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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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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石中生灵化劫难 鹰翅渡人过关城


      自魏道姑退走后,神屋山中再无波澜。门中诸事皆是抛给了楚牧然师兄弟三人,自己则封了洞府,勤修五行遁法。

      一晃之间,就是八年过去。

      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月光景,张衍自觉五行遁法已是有所小成,若想更进一步,已不是眼下匆忙可为,于是起袖一挥,将禁法门前去了,踏步出得关来。

      景游每日在门外值守,这时察觉,赶忙跑了过来,躬身道:“小的恭迎老爷出关。”

      张衍上了玉榻坐下,道:“采薇,采婷可曾回山?”

      景游回道:“却还不曾,倒是来得一封书信。”他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张衍取了过来,打开一扫,对此中内情况已是了然,他轻轻一弹指,将此信化为飞灰,随后道:“你去把章道友请来。”

      少顷,章伯彦入得洞府来,到了座前见礼。

      张衍还了一礼,请他坐了,便道:“章道友,贫道有意近日动身前往楚国,赴那龙柱之会,你且与我同去。”

      章伯彦早知张衍有此打算,也不意外,嘿嘿笑道:“那楚国六皇子数次来得书信,请府主前往,此次倒可遂他之愿了。”

      张衍颌首道:“这六皇子先前送得不少灵药来,贫道也算承他之情,道友不妨修书一封,言明此事。”

      章伯彦道:“此事容易。”

      他侧了侧身,拱手道:“章某此次欲带上弟子赵阳,好让他长些见识,府主不知可能应允?”

      张衍一笑,道:“有何不可。”

      两人又详细商议了一番,章伯彦便就告辞退下。

      此后数日。张衍抽空料理几年来积攥下来的俗务,待将诸事安排稳妥之后,便准备动身启程。只是奇怪的是,直到此时,却迟迟不见那六皇子有回信到来。

      张衍猜测其中或有什么变故,但他也不以为意,锺台皇亲贵戚名义上皆是锺台弟子,不过此辈多是喜爱享娱声色,受不得修道清寂。更不耐烦打坐参玄,是以只是在门下挂个弟子之名,与正经修道人实则交集不深。

      先前他看在灵药份上,才客气去信,既是无有音讯。也就无需多作理会。

      出关第十日,他便唤上章伯彦师徒、宋初远、跛足道人等人,起了遁光,往楚国行去。

      因并不急切赶路,四人都未上得极天借御罡风,前行十来天,距离楚国大扬城还有千余里地。

      楚国都城大扬。户口千万,为东胜洲屈指可数的通都会府,三水环城,杨柳相围。五人自天中俯瞰,城外有摊贩来回吆喝兜售,行旅车马往来不绝,商贾挥汗呼喝。

      东、南方向开掘有大池,名唤益池。德潭,水中泊有两艘护国金城龙舟,长有六百丈,上覆十二层楼阁,每层四方方位上皆有法坛,摆有玉案供台,焚香袅袅,气发如蒸,蔚然成云。

      只是城外情形虽一览无余,可城内却有一道薄雾笼罩,就是运足目力,也看不清其中情形。

      宋初远指着那处说道:“那是锁乾禁阵,若是飞遁过去,必被其阻,需得过关谱牒,才可过去。”

      章伯彦前次来时,只是往仙城而行,不曾到得人间州城,他看了几眼,见禁制粗陋,远远比不得涵渊山门大阵,以他们的道行,要闯过去也不是不可,不由冷笑道:“区区禁阵,不过阻拦寻常之辈,对我等自是无碍。”

      张衍言道:“锺台是主,我等为客,也不必恃强而行,宋道友,那谱牒如何取得?”

      宋初远欠身回言道:“锺台派在州城外设有道宫,可去那处讨要谱牒。”

      跛足道人凝目扫了扫,指着一处地界道:“那处便是了。”

      张衍转目看去,见所指之处,乃是百里山梁之外的一座形似笔架的山梁,上有一座宫观,屋瓦上冒起一道烟岚,风吹不散,笔直入天,看得出是修道人施法所为。

      山下有茅茨十余,外有溪水环绕,村口有一条路很是平坦,路旁有一小池,旁侧有块半人高的大石。

      只是多看几眼后,却发现那石上有道道灵光冒出,张衍觉出有异,便就朝那处飘身过去,落地之后,他仔细看了看,对着落在身后的几人笑道:“三位道友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宋初远两目之中射出一道光华,好一会儿后,断言道:“此石乃是亿万载古木所化,内中孕有一石胆,至多还有十多年,就可破壳而出,若是运数好,可借此地人气化形为人。”

      跛足道人摇头道:“石木成精,世间本就稀少,休看不过十年,可贫道敢断言它不待脱壳而出,就要遇上劫数!”

      他话音才落,却见那石似是动了两动,传出呜咽之声,还有仿佛湿泪一般的水渍在石隙中流出。

      几人皆无异色,看出这是石内之灵有感此言,在那里哀伤自怜。

      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等即是自此地路过,也是有缘,为何不助它一助?”

      张衍略一沉吟,随即取出一枚化形丹,弹指送入赵阳手中,笑言道:“此枚丹药可助其化形,只是你助了它,此石灵今后因果当有你接下。”

      赵阳毫不在意,随手将丹药化为一缕清气,运起法力,拍入那石中,

      章伯彦也不出声,任由自己弟子施为。

      过得须臾,那座大石忽得震动起来,继而裂开一道石缝,自内喷出一道光华,就见一名杏眼桃腮,弱质纤纤的白衣少女自里步出,对着赵阳盈盈下拜,怯怯说道:“小女子乔颖,谢过仙师点化,愿以此身服侍左右,偿还恩情。”

      赵阳上下看她一眼,笑道:“我师父身边正巧缺人服侍,便是你了。”

      章伯彦哼了一声。冷声道:“为师不需人服侍。”

      赵阳一笑,道:“既然师父不收,那就只有委屈你跟着我这做徒儿的了。”

      白衣少女惶恐道:“小婢不敢。”

      她有些惧怕地望了章伯彦一眼,垂首到了赵阳身后站定,一副乖觉模样。

      这时恰有一名农夫正挑担经过,见了他们几人围在石边,先是一愣,迟疑了一下,有些拘谨地上来。道:“几位仙长……可是看中了这块石头?”

      赵阳看他一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农夫缩了一下脖子,期期艾艾道:“无,无事。只是山上道宫门前石阶缺了一角,命小修葺齐整,小人记着村口有这块大石无主,便想拿去用了……”

      白衣少女不由起袖掩唇,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若是张衍等人晚来一步,她便要遭了劫难,不过此时虽已脱了形壳。可此石为原先寄身之所,还不可轻易舍去,

      赵阳懂得其中道理,既已出手。便决心好人做到底,挥手道:“此石我已相中,你另换一块吧。”

      农夫哪敢与他相争,忙道:“仙长既然相中。拿去就是了,拿去就是了。”

      他小心看了看几人。又讨好道:“几位仙长路过此处,可要入村饮几口清茶?那水乃是自道宫打得井中来,平素除了往来仙长,村中小民都不曾妄饮。”

      赵阳哈哈一笑,道:“你骗得谁来,村里小童就是撒尿抛石,我等又哪里知道?”

      那农夫大惊失色,慌忙跪下,哭丧着脸道:“道爷明鉴,那口平时有看井人料理,小人说得皆是真话,绝不敢有所欺瞒啊。”

      赵阳本是随口一言,看他瑟瑟发抖,显是经不得吓,便不再作弄他,道:“不需你拿什么茶水来,你去道宫中把执事唤来就是。”

      那农夫连忙爬起来,如逃命一般,慌慌张张地去了。

      大约过去一刻,山中起了一道玄光,下来一名中年道人,此人道袍光鲜,发须也是经过精心打理,漆黑如染,一丝不乱,看出几人气度与门中长老相仿佛,尤其当中一名年轻道人,气息更是渊深如海,知不是简单人物,疾赶几步上来,恭敬道:“小道丹山道宫庶事刘显,敢问几位道长自何处来?可有什么吩咐?”

      赵阳上前接话道:“我与几位师长欲赴那龙柱之会,路过此处,特来讨要一张过关谱牒。”

      楚国道宫皆是锺台所立,这道士因也是其门下弟子,因而他并不避讳,直言来意。

      那道人闻言更是恭敬,道:“原来是几位是赶赴龙柱法会的真人,小道宫中有门中豢养好的大翅鹰数头,乘此灵禽前往,无需谱牒也可护送几位入得大扬城,只是平素驯养花费不小,这个……”

      张衍笑了笑,一挥袖,抛过去一只玉瓶,那道人利索拿过,打开瓶塞一闻,不由大喜,小心放入怀中收好,拿出一只竹哨来,吹了数声,就见远空出现五头黑翅大鹰,到了顶上,盘旋一圈后,扑翅而落,在五人面前排开。

      这几头大鹰都有一人多高,翎羽似墨,硬喙如勾,威风凛凛,神骏异常。

      赵阳看着喜欢,上去一抓颈脖,那大鹰也不反抗,顺服地低下头来,他翻身一跨,上去坐好。

      张衍看了那鹰两眼,忽然一笑,伸手一点,面前一头大鹰忽然化为一枚木牌,再飞入他袖中。

      那名道人见状,不由一惊。

      章伯彦、宋初远、跛足道人也是各是起了法诀一指,面前大鹰都是同样化为一块木牌入手。

      赵阳吃惊道:“掌门,师父,这是……”

      张衍笑道:“此不过是驱动精魄的小术,这木牌方是过关谱牒,赵阳你道行不够,还是老实乘鹰而去为好。”

      言罢,周身就起了一道匹练似的光华,须臾拔地而起,划空而去,身后三名元婴修士也是各自展开遁光,一道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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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白鼎压气数 旧怨生鬼谋


      有了谱牒之后,张衍五人飞渡长空再无阻碍,片刻便即行至大扬城上空。

      城中望台之上自有当值礼官,立时有所察觉,遣了一名红袍执事上得天来。问明情由后,堆笑道:“原来尊客是赶赴龙柱之会的,门中早已备妥仪馆,请随下官来。”

      张衍等自无异议,任由其在前引路。

      楚都大扬背靠锺台山门希声山,城中三千楼台,八百精阁,此时正值酉时,落日余晖犹存,霞色飞彩照耀之下,飞檐明瓦罗烟生辉,宫观湖池熠熠生光,颇是壮丽瑰奇。

      那执事朝着山巅一指,道:“尊客请观那处,此为我派镇派之宝‘五象白香鼎’。”

      张衍顺他所指,看了过去,却见是一只巨鼎压在山头,形若一对匍匐白象挨背而握,因方才为浓烟禁制所掩,瞧不见城内景象,此时方才看得清楚。

      礼官得意道:“有此鼎镇住山门,就可保门派气数不衰。”

      跛足道人在旁言道:“真人,此是当年锺台、轩岳两派开山祖师所留气、德双宝之一,锺台派得了这白鼎,而轩岳教则是得了那‘三岳镇阳圭’,白鼎如此人所言可护住一派气数,而那玉圭又名朝天笏板另有奇异处,有此宝在,万里之内风调雨顺,四时如春,亦可呼风唤雨,布施雷霆。”

      赵阳好奇问道:“那三岳镇气圭倒也算了,五象白香鼎真能保住一派气数么?”

      跛足道人笑道:“万古昌隆的气数哪是这么易求的,此鼎每逢春秋两节,每日杀上百异兽祭祀,少一头便要减一分气数。”

      赵阳不由多望了几眼,暗忖道:“若能当年阿父门中有此鼎在。符阳宗恐也不会没落。”

      众人随那礼官又行了一会儿,却发现不是往城中去,而是折往希山东南方一座小山。

      宋初远诧异道:“仪馆不是在城中么?”

      跛足道人摇头道:“此来赶赴龙柱之会的,都是有些道行的,若我是锺台掌门,哪敢任由这些人住在城中,安置在城外才是道理。”

      那座山中亦是建有不少宫观院楼,依着山势排布得错落有致,因是近晚。不少殿宇中已是挑起了灯烛,满山俱是光亮点点,有如繁星汇空,凑得近了,还隐隐约约能听到鸣鼓奏乐之声。

      除此之外。尚有不少道灵光透出,有一两道冲至了天中,此是该院中有元婴真人刻意施为,以示自身修为,跛足道人点了一点,竟有二十余道。

      执事将五人安排至了山下一处仪馆内,此处乃是一处占地百亩的静雅庭院。有百余侍从听凭使唤,丹炉器房一应俱全,还有三四十名擅乐律歌舞的女姬可供声色之娱。

      赵阳转了一圈下来,忽然问道:“我观那山上宫观更是别致。也比此处宽敞不少,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宿住?”

      执事欠身道:“尊客见谅,半山腰宿住的真人,早在数月之前便已来此。至于山顶上那些,则是自南方三派而来。无一不是有名有姓的大修士,连下官无事都不得踏入一步。”

      赵阳不满道:“可我看来时,山中明明还有不少无人院落,为何不带我等去那处。”

      执事道:“那些是早就有了安排的。”

      张衍对住在何处并不怎么在意,哪怕对着冷月青石也一般自在,笑了笑道:“此处便好。”

      赵阳这才收了声。

      执事微微松了口气,道:“尊客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院中管事,下官告退了。”

      此人去后,张衍四人各是打坐去了。

      过有一个时辰,忽然外面管事来报,说是国中礼官来此,赵阳身为晚辈,这些琐事自是需由他来处置了。他到得厅上,见四人候在那处,为首一人留着美须,穿着朱红大袍,腰缠青蟒带,身上也勉强有些许练气痕迹,此时正背着手站在那处,一副倨傲做派,见了赵阳出来,便问道:“你等是自何处而来?”

      这却无需隐瞒,赵阳言道:“自神屋而来。”

      “神屋山?那是何处?”礼官皱了皱眉,自袖中拿过来一份礼单,甩给了过来。

      赵阳拿入手中,看了一眼,见礼单之上写有许多灵药奇珍,有些是他熟识的,有些却是闻所未闻,不禁疑惑道:“此是何意?”

      礼官哂笑一声,对身旁一名长随示意道:“你来说与他知晓。”

      那名长随大刺刺道:“听好了,一月之后掌门大宴宾客,届时若问道你师长需求何物,你便照着这礼单念。”

      赵阳莫名其妙,道:“这又并非是我等索求之物。”

      礼官嘿嘿冷笑道:“你真是不懂还假是不懂,上阵斗法也要论个前后,早些晚些皆有讲究,不过此事俱是我门中闻长老安排,你照这礼单求了下来,到时便安排你一个好时机上去,如此既能免了凶险,又能拿了好处,何乐而不为?不过我等也不是白做此事,这礼单之中诸物,需拿个七成去,余下三成归你,此已是不少了,你可要知足才是。”

      稍稍一顿,又道:“本官就在东来苑中,你等若想清楚了,就来寻我。”

      言罢,他也不等赵阳答话,一挥手,就带着长随转身走了。

      出门之后,那长随忽然拍了拍脑勺,似是想起什么来,道:“老爷,那神屋山小的好像在哪处听闻过?”

      礼官冷笑道:“这东胜洲修士,哪个有名有姓的你家老爷我不知晓?至于那些和我锺台诸位长老有勾连的,也早就打过招呼,你看这几人不过宿在山脚,就知是没什么来历的,若不情愿,禀明闻长老,有的他苦头吃。”

      那礼官走后,赵阳倒不动气,只有觉得些好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惊动几位师长,把礼单随手一塞,就回去习练每日功课了,

      到了第二日,赵阳将此事一说,章伯彦眼双目微眯,他取出一枚玉牌,道:“你拿此物去那六皇子处一行,不管有无结果,都回来报我。”

      赵阳依言去了,到了晌午时分,他就转了过来,道:“师父,弟子打听下来,原是上月楚国宫禁生变,有数位皇子牵连了进去,那位六皇子也是被论罪下狱了。”

      大扬城中绝楼音中,连娘子坐在丹室之内,口鼻之中喷出一道道丹煞,与满室清烟混与一处,约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功行圆满,便缓缓收拾了气机。

      自两名义兄亡故之后,她少了最大的外援依仗,因而每日深居浅出,只是努力习练玄功,可未想到,近日宫禁生变,好几个往日不对付的妾婢都被处死,而她却因闭门潜修避开了是非,反而躲过了一劫,近日隐隐还有破关迹象,可谓因祸得福。

      她捧起面前一卷玉简,凝神看了起来,心中暗忖道:“二叔送来的功法果然是玄妙,我只练了这几日功行就大有长进,我若成了元婴,老爷也必会正视于我,不会似先前那般不理不睬,不过这功法后面有几味灵药不易取得,对了,老爷为了此次斗法,几乎搬空了府库,不如在那处想想办法。”

      她正沉思中,外面门房传来轻叩之声,伴着声音道:“娘子,尤老来了,说是有要事与娘子商议。”

      连娘子哼了一声,自她两位义兄亡故后,这位尤真人也不再上门了,不知今日又为何到此,不过此人毕竟是元婴真人,又曾与她交好,也是得罪不得,说不定方才所思之事还可落在此人身上,她思定之后,便道:“请他到厅中一会。”

      对着妆镜打理了一番后,连娘子裹了一件大氅,就来至大堂之上,然而到了此处,却发现除了尤老之外,还有一人坐着,此人面相儒雅,清须及胸,冲着她点头微笑。

      连娘子一见此人,不由一惊,后退几步,道:“曲长治?你,你怎会在此处?”

      她侧过首,气恼无比地看向尤老。

      曲长治早被惠玄老祖开革出门,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这里,若是传了出去,事情那是可大可小。

      曲长治慢悠悠道:“连娘子何必惊慌,若非得了老祖恩许,我如何能够在锺台地界行走?”

      连娘子仍是不失警惕,问道:“曲真人无事了?”

      曲长治一哂,道:“连掌门都允那邪宗妖修来得那斗法大会,为何我却不可回来?”

      连娘子稍稍有些安心,小心到了主位坐下,蹙眉道:“曲长老来奴家这处,不知有何贵干?”

      曲长治深沉一笑,道:“无他,只是来告诉连娘子一声,神屋山张道人已至大扬城,亦来赴那龙柱之会。”

      连娘子面无表情道:“神屋山张道人,与奴家有何关系。”

      尤老这时哈哈一笑,道:“连娘子,曲长老乃是诚心而来,也不必瞒他了,当年那张道人折了娘子脸面,莫非娘子不想把这口气讨了回来么?”

      连娘子知道遮瞒不过,狠狠瞪了尤老一眼,随后想了一想,摇头道:“要叫曲长老失望了,奴家两位义兄在还好说,可如今奴家已是落毛凤凰,恐是无能为力。”

      曲长治笑道:“娘子放心,此人既来赴会,那就有的文章可做,只要稍作安排,不需你我动手,就可让他有来无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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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剖腹剜心显奇术


      三日后,二月初二。

      希声山,满空祥云,金花遍洒,千余名彩衣女侍,福袍礼官在宫观之前敬候宾客。

      山中早已去了往日遮山禁制,飘渺雾气之中,立有一座高有千仞的大台,金光万丈,流光焕彩,此台名唤金锺,为昔年开派祖师聚宴之所,即是锺台派名称之由来。

      自其二代掌门执掌门户后,便在台下掘土开湖,名为养液,大有万顷,湖中积石堆丘,起了三座高山,分为迎阳、喜鲤、泽瑞,三山环于金锺台下,呈朝拜之状,并互以玉桥搭连,方成锺台“金山润水,白鼎瞰岳”之气象。

      张衍一行五人是乘飞舟而至,此刻俯望看去,见下方翠湖敛霞,铜殿聚光,亭台水桥,屈曲环绕,一派胜景无限。

      跛足道人看了下来,感叹道:“只看这副景貌,谁能想到锺台门内已是元气大伤,早已今不如昔了。”

      宋初远对锺台派别无好感,哼了一声,冷笑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下方白光一闪,有锺台弟子上来,拱手道:“敢问尊客仙乡?”

      赵阳自怀中拿出请柬一晃,那名弟子一望,恭敬道:“原是神屋来的张掌门,请随在下来。”

      此来赴宴之人,有资格坐于入得金锺台的,皆是元婴高人,许多一同来此的低辈门人弟子,只能去三山之中饮宴,不过这弟子看张衍身旁只得赵阳一个侍奉,倒也不曾说些什么。

      锺台弟子多是楚国皇亲贵戚,极重尊卑高下,即便上了台阁,也按地位身份划了席次,按上中下三殿分座。

      三殿之间。以三十六层玉阶为隔,只有与锺台派交好,又实力过人之辈,方被尊至上殿。

      对锺台而言,张衍此刻还是名声不显,但因望去修为深厚,又为一派之掌,五人之中有四人是元婴修为,虽不是自什么名山洞府而来。那名弟子也不敢安其去下殿,而是请至中殿坐了。

      入席之后,张衍左右一扫,见大殿极是宽阔,视野无阻。一览无余,坐于此地,可遥见远山之中梨花纷落,玉雨飘絮,桃林粉妆,阳春带喜,可谓美不胜收。

      他再目光一转。往席上看去,此间在坐者,能至元婴二重境只他一人,而上殿之中。倒是坐有二三人与他修为相仿,可能到得元婴三重者,却是一个也无。

      实际在东胜洲中,除却大派弟子。能修至元婴境已是不易,许多修士入得此境时寿数已是不小。再往上去,也不过是增些道行而已,无有天大机缘,终生无望窥见洞天之秘,也就心安理得享娱声色,再无奋进之心。

      他视线经过时,正巧临近一席上二人也是看过来,见他道行高深,神色不由微微一变,忙是稍稍侧身,拱手为为礼,张衍微微一笑,也是起手还了一礼。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朝着坐在旁处的宋远初道:“此处可有宋道友同门在此?”

      宋初远瞧了几眼,小声道:“是有两个,不过却是仇家。”他暗暗指向一处,道:“便是那二人。”

      张衍顺其所示看去,见与他相隔百丈之远,坐着两名装束奇异的道人,一人胡须花白,肤色红润,细嫩有如婴儿,有出尘之气,而另一人脸容枯槁,眉垂至颊,嘴瘪塌鼻,相貌丑陋。

      宋初远语声带上了一点恨意,道:“白发的那人唤做杨奉霄,原是教中长老,那名看去年纪稍轻的名叫古宏堂,是他同脉师弟,当年本门遭三派围攻时,这二人却是丝毫不顾念师门有难,先一步溜了不说,而后同门上门求助,反而还翻脸相向,我师父也是遭过此二人暗算。”

      张衍点了点头,道:“若是道友一时寻不得传下密册之人,也不必急在一时。”

      宋初远当初愿意投靠张衍,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师门秘法交给同门,以免失了道统,但当时只以十六年为约期,极是怕张衍取了他性命去,这时他迟疑了一下,忽然俯身一拜,道:“张真人若不嫌弃,小人情愿以毕生之力为真人效命。”

      张衍毫不意外,笑了一笑,点头道:“宋道友秉性纯良,既是愿意入我门中,贫道正是求之不得。”

      宋初远听到此语,只觉心头一轻,仿佛多日来的枷锁脱去,再郑重一揖,回去坐了,随后拿起酒杯一敬,就自仰脖喝下。

      张衍一笑,也是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放下来时,却听得邻座传来窃窃语声,他神情一动,运功至耳,只听一人道:“按楚国之礼,游宴会朋,会宴赏珍,此次锺台掌门设会宴,而非是游宴,足可看出此暗存试金之意。”

      另一人接口道:“前两次龙柱之后,锺台门中长老死伤过半,那时就有传言乔掌门要请得派外之人为长老,如是传言不虚,稍候饮宴之上我师兄弟可要好好露一手了。”

      先前那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此是锺台地界上,不知有多少高人在旁看着我等,那事你我心里明白就是了,切莫嘴上再提,免得平白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另一人心领神会,连忙道:“是是,是小弟疏忽了。”

      再往下去,两人说得俱是些平日琐事,张衍摇头一笑,也就无心在听。

      差不多候有半个时辰,殿中宾客陆陆续续已是来齐,这时忽闻一声钟响,先是出来一驾画舫,飘飞出来百余名女姬,随其往来,缤纷花瓣漫天洒落,随后就见一道云光自天而垂,却是不见来处,似是天外飞来一般,再听一声磬响,光气散开,一名黑发道人手持如意,自里走了出来。

      下方锺台弟子长老见了,无不躬身弯腰,口称道:“见过掌门真人。”

      在座之人为示礼敬,也是自座上纷纷起身施礼。

      锺台乔掌门一双细长丹凤眼,隆鼻朱唇。髯长至腹,相貌堂堂,顶上万攒紫星冠,身着锦绣山河袍,顶上三团罡云,灵光韵动,有合一之兆,他朗声一笑,端礼道:“乔某迟来。有劳诸位同道久候。”

      下方宾客连称不敢,乔掌门朝殿阶前一名礼官望了一眼,后者站了出来,正欲开口,可就在此时。忽听下方有人道:“乔掌门,老道听闻招揽异士,不忌出身来历,这才前来投奔,可将我师兄弟二人安排在下殿,老道我却是心中不服。”

      张衍转目过去,发现出言之人乃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正是那宋初远的同门杨奉霄。

      乔掌门涵养甚好,不见着恼,朝下看了一眼,笑道:“这并非乔某无礼。此间在座之人,或是功行高深,或是名震一方,却不知道友有何能耐?”

      杨奉霄转过身来。瞧了瞧周围在座之人,大声道:“老道我修得奇术出手便要伤人。这饮宴之上,不好施展,不过倒是有一门‘斩颅剖腹,洗肠剜心’可以一示。”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修道人身体半点也损毁不得,若是有所残缺,别说成就大道,就是修为亦要损毁,可别斩颅剜心,便是那些力道之士,要是功行练不精深,躯体被断,也是一样要亡,至于那六阳魁首,被人砍下,从无听说还能活命的。

      乔掌门却是有了兴趣,道:“道友不是说笑?”

      杨奉霄自傲一笑,道:“乔掌门,老道可不是得了失心疯之人,万不敢拿此等事开玩笑。”

      宋初远一脸狐疑,他从未听说门中有这门奇术,就是秘窟藏书之中也不见有所载录,暗道:“莫非这百多年不见,他又习得了什么秘术不成?”

      张衍目光闪了下,溟沧派中十二神通之一的“虚一元命气”倒是能做到此点,就是不知此人是否也会这等神通。

      乔掌门朝左右一望,再对其点首道:“那就请道友一试,若是当真有此等本事,奉至上座,又有何不可。”

      杨奉霄眼中放光,当即松了腰间丝绦,再将衣袍解开,露出胸腹皮肉,摸了摸自己颈脖,又拍了拍肚皮,大喝道:“哪一位前来动手。”

      宋初远目捏了捏拳头,就欲上前一试,还未站起,就听阶上有一人道:“本座可否?”

      杨奉霄看过去,见那人厚唇浓眉,髭须浓密,魁梧异常,状极威猛,大笑道:“原来是项长老,听闻长老入道之前曾为楚国骁将,勇冠三军,尊驾执刀,想是又狠又辣,最为痛快不过。”

      孔长老也不多说,探手有一抓,已自袖中取了一柄厚背大刀出来,抬步下阶,三两步到了杨奉霄面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已是将头颅斩落在地。

      众人此刻无不是瞪大双目在瞧,见此一幕,俱是颈脖发凉,可奇异的是,头颅虽去,那身体却是不倒,也未见断口之中有鲜血喷出,这时殿中不知哪里传出一声大笑,众人循声望去,不觉骇异,原是杨奉霄那头颅所发。

      那头颅原始脸孔朝地,这时骨碌一翻,转了过来,大声道:“诸位,老道我这头颅暂时寄在此处,不必急着装了回去,孔长老,劳你剖开我肚腹。”

      乔掌门在上面笑道:“不必了,道友只这奇术,已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来人,上殿赐座。”

      孔长老离得近,他能看得出这绝非什么幻术,而是真的将头颅斩下,不觉啧啧称奇。

      杨奉霄大叫道:“乔掌门,老道这就上来,恐是有道友不服,还是容我施展完手段吧。”

      说着,那无头躯体一颤,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柄刀,对着自己腹部狠狠一划,随后入手进去一阵掏摸,将自己一颗热乎乎的大心取了出来,单手举着,向众人示意了一圈,随后再装了进去,伸手一抹,伤口已是消失干净,无头身体离开席案,摇摇摆摆走了两步,弯腰将那头颅抓起,重新按在颈脖上,先是正了正,再用手一掐,断痕已除,扭了扭脖子,看去竟是半点事也无。

      他撇了一眼座中众人,目露得意之色一摆袖,昂然向上殿走去,到了乔掌门案前,拱手一礼,便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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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不敬至宝改前规


      张衍思忖之时,锺台一众修士已是到了眠星山前,这时乔掌门传下谕令,勒令众人缓行,不得冒失入山。

      虽众多修士在此,轩岳不至起意暗袭,可要寻点小麻烦,扫一扫锺台众修的脸面,却也容易。

      众人打起精神,驱动车驾飞舟,缓缓前行,一刻之后,便驰入了山势之中。

      张衍一入此间,就觉有异,他举首观望,见周遭天象忽然为之一变。

      前一刻明明还是青天朗日,暖风微熏,可忽然之间,劲风推江而至,浪高水疾,扫荡天云;

      下一刻,又是悲风萧瑟,冷露凝珠,落叶纷飞;

      过不多久,雨雪瀌瀌,烟霾氛氲,云雾溟濛,霰雹纷坠,霜回大地;

      一时间,仿佛时如逝水,顷刻经历了四季变换。

      邢甫柳当即吃了一惊,站起道:“改天换象,轩岳教中人莫非已是到了。”

      张衍笑道:“轩岳教中人倒是好兴致,竟已此宝迎客。”

      眠星山数千里方圆内天象同是变动,哪怕元婴三重修士也无此等本事,除却洞天真人,唯有轩岳门中至宝,“三岳镇气圭”才能做到。

      不过此举对那些不懂其中关窍的修士或还有震慑之用,而此来修士多是元婴修士,没有谁会被吓倒。

      杜时巽冷笑几声,道:“好宝贝,过了今次斗法,就该是我锺台囊中之物了。”

      而另一边飞舟之上,林长老哼声道:“我早听闻,轩岳教举派上下不敬先德,大弥祖师赐下的法宝,尽给他们如此卖弄,气数不尽,实无天理。”

      燕长老淡笑道:“两派合一。大势所趋,只是稍候斗法之时需懂得分寸,我等非是挑头之人,便不要逞强。”

      正说之间,他朝着杜时巽所在之处示意了一下,其意不言自明。

      白长老和林长老对望一眼,都是点头,表示了然。

      锺台派自西而来,而眠星山正东处有一座雄峰,在群山之中地势最高。山下一条大江蜿蜒,奔流不息,顶上建有一处法坛。站有数十名服色各异的道人,守着正中一人,此人身形雄阔,白面无须,眉目疏朗。正是轩岳掌教杨殊永。

      他身旁站有两人,左手一人,矮小枯瘦,顶上秃发,囟门处显出一圈淡淡金光,托着三团罡云。乃是教中护坛长老金灵叟。

      右侧一人,身高一丈,雄武高壮。手持一块黝黑铁牌,雉冠金甲,腰间悬着一对铁鞭,为教内呼令长使淳于季。

      杨殊永身前不远处,此刻有一名穿着红衣的灵秀女孩儿。手中正拿着一块玉笏玩得高兴,随着此宝在她小手中摇晃。一道道灵光飞射入天,将天象变幻来去。

      金灵叟这时忽有所感,低声道:“掌教,锺台派的人到了。”

      杨殊永神色微凝,他走上前去,溺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道:“莺儿,别玩了。”

      小女孩拉着杨殊永的衣袍晃了晃,撅了撅嘴,道:“阿爹,再让莺儿玩会儿嘛。”

      杨殊永弯下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哄着道:“莺儿听话,这块玉你拿着,回去随你怎样玩。”

      小女孩高兴的欢呼了一声,道:“阿爹不许耍赖。”

      淳于琼呵呵一笑,在小女孩脑后轻轻抚了一下,后者便就沉沉睡去,他转身将之递给了身后一名婢女,表情淡漠道:“好生照顾了,若有差池,你当明白如何。”

      那婢女浑身一抖,低头一礼,小心抱着小女孩退下去了。

      金灵叟沉吟了一下,道:“掌教,少主年幼,此刻便执掌本门重宝,似有不妥之处。”

      杨殊永不悦道:“不过能改换时气变化的一块破玉,莫非我还给不了自家女儿么?”

      金灵叟忙俯下头,道:“不敢,不敢,只是毕竟是祖师所赐……”

      杨殊永却是不理他,径直转过身,往后瞧去,大声道:“本掌门把三岳镇气圭赐了女儿,你等可有异议?”

      身后一众教中长老修士皆是无人吭声。

      杨殊永又看了金灵叟,见他低俯着头,不敢出声再言,这才满意。

      他继任掌教时日尚短,不过上任掌门在几名护法长老支持之下大改门中功法,进而出了容君重这等人物,等他接手教门之后,仗着这副好底子,接连两次击败锺台,威望大涨,这才坐稳了掌教之位。

      与锺台派众长老相比,他此刻却是走上了另一条路,认为祖师所留之物无不可换。

      方才他故意把镇派法宝拿出给女儿玩耍,此刻又言赏赠,就是要藉此举试探,看看教中之人是何反应,可还有不服之人,若有,少不得借此次斗法之机将其清理了。

      淳于季看气氛沉闷,主动上来开口道:“掌教请看,锺台此来,人数不少啊。”

      杨殊永侧目一看,道:“有四十余人吧?乔桓隽,杜时巽,惠玄,赵茹,啧啧,都来了,锺台此次可是不留半点退路了。”

      前两次轩岳虽是大胜,可自身也是折损不小,也并不见得比锺台好到哪里去,是以自锺台招揽别家修士后,杨殊永也有效仿之举。为了这一战,把凡是能请到的元婴修士俱是请到了,人数大致也是相当。

      这一场斗法,可以说是整个东胜洲有近半数的元婴修士汇集于此,可以说洲中大小门派,一时目光尽是汇于此处。

      金灵叟仔细观望半晌,盘算道:“掌教,锺台派中本是有九名长老,前二次斗法,亡殁三人,只剩六人,还有十一名仙城城主,此次派外修士占了五成之多,和密报上所言半分不差。”

      杨殊永嗤笑道:“什么密报,锺台可未有半分遮掩,金灵护法,你也不用卖弄了,我知晓你的功劳。”

      金灵叟咳了一声,这位掌门言语辛辣。从不给人面子,他虽是早已习惯,那是私下里,此时也当着众人之面,也不免也有些暗恼。

      淳于季言道:“掌教,锺台看似势大,我派稍有不及,可只要能设法将那六人与乔掌门夫妇除了,余者便不会与我等死斗到底。”

      杨殊永一挥手,道:“与我轩岳作对。岂能轻饶,你们记着,今朝对面锺台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斩尽杀绝,至于他人,只看他们是否识时务了。”

      这话杀气腾腾,淳于季与金灵叟皆是神情微变。对面元婴修士不少,要是死战到底,以至轩岳损失过多,下来又如何对付南三派,这且不说,轩岳与锺台毕竟同根相生。就是斗法败了,也不至于到那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殊永见无人应声,嘲讽道:“你等莫非怕了不成?哼!锺台派中。除了杜时巽,也就燕洛青、乔桓隽道行稍高,余下之辈,皆是元婴一重,如何与我轩岳相比?”

      轩岳自改换功法以来。非但出了容君重这等极为出色的人物,还陆续有四名修士踏入了二重境中。加上掌教杨殊永与金灵叟,共是六名元婴二重修士,实力远在锺台之上。

      金灵叟上前提醒道:“掌教,锺台还有惠玄老祖,道行深不可测,不可大意啊。”

      杨殊永不耐烦道:“这老贼自有容真人收拾,你不必怯惧,还轮不到你上前与此人相斗,下去。”

      金灵叟只得讪讪退下。

      淳于季又留神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说道:“掌门,坐在杜时巽身边那人,似也有元婴二重修为。”

      杨殊永唔了一声,目中凝光,朝其所指之处紧紧看了几眼,眉头一皱,问道:“此人你们可是认得?”

      对面多出一名二重修士来,固然可以给他们添些麻烦,可局面仍是轩岳占优,无需担忧。可他就怕锺台引狼入室,与北海妖部这祸害勾结到了一处,可看了下来,此人气息甚正,非但不是妖修,倒似大派出身,他从不记得五大派中有此人物。

      金灵叟忙又凑了上来,道:“掌教,那人姓张,乃是北神屋涵渊门执掌。”

      杨殊永自语道:“涵渊门,怎么有些耳熟,能把道行练至二重境的,五大派至多数出二十人,皆是有名有姓,此人是什么来头?”

      金灵叟迟疑道:“其人自称与两百年前的沈柏霜乃是一门所出,应是其后辈。”

      杨殊永想了想,问道:“可是杀了屈长老的那沈柏霜?”

      金灵叟道:“掌教明见万里,正是此人。”

      杨殊永冷笑一声,他决断下得极快,当即言道:“难怪了,原还想着俊彦难得,能否招揽,既与我教有旧怨,那便不能留下了,关照下去,谁能斩杀此人,我赐仙城一座。”

      金灵叟重重点头,沉声道:“不错,既然送上门来,不可放过,屈长老与我交情不浅,恳请掌教将此人交由给老道料理。”

      沈柏霜来东胜时,轩岳一名长老与其交恶,因而动起手来,可毕竟双方道行相差过远,那人不过一照面就被其杀了。

      而那时轩岳教洞天真人贺粟正在设法延寿,对已是元婴三重修士的沈柏霜无可奈何,只能容忍下来,而事后更是奇怪,居然莫名其妙约束门人,不得去涵渊门报复,而其中究竟原委为何,自前掌门故去之后,也只有贺真人一人知晓了。

      杨殊永道:“好!金灵护法难得请命,自当遂你之愿,可事先要说好,你若失手,落我轩岳声威,我可要罚你。”

      金灵叟既然开了口,那就没了退路,他自忖有些依仗,便道:“老道遵命。”

      这时前方远远来了一名女修,到了数里外停下,万福道:“可是轩岳掌教真人在前,乔掌门请真人上极天叙话。”

      杨殊永不屑一笑道:“乔桓隽还是喜欢这一套,也好,本掌门此次看他又能弄出花样来。”

      他关照一声,道:“你等留在此处,不许跟来,我去去就回。”言讫,纵起一道青黄遁光往天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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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随手尽取门中宝


      张衍出了眠星山之后,先是往章伯彦处发了一封飞书告知详情,随后寻了一处山头,以土遁之术遁入山腹之中,开辟了一座洞穴,打坐一刻之后,斗法所耗法力已是尽复,就神采奕奕出的洞来,一路飞驰电掣,往希声山飞去。

      不比来时,他一人一剑遁行甚快,只一日后,就回了楚都大扬,仍在馆驿之内落下。

      眼下眠星山斗法胜负结果还未曾传出,馆阁执役见他明明随了众修一同去往眠星山,此刻却是独自一人回来,不禁有些奇怪,但因身份低微,故而也不敢多问。

      张衍到了堂内,方才落座,忽听得脚步声起,抬目看去,却是赵阳步入堂内,后者一见他回来,面露惊喜,下拜道:“是府主回来了!弟子见过府主。”

      张衍着他起身,随后笑问道:“我与你师去往龙柱时,听他提及,命你在一月之内修炼一门驱灵之术,若是不成,就要罚闭关三十载,你可是练成了?”

      赵阳哀叹道:“此法委实难练,弟子用了四十日方才练成,前日才出得关来,想来回去定是要受恩师责罚了。”

      张衍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失笑,他转了转念,又道:“你却来得正好,那英王府上管事项展蝠,如今可还在馆阁之中?”

      赵阳回道:“此人还老老实实待着,这几日来,未曾到得他处。”

      张衍点首道:“好,你去支会他一声。就言英王之事,我已在乔掌门处求过情,不日即可放了出来,叫他耐心等候就是。”

      赵阳隐约知晓,此人似是涉及一桩异宝,恭声一揖,道:“是,弟子这就前去。”

      他退下之后。张衍又关照婢女道:“去把此间管事找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头戴方巾的中年修士跨入堂中,躬身问道:“可是道长唤小人?”

      张衍问道:“我有一事问你,山中而今是何人做主?”

      管事如实道:“掌门及几位长老不在山中,俗事就由几位夫人做主。”

      张衍又问:“我有掌门信符在身,需到库藏之中取拿灵物,该往何处去?又该寻何人?”

      管事想了想,道:“若是找经书典籍,当去银鼻宫。若寻奇珍异宝,需往牛角殿去,此两地紧挨一处。皆在希声山犀牛峰上。看守之人乃是掌门二弟子泉聪道长。”

      张衍问明之后,点了点头,把管事挥退,而后乘风驾云,就往犀牛峰中来。

      未几,到得峰下大殿之前。有执事道人迎上来,打个稽首道:“这位道长请了,敝派掌门外出龙柱斗法,未曾归来,近日殿中不奉外客。还请见谅。”

      张衍言道:“贫道此行,乃是得了贵派掌门之诺。来取拿几味灵药。”

      执事道人有些狐疑道:“可有凭证?”

      张衍取出玉牌,拿在手中亮给他看,口中道:“此符乃贵派掌门亲赠。”

      执事道人本是把手伸出,欲待取来细观,听闻此语后,却是身躯一震,赶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眼睛睁大,看了一会儿,苦笑道:“此符看去当是真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小道位卑言轻,做不了主,需去请来殿主查验,还望道长见谅。”

      张衍点头一笑,道:“道友自去便是,贫道就在此处等候。”

      执事道人喊来两名道童,命其好生招呼张衍,自己则匆匆往内殿奔去。

      不过半柱香,他便与一名满头银霜的老道的一同转回。

      那老道神色肃凝,缓步上来,先是仔细打量张衍,而后执礼道:“贫道泉聪,可是这位真人持了我锺台信符?”

      张衍闻他就是泉聪,就把玉牌递过,道:“泉聪殿主请观。”

      泉聪老道一眼见着令牌,就知是掌门随身之物,但他看过之后,却不动声色说:“老朽老眼昏花,一时辨不得真假,还需仔细查验,真人可莫要见怪。”

      张衍知此事涉及一派库藏,这老道谨慎些也不为过,因而笑道:“泉聪道友言重,此情理中事。”

      泉聪老道拿出一面金镜,对着印符一照,随后告声罪,转入后殿,对一名弟子道:“你去与连娘子说,有人携了掌门随身印符,要入库藏取物,问她该如何处置?”

      锺台派去往眠星斗法,派中元婴修士俱是出得门去,只留下二代弟子看守山门,不过有郑真人坐镇此处,也无人敢来生事。

      派内是一概俗物,乔掌门不放心外人,也就交由几名妾侍打理,而一众宠妾之中,就属连慕容修为最高,几日前又听闻她突破了元婴之境,泉聪知她心眼小,又有心讨好,便就派了一名弟子去问。

      希声山,暖炉阁,阵阵悠扬琴声自里传出,其声悦耳,重重叠叠,如玉浪堆雪,清舒润心。

      待一曲弹罢,席下尤老击掌道:“连娘子此回入得元婴境中,不想连琴技也是大涨。”

      连娘子听他夸奖,心里极是高兴,她一摆手,轻笑道:“那也是多亏了尤老送来的那一船上好罡英,尤老,你的好处,奴家自会记在心中的。”

      尤老看了看她,却故意一叹,道:“可惜,可惜。”

      连娘子奇道:“何处可惜?”

      尤老道:“在下是可惜,连娘子若是成婴再早些,也能与赵夫人一般,去龙柱斗法,为乔掌门分忧。”

      一提及赵夫人,连娘子轻轻哼了一声,道:“赵茹本非我楚国之人,不过仗着生养了一个好儿子,才被老爷看中,可如今我也成就元婴,却是不比她差了。”

      两人正说话间,有一名婢女入堂来报,道:“娘子,泉聪道长遣了一名弟子过来,说有要事要见娘子。”

      泉聪是乔掌门二徒,不过这人资质不佳,修了数百年,还只是化丹一重境,只是其人出身楚国大族,与她氏也是姻亲,连娘子也不欲得罪,道:“传那人进来。”

      少顷,一名弟子入得堂中,见礼之后,不待问及,就把此行来意说出。

      连娘子惊讶道:“老爷随身符信?你师父可不要弄错了。”

      那弟子道:“符牌师父已是查验无伪,确是真的。”

      连娘子疑问道:“既是来库藏中取物,又为何不遣本门弟子前来?那人是何来历?可曾问清了?”

      泉聪子回道:“弟子来时,已是查明,此人姓张,乃是西神屋苍朱峰涵渊门主,此次龙柱之会,被那杜真人招揽了去。”

      “你是说此人是神屋山张道人?”

      连娘子先是露出意外之色,随即美目中泛起一丝冷意,哼了一声,心中想道:“那张道人当初竟削我脸面,而今撞在我手中,不妨寻个由头,也拿捏他一番,好好出了这一口恶气!”

      只是那信符乃是乔掌门乃随身信物,她也无由阻拦,想来想去,也寻不到办法,便看向席下道:“尤老,你说此事如何是好?”

      尤老知她心意,可嘴上却道:“在下不过是个外人,贵派之事,又怎生论得?”

      连娘子不悦道:“让你说你便说。”

      尤老意味深长地言道:“如今正逢那龙柱法会,乃非常之时也,娘子需得多查几日,免得今后出了漏子,难向门中交代。”

      连娘子美目一亮,便关照那弟子道:“你回去告诉泉聪,凭那张道人索要何物,你就百般推脱说寻不到,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总之不叫他寻了去,可是明白了么?”

      那弟子应下,也就出阁去了。

      这时连娘子心中却是忐忑起来,持掌门符信者就如掌门亲临,暗中搬弄手脚,罪责可是不小。

      可她再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是元婴修为,乔掌门宠护她还来不及,又哪会计较这等小事,就算过后问起,只要一口咬死不知此事就可。

      那弟子未用多久回了犀牛峰,将连娘子所言一字不漏告知泉聪,这名老道立时心领神会。

      他踱步出来,到了殿外,走至张衍面前,端礼道:“道长,牌符已是验过,确为掌门信符,先前有所怠慢了,望乞海涵,只不知道长此番要取何物?”

      张衍笑了一笑,就把随身礼单拿出。

      泉聪拿过礼单看了看,眉头深深皱起,唉声叹气不止。

      张衍看他一眼,道:“怎么,泉聪道友可有为难之处?”

      泉聪晃了晃礼单,歉然言道:“好叫道长知晓,库藏甚大,此些灵药平日无人取用,也不知放在了何处,一时也寻不来,恐要请道长多候几日。”

      张衍问道:“那需等几日?”

      泉聪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快则一二日,多则五六日,若是寻不到,十天半月亦有可能。”

      张衍淡淡一笑,道:“我出来之时,乔掌门曾说,凭借此符,库藏中诸物任我取拿,既然灵药难寻,那也不用劳烦道友了,贫道一并取了就是。”

      言毕,他把牌符一摇,瞬间把此殿之上重重禁制尽数压下了。

      随后把肩膀一晃,背后一道光华扬起,霎时大水奔流,洪疾浪走,把整个牛角殿都卷入了进去,再一纵身,化一道灿烂虹霓,飞去天外,转瞬不见。

      泉聪老道目瞪口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山头,半晌之后,他啊的大喊了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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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日月更替气象变 翱空广翅六名剑


      张衍出了犀牛峰后,回得馆阁内接了赵阳与石灵乔颖二人,就纵起罡风,往北飞遁,八天之后,就入了神屋山,再行一个时辰,苍朱峰已是隐隐在望。

      峰头望亭之上有数名弟子日夜值守,其中一名见一道剑华自穹云之中飞出,直往此处而来,眼睛不禁瞪大,随即高声道:“是掌门回来了,掌门回来了,快快,去敲响磬钟。”

      不一会儿,洋洋磬钟之声传下,门中内外俱闻。

      楚牧然、温良、赵革三人此时皆在洞府中做早课,听得之后,都是神情一震,知是张衍回山,忙放下手中之事,各自起了遁烟,往山上赶来拜见。

      张衍入得山门后,先是挥袖送出一道罡风,打发赵阳二人回去,自己则往峰上来。

      方在山头站定,这时恰有一道金光照来,他回首一望,见此刻旧月将退未退,而朝阳自地平之上喷吐而出,晨曦烁光,顷刻洒染万山,瞧来雄奇壮阔,气势磅礴,甚是振发人心。

      他负手立在峰上,睹见此景,心中一动,脑海中跳出“日新月异”这四个字来。

      龙柱山一场斗法,他以一身神通道术力克轩岳,虽是一时威势无双,可亦同样被人看了不少手段去。

      世上无有不破之神通,只看如何应对,若有人要对付他,定会寻求破解之道。

      所谓水涨船高,他自忖一味依靠眼前手段而不图变,短时之内或还可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随着时间推移,用心之人,总能找出对路门径来,他也必须有所应对。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以自身功法为根基,另行推演出法门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暂把这个心头放在心中,就往洞府中步去,行了百步,到了一处石府中。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里间打坐调息。听得脚步声。睁眼一看,不由欢喜道:“师父?”他自石上跃下,跑上来前来,跪地一拜。道:“弟子傅抱星。叩见恩师。”

      张衍虚虚一抬手。笑道:“徒儿起来吧。”

      傅抱星应了一下,站起身来。

      张衍看了几眼,见这徒儿两目清澈。神光内蕴,显是自他离去这段时日内大有长进,不觉颌首,他应方才有所感触,因而言道:“徒儿,你在为师几个弟子之中年岁最小,本是贪玩好动的年纪,只是今后数百年,天地间有大劫发至,无人不在劫中,你要想避过此劫,千万不可有所懈怠。”

      傅抱星认真道:“是,师父,徒儿绝不敢有负师恩。”

      这时门口童儿道:“老爷,楚、温、赵三位道长在外求见。”

      张衍道:“知晓了。”

      他又勉励傅抱星几句,就转身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到得洞府前厅。

      楚牧然三人这时已至,见他出来,忙就上来见礼。

      楚牧然当先一步,躬身道:“闻得掌门师兄归府,小弟三人不胜欣喜。”

      张衍点首道:“三位师弟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吧。”

      三人等他到了榻上坐好,这才去了一旁坐了。

      温良性子急,才方坐定,就问道:“掌门师兄,不知龙柱斗法,究竟是哪家胜了?”

      楚牧然与赵革都是把目光望来。

      此次龙柱斗法,不论哪家胜了,东胜局势都将为之一变,神屋山固然远在北地,可山中许多宗门教派,名义上还是锺台下宗,免不了要受此影响。

      张衍笑了一笑,道:“不必为兄来说,过得几日,几位师弟也是知晓。”

      他不提此事,三人也不好再问,只好说些门内俗务,只是这段时日内,门中也无什么大事,叙言不过一刻,就告辞出来。

      三人乘云下得峰头,温良纳闷道:“楚师兄,掌门师兄这是何意?也不说个明白。”

      楚牧然细思一会儿,道:“我观师兄神色,自若潇然,此事当是吉非凶。”

      赵革为人沉稳,言道:“掌门师兄既说等几日就知结果,那我等也不用枉费心思,胡乱猜测了,安心等着就是了。”

      二十日后。

      神屋山前来了一驾鎏金鹰翅飞车,因被山外禁阵所阻,只能自山外落下。

      车中传来一把带有低沉磁性的声音,“蝠管事,可是到了么?”

      项展蝠到得后车来,隔着车帘,道:“英王殿下,已是到了神屋山,只是此处不知何时设下了禁制法坛,飞车难渡,小人已请胡仙师前去问缘由了。”

      “已到神屋了?”

      车帘一掀,出来一名长袍男子,此人眉目疏朗,头系羽冠,唇上胡须经过细心修饰,看着眼前壮阔山势,目露赞叹之色,道:“秀出云霓,雄拔入天,不愧神屋之名。”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名披着狐裘的貌美女子,为其披了一件大氅,道:“殿下,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脚步声起,前面有一名道人走了过来,项展蝠上去问道:“胡道长,如何了?”

      胡道士却不理他,而是对着英王一个稽首,道:“英王殿下,前方禁阵乃神屋山中宗派峰张真人之命布置,贫道报上来意后,已是让了禁制,可以再上路了。”

      英王瞧了几眼远处高山,摇头道:“此次蒙张真人出言搭救,才得以脱出拉拢,此番既来致谢,本王当下车步行,为示诚心。”

      那女子顿时惊呼一声,“殿下……”

      那道人登时露出愕然之色,此处虽已到神屋山前,可与苍朱峰还有数千里之遥,且周围崇山阻隔,天堑纵横,有些地方根本无有道路可行,这位王爷虽也服丹练气,可与修士还无法相比,若走陆路,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到的地头。

      项展蝠小声劝言道:“殿下此次前来,除了那拜山谢恩,还身负赵夫人重托,非是殿下一人之事,可是耽误不得啊。”

      英王被他这么一提醒,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道:“蝠管事说得不错,不能耽误了正事。”

      项展蝠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请殿下回了车驾。”

      英王默默点头,携起那女子之手,又重新坐回车中,把车帘放了下来。

      胡道人拿出一块牌符,在手中有一摇,飞车就拔地而起,往神屋山中飞入。

      鸿羽山,广翅峰,翱空殿。

      凤湘剑派掌门陈渊坐于玄鹤玉台之上,他四旬年纪,玄衣黑冠,姿仪端肃,威仪甚重。

      此刻他正拿着一封书信看着,目光沉如寒水,殿下五名长老无一敢有出声。

      不知多了多久,他抖了抖手中书信,看向台下,问道:“这张道人以元婴二重修为,竟能力挫容君重,还斩了轩岳斗法修士二十余人,不知是何许样人?怎先前未曾听过他的名声?”

      台下大长老龙精诚拱手道:“师弟打听过了,此人乃是西神屋一小派掌门,本非我东胜修士,乃是自外洲而来,另有传闻,说他与数百年前那一位沈柏霜沈道人系师出同门。”

      “沈柏霜?”陈渊若有所思,道:“我听闻过此人名声。”

      他侧头望向台下一名乱发披肩,几乎遮去面目的老者,道:“徐长老,你好似与此人有过一会?”

      那名长老身躯动了动,两道精芒自乱发之下透了出来,声音沉沉道:“是,当年曾有一面之缘。”

      他对面有一名年轻修士此刻发出冷笑,“掌门师兄,你是不知,那沈柏霜与我派无有交情,倒是有些过节。”

      陈渊为之诧异,“过节?我怎不知?”

      年轻修士道:“昔年沈道人在我东胜各处探寻灵物,据传是为了炼一柄法剑,因他道行高深,似也是一名用剑能手,那时徐师兄新得‘斩泉剑’,便欲去讨教,谁知比了下来,此人不过胜了一招,就说什么我派剑技休说与少清比,连元阳亦有不如,此言实是辱我太甚。想那少清、元阳是何门派?小弟连听都未曾听过。徐师兄,你是好脾气,要是小弟早知此事,当要用手中这柄‘绝光’好好领教一番,看他是否还敢口出大言。”

      陈渊皱了皱眉,沈柏霜如何不去管他,事情早已过去数百年,又何必再言?

      张衍于龙柱一战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实是可畏可怖,这等人物,就是不能交好,也不能贸然得罪,这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分明是给自己无故召来一个强敌。

      龙精诚甚能体察他心意,便道:“师弟,早已过去之事了,再说那张道人又非沈柏霜,不可混作一谈。”

      那年轻修士哼哼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龙精诚对陈渊言道:“掌门,轩岳一败,锺台可以说是独占北地,坐拥近百仙城,若是轩岳弟子亦是归伏降顺,那势必势力大涨,实是对我不利,不若遣人以恭贺为名,送去贺礼,如此也可顺便一探其眼下虚实。”

      陈渊沉吟少时,点头道:“当是如此,改遣何人去为好?”

      龙精诚目光移去,最后停在台下一名颈细腰挺,肤色细腻,眉如柳叶的女子身上。

      此女坐在那处,身形笔直,目光沉静,英气迫人,膝旁还摆着一柄长约四尺,若隐若现的法剑。

      “范师妹与赵师妹师出一脉,就由师妹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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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地宫遗笔蕴妙玄


      汪氏姐妹当日奉张衍命回去东华,此番又至涵渊,发现门内不论地形山貌,宫观楼台,较之以往都是变化极大,渐有勃发兴旺之象,一时看得目不暇接。

      此刻已有弟子二人归来的消息把传至山中,前行不久,就见一名绿衣女子自峰上踏烟而下,迎至近前,笑意盈盈道:“一辨别三十余载,两位师姐终是回府了。”

      汪采婷认出此女是赵革弟子江柔,美目亮起道:“是江师妹,多时不见,不想你也是化丹了。”

      汪采薇也是上来,看了她了几眼,道:“恭喜师妹了。”

      江柔却是赧然,连连摇头道:“侥幸而已,哪里比得过两位姐姐。”

      若论年齿,她比汪氏姐妹还要长了数十,成丹之品更是逊了一筹,自觉无法与二人相提并论。

      不过这倒并非她资质不佳,而是以往涵渊门中缺了修道外物,修为这才停滞不前。后来张衍执掌山门,重夺了仙城回来,这才得以继续修持精进。

      涵渊门中除她之外,尚有大弟子林宣朝,亦是同样步入了化丹境中。

      三人互叙了一番别情后,汪采薇就问道:“师妹,恩师可在门中么?”

      江柔答道:“掌门自龙柱之会后,就封府闭关,二十余载未曾出关了。”

      汪氏姐妹二人从海上回来后,就往苍朱峰飞遁而来,沿途并未停下打听消息,因而也不知这些年来东胜洲中变化。此刻听得龙柱之会。汪采婷顿时来了兴趣,欲待追问详情,汪采薇却是提醒她道:“妹妹,先随我去拜见恩师,有什么话回来再问。”

      汪采婷忙收了心思,认真道:“听姐姐的。”

      江柔道:“峰上禁制多有改换,大异往昔,两位姐姐恐是不知,且随小妹来。”

      两姐妹自无不允,三人提起云霞。往峰上升腾。

      才至半山。见山腰一处宫观前站着一名云鬟绿鬓的美妇人,满头珠翠,步摇轻颤,环佩叮当。璆然有声。顶上一团罡云宛如金花。异香阵阵,身后还有数十侍从,排场着实不小。

      汪采婷讶异问道:“师妹。此是谁人?”

      江柔撇了一眼,回道:“那是锺台乔掌门道侣赵茹赵夫人,龙柱法会后,东胜北地多数归了此派所有,此回来我门中,是为了请掌门前去赴宴的。”

      汪采婷美眸一转,嬉笑一声,拍掌道:“那龙柱之会定是恩师相助了锺台,这才能胜,我说得对也不对?”

      江柔点首道:“师姐说准了。”

      两姐妹看向赵夫人时,后者也在打量汪氏姐妹,见双姝并立云头,翩然乘风,罗带飘飘,出尘若仙,心下不免暗羡,“也不知张真人哪去收来的弟子,这一对姐妹资质貌相俱佳,若是放在锺台派中,也足可传继道统了,若是早被我遇见,无论怎样也要收作弟子。”

      此刻宫观之中,范英慧也是朝外望去,见二女俱是妍姿玉貌,冰肌秀骨,根器深厚,不由思忖道:“由弟子便可推及其师,这张道人来历不是那么简单,若是寻常宗门,哪里能寻到如此佳弟子。”

      她前番提醒赵夫人要多加注意涵渊门,也并非全是出于挑拨之念,更多的是对这派宗门暗怀警惕。

      她总觉得如张衍这等人物,到东胜洲开门立府,应是另有所图。

      这并非是她多虑,现下盘踞在北海之上的蟒部就是外洲来客,原先五大派无论如何不合,都是将其一致排拒在外,要是再多此出一个诸如蟒部的宗门来,那东胜局面非要大变不可。

      赵夫人本待与汪氏姐妹打个招呼,可还未等她上前,两女对着她远远一礼,就折往山上去了。

      她怔了一怔,转而一想,便知原故,暗道:“倒是我心急了。”

      弟子回山,头一件事便是去拜见恩师,此是礼数,她也并非不知,只是她在锺台派中地位尊荣,万事随心,又急于想请张衍下山,故而一时未曾想及这层来。

      心思转了一转,只得关照身旁婢女:“去打听下那两名娘子住在哪处洞府,回头再把礼送了去。”

      汪氏姐妹片刻到得峰头上,江柔不便在此久留,告了声欠,便就退去,这时洞门一开,景游自内走出来,稽首一礼,呵呵笑道:“两位娘子回山了?”

      汪采婷上去道:“大头儿,恩师可说何时出关?”

      景游摇头道:“这却不曾提及。”

      汪采薇寻思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今日仓促,我二人便先在门前拜上一拜,待明日焚香沐浴之后,再来拜见恩师。”

      汪采婷嗯了一声,欣然应下。

      两人正要行礼之时,却听洞府轰隆一声,似是什么关门敞了开来,里间传来一把清朗声音,道:“采薇,采婷,既已回山,那便进来吧。”

      汪采婷一声轻呼,欢喜道:“是恩师出关了。”

      汪采薇拉了拉她,轻轻摇首,提醒她莫要失礼。

      两姐妹整束衣衫,便步入洞府,才行数步,就见眼前有团团迷蒙雾气,又有呼呼风声传来,不知何故,心中陡然觉得其中危机四伏,杀机凛冽,不由一惊,脚步俱是收住。

      这时耳畔又听张衍传音道:“此是我月余前新炼的一门护洞禁阵,尚未全功,不便撤了,你二人尽管往前行来,可保无事。”

      两人遵言行走百步,雾气陡得化去无踪,发现已是到了一处宽敞洞厅之内,抬眼瞧去,见张衍在玉榻上端坐,神仪清朗,目蕴灵光,顶上三团罡云忽分忽合,似雾似霞,光耀五色。又有奔腾翻涌之象,迥异于其他三重境修士。

      汪氏姐妹连忙上前叩首,口称:“徒儿拜见恩师。”

      张衍含笑言道:“起来吧,我观你二人修为大有精进,丹煞之中另有变化,可是得了什么奇遇?”

      汪氏姐妹二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起身,汪采薇道:“弟子二人去时曾在东海上遇见清羽门王道长,就去那处坐了一坐,未料此行见着了陶真人。真人有言。说我姐妹此去恐是二三十年无法回转,就各传了一门神通下来,要我等好生修习一段时日,到时再去不迟。”

      说到此处。她又把身子伏下。道:“徒儿未经师门允准。便私自习练了他派神通,还请恩师责罚,只是当日做主之人乃是徒儿。却与采婷无关。”

      汪采婷一听,顿时急了,道:“姐姐你怎如此说,神通是一起学的,要罚也一起罚。”

      汪采薇瞪她一眼,低低道:“休要胡闹。”

      实则无论是溟沧派还是张衍昭幽门下,都不禁弟子习练别派功法神通,只是她隐隐觉得,陶真人此举似别有用意,似在算计什么,可面对一位洞天真人主动赐下神通,她们也无法拒绝,在当时情形下,也只能生受了。

      张衍知晓陶真人擅长推算演阵,有手段能看去二人来去事机是否顺遂倒是不奇,可到了陶真人这等境界,不会做平白无故之事,此举定有深意。

      他稍作思索,便猜出了其中原由,不由笑了一笑。

      当年他在海上助陶真人成就洞天,后者就答应助他三件事。

      在张衍想来,洞天真人的人情当不能用在小事之上,故而从来未曾去求。

      可随着他修为日益精进,东华洲又起重劫,到时需求洞天真人出手之事,那恐是连陶真人也担待不起了,是故白送了一门神通予汪氏姐妹,也是借故提醒他,有些人情也是该用则用了。

      他看向汪氏姐妹,微笑道:“我何曾说过要责罚你二人?且起来吧,陶真人能自立山门,为那一派开山之祖,所传神通当是不差,你二人好生修习就是了,只是需牢记,道功修为方是成道根本。”

      汪氏姐妹看自家师父神情如常,语气和善,想来此事并无触犯忌讳之处,终把这桩心事放下,起得身来。

      汪采薇自香囊里小心翼翼拿了一只木匣出来,轻托掌上,上前几步,放至张衍身前玉案之上,道:“恩师,此便是我姐妹二人自广源宗取来之物,弟子出来之时,沈长老曾郑重交代,此物紧要,要亲自交到恩师手中。”

      张衍目光移下,投到那木匣上,露出几分肃穆之色,而后伸手出去,将盒盖掀开,里间之物便露了出来。

      最上一层乃是一封书信,写着由他亲启,落款是广源沈殷丰。

      张衍将书信拿过,启开一看,此信之中,乃是沈长老自叙,主要写得是十六派斗法之后,他借了钧阳精气相助,便闭关修行,本是以为只消三十余载精修便可至那三重境中,可却不想,比原先估算又多用了二十余年,这才得以功成。

      而后他便以元婴法身深入到地宫之下,寻到了沈崇真人飞升之后留下来的遗蜕,寻到了缺去的两门符法,除此之外,却是还有一物……

      张衍把书信放在一边,再伸出手去,缓缓捧起了盒内一本不起眼的薄册,上书四字:

      沈崇遗笔!

      沈崇真人当年纵横九州,少逢敌手,最后凭一道金符飞升而去,此便是他临去之时留下的感悟笔录!

      张衍心下感慨不已,当初他向沈长老索取此物时,也只是试着一说,却未想到广源派中果真留有。

      飞升大能遗笔,这是何等珍贵?纵然溟沧派亦有数位大能飞升,可他并非其嫡传门人,未曾修到那等境界,也轮不到他来观览。

      他向来认为,凡事则立,不预则废,等到事到临头再去筹谋,那已是晚了,更何况三大重劫一来,但凡修道之人,皆在劫中,日后之事谁又能料准,能先一睹此中玄妙,绝非坏事。

      看着手中这本薄册,他屏息凝神,就将书页慢慢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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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胜洲贺宴已有期


      审楚鱼虽是觉得寻章伯彦解决此事十分可行,可成与不成,仍还需看其意愿如何。

      自大殿中出来后,就往藏于山腹之内的丹室中来。

      此处如今已借予章伯彦炼药,他到了里间时,一股烘热之气扑面而来,数十名弟子正围坐在丹炉之前,以法力引动地火,被那里热气所逼,个个头上蒸腾如雾。

      章伯彦则是坐在高处悬庐之中,把众人法力拿捏一处,随时随地调拨火候,使之不至坏了药性。

      此时这些弟子见得门中阁主进来,下意识就欲起身行礼。

      章伯彦脸色一沉,厉喝道:“谁叫你等停下的?”

      他自来到来之后,对不服管教之人无不是下狠手教训,多日相处下来,这群弟子对他早已是心生畏惧,此刻听其一开口,就已一个个乖乖不动。

      审楚鱼一看,这一炉丹药到了紧要关头,才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敢上去相扰,去了一旁坐下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炉丹药炼毕,数十名弟子俱是法力耗尽,可仍是强撑着身体坐起,吞服灵药,打坐调息,好在下次炼药之时能够再行出力。

      休看他们辛苦,可在此处炼药,却能提前得了解毒药丸,这总好过丢了性命,是故再累也无人愿意离去。

      章伯彦把火力压下,就施施然下了悬庐,他对审楚鱼视若未见,自顾自到了榻上。原地闭目理气。

      又过一个时辰,他调息完毕,这才睁眼看来,道:“审道友昨日才送了灵药来,怎么今日又至?”

      审楚鱼拱手道:“今次来此,是有一事劳烦道友。”

      章伯彦嘿了一声,言道:“那要看是何事了。”

      审楚鱼掐了个法诀,起了一道灵光将两人所处之地隔绝了,随后便将自己来意说了,言罢又俯身一揖。道:“如今能救我观潭院弟子者。唯道兄一人。”

      章伯彦听后,心里盘算起来,他来得此处,目的是随时随地看着这处封禁。要是此间生变。就能及时知会张衍。为其门人解毒,只是就近探查而已。

      眼下对方忽然要把弟子托他照料,倒是未曾料到。

      他暗忖道:“观潭院乃是凤湘剑派下宗。就是府主日后来此,怕也要寻个借口,既然其主动把弟子送来,这却是求之不得。”

      虽是如此想,可他口中却是一派推拒之言,“此事麻烦,章某非是门中执掌,无法做主。”

      见他推脱,审楚鱼叹道:“章道友,你也瞧见了,我观潭院为这瘴毒所苦,门下弟子性命堪忧,说是危如累卵也不为过,只要道友能应了此事,但凡我院中有的,皆可任你索取。”

      章伯彦故作犹疑,许久之后,仿似很是为难地说道:“非是我不愿助你,我一人又能救得你几人,莫非你还能把弟子俱都迁到我门中去不成?”

      审楚鱼却是瞪大眼看着他,半晌,他深深一揖,道:“若真能若此,我举派上下必对道友大恩铭感五内。”

      章伯彦侧身避开,冷笑一声道:“大恩?我若帮你,你观潭院危难是解了,可凤湘剑派却要来寻我,要你大恩又有何用?”

      审楚鱼愣了一愣,才道:“此事只要遮瞒的严实些,谁又能知此事章道友做得,若当真走漏了风声……”

      他直起身,正色道:“那道友就把此事推到我观潭院身上来,免得因此牵累了道友。”

      章伯彦嘿嘿言道:“口说无凭,需你掌院亲笔所签谕书才成。”

      审楚鱼见他语气松了,顿时大喜,道:“好,好,理应如此,此事极易,在下这就为道友讨来谕书。”

      他怕章伯彦翻悔,话音一落,就立刻往外出去,因是走得过急,方才所布下的灵光也未及收起,就这么生生撞了出去。

      章伯彦目光深沉,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只要能讨来这一份书纸,那日后行事,就有名分在手了。

      审楚鱼出了丹室,就匆匆往大殿去,这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师父,师父,凤湘剑派上使来了。”

      审楚鱼顿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道:“时日未到,怎先来了?你可看见来人是谁?”

      那弟子道:“弟子瞧见了,是那商俊青,商真人。”

      审楚鱼身躯一抖,商俊青乃凤湘剑派‘绝光剑’剑主,此人为人孤高桀骜,最是难惹,而且又喜好奢华,性喜美色,往日到此事,观潭院上下都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上使到了何处?”

      弟子言道:“已至正殿,院主亲去相迎了,唤师父速速过去。”

      审楚鱼念头转了几转,既是此人已到,只得好生应付了,他一路忐忑往大殿而去。

      不多时,他就到得正殿,才方入内,就见掌院吴素筌与另一名阁主已是先到了,而一名年轻修士却是大刺刺坐于主位之上,正拿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

      此人身修体长,俊貌清颜,只是眉如利剑,顾盼间盛气凌人,锋芒外露。

      审楚鱼连忙上去几步,躬身道:“恭迎上宗使者。”

      商俊清目光扫来,将酒壶随手一掷,冷声道:“审真人,何故来迟?”

      审楚鱼忙道:“方才在丹房之内炼药,不知上使莅临,”

      商俊清又扫了两旁一眼,道:“曾过之呢?怎不见他?”

      审楚鱼道:“师兄当在金池中炼药。”

      商俊清讽言道:“你也炼药,他也炼药,你观潭院莫非成了苦心宗下院了么?”

      审楚鱼苦笑道:“上使容禀,近来门中瘴毒遍地,坏了不少弟子,不得不炼药自保。”

      商俊清把腰间法剑解下,放在案上,冷声道:“我在山门中时,就听闻你等这处出了纰漏,因而使得破禁之事耽搁,可有此事?”

      吴素筌一拱手,道:“上使,那处封禁之下有瘴毒弥漫,短短半月,就有数十余名弟子毙命,才不得不如此,还请上使垂悯,宽宥一月,容我等把弟子解救了回来。”

      商俊清斜眼看他,道:“你等不是在炼那解毒之药么,既有良方,又何必停下?”

      审楚鱼道:“上使有所不知,炼一炉丹要一月光景,而一炉药只得……”

      他还未曾说完,商俊清就打断道:“此些事休与我来说,我不来管你如何,掌门有命,年末之时,你观潭院需把封禁解了,如若不成,唯尔等是问。”

      言罢,他起身往外去了。

      锺台贺宴已是定在了下月,陈渊要亲去赴宴,而观潭院这处封禁也同样重要,唯恐这里无人看管,出了什么纰漏也是不妥,故而遣他来此看着。

      至于观潭院弟子性命,若换了范英慧来,或还会收买一下人心,他却是毫不在意,又不是本门弟子,死便死了,又与他何干。

      吴素筌看他模样,知是无法推脱,心下不由一叹。

      商俊清毫无援手之意,使他更是坚定了先前想法,实则他更为担忧的是,凤湘剑派为了隐瞒消息,就将观潭院逼此等地步,要是等开了封禁之后,谁知会再做出何事来?无论如何也得设法把弟子送去他处,万一出事,也不致绝了道统。

      审楚鱼看了看殿外,便起了个禁制隔绝内外,随后道:“掌院,方长小弟与章道友商议过了,他已是允了,只是他怕助了我观潭院却被凤湘迁怒,是以需掌院亲笔谕书一封。”

      吴素筌听了,精神稍有振作,点头道:“谕书本座稍候便写,可商俊清到得此处,此事需要加倍小心了。”

      大扬城西郊荒岭,一道金光飞往,在山岭上空徘徊转圈,底下人影一闪,曲长治自洞中出来,轻轻一招,就将之引入手中,拆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转身回了洞中,一路快步前行,口中道:“恩师,赵茹的书信到了。”

      惠玄老祖正在洞府之内与嵇道人品茶论道,见他进来,放下茶盏,把书信接过,游目一扫,眼中就有精芒泛起。

      稍一沉吟,就把信纸折好,收入袖中,随后转首对嵇道人道:“赵茹言她已邀得张道人下山,锺台贺宴则定在下月初三,届时南洲三派掌门亦会亲至。”

      嵇道人看他一眼,冷笑道:“先要说好了,东西不到手,我是不会与张道人动手的。”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是我先前允你之事,自是不会违诺,况且此人既已出关,我先前布置也可继续,此回取了石府之内的物事后,你我立刻离去,之后再寻机会对付此人好了。”

      嵇道人露出满意之色,道:“只是乔桓隽敢叫你盗取此物,不会没有后手,极有可能过河拆桥,你可想好如何对付了?”

      惠玄老祖呵呵一笑,道:“那计策也是我所献出,我又岂会不做好提防。”

      嵇道人哦了一声,侧目看来,道:“愿闻其详。”

      惠玄老祖冷笑道:“此回乔桓隽邀我动手,用意旨在撇清自己,可我怎能如他之意,此回我欲待再叫上一人同行,事后定可叫他百口莫辩,到时看他如何应付那南洲三派。”

      嵇道人听得陡然又多了一人,不觉皱眉,狐疑看了他几眼,道:“何人?”

      惠玄老祖淡淡道:“乔桓隽妾侍,连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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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五龙江上千鼋聚 万里山河陈锦绣


      九月初三,锺台派于西南龙柱大摆筵席,宴请东胜诸派。

      苦心门接了请柬之后,掌门何遗珠选弟子长老共百数人,乘飞盘云舟,自西南吴国之地出发,往北而来,二十余日后,就到了波澜翻涌的大川江旁。

      大川江由西向东经行,与另外四条大水在中流脐眼之处交错集会,世人并称“五龙江”,其形状恰如一个“大”字,将东胜洲一分为五,天下格局便由此而成。

      大川江江水湍急,江心之中,却有一块块黑色大礁,密布整个江流之中。

      若仔细看去,当能辨清非是什么石块,而是一只只体型硕大的怪鼋,足踏江底,盘身如磨,只一截黝黑背壳露出江面,在那里承受日月精气,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千数余。

      其中有十来头尤为巨大,仰起头来,几与山平,此刻正迎着烈阳吞云吐雾。

      有驱前而行的长老举了举手,示意停下,慎重道:“后面弟子小心,过江时紧随师长前行,莫要做了妖鼋口中食。”

      众人都是齐声称诺。

      这些妖鼋平日居于江中,只要有修士过江,就会设法叼去吞了,除了元婴修士可于极天之上遁行,能够躲了过去,余者欲要渡江,只能在其入水休憩的那一二个时辰之中,便是如此,一个不提防,也要被其害了性命。

      往日五大派也不是未曾想过将其剿除,可毕竟不是在自家地界上。去到此地的修士都是无心出力。况且妖鼋背甲坚实,一般法宝剑器根本攻之不破,就是不敌来者,也可缩头藏入江底深处,寻常办法根本拿之无法可想。

      而那这十来头妖鼋更是了得,几可与元婴修士相斗,苦心门一行人无意前去招惹,小心绕开,用了半日时间方才过江。

      才到对岸,就有弟子指着下方言道:“江水之旁已有锺台弟子结庐迎候。”

      当头长老哦了一声。道:“竟是迎到江岸边来了。乔掌门也是有心了。”

      他本是不以为意,可再往前行十日,却是为之动容了。

      这些日子来他们行程数万里,可途中却是十里一亭。百里一坛。千里一丘。俱有锺台弟子相迎,每过千里,山岗上就有千颗明珠堆聚成塔。绽放熠熠光华。

      而道途两侧,不时有金船游曳,每条舟上,皆有彩衣美婢立在舟头,将水酒自空倒下,在沟渠涸道之中汇流成河。

      又点妖鲤含珠,悠游嬉戏,不时有女婢抛下饵食,随其张口吞服,腹中明珠放光,点点星荧便在通透水下若隐若现,到了夜中,地焕奇辉,水若星河,当真衬得山河锦绣,风光无限。

      苦心门弟子俱是看得大为惊异,由此处到那西南龙柱,至少还有万余里地,若沿途之上都是这般布置,粗略一算,至少也要填下去二、三十座仙城积蓄,而南洲三派本宗门下,每派所拥仙城,也不过就是如此数目罢了。

      锺台却是不同,自得了轩岳派家底之后,有近百仙城在手,付出虽多,可也不至伤筋动骨,可谓势大强盛,想到此处,一众人等都觉心下震凛。

      那名长老看着大皱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就往天中一只辟地数里的玉盘飞去。

      此盘名为“四海玉盘”,盘中有山有水,自成一处胜景福地,掌门何遗珠高卧一处青峰之上,他年齿相貌约在四十上下,深衣博带,张袂如翼,整整个人神藏气收,菁华内敛,望去平凡,除了身上衣着,却不似修道之士。

      那名长老到来后,把下面情形一说,拱手道:“掌门,锺台摆出这等阵仗,分明是做给我等看得,其中不无夸耀示威之意。”

      何遗珠听了禀告,笑道:“阵仗确实不小,如此施为,岂不是要撒出去数千弟子?锺台门中莫非就不留人了么。”

      他一转念,招了招手,唤过一名弟子,道:“你下去打听,问问那些人是从何而来。”

      那弟子领命去了,不多时就转了回来,道:“掌门,弟子已是问得明白,底下大部原先轩岳门人,此番迎来送往,多是彼辈为之。”

      何遗珠笑着对两侧十余名弟子道:“为师来时便曾说过,这两派不合已有千数载,而今虽并归一体,可千百年下来的积怨,又哪能够轻易消弭?而今锺台貌似强盛,实则内含隐忧,好比那千年蛀树,看去枝干粗壮,实则肚大腹空,不足为惧。”

      门下弟子纷纷称是。

      那名长老并不吭声,他却是明白,这番话不过是给自家人提气。

      东胜洲中,一个门派若有洞天真人坐镇,那便能屹立不倒,而后评价其门派是否壮盛,关键只有两处,一是看那仙城几何,二便在于功法神通。

      而锺台道统乃是大弥祖师传下,开派祖师虽只身旁伺候童子,未得十分真传,可比之别家还是胜出许多,洲中唯一能与之相比者,也只有小仓境一家。

      锺台如今得了轩岳功法,再有数百年,谁知能变成何等模样?

      三派之所以要染指龙柱,也并非全是底下秘藏,而是听闻有其内大弥祖师手书,要是锺台得去之后,再造就出一个洞天真人出来,那又能保两千载不衰,此后如不出意外,必能压制南洲三派,故而想法设法不令其得手。

      这时底下上来一名弟子,抱拳言道:“掌门,我等身后有十来人挨近,好似是那青宣宗修士。”

      何遗珠笑道:“茅老道也到了么。”

      他轻轻一拍,身下玉榻腾烟飞起,眨眼到了外间,他举目观去,见十余里外,正有一行人过来。

      当先一人头戴八梁冠,身着檐榆袍服,脚下方口青云履,脸上五官挤在一处,看着滑稽可笑,身下骑着一只花翎大燕雀,正是青宣宗掌门茅无为。

      他身后是门中三贤,虔情,善诚、纯白三位真人,身上衣衫污渍满身,像是多年未曾换洗,坐下俱是骑着一只秃毛鸠,加上随行弟子,不过十来人,看去一个个无精打采,寒酸了极点,与苦心门这处相比,简直惨不忍睹。

      何遗珠看了这番景象,不免好笑,远远言道:“茅掌门,不想在此撞见,我这处宽敞,多上几人也是坐得下,还能遮风挡雨,何不上来同行?”

      他言语中暗有取笑贬损之意,茅无为却是哎呀一声,稽首道:“何掌门既一片盛情,老道就腆脸一回了。”

      话虽如此是说,可他脸上毫无半点不好意思,身后三名真人也是欣然从之。

      青宣宗修士从不在乎什么脸面虚礼,只讲实惠,既能省了自家气力,那又何乐而不为?

      这几人一齐往玉盘上来,茅无为当先落地,下来之后,那大燕雀扑扇一下翅膀,化为一个眉眼娇俏的红妆女子,似有有几分羞怯,垂下头来,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侧。

      何遗珠一挥袖,命弟子上去招呼。

      茅无为坐了之后,见桌上摆着不少珍馐佳酿,毫不在意自己一门之尊的身份,抓了一只涂满蜜汁的大鹅过来,就这么大口啃了起来,几口之后,他抬起头,瞪眼看着旁侧门人弟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愣着做什么,手快有,手慢无,再不动手,可就全便宜老道我了。”

      三位长老听他这么一说,争先恐后地坐下,似是生怕他全吃完了,都是狼吞虎咽起来,身后几名弟子也是有样学样,看得苦心门弟子都是目瞪口呆。

      何遗珠讽言道:“茅掌门这身道袍如此光鲜,不会刚换上的吧?”

      茅无为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案,对着身后三位门中长老道:“如何?如何,我就说何掌门必会问这一句,给钱给钱。”

      三位真人相顾无言,各自摸摸索索从袖囊里掏出一盒灵贝,乖乖送入其手,只是轮到纯白真人时,他脸上神情却是十分肉疼,哭丧着脸道:“师兄,可否留些小弟做棺材本。”

      茅无为冷笑一声,一伸手,毫不留情地夺了过来。

      随后他抹了抹嘴,冲着何遗珠得意洋洋道:“好叫何掌门知晓,老道这件袍服却非是新换的。”

      他把衣衫一解,敞了开来,露出里面厚厚油垢,扇了两扇,传出一股人人捂鼻的腥腻之味,嘿嘿笑道:“如何?不过是里外下调换而已,还是三十年前你我下棋时穿得那件,何掌门未曾料到吧?”

      何遗珠神色微僵,他这时心下暗悔,自己明知这老道脾性,却还把其请了上来,实是自作自受。

      青宣宗这几人足足吃了一天一夜,直吃得案上盘盏山积,这才缓下。

      茅无为满意摸着未曾有甚变化的肚腹,撇眼一看,见一名还在大吃大嚼弟子,上去就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吃吃吃,凭你那道行,又能吃上多少?此处不过是垫个底,稍候还有大宴,莫要吃得太饱。”

      这名弟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盘盏。

      何遗珠见他们停下,终是松了口气,咳了一声,道:“都这些时候了,怎不见陈掌门?不知茅掌门来时可曾瞧见?”

      茅无为打了个饱嗝,拿了根竹签过来,剔着牙道:“道友休要忘了,赵夫人可是出身凤湘剑派,两家本有故旧亲谊在,怕是早已先到一步了吧。”

      何遗珠听了这消息,心底骤觉一紧,此来说是赴宴,可其实是为龙柱之事,要是三家共进共退,那还好说,多半能逼得锺台让步,可若被拉拢去了一家,可就有些不妙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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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一章 承阳继统宝玉符


      嵇道人方才使出“解阳六转箭”时,张衍便心生警惕,对方在紫霄神雷威胁之下还拼死发动此法,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这一击必是包含莫大威能。

      对付神通道术,修士若自觉挡不下,遁法高明之辈大可择机遁走,待其灵机耗尽,自能化解了去。

      张衍有五行遁法及剑遁之术,自能远远避开,只是如此亦有弊端,紫霄神雷网若是无人驾驭,便予了嵇道人几分逃生之机,只是在未弄明底细之前,他也不欲硬接。

      正要驾剑飞起,然而就在此时,眉心中有一物似受感应,轻轻跳动了一下,同时耳畔有清越鸣声在萦绕不去。

      张衍与那物心神本就相同,稍稍一辨,就知究里,心神转动之下,索性安住身形,立于原处不动。

      那道白光倏忽飞来,疾如流星,乾坤叶竟是丝毫阻挡不住,自其上毫无滞碍的一穿而过,直奔张衍眉心而来!

      眼看就要射中之时,忽然一枚光润无暇的玉简自他罡云跃出,挡在去路之上,两者霎时撞在一处,只闻一声脆响,仿若瓷珠轻裂,解阳箭如碰铁壁,顷刻间震散为百数灵光,飞舞空中,过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玉简忽地一旋,奏出一声清清鸣响,便被一团祥光瑞云重又托回罡云之中。

      张衍破解了此术,再次腾出手来,一挥大袖,天中霎时紫云若潮,雷光烈聚。齐齐放千丈焰芒。

      底下嵇道人见六转箭未能伤得对手,已是慌张万分,望着天中狂声宏响,风回电激。他不由神情大变。

      方才是靠了替死符躲过这万千雷霆,现下再度轰击,那是绝无幸理可言。

      他探手入囊,不得已取了一枚玉符出来,先是紧紧捏在手心,随后又轻轻摩挲,目中却流露出万分不舍之色。

      此是他门内一桩奇宝,名曰“承阳符”,乃是开派祖师自归灵派中库藏中得来,经有百年祭炼。方才化为己用。后来宗门之名。也是由此物而来。

      这宝物内载有前贤遗册,秘闻轶事,门中诸般功法道诀。及历代前辈心得;除此之外,尚有一桩好处,本门弟子若持此宝在手,生死之际还可借其避过一劫。

      只是此宝有灵,一旦有符阳弟子用了保命之法,便认为彼此缘分已绝,便会另去择主。

      嵇道人得了此宝后,秘不示人,想仗之以成就洞天,要是此刻使了。等若是断了道途。

      可要是性命不保,纵是保得此物又有何用?

      他狠狠心,猛将法力往承阳符灌入,此符一颤,出来一名青衣女子,貌美含情,长发垂腰,妩媚纤弱,看他几眼,轻声道:“嵇告章,你我缘分,到此尽了。”

      嵇道人身躯一颤,眼中不舍之意更浓。

      那女子言罢,纤腰一转,就化一缕清霞,将他裹住,而后起了一道金光,眨眼就撞破雷网,冲至极天之上。

      出去十数里后,嵇道人忽觉身上一轻,那玉符在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就离他而去,化如虹光华,往西北方向遁去了。

      他攥紧了拳头,深深朝玉符离去方向看了几眼,暗道:“宗门被破当日,自掌门师兄以下,众多师兄弟俱是罹难,符阳宗弟子所剩无几,便是有逃生而去的,应也多是小辈,就是拿去了此宝,又哪有可能重振山门?”

      他心下立时拿定主意,只要今日能保住性命,便去那处寻访,若是有机会,把那几名小辈杀了,到时符阳宗弟子只剩他一人,这宝物说不准还能还了回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且想想而已,他深知眼下尚未脱离险境,张衍随时有可能追来,因而一捏法诀,起了回源合真之法,立化轻烟一缕,朝南飞纵。

      张衍见嵇道人竟能破空逃去,眼中寒芒隐现,此人既与惠玄勾结,一并前来截杀自己,彼此就已种下仇隙,万没有化解可能,若是不设法除去,他日必将留下隐患,自己虽是不惧,可门中弟子却要受了牵累,因而绝不能容其逃了!

      他一耸身,也是上得极天,正待冒险使出魔藏追赶,可目光看去时,心下却是微讶。

      对方虽是起了回源之术,可此刻并未出去多远,大约只比他剑遁快上些许而已,远不是他先前判断那般迅捷,当日冥泉宗风海洋一比,却是明显有所不及。

      再是一想,不由失笑,自己先前却是先入为主了,回源合真之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分,甚至因宗门功法不同,许多元婴三重修士还未必会使此法。

      张衍微微一眯眼,他除了剑遁之术外,还有五行遁法相辅,若是全力追赶,也未必不能拿下。

      且回源之法颇耗精元极多,其真身极大可能距离此处不远,此刻跟了上去,正好一并斩草除根,杜绝后患!

      打定主意后,便清喝一声,驾起了一道清光,衔尾追去,

      嵇道人一心逃遁,并未察觉到张衍追在身后,不过这回源合真之法一起,不入身躯之中那万无可能半途撤去,就是他有所发现,也是毫无办法。

      张衍追着他向南飞遁,过有半日之后,前方那一线灵光忽然一顿,转头破开罡云,往地表飞投去,须臾没入一座人迹罕至、荒草萋萋的山谷之中。

      他展袖拨开罡云,朝下看去,这谷地四面环山,崖壁陡峭,草丛之中隐隐约约有许多碎散石块。

      这些石块并非胡乱摆放,而是布成了一门阵势模样,只是布阵者颇为用心,知晓拿草木遮掩,免得引人注目,要不是仔细分辨,还很难分辨出来。

      张衍点了点头,看来此地便是那人藏匿躯壳之处了,他围着这处山谷转了一圈,发现有不少暗藏沟谷,自己若是自正面攻打禁阵,此人极有可能自地下遁逃,需得设法防备。

      略作思索,他伸手一指,垂下一幕黄芒,沿着这片山谷外围划了一圈,霎时聚土成钢,将此地圈为了一片绝地。

      做完此事之后,他确认无有疏漏,便把“五灵白鲤梭”往天中一祭,往禁阵上打了下来。

      嵇道人回至身躯之中,神色间满是疲惫,此番斗法非但未曾夺回龙珠,还把防身保命的法宝折了进去,他也是心疼不已,尤其是那承阳符,几若是割了他心头肉,他猛喘了几口气,伸手一把将发髻扯了,任由头发披散下来,赌咒发誓道:“我嵇告章在此立誓,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报之!”

      他正发誓时,忽然听得察觉外间传来一声震响,似有人在攻打阵门,心下一紧,冲了出来一看,见到天中那道人影,顿时又惊又惧,身形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张衍居然不肯放过自己,反而还能追来此地,方才发誓之语,好似成了笑话。

      此刻他元气大伤,这阵势若被打破,可以想见下场为何。

      神色来回变幻了几次后,他认为不能在此束手待毙,自袖中匆匆取了几件法器出来,摆在了禁阵四角,此举不求阻敌,只求能拖延得片刻时间。

      做完此事后,他往事先准备好的坑道中去,这里几条路是他布阵之前留下的隐秘出口,可以由此绕过阵法,直通旁侧山界,可以无声无息地逃脱而去。

      入了地坑之后,他一路向前,可等到了尽头,却是手足一片冰凉,坑道上去之路竟不知何被人以大法力挪转了去,而四周泥壤更是变得坚如铁石,想要硬闯,势必弄出极大动静不可。

      要是换了他人还好说,可他知晓天上对手遁法高明,要是如此做了,就是能逃了去,也迟早会被追上。

      此路不通,他犹自不肯死心,又到别处查探了一遍,可不论哪一处皆是如此,没有给他留下丝毫漏子,不禁面若死灰,颓然坐下,此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总算也是体会到惠玄当时心情。

      听着外面阵势响动一阵接着一阵,嵇道人眼中满布血丝,霍地站起,恨恨道:“不过拼得一死而已。”

      他从袖中把祖师牌位请了出来,摆在地上,而后将随身道书拿出放在一处,恭恭敬敬叩首三遍,叹道:“祖师在上,恕弟子无能,不能重振山门了。”

      说完,他取了一只玉璧贴在胸口,此物能藏元灵,准备到万不得已时只能抛却肉身,法身则可躲入玉璧之中,看有无机会转去投生。

      这时外间声响越发大了,一声响过一声,显是破阵在即,他只是木然站着,并不前去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好似山崩一般的大响,脚下也是传来剧烈震动,而后就觉一道灵机就往以极快速度往他藏身之处过来。

      嵇道人这时终于动了,大吼一声,忽然撞开顶上泥土,冲上天际,朝西遁走。

      可还未出得十里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剑鸣,颈侧似有寒气袭来,惊悚之下,匆忙往旁侧一躲,一道冷光掠去,半边脸皮及一只耳朵已被削去。

      他不敢回身,忍痛捂着血淋淋的脸颊,拼命逃窜,可此不过是徒然之举,忽然有数十剑光飞去散在他身躯四周,稍稍一顿,便同往中间一合,霎时就将他斩成了数十截,化作一片血雨纷纷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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