长告别。张院长是个伟大的人,即便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敌人,都不能否认他的伟大。
  
  “你不要和他一样离开。”
  
  然后她转过了头,看着林夕,认真而很直接的说道。
  
  秦惜月的目光也停留在了林夕的身上,她明白南宫未央的意思,在之前的世界和现在的这个世间之间,林夕自然也有着和张院长一样的选择。
  
  林夕的目光跳动了一下。
  
  只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便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便又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人终究是在不断成长的。”
  
  他轻轻的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认真的看着南宫未央直接的目光,轻声问道:“你担心我会离开…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也选择离开?”
  
  南宫未央蹙了蹙眉头,她很难回答林夕这个问题。是说高亚楠已经不在了,还是说先前的一生也难以割舍?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纯粹的担心,还有,只是我不想让你离开。”
  
  秦惜月没有南宫未央一样的直接的勇气,然而此刻,她却是也看着林夕,道:“我也不想你离开。”
  
  “我不会离开。”
  
  林夕轻声但认真的回答,他的眼中有难以形容的意味,但语气却很坚定。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但他说得不错,我比较幸运。我早就确定这个世间已经一个有我一样的‘老乡’存在,确定我先前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给我留下了这个箱子,告诉了我进到这个光漩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来,我们所站的基点便已不同。”
  
  “如果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如果换了是我走到这里,面对这个可能是一扇门的东西,可能我也会忍不住进去。”林夕抬头看着那个宛如凝固,然而却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感的冰蓝色光漩,接着说道:“他面对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有无数的可能,但我面对这个东西的时候,却已经只剩下去或者留。”
  
  “其实在不同的基点下,就算是同一个人,可能所做的选择也会完全不同。”
  
  “其实即便能够回去,谁又知道我先前那个世界变得怎么样了?或许一切也早就和自己记忆中的变得不同,如果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人也都已经不再,或者出去之后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不能返回这里。那我还必须要再面对一个新的世界么?”
  
  林夕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所以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有了我新的人生。”说完这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卷,慢慢的说道:“再见了,我的老乡。”
  
  秦惜月突然很感动。
  
  她忍不住就像林夕平时所做的一样,拥抱住了林夕,然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林夕和自己以及这世上所有人不同,他不只是告别青鸾学院的一个伟人,也不只是告别一个“老乡”,他是在和自己以往的世界,做着告别。
  
  ……
  
  整个巨大的殿宇再次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南宫未央松了口气,她不像秦惜月一样多愁善感,她只是因为林夕彻底告别先前的世界,选择她所在的这个世间而有些喜欢。
  
  然后她便开始思索张院长留下的那些话。
  
  “任何力量都可以理解来源于能量,有失必有所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边想边说道。
  
  “在我们那个世界,任何能让物质运动的力量,都称为能量。比如说我们说话,我们举手投足,消耗的都是我们体内的热量,来源于我们吃下的食物。”林夕做着简单的解释,但他一时也根本想不明白张院长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天地元气,也是一种能量?”南宫未央想了想,问道。
  
  “也可以这样理解。”林夕知道要和南宫未央等人谈论物理学,分子原子的概念,将会是漫长的过程,所以他想了想之后,道:“就如光和热,也是能量,聚集起来,也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这些似乎不难理解。”南宫未央点了点头,“那他说的有失必有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量是守恒的,比如我现在扇了扇风,我用了些力气,但这力量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这扇动的风里。”林夕尽量用南宫未央等人能够理解的话语解释,同时他也思索着张院长留给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谷心音也陷入了苦苦思索中,他忍不住说道,“难道张院长的意思是,你将体内的力量转移出来,然后就会有新的力量充斥进你的身体?难道他的意思是不破不立…让你废弃你的魔变修为,重修?”
  
  “这不可能。”南宫未央很坚决的摇了摇头:“他的身体都已经彻底改变,即便是放光了他所有的鲜血,他新生出来的鲜血也依旧是黑色的鲜血。而且又没有青鸾宫的更强功法遗留下来,他又能重新得到什么力量?”
  
  所有人都再度沉默了下来。
  
  “我要在这青鸾宫里找找看。”
  
  安静了许久之后,南宫未央说了这样一句。
  
  没有人反对,因为即便他们都很确定张院长已经彻底搜寻过青鸾宫,但是每个人的领悟和眼光都不同,或许张院长不能理解的一些符文,南宫未央却是能够领会出来,哪怕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他们必须要在这里面得到力量,否则他们无法对抗依旧在不断变得强大的张平。
  
  南宫未央和谷心音、秦惜月开始在这个巨大的殿宇中寻找。
  
  林夕却是不停的参悟着张院长留给他的这句话的意思。
  
  他想张院长既然没有彻底的和他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那便代表着这句话隐藏的意思不会太难,张院长肯定他一定能够理解。
  
  瓷蓝色的天空渐渐黯淡下来,月光洒落在这个巨大的圆形广场里。
  
  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谷心音还在一些殿宇中搜寻,林夕看着那团冰蓝色的光漩,又看到天空中皎洁而显得十分巨大的月亮,他脑海中的那一个青色“轮盘”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他突然明白了张院长那句话的意义。
  
  “我明白了。”他发出了声音,传向了这个巨大殿宇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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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就如撞墙

  无数股强大的天地元气从青鸾宫遗迹的方位而来,庞大的力量就像无形的巨柱从空中镇落,瞬间就将林夕身下的岩石压得粉碎,然后将林夕继续往湖中压下。
  
  乳白色的湖水被压得彻底分开,庞大的气柱将林夕死死的压在十余米深的湖底白沙之中,整个热湖都掀起了波浪,远处那些白色剑妖都感到了极大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拼命的离开热湖的边缘,朝着冰原的深处逃遁。
  
  林夕的识海就将崩裂了,他的所有意识似乎都要被震成碎片。
  
  他被磅礴的元气镇压在湖底的身体上,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冒出了鲜血、甚至魂力的光华。他的整个身体,也难以承受这样庞大的天地元气的贯入。
  
  这是真正的身心重创,精神和肉体同时遭受强大的损伤。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南宫未央等人都根本无法阻止这样的元气贯入,他的意识迅速的消散,马上濒临死亡。
  
  然而也就在他意识消散的一瞬间,贯入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也骤然中断。
  
  那根从空镇落,分开湖水,将他压在湖底的气柱直接消失,四周的湖水塌陷般合围。
  
  在秦惜月的一声惊呼中,南宫未央的飞剑电射刺入林夕身下的湖水之中,硬生生的将林夕的身体在湖水合围之间挑出。
  
  轰的一声,湖水相撞激起一片巨浪,林夕的身体在水面上方,然而他身上留下的无数股鲜血,却是将下方乳白色的湖水染成了一片黑色。
  
  南宫未央一声低喝,飞剑再度用力,瞬间就将林夕送至她和谷心音、秦惜月的身前。
  
  谷心音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无比,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以不亚于飞剑的速度点出,落向林夕的心口。
  
  他本身便是青鸾学院最优秀的学生,在唐藏水牢中的那么多年,更是让他对刺激人体生机有着比任何修行者都更深的理解,此刻他的三根手指上沁出的魂力形成了奇特的韵律,就要第一时间设法护住林夕心脉的生机。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和林夕的身体接触的瞬间,他的整条手臂却是往上一震,只是林夕体内的气息震动的余韵,就在林夕的体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气流,直接将他的力量全部震散!
  
  谷心音骇然的看着林夕。
  
  林夕已经陷入了最深层的昏迷,他的呼吸和心跳都甚至已经彻底停顿。
  
  按理而言,此刻的林夕已经必死无疑,或者已经死去,谁也不可能救得活他。
  
  然而正是因为他体内有强大的元气在震荡,却是震得他的魂力和气血都在不停的流淌,奔行,使得他只是陷入最深层的昏迷,而不向真正的死亡转变。
  
  “噗噗噗…”
  
  无数细微的喷流声从林夕的身上响起。
  
  无数他融合不了的力量夹杂着血沫从他的毛细孔中喷出,让谷心音和南宫未央、秦惜月的呼吸彻底停顿,身体猛的一震,好像此刻喷出无数血沫的是他们自己一般。
  
  林夕依旧没有死去。
  
  而且无论是谷心音还是南宫未央还是修为最弱的秦惜月,都可以感觉到他体内的一部分强大力量,正在迅速的和他的魂力相融。
  
  变得越来越为强大的魂力奔行在林夕的体内,如同甘霖浸润着干涸开裂的土地。
  
  这样的变化持续了许久,直到林夕体内再没有气流冲出,再没有力量融入他的魂力之中。
  
  谷心音的手心中全是汗珠,他等待着林夕体内所有这些变化停止,当他感知到林夕体内的魂力停止流动,然而林夕却依旧处于深层的昏迷中时,他的脸色顿时再次骤然变色,他再次伸出了手,三根手指落在了林夕的心口。
  
  林夕的心口不停的震荡,足足数停的时间过后,他的心口响起了微弱的心跳声,他的胸口也开始微微的起伏,开始呼吸。
  
  谷心音松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会死了?”南宫未央看着他问道。
  
  谷心音点了点头,“应该不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宫未央的表情放松了些,问道。
  
  谷心音看着青鸾宫遗迹的方向,摇了摇头,他知道此刻除了林夕自己,恐怕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
  
  林夕处于昏迷之中。
  
  精神的损伤比起肉体的损伤更为严重,然而他毕竟在进入冰雪神原时就已经是圣阶的修行者,经年累月的修行,也使得他的身体形成了一些本能。
  
  在呼吸和心跳恢复之后,他体内的魂力也本能的缓缓流动起来,在他体内化成温暖的热流,开始修补他体内的一些损伤。他的身体又感觉到这种魂力流动的好处,于是他体内的魂力便自然而然的越淌越快。
  
  魂力本身便是精神力和天地元气结合的产物,在流淌之中,也开始滋养着他的精神,林夕开始恢复一些意识,首先感到了无尽的痛苦,这种无数刀斧砍削他脑袋般的痛苦,甚至使得他根本无法思考,使得他的身体自然的出现了抽搐,但他同时也感觉到有清凉的气息,不停的涌入他的脑海,缓解着这种痛苦。
  
  他开始有意识的驱动魂力流淌,让魂力流淌得更快,沁入身体更多细微的角落,然后他感觉到在魂力的浸润和先前巨大的力量压迫下,他的身体内许多地方开始重构,有些改变。就像一些杂质被击打了出去,然后又揉入了许多新的东西。
  
  时间不停的流逝。
  
  处于越来越多的暖意和清凉气息浸润中的林夕突然心中闪过一丝极度不安的感觉。他开始有意识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一些改变,似乎使得自己的呼吸极其的困难,似乎就要窒息。
  
  这种就要窒息的不安,让他从昏迷中骤然惊醒。
  
  身体的极度不适,使得他马上剧烈的抽搐和呕吐起来。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呼吸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问题,然而窒息的感觉却依旧存在。
  
  他的呕吐渐渐停止,但这种感觉却让他和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让他下意识的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之中。
  
  ……
  
  热湖早已经恢复平静。
  
  那些惊恐逃离的白色剑妖也已经回到热湖畔,又聚集得像铺天盖地的企鹅一样。
  
  从林夕的陷入昏迷到他此刻惊醒,实际上已经过去了数天的时光,这个等待过程对于秦惜月和南宫未央、谷心音而言都是极其的漫长,但见到此刻的情景,三人却都是没有出声惊动林夕,他们都很清楚需要给林夕更多的时间感觉这种比破境还要剧烈的突变。
  
  林夕脑海里的痛楚缓缓消失,当这种剧烈的痛楚不再干扰他的感知之后,他感知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一个青色“轮盘”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就像一块完整的宝石崩塌了一角,然后他终于彻底的清醒,开始彻底的明白发生了什么,感知清楚了一切的变化。
  
  他开始轻咳,借着这种方式,尽量的将体内不适的感觉排除一些,然后他抬起了头,朝着谷心音和南宫未央、秦惜月苦笑了一下,道:“这还真是九死神功。”
  
  谷心音微微一怔,比他更熟悉的南宫未央却是皱了皱眉头,道:“不要老说你那些胡话。”
  
  林夕又咳嗽了一阵,然后才微微苦笑着道:“虽然是胡话,但我觉得说说什么是九死神功你们会更容易理解一些。”
  
  谷心音本身是个很乐天的人,在唐藏杀死萧湘,彻底抛开心结之后,他便更加豁达,此刻看到林夕的状态都还不错,他便忍不住微笑起来,很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是九死神功?”
  
  “在我们那个世界有很多荒诞不经的故事书,其中有本故事书里描写的有一种修行手段,是要一个人连死九次才能练成,这死九次里面,要是有一次活不过来,这门功法便修不成。”林夕解释道。
  
  谷心音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便等着林夕说下去。
  
  “我一开始还是想错了一点。”林夕转头看向青鸾宫遗迹的方向,“我以为这团能量就在我体内,但等到我感觉到元气从外界贯入我体内时,我才知道我还是没有完全想对。的确,如果的确这团能量始终在我体内,便应该是和魂力一样的有形之物。原来那股能量一直在外面,我体内感知到的这团东西,只是和外界这股能量的链接。”
  
  这句话很难懂,然而林夕的神色和目光,却是让南宫未央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意思,于是她马上问道:“你的意思是,其实你的能力…只是你一直在调用那团冰蓝色光漩的力量?你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和那团冰蓝色光漩有了独特的感应?”
  
  林夕点了点头,“确切而言,应该是那团冰蓝色光漩的部分力量。”
  
  “原来将神,只是在借用那团冰蓝色光漩的力量?就连张院长也是…”秦惜月明白了道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和接受。
  
  南宫未央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道:“那这和你所说的那句胡话又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股能量不在我体内,我一开始想错了,但绝大部分事情,我却都想对了。”林夕有些感慨的轻声道:“我感知里的那团青色光亮也像冰蓝色光漩一样近乎永恒不变,只有破坏它,才能让它崩散出元气…但我的力量比它小,它又存在于我的世界中,所以最为简单有效,也是唯一的方法,便是摧毁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崩碎,它自然也无法存在。所以我只能用自杀般的手段…只是我想,在我真正死去之前,我便应该失去意识了。这种行为,就像是用头撞墙,撞一下墙,裂开一条缝,才有一点元气流淌出来,能让我吸收。用头撞墙,很容易撞死,不过好歹我撞一下就晕死过去了,这种行为自然停止,不是一直撞下去。”
  
  南宫未央理解了林夕这种说法,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你的意思是你还要撞很多次,才能吞噬掉这股和你相关的元气?你现在感知如何…既然那团东西崩坏才能导致散出元气,会不会这团东西不是一点点崩解,而是彻底的崩裂了,导致太多的元气,一下就将你撞死?”
  
  “应该是要很多次。不然我不会说像九死神功了,但至少幸运的是,这一次我都没有死,我就应该挨得住。”林夕看着南宫未央,认真的说道:“张院长既然和我那么说过,现在想来,他对于这些理解得似乎要比我更加深刻,他应该更有把握。不过我现在也已经想明白,如果真的一下子彻底崩裂了,这便也代表着我和那团冰蓝色光漩的连接彻底失去。就算那团冰蓝色光漩流散出天地元气,应该也不会再贯入我的身体了。”
  
  “魂兵符文毁坏,就引聚不到相应的天地元气。我同意你的看法。”南宫未央点了点头,眉头彻底的松开,“接下来你的魂力会更强大,应该能够扛得住更多的天地元气冲击。”
  
  “所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能够扛住不死。”林夕看着她和谷心音,以及秦惜月,认真的道,“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最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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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告别懦弱与东进

  在距离中州城唯有一天路途的孝卫郡,一名贵人的侍从和一名普通的老人发生了争执。
  
  这名老人的宅门前有一株枣树,而贵人的宅院就在老人所在的这条街巷的深处,大轿进出时有这株枣树便有些阻碍,所以贵人便想砍掉这株枣树,然而这株枣树却又是老人的儿子亲手栽下,且他的儿子是已然为国捐躯的云秦军人,这株枣树对于这名老人有着独特的感情,所以这名老人却又坚决不允。
  
  围观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也都是觉得贵人太不讲情理,这株枣树所占的地方其实也不多,而且又不是真能卡得大轿无法通行。斩掉这株枣树,最多也只是使得这条道路看上去更为清爽和宽敞一些。
  
  贵人就在侍从后方的大轿里。
  
  他是一名身穿名贵纱衣的修长白净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一柄竹鞘长剑,剑柄如青玉,有细密如竹叶的符文。
  
  听着越来越为喧哗的声音,这名修长白净中年男子掀开轿帘,呵退了侍从,然后对老人微笑着致歉。
  
  老人没有料到这名贵人如此温谦,和那几名恶仆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便反而有些惶恐。
  
  衣饰华贵的修长白净中年男子看着老人有些惶恐回礼的姿态,微微的一笑,却是伸手一抚身旁的这株枣树,“不错的枣树,只是显得有些病态,恐怕是先前雨水太多,连里面也有些烂了。”
  
  说完这一句,他的手便离开了这株枣树,然后他便朝着自己的大轿走回去。
  
  在他的手触碰到这株枣树之前,这株枣树还生机勃勃,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之时,这株枣树却开始落叶。
  
  叶落如雨,枝干内里发出了一些细微而密集的声音,树皮上沁出了一滴滴树汁,就像一滴滴晶莹的泪滴。
  
  树叶纷纷扬扬的落到老人的身上。
  
  老人看着树皮上无数细微裂口中同时沁出的树汁,听着无数细微密集的破碎声,他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血红,浑身也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周围的街坊邻居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许多人同时发出了愤怒的低声咒骂,然而看着那名悠然的走回大轿的贵人,他们却只能愤怒而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那人是修行者。
  
  他们这些普通的云秦民众并不特别清楚天下的局势,然而他们至少知道,在今天春季之后,原本稀少的修行者已经近乎绝迹,他们也隐然知道,似乎唯有投靠了某一方的修行者才能得到赏赐,成为贵人。而且绝大多数贵人都因为一些教众散布的消息,启程离开了中州,正在赶往帝国的最东端。
  
  看着贵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的身影,悲愤莫名的老人再也无法忍受,一头就朝着贵人撞了过去。
  
  一片惊呼声响起,一幕惨剧就将发生,然而就在此时,一只白生生,胖乎乎的手却是伸了出来,拉住了老人的手。
  
  “让我来。”
  
  这只手的主人,对老人说道。
  
  老人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好像消失在泥潭里,他转过头去看这只手的主人,而那名正朝着大轿走去的贵人也感觉到了什么,比他还要快的转身过来。
  
  一名外貌普通,身材矮胖的年轻人站在老人的身旁,身姿似乎有些瑟缩。
  
  贵人微怔,一抹嘲弄的神情便随即浮现在他白净的面目上。“我道是谁,蒙白,原来是你。”
  
  “方中言,你本身便是一条卖友求荣的狗。既然是狗,就要懂得夹起尾巴做狗,还敢出来咬人?”因为天生怕热,额头有些汗珠的蒙白,看着这名华衣贵人,说道。
  
  这名选择臣服张平而成为贵人的修行者冷笑起来:“蒙白,你想怎么样?”
  
  “你本来已足够恶心,而今日太过恶心,所以我想杀了你。”蒙白直起了身体,慢慢的说道。
  
  方中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蒙白片刻,冷淡道:“那你可以试试。”
  
  在他这句话刚刚响起的瞬间,他便已出剑。
  
  他的剑光很迅疾,剑身上散发出无数竹叶状的剑光,让人几乎感觉有一片竹林在生成。
  
  只是在这片竹林落到蒙白身上之前,一只白生生的,胖乎乎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这只手握成了拳头,砸在了他的喉结上。
  
  在这只手落到他喉结上的时候,这名修行者才感觉到了不可思议和极度的恐惧。
  
  在这名对于自己的修为极有自信的修行者看来,胆小如鼠的蒙白应该在自己出剑的一瞬间便吓得抱头而逃,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蒙白非但出手,而且蒙白的手还会快到如此的程度。
  
  蓬的一声震响。
  
  竹林竹叶全部消失,在中州极有名气的剑师青竹居士方中言喉骨尽碎,身体倒飞而出,坠入了他先前所座的大轿之中,再压碎了那座大轿,堕于地下,就此死去。
  
  所有围观的街坊邻居全部呆住。
  
  在他们的眼里,蒙白也一直是一名胆小懦弱的胖子,他们都有些瞧不起蒙白。甚至此刻,看着那个因为出汗而身上衣衫都显得有些油腻的胖子,他们都很难将蒙白和这么快一击杀死方中言的人联系在一起。
  
  老人也呆住。
  
  “树干碎了,但根未必断,或许还能够再长出来。”蒙白对着他轻声说道。
  
  老人回过了神来,他没有第一时间致谢,而是担心蒙白因此而遭受厄运,他颤声道:“你快走。”
  
  “蒙白,你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方中言的侍从也纷纷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惊骇的大叫起来。
  
  蒙白看了这些大叫着的侍从一眼,对着老人颔首告别,然后什么都不说,缓缓的朝着这些侍从们走去。
  
  大叫着的侍从们陡然止住了叫声,他们的呼吸都害怕得顿住,然后发出了一声叫喊,拼命往后逃跑。
  
  蒙白继续往前走去,他的身形在所有人眼中依旧并不高大,然而他的眼中却是再也没有丝毫胆怯的神色。
  
  他知道张平已经开始东行,无论张平和林夕的最终决战的胜负如何,他都已经不再需要装出胆怯懦弱的姿态。
  
  “你一定要赢啊!”
  
  在慢慢的走出这条街巷之后,这个发胖的年轻人,朝着东方,用力挥了挥拳头,在心中说道。
  
  ……
  
  在云秦的这个夏末,一只庞大的队伍,正在朝着云秦的东部不断的行进,而且随着行进,这支队伍变得越来越为庞大。
  
  越来越多的虔诚信徒们汇入了这支东进的队伍,虔诚的魔王的信徒们,听从魔王的指引,要进入龙蛇山脉铲除敢于对抗魔王的罪人,并在那里接受魔王的恩赐。许多反对魔王的信徒们,同样接到教众的指引,要去消灭一些无恶不作的流寇,在一些教徒的宣扬下,他们坚信是那些流寇心中的恶念,才化生成了魔王的力量。
  
  这支队伍的主体没有任何的军队,居于最中的,也是一些身穿普通衣衫的人,然而无论是哪一方的教徒,却都可以看得出那些人都是修行者。
  
  想到有这么多修行者在和自己一起前行,这些信徒们便更加充满了信心,更加虔诚。
  
  因为沿途没有任何的干涉,队伍早就超过了十万的规模,而且按照沿途信徒加入的速度,到达龙蛇山脉前时,恐怕将会达到数十万的规模。
  
  这数十万对于云秦的人口而言当然只占了极小的比例,只相当于某一个略大的陵城的规模,然而队伍里的张平却已经觉得足够。
  
  当越来越多抱着两种截然不同信仰的信徒加入这只队伍,终日争吵,然而其实却都遵循着他的旨意,在他的控制之下行事,他便越加觉得这个世间愚昧而可笑。
  
  不管怎么说,这数十万人,都是林夕和青鸾学院为之奋斗,为之付出牺牲的云秦的一份子,其中也有无数的老幼。
  
  张平越来越急切的想看看,林夕和青鸾学院的人在面对这些蜂拥而至的人时,能不能举起手中的魂兵。他很想看到,林夕和青鸾学院的人杀死这些人时的情景。
  
  只是这样的队伍行进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快。
  
  所以在蒙白杀死方中言之后不久,数封来自大莽方面的密笺,便先后传递到了张平的手中。
  
  林夕攻下了炼狱山,释放了所有炼狱山的农奴,驱逐了所有炼狱山的弟子,失去了炼狱山里的所有人,炼狱山即便完好无损,也只是一座座死山,对于张平而言再也没有任何的支持作用。
  
  面对这些内容,张平依旧平静冷漠,因为这是他早就可以预见的。
  
  然而当看到这些密笺里描述的更多内容,他的脑海中出现林夕和秦惜月牵着手进入炼狱山,对着喷发的火山看风景…以及那张对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的魔王脸被毁灭的画面时,他冷漠的面容却是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面容扭曲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沉重,他的口鼻之中,甚至喷出了许多紫红色的火星。
  
  “林夕,你给我的,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他的身体里穿出了无数细碎的声音,最终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肝脏部位,喷出了一口浓稠的黑血。
  
  他的黑血落在车厢里,每一滩黑血之中,却有无数细小如蛆虫一样的涟漪扭动,好像要真的从这些黑血中钻出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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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面无表情的魔王

    这些神官的血样红袍背后,绣有几乎占据整个背部的火焰符文,这在炼狱山中是长老的标志,而且这些神官的面目,都是有些干瘪,隐隐的泛青,这更是得到了魔王的“永生”恩赐的标志。

    所以在看到这些神官从队伍的深处行走出来时,外围所有吟咏的红袍神官们,全部都敬畏的跪伏下去。

    有金属转动声响起。

    有炙热的气流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四溢。

    这些敬畏的跪伏下去的神官,很快现,一尊尊金属傀儡和一头头火魁,从黑色的帷幔中行出,行在了这些神官的前方。

    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这龙蛇山脉的旷野中响起。

    这声音反而大多来源于张平的这支队伍里,出这些声音的,都是选择臣服于张平的云秦和大莽的修行者。

    除了厉害的修行功法和权势的利诱之外,这些修行者选择臣服张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觉得张平根本不可战胜。

    独轮傀儡和火魁都是圣阶的存在。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被一尊独轮傀儡或者一头火魁便慑服,很多人所在的宗门和修行之地,甚至是被一头火魁便消灭。

    事实上现在行出的金属独轮傀儡一共只有十一尊,火魁总数十三头,身后跟着十名蒙受了“永生”恩赐的炼狱山长老阶神官,光论数目似乎并不算庞大。

    然而现在整个世间的修行者已经很少,圣师更是死伤得可以直接如数家珍般一个个报出名来。

    这样的独轮金属傀儡、火魁和长老阶神官的组合,完全就相当于二三十名圣师同时出列,在往前行去。

    所有的人都可以肯定,青鸾学院现在加起来,都没有二三十名圣师。

    此刻龙蛇山脚下的旷原里,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始终在观察着战局。

    这双眼睛属于湛台浅唐。

    在先前的数月时间里,湛台浅唐一直在躲避着炼狱山的追杀,一直到此时,他才和许多云秦百姓一样,到了龙蛇山脉下的这片旷原里,变成了这场大战的旁观者。然而既然现在林夕已经决定正式决战,他和陈妃蓉一样,便坚信林夕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抛开张平的实力本身,张平所拥有的实力的确是惊人的,只是此刻他唯一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张平自己还不出手,而只是砸出他的部下?

    ……

    此刻的旷原里,还有不少来自龙蛇边军的军人。

    相对于别的军队,边军一直是桀骜不驯的存在,尤其龙蛇边军和林夕之间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只是来自中州皇城的一纸空文,现在恐怕早已有十万以上的边军大部出现在这里,准备和张平战斗。

    真正让龙蛇边军的大部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林夕在早前就已经知会龙蛇边军,让龙蛇边军不要插手此次的战斗,所以最终出现在这片旷原里的,只是一些相当于观察员一样的龙蛇边军将领。

    这些将领是修行者,但和普通的修行者不同的是,他们还会以纯粹战争和领兵打仗的眼光去看问题。他们很清楚,在南宫未央很久的经营中,这座最早由流寇盘踞的山头上,肯定已经布置了无数的军械,而让他们现在也有些不理解的是,鳌角山一直静寂着…直到那些独轮傀儡、火魁和炼狱山长老已经进入大多数军械的射程之中,鳌角山还是寂静着。

    ……

    独轮金属傀儡像火魁面前的一面面盾牌,而身形魁伟的火魁,则像肉山一样挡在那些炼狱山长老的身前。

    这支队伍到了鳌角山的第一层“鳌背”上。

    就在这个时候,鳌角山的顶端放下了一个铁篮子。

    铁篮子有三个人。

    一个一脸认真的青衣少女,一名身穿红衣的女琴师,一名身穿月白长衫的剑师。

    独轮傀儡和火魁身后的炼狱山长老们骤然反应了什么,因为他们虽然不认识那名女琴师,但他们却认得那名一脸认真的青衣少女和那名身穿月白长衫的剑师。

    红衣女琴师微微一笑,手指落在琴弦上,一声清冽的琴音响起。

    独轮傀儡轰鸣、火魁咆哮,炼狱山长老尖啸,竟无形中汇聚成一曲独特的曲调。

    独轮金属傀儡和火魁、炼狱山长老的前进度骤然快了数倍,拖出了残影,而身穿月白长衫的剑师,潇洒一剑往前刺出。

    一道飞剑直直飞起。

    鳌背上沁出无数条透明的剑意。

    无数丝剑光就像无数透明的符文,浮现在空气里,切割向独轮傀儡、火魁和这些炼狱山长老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直静寂着的鳌角山出了轰然的金属震鸣,整座鳌角山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喷着气的马蜂窝。

    许多沉重的刃车,同一时间从半山之上的山壁中冲出,狠狠的朝着这些独轮金属、火魁和炼狱山长老砸落。

    旷原上许多观战的龙蛇边军将领顿时释然。

    即便看不清月白长衫剑师的面目,但那些从山体和草木剑流散出来的透明剑气,也已让他们知道这名剑师只有可能是叶忘情。

    所以鳌角山并不是不动,而是一动就要是雷霆一击,彻底将炼狱山的这一股圣阶力量毁掉!

    …….

    无数丝透明剑光切割在独轮傀儡、火魁和炼狱山长老的身上。

    真正的天人剑已然失传,叶忘情只是能够领悟贺白荷的数分剑意,这些透明如丝的剑光无法切开独轮傀儡的金属表面,甚至虽然切入火魁和炼狱山长老的身体,却不能够真正深入。

    而且这些炼狱山长老修的某种功法,使得他们的身体完全就像坚硬的朽木一样,即便被切出深深的切口,也没有丝毫的鲜血流出。

    然而这些透明的剑光至少像一张透明的大网,在这一瞬间彻底限制住了这些独轮傀儡、火魁和炼狱山长老的行动,近乎将他们彻底的禁锢在当地。

    轰隆一声巨响。

    大量沉重的刃车就像是一座金属小山骤然压下,在这鳌背上堆积起来,堆得庞大的火魁都只剩下破碎的头颅或者手臂伸在外面。

    有数条漏网之鱼在金属小山的间隙中冲出。

    金属刃车一击堆积成山的画面足够震撼,而无论是独轮金属傀儡,还是火魁还是炼狱山长老,即便是漏网之鱼,也是足够强大。

    然而南宫未央连眉毛都没有跳动一下。

    她也只是很简单的出了一剑。

    一尊深蓝色的海妖王出现在空中。

    只是震起的剑风,就卷起了不少沉重的刃车。

    时隔半年,和上次中州城和张平交战时相比,她这一剑的力量,已经更为强大。

    然而她这一剑却不是刺击,而是拍势。

    她的这一剑,就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深蓝色浪头。

    朝着她和叶忘情逼来的独轮金属傀儡、火魁和炼狱山长老全部都被往后拍飞而出。

    “鳌背”和地面也有着很多米的落差。

    又有数道箭光从山崖间飞出,落在这些独轮金属傀儡、火魁和炼狱山长老的身上。

    沉重至极的重物坠声响起。

    地面都好像为之一跳,许多炼狱山神官的面容也变得苍白起来。

    ……

    魂兵宝座上的张平依旧面无表情。

    他的手只是再次落在了魂兵宝座上。

    这次根本没有任何的金属震鸣声响起,然而一直安静的在他帐前等待着的巨大神象身上的神象军军士,却是全部抬起了头颅。

    所有的神象,开始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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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人生就是一面镜子

    那些被巨蜥虐杀着的军队早已没有战斗的勇气,溃逃在原野间。

    狰狞的巨蜥群也没有继续追击,在林夕出声的这时,战场开始变得真正安静下来。

    张平看着林夕,他冷漠的眼睛被厌憎所充斥,“我为什么不能战胜你?”他厌憎的看着林夕,说道。

    “在我们青鸾学院的试炼山谷里,我战胜了很多人,也会被人战胜。出了试炼山谷之后,我们也可以战胜学院更厉害的人,我们甚至可以试着战胜谷心音学长。这种战胜或者战败,我们都会很开心。”林夕平静的看着张平,道:“可是你说的这种战胜呢?连你自己都不会感觉到快乐。”

    “基于朋友友情之上的战胜么?”张平眸中杀意渐盛,微讽道:“你是将神,整个学院都站在你一边,我怎么战胜你?”

    “我们每个人都在为学院而战斗。”林夕看着张平,道:“我经历过接近死亡的次数,不会比你少。”

    张平冷笑道:“不要说作为青鸾学院的学生,应该为对方的强大而感到高兴这样的可笑的话。最终的结果是你在云秦成为学院的领袖,而我在炼狱山自生自灭。”

    “所以你认为这不公平,你认为这世界是丑恶的。”林夕平静的说道:“所以你带着无数信徒到这里,想要让我觉得为之战斗的世间都是丑恶的。”

    张平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夕,道:“这个世间本来就是丑恶的,那些所谓正直和善良的人,只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去诱惑他们。”

    “其实有关人姓善恶的问题已经争论了无数年。”林夕静静的看着张平,说道:“这个问题在每个人的心中自有答案。我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一面镜子。我一直到经历过很多事情,进入到冰雪神原之后,我才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人生就是一面镜子。”林夕微仰起头,看着张平身后远处蔚蓝的天空,沉静道;“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对你。”

    “这世间也是一样,你觉得它始终就是不公平的,那你的眼里就不可能看到公平,你的眼里觉得它是丑陋的,那它就是丑陋的。”

    林夕的声音很清晰的传播在原野,很多人都变得沉静下来,不由得思索这些话里的意义。

    张平依旧冷漠的看着林夕,一时却是没有出声。

    “夏副院长一直都有说,人活一世,最关键就是走的时候要安心。人活在这世上,难道不是为了活得安心,活得开心么?”林夕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张平的身上:“你再掌控一切又如何?你还不是要每天吃令你都极其恶心的黑长虫?你还不是要担心我的修为强过你?你还不是要疲于奔命的镇压反对你的人们?但你原本完全可以不需要这样。当你从炼狱山回来,当我们面对炼狱山的战争已经结束之后,你完全可以平静的生活在云秦或者大莽任何一处地方,你完全可以行走在任何一条街巷,品尝着世间的烟火,体会着各种各样的人生,你完全可以去世上许多美丽的地方看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喝酒。你可以每天只想着为秦惜月做些什么,想着如何让她喜欢你。所有这些经历,都会温馨而美丽。现在呢?即便你能战胜我,杀死我,哪怕你用力量抢夺到任何人,你会感觉到快乐么?”

    张平冷漠的看着林夕,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然而在冷漠的看了林夕许久之后,他却是用更加充满厌增的语气,冷道:“你以为你有资格可以教训我?”

    “你错了,其实我不想和你说话,是你想要让所有人觉得我们都是错的,让所有人觉得你这么做有充足的理由。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不急着动手,而和我说话。”林夕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张平沉默了片刻,微讽道:“所以和李苦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假的,最后终究是要看我和你的力量谁更加强大。”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林夕想到了那句“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的话,他觉得有些好笑,有些温暖,又有些为那些人骄傲,所以他就笑了起来,他骄傲而温暖的笑着,看着张平说道:“魔眼花应该可以让你的精神更振奋,让你感觉更好,更强大,只是蒙白发现了你这个秘密,你的魔眼花被蒙白所破。文轩宇为了要获得力量和你的红袍神官们战斗,他进了天魔狱原,你的神象军的秘密,被他所破。暮山紫也一直说是我的敌人,可是他也一直在为学院而战斗,他发现了你那些黑虫的所在,你的黑虫便断绝在他的手里。你的蛊惑人心的手段,被大德祥所破,而这源于云秦人的质朴和感恩…这些,才是你费尽心机,都根本不能逼我出手,不能逼我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

    张平看着林夕温暖而阳光的笑容,他没有接林夕的任何话,只是缓缓的说道:“从一开始,正是你这样的笑容,最让我感到厌恶。”

    “那我更应该笑。”林夕看着张平,道:“因为你现在是我的敌人。”

    “你可以做些让我更加不快,更加愤怒的事。”张平看着林夕,也嘲讽的笑了起来:“可惜不管怎么样,你心爱的妻子都死在了我的手里,你的很多好朋友都死在了我的手里,我还是杀死了他们,你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张平说这样的话,是要令故意让林夕愤怒,而林夕不可能不愤怒。

    林夕的双手微微的震颤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声音从林夕身前不远处因为巨蜥钻出而崩塌下去的地洞之中响起。

    “真是太让你失望了,我的命看来还是很硬的。”

    这个声音一副很不爽快的语气,就好像谁都欠了他的钱一样,这个声音在千叶关对炼狱山掌教的时候也出现过,而且无论是林夕还是张平,都是十分的熟悉。

    林夕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彻底的停顿了。

    张平的面容也微微的一僵。

    一脸不快的徐生沫走了出来,然后扭头不看林夕,朝着林夕的身后走去。

    的确是徐生沫。

    林夕的身体微微的震颤起来,就连南宫未央的眼睛里都闪现出了异样的光彩。

    徐生沫应该已经在雷霆学院死去,然而他现在还活着,既然他还活着,那其余的人…。

    “张平,让你失望了。”

    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响起。

    林夕怔住。

    一个高挑的美丽女子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名女子,就像在昔曰灵夏湖畔,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样。

    “张平,让你失望了。”

    更多的声音响起,边凌涵和姜笑依也走了出来。

    林夕的眼眶微润,他张了张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张平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沉重。

    他的身体也在微微的震颤,面容开始变得有些扭曲。

    “你们没有在雷霆学院被他杀死,为什么我们到了这里,你们还一直瞒着我们?”南宫未央看着走到面前的高亚楠,认真的问道。

    “因为我们想给他一个惊喜。”高亚楠牵住了林夕的手,她看着林夕的眼睛,也笑了起来,“因为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给他最大的打击。”

    “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可是你连生气都不敢,真可怜。要我是你,自杀死了算了。”

    徐生沫一直很尖酸刻薄,而且在中州城一战之后,张平亲手杀死了许多青鸾学院的人,其中有些人,不算是徐生沫的老友,但至少也算徐生沫的老同学,所以现在徐生沫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比平时更加的刻薄和尖酸。

    张平抬起了头。

    他的双瞳变成了紫红色。

    他体内的血液彻底的燃烧了起来。

    他想要见到秦惜月,然而此刻,秦惜月还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想要杀死林夕身旁的所有人,让林夕笑不出来,然而他以为杀死的人,却都还活着,林夕反而笑得更加阳光和灿烂。

    他终于愤怒,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

    “那你就先死吧!”

    他看着徐生沫,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在他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地上一柄不知谁掉落的普通玄铁长枪落入了他的手中,被他投掷了出来。

    他和徐生沫之间相隔着一个战场,至少数千步的距离。

    然而在他这一掷之下,这柄黑色玄铁长枪就连最内里的金属都彻底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道速度和力量难以想象的流焰,直接坠向了徐生沫。这种力量和速度,竟然超出了徐生沫感知和反应的极限,让徐生沫根本无法阻挡。

    天空中一团团的音爆和燃烧的空气炸开。

    这道燃烧着的铁焰将要落在徐生沫的身上。

    就在此时,林夕衣袖微震,一道金黄色的闪电如剑,刺击在这道铁焰上。

    铁焰骤然崩散,变成弥漫整个天空的白色细烟。

    “除非你能杀死我。”林夕看着张平,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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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破甲

    铁枪一掷,化成徐生沫都无法来得及反应的流星,又被林夕以闪电凝剑击散,无数细微的余烬在空中拖出长长的白色细烟时,先前这柄长枪破空时的音爆和空气摩擦的火焰才在空中爆开,就像在燃放着一场盛大的烟火。

    这已经是超出其余所有人境界的对决。

    在林夕认真的对着张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似乎有无数的光线和看不见的元气,流入他的身体,又从他的体内透出,这使得所有的人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极其的纯净和光明,然而他的脚下,却似分外的黑暗,好像有黑色的花朵在盛开 ”“ 。

    张平眼中的紫红色更盛,他的双瞳都似乎彻底变成了紫红色的火焰,然而他的身体肌肤却变得漆黑起来,所有凸显在体表的血脉泛出紫金的色泽。

    紫红色燃烧的双眸,漆黑的肌肤,紫金般的符文,这些色泽的视觉冲击感分外的强烈,所有的人看到他这样的变化,都有些难以呼吸。

    掷出那一柄铁枪之后,他却没有马上出手,而是看着林夕,说道:“不黑不白。”

    林夕笑了笑,“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用它来寻找光明。”

    “你的仙变是张院长传给你的?”张平看着林夕,“和那一场暴雨又有什么关系?”

    林夕微蹙眉头,没有回答张平的问题,而是嘲讽道:“所以你心里还是有恐惧,你除了怕我,还怕张院长,只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张平沉默片刻,道:“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林夕想了想,也不多说什么,问道:“在东景陵,你们炼狱山曾经对我动用过一颗珠子,那似乎是炼狱山准备用以除去我的武器,在你越过千霞山之后,和我们一起去中州城的途中,我曾经提及,但你却说不知道,既然你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东西,那我想你应该知道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

    张平看了林夕一眼,“那是洗魂珠,可以将你洗去记忆和感知,变成傀儡的东西,只可惜年代太过久远而失效。”

    “洗魂珠?”林夕微微一怔,眼中随即浮现许多难言的情绪,他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张平,摇了摇头:“只可惜那颗洗魂珠并没有失效,它对我不起作用,只因为我是将神。”

    “不过我告诉你这点,反倒是像我解决了你心中的一个疑问,而不是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顿了顿之后,林夕看着张平,笑了笑,又说了这一句。

    “你依旧想故意激怒我。”张平冷漠的说道,“但我不认为你有什么能够得意的地方。我也不认为我的心里还有什么恐惧,如果张院长还活在这世上,如果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将他杀死。而且即便你能够和昔日修仙的修行者一样调用天地元气,那又如何?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可以不吝惜我的这些鬼脸鸠,我的这些军队和修行者的死亡。”

    “因为这一切本身就在我的掌控之中。”张平冷笑了起来,声音令旷野上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因为你依赖于天地元气,而我更多的依赖于自身。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强大的妖兽的死去,对我而言,唯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可以使得这里的天地元气没有那么精纯。地狱,永远是魔王的战场。”

    “以你的修为,你当然可以逃,可以换个更好的战场,而我会杀光这里所有人。”张平的目光落在了徐生沫和高亚楠等所有人的身上。

    林夕微微的蹙了蹙眉头。

    就在这时,神象军和无数军士死去的地陷之中,血肉模糊的杀场里,突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张平的声音戈然而止。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到,血泊里开始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在盛开,有许多青草在生长,新鲜甜美的气息在滋生,而血腥污浊的气息在迅速的分解,消失。

    林夕又笑了起来,他无限感慨的看着张平,出声道:“所以你还是忘记了一点,你的失败,并不是败在我一个人手中。你是败给了这个世间。”

    张平抬起了头。

    他可以感觉得到,他身后就连那些炼狱山神官和臣服于他的修行者,都开始偷偷的溜走。

    他觉得自己好像当日被遗弃在了天魔狱原那张巨大的魔王脸里。

    “如果这个世间不是我想要的,那就由我来终结。”

    他觉得自己的肝脏正在分解成无数不属于自己的细微触角,但他却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他的身体表面开始燃起紫红色的火焰,他举起了漆黑的右手,朝着后方伸出,五指微屈。

    空气里没有多少磅礴的魂力波动,然而他身后的空气里骤然响起了一股暴烈的轰鸣声。

    一股炽烈的黑色火流直接将他和身后魂兵王座之间的空气全部灼烧干净,形成真空,无数破碎魂兵聚合而成的沉重王座,瞬间被倒卷的风流推动,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右手抓住了魂兵王座。

    他的身体猛的一震,脚下地面出现了无数蜘蛛网般的裂纹,魂兵王座被他往前朝着鲜花盛开的战场中投掷了过去。

    在他的手和魂兵王座脱离的瞬间,这个王座彻底的崩散,化成了无数破碎的魂兵,和空气剧烈的摩擦着,燃烧着,袭向战场地下的所有妖族修行者。

    这就像无数柄燃烧的飞剑在刺入地下,就像是无数的圣师在发动一击。

    “即便林夕有再强的修为,能够同时拦截这么多燃烧飞剑一样的魂兵么?”

    很多人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然而林夕的反应,却比他们任何人要快得多。就在魂兵王座刚刚崩散的瞬间,林夕已经出声:“我说过,除非你能够杀死我,否则你不可能杀得死他们。”

    在他出声的同时,他的身上已经沁出无数的光线。

    这些光线在空中弥漫,形成了无数暮光般的符文。无数透明如实质的小剑在空中生成,梦幻般的冲击在那些燃烧的魂兵上。

    燃烧着的魂兵在空中崩解,最终在剑光里变成无数细微的颗粒,在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微微发亮,就像是昔日灵夏湖畔飞舞的无数萤火虫。

    ……

    林夕透过这些光影看着张平,鲜花还在盛开,血腥地狱在消失,变成一片美丽祥和的花海。

    张平不再看那片花海,他也透过这些萤火虫般的光影看着林夕,此刻林夕在他的眼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憎,然而他知道林夕是对的,林夕已经拥有和他同样的境界,他只有杀死林夕,才有可能杀得死其余的人。

    他再次朝着后方伸手。

    原先魂兵王座的基座陡然崩裂。

    一具铠甲如有生命一样,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最早征服中州和云秦的,不是张平的修为,而是这具铠甲。

    所以这具铠甲拥有特别的震慑,一出现,便令整个旷原再度陷入绝对的死寂。

    而让所有人更加惊异的是,他这具铠甲已然和最早出现在中州城时不同。

    这具铠甲的胸口,多嵌了一颗扁平的绿色宝石,铠甲的表面,多了许多细密的绿色纹理。

    沉重而高大的铠甲覆盖住了张平的身体,遮掩住了张平所有的表情。

    然后身穿这件世间最强铠甲的张平,开始前行。

    张平先前便已说过,他的强大更多来源于他的本身,所以绝大多数的人也都能理解,近身之后,他的肉体力量和魂力叠加,才会爆发出最强的战力,所以绝不能让他走到面前。

    然而面对开始前行的张平,林夕却只是平静的伸手,并指为剑,超前刺出。

    林夕先前一直所用的那柄飞剑,此刻并不在他的手中,而在南宫未央的身上,他这伸手如剑刺出,也并没有飞剑从身上飞起,然而却有无数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从他的指尖喷涌而出。

    一道道天地元气凝聚的飞剑,不断的在他的指尖前方形成,不断的飞向张平。

    其余所有的修行者都无法跟得上这些飞剑凝成的速度,他们只是看到,一瞬间,天空里便已经有无数条飞剑,围绕着张平不停的斩杀。

    无数的飞剑形成了巨大的涡流,冲击斩杀在张平的身上。

    但这些飞剑却又没有能够真正触及到张平的铠甲表面。

    因为有一层绿色的光罩将他包裹在内,将这些飞剑阻隔在外。

    “对于天工系而言,你的确是个天才。只是凭其中一颗宝石,就能够构筑出这样的法阵。”林夕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看上去他用天地元气凝聚的飞剑不可能对这具铠甲造成任何的危险,然而他的神色,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有的人开始震撼的发现。

    在用天地元气凝聚这些飞剑时,林夕的魂力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损耗。

    源源不断贯入他身体的天地元气,似乎只是单纯的通过他的身体,便凝聚成了这样的飞剑。

    涌向张平的飞剑越来越多,无休无止…林夕似乎可以这样永不耗竭的战斗下去!

    绿色光罩开始黯淡,张平的前进变得无比的缓慢,如同正常人在泥沼中前行。

    在前行了只是数十步之后,黯淡的绿色光罩崩裂成无数破碎的光符,无数的飞剑,开始真正斩击在张平的铠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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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与魔同入地狱

   张平的身体就像变成了无数黑虫的聚集物,这些黑虫即便碎裂,也会飞快的生长。
  
  相对于张平传授给那些炼狱山长老,将那些炼狱山长老的身体变成僵尸朽木般的“永生”,张平的身体,才像是真正意义上的不灭和永生。
  
  魔王的真正力量,大多来源于身体本身。
  
  张平的身体,便是他为林夕预备的一个陷阱。
  
  然而当林夕的体内涌出无数极寒的气息,贯入他的体内,将他体内所有的黑虫都冰封起来之时,张平却反应过来,林夕也已经准备了一个陷阱。
  
  他也明白林夕这样的手段是得到了谁的感悟。
  
  昔日的倪鹤年,便用自己的身体容纳极寒的元气,来对抗炼狱山掌教的火焰。
  
  而林夕在冰雪神原中穿行,他身体吸纳的冰寒元气,又何止是倪鹤年的数倍。
  
  神原的寒气,从他的体内透出,抵达肌肤表面,他的身体瞬间覆盖满了白色的雪霜,形成了冰壳。
  
  他体内的魔血流动都被彻底的冻结,他的意识都在这一刻被冰雪覆盖。
  
  他朝着林夕递出的拳头,冻结在空中。
  
  林夕手中的真龙剑开始在他的体内横切,而且真龙剑本身都已经承受不住天地元气的贯注和林夕体内积蓄的神原寒气的一次性爆发,即将炸裂开来。
  
  在先前的任何一个时刻,张平都想冲近林夕的身边,否则他即便再不灭,也会被近乎可以永远战斗的林夕磨死。然而此刻,他却只想离开林夕的身边,越快离开越好。
  
  一声凄厉的尖啸骤然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在他的感知都因为冰冻而变得缓慢之时,因为真切的死亡压迫,他的心脏深处,数滴最粘稠的血液彻底的燃烧了起来。
  
  他凸显在身体表面的众多血脉,在这一刻也彻底的燃烧了起来,变成了无数真实的火线。
  
  紫红色的火线灼烧了部分冰寒元气,使得他的身体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和林夕手中的剑脱离了开来,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退出了数十丈的距离。
  
  ……
  
  冰片从张平的身上噗噗而落,散化而出的元气,使得天空之中开始下雪。
  
  他身上的火线不再燃烧,然而身体表面,却是出现了无数刀刻般的伤痕,开始流出黑色的鲜血。
  
  每一滴黑色的鲜血落地,内里都有一条黑虫要生出来,扭动着,然而最终又溃烂,化成黑水,在地上铺开。
  
  “你体内积蓄的神原寒气已经耗尽,你不可能再施展得出这样一剑。”
  
  张平的脸上都在滴着黑血,然而他却抬起了头,对着林夕出声,一团紫红色的火焰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护住他的伤口。
  
  “你说的对。”
  
  林夕点了点头,然而在他点头的瞬间,他体内又有一股力量在生成。
  
  他头顶上方的天空,变得金黄。
  
  无数金色的雷霆,从他的体内涌出,汇聚着天地元气,涌入他手中的真龙剑里。
  
  这是他的融魂。
  
  来自神原的力量虽已耗尽,然而云秦的融魂就是如此,随着修行境界的增长,融魂的力量,也会不停的增长。
  
  所以他此刻的力量,再次激增。
  
  他再次平静的一剑朝着张平刺出。
  
  真龙剑在他的手中化成无数的碎片,变成无数金色雷霆的流星,在张平抬头,怨毒而嘲讽的声音还未消失的时候,便打在张平的身上。
  
  这些碎片被张平身上的火焰灼烧成更为细小的碎屑,落在张平的身上,张平的身上,瞬间冲出无数的碎屑和更多细小的血珠。
  
  张平发出了一声疯狂般的厉嚎。
  
  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此刻最影响他的伤势,并不是他胸口的剑伤和被真龙剑碎片刺出的无数细小伤口,而是来自他肝脏的损伤。
  
  因为就在此时,他的感知里,出现了秦惜月的气息。
  
  秦惜月就在林夕身后的某处,然而她却一直隐匿着,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即便他很清楚这或许便是林夕等人的计策,然而在这种时刻,他的愤怒还是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地步。
  
  ……
  
  “我因为你而做了这么多事情,到现在这种时刻,你都不愿意见我?”
  
  张平的面容变得十分的狰狞,他看着林夕的身后,带着疯狂的气焰,说道。
  
  “她为什么一定要见你?”
  
  徐生沫等所有人都已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之前徐生沫也已经见识了张平一击的厉害,但此时听到张平对秦惜月的质问声,徐生沫却还是忍不住鄙夷道:“难道一个人为别人做了事情,别人就一定要接受?要是我也为秦惜月做点事情,那她是不是也一定要嫁给我?做了一些事情得不到就怨恨,这是弱者和白痴才会做的事情,而且就算你说你是为她做了些事情,但你想想你接下来又做了什么事?像你这样的人,始终就是坐在井里,看着外面的天鹅流口水,想要得到爬了几步却又觉得爬不上,又开始怨恨的癞蛤蟆,自卑的可怜虫。”
  
  徐生沫的话依旧尖酸和刻薄,但他说的这些话却很有道理。
  
  “很好,所有的人都爱林夕,世人都爱林夕,都站在林夕你的一边。”
  
  张平疯狂的笑了起来,“林夕你现在是不是还要虚伪的宽宏大量,如果我表示悔改,你是不是还要宽恕我这个曾经的朋友?”
  
  林夕看着他,“所有的人都站在我这一边,便说明错的是你。很多东西,包括你对朋友的看法,都是错误的。”
  
  “我不知道你在冰雪神原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让你拥有这样的修为境界,我也承认你那些卑鄙的手段的确有用,将我伤到这样的地步。但你以为凭借这些手段,便已胜定了我?”
  
  张平愤怒的看着林夕,道:“只可惜你越是让我愤怒,你的下场就会更加的凄惨。只可惜你对仙魔时代的认知,还实在是太少。”
  
  林夕的心里隐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天地间的元气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涌入他的体内。
  
  “魔王最强大的地方,在于转生。一个魔王的毁灭,便代表着一个魔王的新生。我想看看你最心爱的东西毁灭时的痛苦。”
  
  林夕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元气凝成的长枪,缠绕着金黄色的闪电,而林夕就要将这柄长枪朝着张平投掷而出,就在此时,张平却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张平的目光,落在了林夕身后的高亚楠身上。
  
  也就在此时,林夕身后的山林里,走出了一名白衣僧人。
  
  这名白衣僧人自然是来自般若寺的玄远。
  
  即便是真毗卢和云海,即便是林夕,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来到这里。
  
  他只是说要站在林夕的身边。
  
  ……
  
  在玄远走出的时候,林夕没有出手,因为张平的身体再次收缩,他浑身的血肉,都好像鲜花般枯萎下去,然而一股异常鲜活,在林夕的感知里极其恐怖的无形力量,就随着张平的目光,落向高亚楠的身体。
  
  这像是一段飞出的魂力,然而又不是魂力,而是一股生命气息和纯粹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无形力量。
  
  这种力量,就像是某种存在于天地之间,然而不能感知和触摸的元气,就连此时的林夕,都不知道如何去阻挡或拦截。他只是可以肯定,这股力量落在高亚楠的身上,绝对会引起他不想见到的后果,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魔王终究会在世间消失。”
  
  便在此时,很奇异的画面发生了。
  
  玄远看着张平,无悲无喜的说道。
  
  他的身体发出了佛光,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干燥到了极点,可以吸附任何东西的沙漠。
  
  张平愤怒而充满快意的面容骤然变得惊恐。
  
  那一股落向高亚楠的无形力量,却是不可遏制的被玄远卷吸而去。
  
  张平惊恐的喷出了一口黑色的鲜血,他原本萎缩下去的身体再度变得丰满充盈起来。
  
  “噗!”
  
  他后退了一步,脚下再次出现一个熔岩翻滚的小池,而他的身体开始微微的战栗了起来,眼睛里完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林夕感觉到张平的这一击被玄远破去,然而他一时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马上转过了身去,看向玄远。
  
  玄远也似乎有些感慨,他看着林夕,说道:“真正的真相,总流传于多方的记载里,任何一方的记载,都有可能出现偏差。般若寺的记载里,般若寺本身源于被魔王控制的修行者,而我在无尽沙漠之中看到的记载里,魔王却是能够占据修为低于他的修行者,进行一次转生。”
  
  玄远的解释并不多,然而方才感知里的画面,却是让林夕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在方才那一瞬,张平想要占据高亚楠的身体,进行魔王的转生。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肝脏遭受致命损伤,然而在占据高亚楠的身体之后,他便会成为一个新的魔王。
  
  而到时,林夕非但要面对高亚楠的死去,还要和占据高亚楠身体的新生的魔王战斗。
  
  张平非但想要杀死林夕,而且他还想要在杀死林夕之前,残忍的毁灭林夕的人生。
  
  然而他的转生,却被玄远所破。
  
  在方才那一瞬,玄远有能力将魔王转生的力量,吸入体内,然后将自己和魔王转身的力量一起毁灭。
  
  这便是玉石俱焚的舍身。
  
  这便是我可与魔王一起入地狱的除魔信念。
  
  只要迟缓一分,现在张平便已经和玄远一起死去…而这,正是张平此刻自信彻底消失,陷入恐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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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若能再活

  张平从成为真正的魔王之后,开始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的滋味。
  
  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如此平静的迎接死亡,想要和他一起毁灭。
  
  他的转生和所有骄傲和信心,全部被玄远所破。
  
  他不敢再战斗下去。
  
  他转身就逃。
  
  他拼命的抽吸着周围的空气,涌入他胸腹的空气声,甚至发出令人心悸的尖鸣声。
  
  他双膝猛屈,将体内所有的力量,全部送到脚下。
  
  他的身体骤然消失在空中。
  
  一个人的速度要是快到彻底超出所有人眼睛和感知的极限,那他就会消失。
  
  而且当速度达到连其余的力量都无法追及的地步,那他便只需要保持这样的速度,便不可能有任何力量能够打到他的身上。
  
  ……
  
  此时的张平,用尽所有的力量,夺路而逃。
  
  只要逃过这次,他便还有能和林夕战斗的机会。
  
  “你真的已经不算是个人。”
  
  林夕转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愤怒,也已经到达了极点。
  
  他一直都敢爱敢恨。
  
  张平不敢愤怒,然而他的愤怒,却可以让他超越本身的极限。
  
  他伸出了手。
  
  南宫未央感觉到他的心念,松开了手。
  
  她手中的剑倏然到了林夕的手中。
  
  无尽的天地元气涌入了这柄剑里,这柄剑追向了张平。
  
  此时以林夕的感知,都捕捉不住张平的真正身形,然而他可以感觉到张平带起的风,他可以感知张平周围的天地元气。
  
  他的剑在一息之间便完成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穿刺。
  
  无数的剑光弥漫在空气里。
  
  张平撞上了这些剑光。
  
  剑光直接被他撞散,然而他的身影毕竟慢了一些。
  
  只是慢了一些,他的身影,便清晰的出现在了林夕的感知里。
  
  林夕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他体内魂力的流淌速度,再次加快。
  
  他的鲜血都从肌肤中沁出,在他的身外形成了淡淡的血雾。
  
  然而他却觉得快意。
  
  他的飞剑,准确的刺向了张平的心脏。
  
  张平的右手抓住了飞剑。
  
  他和张平的力量隔空僵持,两人身外的气息都如同一片大海一般,往外席卷而出。
  
  气息的膨胀,使得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在瞬息间变大了无数倍。
  
  挟带着林夕无穷怒火的这一剑,似乎依旧不足以刺入张平的身体。
  
  便在此时,林夕的体内,再度涌出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来源于他的融魂,无数细微的金黄色闪电,在他的手中凝成了一枝长枪。
  
  然后他的双脚重重的落在地面,用力投出了这一枝闪电长枪。
  
  在投掷的一瞬间,又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生成,这股力量,来自于他的“黑”,他魔变的肉身力量。
  
  汇聚着他这些力量的长枪,没有直接射向张平的身体,而是如同一柄重锤,敲击在了他的飞剑上。
  
  凝滞于空中的飞剑骤然往前,剑尖刺入张平的身体。
  
  张平的面容一僵,他的右手五指,就像五根被切断的萝卜一样,倏然而落。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弓起,在这柄飞剑彻底刺碎他的心脏之前,他的左手硬生生的将这柄剑往下拍得斜斜刺入了他的腹中。
  
  他的身体依旧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兵器,血肉将这柄剑死死钳住。
  
  然而右手五指被切断,恐惧和真正的死亡气息将他笼罩时,之前他早已忘却的痛觉,似乎也清晰的恢复到了他的身体里。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口中喷出了一条长达十余米的紫红色火焰。
  
  林夕抬起了头。
  
  他放开了刺入张平体内的那一剑。
  
  天地元气依旧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在他的指尖凝成一道道飞剑,然后被他抛射入无尽的高空,坠向张平的身体。
  
  ……
  
  张平已经遭受重创,已经没有一开始身披铠甲冲向林夕时那么强大。
  
  他身上冒出了紫红色的火焰,但是这火焰在剑光的冲击下,却变得像烛火一样跳跃不定。
  
  他从自己的体内抽出了林夕的剑。
  
  他的手背和手臂上,骤然多了许多道血口。
  
  他将这柄剑朝着林夕投掷而去,还未出手时,他的身上又多了十余道流血的剑痕。
  
  他投出了飞剑。
  
  然而因为他的痛楚,他身体的震颤,这柄剑根本没有能够锁定林夕的身体,划破了长空,从林夕的左侧上方飞过,化成一条流火,不知最终落往何处。
  
  他的额头上,面上也出现了一道道剑伤。
  
  黑色的鲜血流淌进他的眼睛里,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他也已经无法阻挡林夕的力量继续切割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就像在经历这些飞剑的凌迟,被千刀万剐。
  
  ……
  
  天空变得明亮起来。
  
  张平的左手五根手指也像嫩笋一样被切断,落下。
  
  他身上的血肉开始消失,露出了骨头。
  
  然后他的双手手掌都彻底的掉落下来,他的双脚也离开了他的身体。
  
  这是一副凄惨至极的景象。
  
  除了飞剑冲击在张平身上的声音之外,整个旷原中不再有任何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这么多手段,都会被破去!”
  
  “为什么天都要亡我!”
  
  “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然而张平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在他这样的声音里,他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在地面战立。
  
  他的身体被剑流冲起,倒飞出去。
  
  风中有无数的飞剑再次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他的身体再次重重坠落地面。
  
  他的身体坠落在泥土之中,周围的空气回复安静,不再有暴怒的天地元气凝成的飞剑,然而他却再也无法站起。
  
  他感觉到虚弱和无力,甚至有些难以发出声音。
  
  然后他看到一条人影遮住了他上方的天空。
  
  他看到了林夕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林夕看着经脉寸断,身体如残破破布,再也不可能拥有强大力量的张平,他看着他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双目,轻声说道:“这个世间,永远不会是某一个人的世间,你有你的想法,但别人也有别人的想法,所以一个人如果想用自己的想法来征服和主宰这个世间,自然会遭遇到所有人的反抗。所以如果换了是我像你这么做,我也会败。所以即便是你这次能够战胜我,今后依旧有人会战胜你。”
  
  张平想要说话,然而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脏和血肉都从身体里流淌了出来。
  
  他想到了那张魔王人脸下的洞窟里,被自己咬破流出内脏的黑虫。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没有任何力量的黑虫。
  
  于是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不自觉的痛哭嚎叫了起来,“林夕,我恨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我看成朋友对不对,你一直就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样的人对不对!”
  
  林夕沉默的看着他。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的画面,想到了很多已经离开这个世间,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同学和云秦军人。
  
  他没有再回答张平的这个问题,只是静默的转身离开张平的身边。
  
  张平张了张嘴,然而他却一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看到有两块金属掉落了下来,掉落在他的头侧。
  
  那是两块粗陋的金属护臂。
  
  ……
  
  张平不再说话。
  
  他的脑海之中,只是闪过无数的画面。
  
  他开始纯粹的陷入寂寞和恐惧里。
  
  突然,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用力的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经常会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容颜。
  
  他平时根本不能理解林夕和秦惜月等人的情绪。
  
  然而此刻,他却突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
  
  他知道这是秦惜月因为他的所为,因为他曾经是朋友,最终和他告别。
  
  “为什么会这样。”
  
  他依旧不肯认为自己错了,他只是依旧责怪这个世间为什么最终会让他们变到今日这种地步。
  
  他不想再让别人看到自己卑微无力的样子,他也不想再看到这个世间。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脏,自行裂开,枯萎。
  
  ……
  
  旷野上陷入了真正的死寂。
  
  林夕有些木然的站在破碎的草地里,看着死去的张平发呆。
  
  这个他曾经的同学,他的好友,最终强大到令世间都战栗的真正魔王,就此死去,他却陷入了不真实的感觉里,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突然,有些不太真实。
  
  在静静的发呆了很久之后,他想到,如果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的话,那在这里死去的张平,会不会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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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末章之一

  张平的尸身在缓缓的消失,化成黑水,渗入地下,而鲜花在原野间不断盛开,化解着污秽的气息,最终覆盖整个战场。
  
  秦惜月在张平死去不远处的花丛里坐了下来。
  
  血腥的战场已然消失,原野间变得安详而美丽。
  
  原野间开始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林夕抬起头,望向欢呼的人群。
  
  他看到远处欢呼的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觉得有些熟悉,然后他想起了学院里的一场大火,想到了这个年轻人是谁。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同样不再青涩的面容,想到了这个同学对于他的承诺。
  
  他便明白了这个同学为什么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这名年轻人的修为对于他和张平的战斗而言太过弱小,然而这个同学却始终记着对他的诺言,准备把命还给他。哪怕这最终不能改变什么,但这就是一种信念和态度。
  
  林夕看到了这名许久不见,在学院时也很少和他有交集的同学,他想到了更多的同学,更多学院里美好的事。
  
  他对着那名许久不见的同学笑了笑,弯腰采下了一朵蒲公英一样的花朵。
  
  ……
  
  ……
  
  很多天以后,一辆马车在一个普通的小镇道边停了下来。
  
  马车里软榻上躺着的人是许箴言。
  
  他的身上缠着很多绷带,但依旧有浑浊的黄水从绷带上渗出来。
  
  当旷野上鲜花盛开,魔王的时代终结之后,跟随着魔王,或者说本身便和魔王牢牢的捆缚在一起的人便不可避免的遭到了云秦人的报复和追杀。
  
  许箴言离开龙蛇山脉脚下的旷原很早,在张平和林夕的战斗刚刚开始,天地元气都涌入林夕的身体时,他便已经离开。
  
  然而即便没有和许多炼狱山神官一样直接死在东林行省,在接下来的逃亡里,他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当马车在这个小镇的道边停下时,在车厢里昏睡的许箴言醒了过来,他唤了两声,但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于是他明白自己的最后一名部下也抛弃了自己,偷偷逃离。
  
  他掀开了车帘,走出了马车。
  
  这是一个白墙黑瓦,有小河流淌而过的干净小镇。
  
  许箴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觉得很干渴。
  
  他很想喝一口蜂蜜糖水。
  
  于是他离开了马车,走向这个小镇。
  
  突然间,他蹒跚的脚步顿住。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片田地里。
  
  有一个短发的男子和他的妻子在收割稻谷,他们的一对儿女正睡在一个草垛上。
  
  短发男子出了很多汗,他的妻子递给他一个水囊。
  
  短发男子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喝得十分畅快。
  
  许箴言的喉结也随着短发男子的大口喝水而不停动着。
  
  一些记忆如雾气般在他的心中升起。
  
  他认得这名短发男子…这名短发男子是唐可。
  
  唐可并没有注意到许箴言出现在这里。
  
  在喝过水之后,他便又弯下了腰,开始劳作。
  
  他的妻子跟在他的身旁,一起劳作。他们的一对儿女用草帽遮着脸,睡在田边。
  
  这一切看上去如此的普通,却又如此的安静平和。
  
  这就是边蛮唐可一直想要的生活。
  
  许箴言远远的看着,他站不动了,坐了下来,他突然之间觉得非常的嫉妒,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本来也可以这样渡过一生。
  
  他想到自己现在想要的,只不过是一碗糖水。
  
  然后他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他往后倒了下去,他最后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是一片安静祥和的蓝天。
  
  ……
  
  在许箴言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女走入了中州城。
  
  她和昔日第一次走进中州城的湛台浅唐一样,有些迷茫的看着中州城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她是学院的守夜者,暗祭司的传人,艾绮兰。
  
  在学院的这场内战终结之后,林夕再也不要让她行走在黑暗里,他告诉她,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艾绮兰一时不知道自己除了守护和战斗之外,自己想要做什么。
  
  在走入中州城前,她知道林夕说的是对的,人终究要追求自己生命的意义,然而她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她在中州城里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还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慢慢的吃着。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怎么也不会瘦下去的胖子。
  
  “蒙白。”
  
  艾绮兰有些惊喜的叫出声来,她问也有些惊喜的迎上前来的蒙白,“你怎么也在这里?”
  
  蒙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来中州城里学一些东西,你呢,怎么也会在这里?”
  
  “我只是随便看看。”艾绮兰有些涩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无言了片刻之后,艾绮兰轻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蒙白脸孔微红道:“我准备做老师。”
  
  艾绮兰有些醒悟:“你准备回学院,做黑袍讲师?”
  
  然而蒙白却摇了摇头,更加有些羞涩道,“学院肯定会重建,但我不是回去学院做讲师,我只是想做普通的老师…我想去一些没有什么学堂的地方,教一些孩子识字,教他们一些道理,只要能够识字读书,懂做人的道理,他们自己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所以我到中州城来…因为中州城里有各种各样的老师,我可以学习他们的一些经验。”
  
  艾绮兰呆了许久。
  
  “你至少可以让他们学会什么是勇气。”她呆了很久之后,认真的看着蒙白说了这一句。
  
  蒙白咧嘴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艾绮兰却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意义,她笑了笑,认真的看着蒙白,“我也跟着你去,做不成和你一样的老师,我也可以做个帮手。”
  
  蒙白怔住,但是他很快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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