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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劫花传奇】【更新至351章】作者:紫气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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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一章家有严父

                 1

  「上次你怎么会在别墅出现?」张一鸣问。

  一个多月前在易总的别墅,周蜜和钟晨的及时出现成为张一鸣的救命奇兵,
现在张一鸣已经知道了周蜜是如何跟踪到自己的,而钟晨的出现却依然是谜,而
且是个更大的谜。至少张一鸣在别墅收网之前还见过周蜜,周蜜知道了张一鸣的
情况之后,有动机也有机会采取一些措施锁定他的行踪,而钟晨呢?她跟张一鸣
分开已经大半年,她所关注的事情也跟毒品没任何关系,她怎么也掺合进来了呢?

  张一鸣的问话似乎勾起钟晨心中的一些事情,她迟疑了半刻后简单说道:
「因为那之前不久,我偶然听说你不是养病去,而是在广东跟贩毒团伙扯上了关
系,我不相信,所以想亲自证实一下。」

  话虽简单,但透以露的信息却不简单。钟晨身边在别墅收网之前知道张一鸣
在跟贩毒团伙周旋的,就只乐乐,周蜜跟钟晨都并不熟悉,而事实上显然也不是
这俩人对钟晨透露的消息。那还有什么人能够告诉钟晨这样的消息?她既然把话
说得这样简单,就是不想透露这方面详细的情况,张一鸣也不好再深问。

  「可是你怎么能够找到我呢?」张一鸣换了个问题。

  「通过对你的手机进行定位。」

  看见张一鸣疑惑的神情,钟晨知道他还没太明白,便继续解释道:「只要你
的手机开着,我就能追踪定位。」

  「啊?不需要在通话中吗?」

  钟晨不由笑了一下,「那是电影。」

  张一鸣心里吃惊不小,该死的高科技,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这以后还有隐私
权吗?

  「可我离开北京就换了手机,难道你还能自动识别茫茫人海中哪一部手机是
我在使用?」张一鸣一脸的惊讶,他现在真不敢想象技术还能做到什么。

  「通过监听你几个女人的电话,我找到并锁定了你的手机。」钟晨这时候的
表情有了些变化,毕竟这件事已经侵入到张一鸣的私生活空间。「对不起,我不
是想偷窥你的隐私。我只是担心……」「你」字尚未出口,钟晨似乎感觉不妥,
遂改口道:「只是不相信你会去贩毒,所以想弄个清楚。」

  事情也真是巧了,这么久以来,北京的女人们跟张一鸣就只在事发前一天通
过一次话,结果就被钟晨捕捉到了,否则钟晨也找不到张一鸣。

  正这时,「梆梆」两声,办公室的门被又重又急地敲响,也不待张一鸣回答,
敲门人已经开门进来了。「兄弟,你果然回来了。」胖子季峰进门后兴奋地嚷道。

  见到久违的这个胖子,他不加掩饰的高兴情绪感染了张一鸣,张一鸣有一种
亲切感升起,「嘿嘿。」张一鸣笑得也很开心,「胖子,你的消息倒灵通。」

  「哈哈,兄弟你真是健忘,我妹不还给嫂子打着工吗?」

  张一鸣这才想起季婕跟姚静在一起。「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打工。」

  「张总,要不我先出去了?」谈话既已经被打断,钟晨便告辞。

  「哟,不好意思,忘了忘了,打断了姐姐跟我兄弟这倾述相思呢,罪过罪过。」
季峰嬉皮笑脸地对钟晨道。

  钟晨瞪季峰一眼,警告道:「少胡说八道。」说完出门去了。

  张一鸣看着钟晨的背影不禁犯了迷糊,瞧这架势,她跟季胖子之间的关系很
融洽了,即便张一鸣可都不敢乱跟钟晨开玩笑的。

                 2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钟晨突然有种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的感觉,今天是什
么都揭开了,而且自己的任务估计离完成也不远了,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钟晨呆呆地坐着,回想刚才张一鸣的问话,她不想细说自己是如何知道张一
鸣没有去养病,因为她不想暴露了自己工作上的身份之后,又抖出自己的家庭背
景来,但此时一个人坐着,思绪就不由回到两个多月之前,那时她监控完何凯华
和张长丰的秘密接触,刚刚从深圳回到北京……

                 3

  前一天刚从深圳回京的钟晨正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接到电话,居然是父亲打
来的。父亲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

  「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回家一趟?」电话里的声音有一贯的低沉和威严。

  「工作忙。」钟晨简短地回答。

  「你今天回来一趟吧。」

  「我……工作忙。」钟晨又重复了一句。

  「再忙也得回,我有事问你。」电话啪地挂断了。

  钟晨咬着嘴唇,愣在办公桌后。

  过一会,电话再响,这回是母亲了。「晨晨,你就回家一趟吧,妈想你了。」

  钟晨知道母亲是给父亲打圆场,也是给自己找台阶,只能轻轻「嗯」一声应
了。没有母亲这个电话,她也得回,她没法也不敢违抗父亲的话。

  晚上回到家里,面对的是一桌丰盛的晚餐,除了父母,就钟晨,没有外人。

  「你说工作这么忙,都忙些什么?」吃饭的时候,父亲缓缓地问。

  「董事长不在,很多事情都要我处理。」

  钟晨说的是实话,尤其是投资方面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张一鸣个人托付给钟
晨的。CL的业务还有何凯华、乐乐和其他员工,但投资这一块只有季峰,钟晨
已经找来自己在中央财经大学的一个学妹帮忙,现在稍微轻松了点。但心里的压
力不小,她怕张一鸣回来不满意自己的业绩。

  「我看你在这个叫什么CL的公司已经很久了吧?你干得挺投入、也挺开心
的,是不是?你没忘了到那里是去干什么的吧?」

  钟晨瞄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来。「没忘。」她小声答道。

  「没忘?那你自己的任务这么久没有进展,为这个公司倒是做了不少贡献。
我问你,你们公司拿到了军方被服的订单,是不是你去找你马叔叔帮的忙?」

  「没有。这件事我一点都没参与。军方要在技术上跟我们公司合作,张总是
个生意人,自然讨价还价,就得到了订单。」

  父亲冷冷地哼了一下,「你们公司?你真是把自己当公司的人了。」

  「现在我本来就是公司的人,我拿人家的工资。」

  「混账话,国家没给你发工资?国安局没给你发工资?做我们这一行,最重
要的是把国家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不是让你有奶就是娘,谁给钱就听谁的话。
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很容易被收买,很容易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你怎么能
在国安系统工作?」父亲勃然大怒。

  「我们公司也不是国家的敌人啊。我的身分是董事长助理,为公司做事有什
么错?」钟晨忍不住争辩。

  母亲见父女俩人又掐起来,忙打圆场,埋怨父亲道:「你看你,这是在家里,
晨晨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就上纲上线。什么背叛国家和人民,这么大的帽子往自
己女儿头上扣。」埋怨完父亲,母亲又劝钟晨,「好了晨晨,你也别说了,你爸
就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钟晨不再作声。父亲似乎也感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借题发挥了,沉闷了一会,
才又道:「刚才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你,在ZZ思想上对自己的要求一刻都不能放
松。但是,作为特殊战线上的一名战士,我对你的另外一点非常不满意。」

  「又有什么了?老头子,你好好吃饭行不行?」钟晨还没说话,母亲已经急
起来了。

  但是钟晨知道,母亲说什么都没用,父亲既然把自己叫回来,肯定是有话要
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钟晨翘了翘嘴说。

  「我不满意你现在过得太安逸,你的警惕性太低了。我问你,你们那个张总
干什么去了?」

  「他病了,出去疗养。」

  「疗养个屁!」父亲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告诉你,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张总,
正在跟贩毒团伙打交道,已经被公安系统锁定了。」

  这正是父亲今天把钟晨叫回来的原因。他今天无意中从公安系统的渠道得知
一个情况:张一鸣在跟贩毒团伙接触,深圳警方打算从他这条线破获一桩大案。
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心里非常震惊和生气,因为有一个做安全工作的女儿就在张一
鸣的身边,她却不知道张一鸣的动向。虽然钟晨到CL不是专为监视张一鸣,但
父亲认为作为安全人员,她对身边的事情警惕性未免太低了然而,其实父亲这次
同样犯了错误。父亲听到情况恰是在杜红羽通过指纹确认张一鸣的身份及动向并
对局里汇报之后。因为并非正式交流,更不是专门商讨有关贩毒的案情,对方也
不知道父亲对这件事情有着特别的关切,所以说得简单,以至于父亲对这简单的
消息误判,他并不清楚,张一鸣这回是跟警方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父亲不知道真相,钟晨就更不知道了。虽然钟晨跟父亲谈不到一块,但是父
亲的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心里大惊。这怎么可能?

  「贩毒的事情又不该我们管。」虽然心里吃惊,但钟晨还是忍不住辩解,不
过底气明显不足,声音小了许多。

  「你还跟我犟。我说的是你警惕心的问题。如果他不是去贩毒,而是去贩卖
国家机密,贩卖你们公司研发的那种新材料技术怎么办?你是不是就把他漏掉了?
派你到CL去的任务是什么?如果这样,你的任务不是就彻底失败了?」

  这天晚上,钟晨睡在家里,辗转反侧,有一种上当受骗的难过和愤怒,自己
是那么相信他,默默地为他做着那么多事情,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这把钟晨这
次在深圳获得的工作进展带来的愉快全毁了。

                 4

  ……「笃笃」两声,本就敞开着的办公室房门被敲响,惊醒沉思中的钟晨。

  季峰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怎么了姐姐?丢了魂似的,弟弟我到了门口都没
反应。」

  「去去。」钟晨有些恼,「以后不用叫姐姐了。」

  「嘿嘿,那可不成,我季胖子可是守信用的人,虽然年龄我比你大,但是答
应了以后叫你姐姐,我就要做到。再说,我要不叫了,飞飞生我的气,跑了怎么
办?」

  「我说不用叫就不用叫了。你的飞飞现在也飞不走了。」

  季峰仍嘻嘻地笑着,「怎么了姐姐,原来不是应得挺高兴的吗?是不是我兄
弟回来,害怕在他面前我把你叫老了?」

  「你……,你再胡说,我就让飞飞真的飞走了,你信不信?」

  「好了不说了。」季峰举手投降,「刚才打断你和我兄弟互述衷肠,我现在
是来告诉你,我走了,我兄弟那儿又没人了,你可以再过去接着述。」

  「你还说。」钟晨噌地站了起来。

  季峰见状,赶紧拔腿溜之大吉。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二章当代大师

                 1

  北京大学百年礼堂,来中国参加国际弦理论大会的霍金应邀在此额外进行一
场演讲,促成这次演讲的人正是来自剑桥的北大物理系特聘教授徐洁。

  霍金的名气使得百年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不仅是北大的学生,全北京各高
校乃至其他省市的高校都有学生赶来一睹当代最伟大物理学大师的风采,聆听他
那用计算机合成的独具一格又令人肃然起敬的智慧之声。

  由于其私人关系对于促成霍金的这次北大之行起到重要作用,徐洁理所当然
地成为这场演讲的主持人。霍金的演讲结束后,全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徐
洁任由这掌声持续了三分钟后,方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同学们,霍金化教授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清楚,他来一趟中国不容易,来一
趟北大更不容易,因此在这次演讲之前,我们已经征得霍金教授的同意,在演讲
完成后给大家一个提问的机会。下面的半个小时里,霍金教授将回答各位同学的
问题。」

  徐洁的话音刚落,礼堂里的图景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叫作「举起了森林般的
手」。霍金教授的身体状况使得他本人没有办法指定提问者,这个工作由徐洁代
劳了。

  徐洁指了一个男生。

                 2

  「霍金教授您好,我是北大数学系的学生。据我所知,超弦理论是目前最先
进的宇宙学理论,该理论的数学性非常强。因此我想问您,在您对宇宙学的研究
中,数学工具起了多大的作用,或者说数学方法占有多重要的位置?您是不是认
为大一统理论就是要建立一组甚至是一个适用于从最小的微观世界到最大的宏观
世界的所有相互作用的数学方程式?最后,在科学研究中,您认为什么样理论算
是好理论?谢谢。」

  第一个问题就有点长,徐洁同声翻译完之后看了看霍金,霍金沉思了一下,
特有的计算机合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从最后一个问题答起,什么样的理论算是好理论?嗯,这个问题有点意
思。还是用关于宇宙的理论来说吧,有一个理论说地球是平的,是托在一个乌龟
的背上的,而这只乌龟呢,又托在另一只乌龟背上,就这样一只叠一只成为一个
乌龟塔,无穷无尽。另一个关于宇宙的理论,就是你刚才说的目前最先进的超弦
理论。这两个理论哪一个好?怎么评判?虽然超弦理论比乌龟塔理论更数学化、
更精确,但是两者都是宇宙的理论,两个理论都缺乏观察的证据:没有人看到背
负地球的大乌龟,但也没有人看到超弦。不过我认为,乌龟塔理论不如超弦理论。
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并不是超弦理论的数学化更强,在我看来,所有理论都可以
称为假说,在它没有被证伪之前都是好理论,从乌龟塔理论可以合理预言人会从
世界的边缘掉下去,而这个预言在现在来看是很容易也已经被证伪了的,所以乌
龟塔理论不是好理论。数学是工具,这个工具被使用的多少本身并不构成评判理
论是否优秀的标准,理论最重要的评判标准首先应该是正确,即便是模糊的正确,
也比精确的错误好。当然,作为我个人,数学在我的研究中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因为这是我熟悉和喜爱的工具。最后,关于大一统理论,因为现在还没有,我无
法预言它将会是怎样的表现形式,当然,我个人希望那就是一组、最好是一个方
程式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毕竟,我们的世界越简单越好。谢谢。」

  掌声。

  霍金的全身只有眼皮可以跳动,他的说话只能靠眼睛在一台特制的超级计算
机上一个个挑选英文字母,用这些字母组成词,又用这些词组成句子,最后计算
机合成声音发出来。如此艰难的说话方式,可想而知他说出上面这段话来需要耗
费多少精力和时间,霍金在其它更大更正式的场合也很少一个问题回答这么多,
徐洁知道这一定是因为此刻台下在座的都是莘莘学子,他们带着对大师的尊敬甚
至崇拜来到这里,霍金也许明白自己的每句话可能影响到一个年轻人一生的学术
追求甚至人生道路,所以自己再艰难,他也要尽可能地给学生们最清楚完整的回
答。

  但是作为主持人,徐洁不能不顾及霍金的身体状况,她见学生问得长,霍金
也答得长,不得不再次出言:「同学们,鉴于霍金教授的身体状况和时间问题,
我们只能再允许两个问题。」

  仍旧是「森林般的手」。

  徐洁又指了一个女同学。

                 3

  「霍金教授您好,我是北大中文系学生。」原来今天来的可并不只是学理科
的学生。女生的声音非常悦耳,说话的节奏也抑扬顿挫,如同在朗诵,很有些声
情并茂,「虽然我不是学理科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自然科学的热爱。在我看
来,一个好的理论的价值,将随着它被传播的广度而递增,您的《时间简史》正
是这样一个将好的理论广泛传播给最普通大众的杰出典范。而我记得您曾经说过,
《时间简史》每增加一个数学公式,它的发行量就可能缩减一半。所以我可不可
以说,理论研究之外,在您的理论或思想传播过程中,文字表达的重要性同样是
不可或缺和不可替代的?另外,我还想问问霍金教授,您喜欢北大吗?和剑桥相
比您觉得北大怎么样?」

  听完这个问题,霍金似乎感到这个女同学和前一个男同学有一点针锋相对不
甘示弱的味道,「哈哈。」电脑合成的声音难得地首先发出了一个笑声,「这位
年轻的女士,从你的问题,不,也包括前一位年轻绅士的问题中,我感受到了你
们都对于自己所学习的专业有一种热爱和自豪感,你们希望自己所学是世界上最
重要、最有价值的专业,这很好,一个不热爱自己所学、所从事专业的人,是不
可能在这个领域取得好的成就的。但是另一方面我想说,任何专业,不论是自然
科学还是人文科学,都有自身的价值,都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所不可或缺的,没
有哪一个是最重要的。在那些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也就是不那么热门的专业中,
仍旧能够潜下心来付出我们全部的努力,这是我所提倡和赞赏的做事的态度,这
比热爱一个热门专业要更加困难。说到我的《时间简史》,它的成功当然离不开
浅显易懂的文字表述,我很高兴全世界有那么多人喜欢它,我也希望所有读它的
人都能懂它。至于北大,有你们这样充满激情和荣誉感的年轻的女士和绅士们,
我能不喜欢吗?北大和剑桥都是非常优秀的学府,我想,如果有来生,我也许希
望能在北大学习和工作,就像我此生在剑桥做的那样。谢谢。」

  再次是热烈的掌声,献给这位思想深邃而又平易近人大师。

  「我想利用我做主持人的一点特权,把最后一个问题留给我在北大的一个学
生。赵敏?」徐洁望向场中,寻找赵敏。

                 4

  「快点快点,姐姐,叫你了。」陈鹭和赵敏在一起,听见老师点名,她比赵
敏兴奋多了,直拉着赵敏站起来。在陈鹭旁边的,还有那个如影随形的剑南春。

  从课堂事件开始,徐洁注意到赵敏和陈鹭这对姐妹花,进而发现她俩在物理
学上竟然有着极高的悟性和天分。赵敏的思想更深沉,对物理世界本质的思考和
理解更深刻,而陈鹭的数学功底在整个北大,就算把数学系的才子们加上,恐怕
也是首屈一指的,两姐妹恰又心心相应几至于心有灵犀的程度,她俩之间的交流
和沟通效率要远远超过任何研究小组的搭档,徐洁敏锐地感到这两姐妹珠联璧合,
如果专注于物理领域的研究,将来极有可能取得极大的成果,因此对她俩格外看
重。现在俩姐妹已经上完徐洁的课,但徐洁与她们早成为最亲密的师生。这次霍
金来演讲,徐洁事先就跟赵敏说了,让她准备好问题,到时候一定给她一个提问
的机会。

  赵敏也确实准备好了问题,能有机会向自己最崇敬的大师当面请教,她怎么
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但此时,听到徐洁的点名,赵敏却有些迟疑起来,直到陈
鹭拉了几次,她才缓缓站了起来。

  如果说除了徐洁之外,在见到世界级大师和心中崇拜多年的偶像而陷入狂热
和兴奋情绪的全场学子中,还有一个人注意并意识到了霍金忍受了多大的艰难给
学生们谆谆教诲,那这个人就是赵敏了。

  看着霍金歪着身子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赵敏知道,那不是他不想动,任何
人一个姿势保持这么长的时间都会活动一下换个姿势,这位当代最伟大的物理学
家是不能动,他的脸上也始终是那样的表情,赵敏同样知道,这也不是他没有情
绪,而是因为即便表达情绪这样的最细微的动作,他也做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个
人,在身体逐渐走向这种衰败的过程中,思想却越来越遨游于最广袤的宇宙深处。
如果说霍金的身体是世界上活动最有限的身体之一,他的思想绝对是世界上能到
达最远处的思想。

  赵敏忽然觉得自己准备的问题都没有什么意义。有什么要问的呢?关于学识?
关于宇宙的本质?是想请教还是想借机展现自己?若是前者,这样的场合并不合
适,虽然面对的是大师,但复杂深邃的学术问题不是一次问答就能够解决的;而
若是后者,则对于此刻肯定已经非常疲惫的霍金来说,以展现自己为目的的继续
提问难道不是一种极度的自私和不道德?

  「赵敏,你有什么问题向霍金教授请教呢?」徐洁面带微笑地鼓励自己最喜
欢的学生。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三章别后归来

                 1

  「我……我没有问题。我本来准备了问题,但是霍金教授,当我今天真真切
切地看到您就坐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看着您并不强壮的身体,我发现我获得的
却是一种宇宙间最伟大的力量,那是人类精神的力量、思想的力量。我忽然间感
到我不需要再问什么,您的这种力量让我相信人类一定可以突破任何阻碍,去探
索所有未知的世界。您的这种力量给了我信心参加到这支探索的队伍中去,成为
其中的一员。霍金教授,我想借此机会,代表今天来到或没来到这个礼堂的所有
与我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向您表达我们对您的崇敬。如果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
发笑』,那么今天我感受到,人类之中总有一些最优秀、最杰出的代表,他们思
考的时候,上帝也会是严肃的,在我的心目中,您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如果、如
果今天一定要有什么问题问您的话,我想问,霍金教授,此时此刻,在您面前的
这上千双眼睛里对您的尊敬的目光,您看见了吗?我们的问候,您听见了吗?」

  「Yes,thankyou。」

  赵敏话音几乎刚落,计算机里传来「霍金」的声音,这是今天霍金回答得最
快、最轻松的一个问题。虽然霍金没有表情,但是礼堂里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看
见了这位当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大师眼神中的动容。

  如雷的掌声爆发准,由纷乱地交杂在一起最后变成全场统一的节奏,经久不
息,欢送着大师被缓缓推离。

                 2

  人群渐渐散去,但赵敏还静静地站在原地,陈鹭也呆呆地站在赵敏身边,陪
着她一起动容。赵敏刚刚说出她没有问题的时候,陈鹭还一阵错愕,姐姐不是明
明准备好了吗?她怎么在最后的关头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呢?但现在,陈鹭觉得
姐姐今天的表现出色极了,她体会到了姐姐心中的那种情感,并被深深地打动。

  剑南春也陪在俩姐妹身边没有离去,他从今天赵敏的表现所获得的感受可以
用震撼来形容。赵敏仍静静地沉默地站着,看着早已空荡的讲台,就在那里,就
在十几分钟前,一个让世界任何强大力量都不能小视的羸弱的身躯曾坐在那里。
剑南春偷偷瞄着赵敏,心中波澜起伏。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在北大这样的环
境中,面对身边不可胜数的自觉不自觉地以精英自诩、沾沾自喜的各式所谓的才
子们,在他们内容空乏的恃才傲物中,赵敏有着不屑一顾的冷傲,然而今天,在
真正的大师面前,她却表现了彻底的谦卑和崇敬。从这个比自己还小的19岁女
孩的身上,剑南春忽然感到自己曾经暗暗自得的才气和狂放,在真正的成就面前
不过是一种年少无畏的浅薄。

  一个孤单的掌声在三个年轻人的背后响起,在空旷的礼堂里听得格外清楚,
掌声渐渐向三人靠近。

  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一刹那,赵敏和陈鹭愣住了,剑南春则不明所以。

  「精彩,确实精彩。懂得尊重真正成就的人才有可能取得真正的成就。我相
信北大会为你今天的提问而骄傲,我也为你感到骄傲。」张一鸣微笑着,一路鼓
着掌向赵敏走来。

  赵敏的眼眶倏忽间红了,一把抓住陈鹭,「陈鹭,我们走。」

  赵敏拉着陈鹭拔腿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剑南春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
渐渐若有所悟,他看了看赵敏姐妹的背影,抬脚追了上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张
一鸣。

  剑南春追出礼堂,看见赵敏和陈鹭上了她们的车,他滞了一滞,终于停住脚
步。这个时候也许不是自己继续追上去的正确时候。

  赵敏她们的车很快发动走了,这时候,张一鸣也跟了出来,看着赵敏开车走
了,张一鸣快步走向自己的车。路过剑南春身边的时候,张一鸣对他笑笑,算是
打个招呼。

  「姐姐,张一鸣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车上陈鹭才有机会问。

  「我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跑啊?你不想见他吗?」

  「不想。他最好一辈子不要回来,在外面死了才好。」

  陈鹭悄悄笑起来,原来是赌气,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她还以为姐姐和张一鸣
之间又出了什么新问题呢。

  陈鹭回头看了看,果然看见张一鸣开车跟了上来。「姐姐,他在后面跟上来
了。要不你开快点,甩掉他。」

  「开快干什么?我才不想因为他出个事故把自己搭进去呢。」

  陈鹭心中更为笃定,嘴角微微笑着,不再说话。

  赵敏眼角无意中瞥见陈鹭嘴角的笑意,猛然间觉得自己外强中干的心事被看
穿,忍不住伸手在陈鹭脸上拧了一把,「陈鹭,你越来越讨厌了。」

                 3

  张一鸣跟得也不急,他不清楚赵敏的情况,担心跟急了她也加速,搞不好弄
出事故来。就这样一直跟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回到天鹅山庄。

  下了车赵敏仍旧板着脸,拉着陈鹭进了家门,却把门给张一鸣留着了。

  张一鸣随后进门,华佳敏在家里,见到张一鸣很是意外,「一鸣,你回来了?」

  「是啊,刚回几天,我过来看看。」

  华佳敏看见赵敏板着脸的表情,不知道她和张一鸣之间又闹什么别扭,但看
着陈鹭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便猜想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招呼张一鸣坐下。

  「陈鹭,我回房去了。」赵敏对陈鹭说一声,噌噌地往楼上走去。陈鹭准备
跟上去陪她,她忽然一回头,道:「你就在客厅里。」

  陈鹭看着姐姐,心有灵犀地她忽然明白,姐姐是怕俩人都回房,张一鸣可能
就走了呢,于是嘻嘻一笑,「行,一定帮姐姐招呼好客人。」

  就这样,张一鸣和华佳敏、陈鹭三人在客厅里聊着闲话,通过陈鹭的解释张、
华两人才知道赵敏没什么别的,只是在发这么长时间以来堵在心口的郁气,便都
放心下来。钟点工阿姨已经来了,华佳敏吩咐午餐多做些饭菜。

  「一鸣,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我看还不错。」华佳敏看了看张一鸣说。

  张一鸣知道她们仍旧是以为自己疗养去了,一时也不便解释,便含糊答道:
「嗯,问题都解决了,挺好的。」

  不多久,饭菜已经做好,华佳敏对陈鹭道:「去叫你姐姐吃饭。」谁知不用
陈鹭去叫,赵敏已经下来了。

  饭桌上,赵敏虽然不理张一鸣,但脸色渐渐好起来。吃至半途,张一鸣的电
话却响起来,是钟晨打来的。

  张一鸣听完电话便放下了碗筷,「华总……」张一鸣又看看赵敏,也许对她
解释清楚是更重要的,「赵敏,我有重要的事情得马上去处理。」

  赵敏一听,啪的一下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面上,也顾不得刚才还一直不理张
一鸣,烦躁地发气道:「刚刚才回来,连一顿饭都吃不完吗?」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张一鸣又看看华佳敏,希望她能帮自己劝劝赵敏。

  华佳敏懂张一鸣的意思,不过她也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让张一鸣在离开
这么久之后回来的第一顿饭就半途而去呢?」一鸣,什么事情,能说出来吗?」

  张一鸣想了想,觉得到了这时候说出来也无妨,便道:「有人想窃取家纺最
重要最核心的技术机密,已经被国安局的人盯上了,我得去处理一下。」

  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即便赵敏也无话可说,陈鹭更是吐出
了舌头,事情居然牵扯到国安局,在她那单纯的脑瓜子里这可是不得了了。

                 4

  家纺的管理层都已经来到北京准备参加明天的庆功大会,由于三超材料研究
的重要地位,所以根据张一鸣的意思,以吴工为首的三超研究所的骨干人员也全
部被召集进京参会。

  张一鸣赶到使馆区附近的一家酒店的房间门口,按铃后,钟晨打开门,张一
鸣闪身而进。

  「你确定他们今天、在这里交易?」张一鸣面色凝重地问。明知道可能性微
乎其微,他还是盼望张长丰和何凯华交易三超材料的事情不要变成最后的事实。

  钟晨摇摇头,「我只知道何凯华今天在这里订了一个房间,就在隔壁。」然
后钟晨看看时间,「家纺的人刚到不久,公司安排的住宿在中国大饭店,他们今
天是自由活动,以我估计,稍事休息之后,4点左右张长丰会到达这里。」

  「何总为什么要在这里给长丰专门订间房?」

  钟晨用有点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张一鸣,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方道:「张总你
平常可能不需要出来寻欢作乐,你不知道这家酒店里有很多提供性服务的国外女
性?」

  张一鸣从钟晨的话里听出点味道来,不知道是揶揄还是别的什么。什么叫做
「不需要」出来寻欢作乐?那意思是暗指自己身边已经有很多女人,自顾不暇?
自从钟晨的身份对张一鸣公开后,俩人间的关系就再回不到从前那样,张一鸣不
知道该拿她继续当自己的助理看呢,还是当她是一个来办案的特情人员。

  「你是说他们来找……洋妞?」

  「不是他们,应该只是张长丰,但由何凯华安排,算是钱之外何凯华给张长
丰的一点点慰劳吧。」

  「长丰好这个?」

  「你以为上次他们在深圳的人间天堂是干什么去的?」

  张一鸣长叹一声,金钱和女色,对这两样都过于喜好,这样的人太容易被人
利用了。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四章智逼雷登

                 1

  「如果一切成为事实,你们将怎么处理?他们会有怎样的结果?」张一鸣问。

  「何凯华会被驱逐出境,至于张长丰,可重可轻,看你的意思?」

  「我?」

  「CL是三超材乡料技术的专利持有人,张长丰又是CL下属公司的员工,
所以作为CL的董事长你可以决定追究的程度。之所以还有这样的活动余地,是
因为三超材料技术现在还没有被列为军事机密。否则,就轮不到你来决定如何追
究了。」

  张一鸣点点头表示明白,沉默片刻,又叹了一声,才道:「怎么样能有更好
的结果?我不想他们俩都走到这一步。」

  从一开始告知张一鸣所有情况的那一天,钟晨就看出张一鸣对这件事情、为
这两个人感到惋惜,所以她今天才找他来。

  「如果你等下能在交易中阻止他们,而且他们不是直接落在我手里,到时候
可能会好办一点。」

  「明白了。」张一鸣点头,「我等下过去。」

  钟晨是特情人员,如果是在交易中被她抓住,一切则都必须记录在档并向上
汇报,那么在以后回旋的余地将小得多;相反如果张一鸣现在出面,之后钟晨即
便上报,也只是根据张一鸣对情况的口述。

  「我理解你治病救人之心,但是记住,无论你怎么处理这件事,一切都不能
以增加三超材料技术泄密的危险性为代价,否则我就出面。」钟晨又发出警告。
张一鸣无奈地点点头,明白钟晨有她自己的职责。

  「来了,是张长丰。」钟晨忽然说。张一鸣这才注意到她的一只耳朵上一直
塞着一个小耳塞。不用说,隔壁房间早被装上了baccarat装置,只怕连
摄像的都装了。

  张一鸣气愤地对空砸了一拳。这个不争气的张长丰!张一鸣替吴工感到难过。

  没过几分钟,何凯华也到了。

  ……

                 2

  何凯华将张长丰给自己的U盘收好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在
以诚信为基石的资产管理行业从业近二十年,一直坚守着自己良好的职业操守,
而这一次却做出窃取别人的技术这么卑鄙的勾当,何凯华从一开始心里就没轻松
过。现在这一切终于要过去了,何凯华决定开完家纺庆功大会过后立刻休一个长
假,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在记忆中将这件事情渐渐淡忘。

  「我得先走了。给你叫了个国外的姑娘,你放松一下。不过完事后早点回去,
吴歌还等着你吃晚饭吧?别让她起疑心了。」

  张长丰嘿嘿一笑,「知道。」

  这时门铃叮咚一响。「来了。」何凯华说,「祝你玩得愉快。」

  拉开房门,何凯华便愣住了。当看到脸色铁青的张一鸣走进屋来,张长丰更
是有些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都坐吧。」张一鸣自己先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沉声吩咐道。

  张长丰重新坐下,何凯华正想过来坐,门铃再次响起,打开房门,这次才是
一金发碧眼的洋妞。

  「让她走。」张一鸣头也没回地说。不用看他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何凯华见张一鸣这架势,心存的一点点希望破灭了,张一鸣的到来肯定不是
碰巧,事情暴露了。真是功败垂成。

  何凯华打发走洋妞,回到屋里坐下。

  「都拿来。」张一鸣用手指敲了敲自己旁边的茶几。

  「什、什么?」张长丰战战兢兢地仍旧试图掩饰,张一鸣愤怒地扫他一眼,
他立刻噤声。

  何凯华此时感到非常难堪,一直以来他跟张一鸣之间互相欣赏互相尊重,但
是今天这一切都毁了,毁于自己的不道德行为,同这个一起毁掉的,当然还有自
己的名声。这个结果带给何凯华的沮丧和懊恼远比没能得到三超材料的技术要大
得多。他从来也不是一个职业间谍,他只是一个资产管理专家,其实当通过正常
途径无法完成客户所托得到三超材料的技术之后,作为资产管理者,他个人和雷
登兄弟公司就可以如实向客户回报,这样做并不会影响他个人和公司的声誉,最
多不过是客户不满意之后撤回委托他们管理的资金。但是对雷登兄弟这样一家超
级资产管理公司来说,虽然大客户很重要,但是他们的生存从来也不是建立在哪
一家客户之上的。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这次雷登兄弟公司也似乎走火入魔,对三
超材料技术志在必得,以至于在合法手段受阻之后竟然决定采取收买和窃取的方
式,而何凯华觉得自己也是鬼使神差的就成为了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张总,对不起。我……不想再多解释。」

  何凯华艰难地掏出刚刚从张长丰那里得到的U盘放到茶几上,张长丰见状,
赶紧掏出一张银行卡也放到茶几上。

                 3

  「你会怎么办?」何凯华问。

  张一鸣沉默半晌,「我会找拉尔曼。」

  「张总,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事已至此,何凯华心想不如保住公司。
如此知名的国际超级资产管理公司如果爆出在国外窃取技术的丑闻,那后果恐怕
是毁灭性的,远比一两个大客户撤回资金要严重得多。

  张一鸣手掌啪的一下重重拍在茶几上抒发心中的郁结之气,「何大哥,一直
以来我们互相信任和尊重,你比我年长,我愿意叫你一声大哥,可你什么时候能
把对雷登兄弟公司的这份忠诚也拿到CL来?个人行为?难道在你的印象中,我
的智商这么低吗?」

  何凯华沉默不语,看得出来,他此时已处于极度后悔之中。

  「你不会以为今天这件事情我们国家的有关部门毫不知情,却是我自己一个
人查出来的吧?今天是我过来而不是有关部门的人过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不管怎么说,CL和家纺有今天的成绩,你有很大贡献。但是这件事情也不可能
不追究,我去找拉尔曼,也是想大家商量一个不动声色的办法把这件事情尽可能
低调处理。毕竟,我们曾经合作愉快。」

  何凯华额头有些出汗,低声道:「谢谢,一鸣。」

  「张总,那我、我呢?」张长丰这时插进话来。

  「你?」张一鸣恼怒地看他一眼,「你想我怎么处理?」

  「下、下不为例?」

  张一鸣冷冷一哼,没置可否。

                 4

  「张先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事情呢?」在拉尔曼的办公室,被张
一鸣连夜找来的拉尔曼听完张一鸣所述,知道何凯华收买技术资料的事情败露,
但心里又不免抱最后一线希望。

  「拉尔曼先生,一直以来我很尊重你,我的未婚妻也跟我说你是一个富有风
度和品德高尚的绅士,但是你今天的态度让我遗憾。我不是没有证据,但是如果
我拿出证据来的时候,就没有办法我们俩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了。」

  拉尔曼沉默一阵,感到张一鸣既然敢来,当是有备,到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把
事情弄得更僵,否则只怕更难收场。想清此点,拉尔曼终于软下声来,「对不起,
我们是受人所托,所以……」

  张一鸣摇摇头,「不用说这些,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对你们的理解和对何总以
及你本人在这几年合作中为CL和家纺所做贡献的感谢,今天找你的就不会是我,
而是我们国安局的人员。」

  拉尔曼点点头,以他的经验自然知道张一鸣说的不是假话。「谢谢,张先生,
那你想怎么办?」

  从第一天从钟晨那里知道何凯华和张长丰之间的交易,张一鸣就一直在想这
个问题,现在他已经有了决定。

  「你们悄悄地退出CL,就像一个商业决策那样,我保证不对外公布雷登兄
弟退出CL的真相。」

  「你是说,你收购我们的股份?」

  「是。」

  「什么价格?」

  「原价。」

  「什么?」拉尔曼觉得为难,「现在家纺的资产状况大为改善,如果是在二
级市场,恐怕股价都翻了好几番了,你想原价收购?」

  「那没有办法,你们做了错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张先生,你知道我们是资产管理公司。在家纺资不抵债的时候我们投入了
资金,到现在家纺翻了身,而且我知道你还有让家纺重新回到资本市场的计划,
在这时候我们却退出CL,而且只收回原来的投资本金,连资金的时间成本也没
法弥补啊,我没法向董事会解释,也没法向投资人解释。」

  「那是你的问题,拉尔曼先生。不过正如你刚才说的,你们是资产管理公司,
资产管理公司的立身之本是什么?是信誉。如果让公众和投资者知道雷登兄弟拿
着投资人的钱以投资为幌子,却在国外窃取别国机密,这样的结果恐怕是毁灭性
的吧?」

  拉尔曼开始有些出汗,早就知道这姓张的中国人不可小视,本想着趁他不在
的机会把三超材料的技术搞到手,没想到还是在他手里翻船。这姓张的中国人说
是感激雷登兄弟在这几年合作中的贡献,所以提出私了,其实何尝不是在打着他
自己的算盘?公了对他没任何好处,损人不利己,而如果按他的要求私了,就等
于雷登兄弟公司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借了一大笔钱给他翻身,到最后却只收回本金,
连利息都没有,而且从人情上还得感激他。这真他妈的是吃了个大哑巴亏。但是
不按他的要求办又能如何?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五章悄然接盘

                 1

  「张先生,你的要求已经超出我个人的决策权限,这……」拉尔曼擦了擦额
头的汗珠。

  「连夜把你叫来,就是因为现在美国是白天,你可以跟总部联系,但是我希
望你们今晚能做出决定。协议我已经准备好,如果接受我的提议,明天,也就是
12月30号,我们签署,我保证31号之前把我的收购款支付到你们的账户上。
这样多好,你看,一个圆满的年度,从明年开始,我们就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拉尔曼的汗珠越出越多,这姓张的中国人看来早准备好一切,咄咄逼人,步
步紧逼,不打算给他们一点喘息和想办法的时间。看来他对独控CL是志在必得
了。

  「张先生,现在入是我们的圣诞假期,我们总部的董事会没法开会啊。」拉
尔曼又想到一招缓兵之计。

  然而对志在必得的张一鸣来说,这已经没什么作用。

  「拉尔曼先生,我说过,这是你的问题。我们中国人是不过圣诞节的。而且,
我想为了工作,为了一家百年历史的老牌大公司崇高的声誉而放弃圣诞假期,上
帝也会原谅的。不是吗?」

  拉尔曼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看清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的决心。

  「那好吧,你明天等我的消息。」拉尔曼像泄了气的皮球,有些有气无力。

  张一鸣微微一笑,「希望是好消息。拉尔曼先生,耽误了你晚上的休息和圣
诞假期,我向你致歉,也在此预祝你新年快乐。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之后,我们再
谈私人间的友谊,那时候我好好请你的客,怎么样?」

  拉尔曼无奈地一笑,心想,这个新年能快乐吗?有了这件事情,估计自己再
呆在北京这个位置的可能性很小了,还到哪里去请什么客?

                 2

  张一鸣回到CL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晨还在准备收购雷
登兄弟股权的合同,见张一鸣回来,她问:「怎么样?」

  「肯定没问题。对雷登兄弟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我是想,对你的任务来
说,我这样处理可以吗?」

  「可以。只要雷登兄弟公司退出,CL变成全内资公司,三超材料技术泄密
到国外的风险就下降了很多。这正是我们希望的结果。」

  「那就好。合同怎么样了?」

  「完了。不过,英文版的……」钟晨有些迟疑地说。

  「哦。」张一鸣明白,「我把乐乐叫来。」

  乐乐正在家里逗沉香,接到张一鸣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不回来?
跟你的赵大小姐小别新婚是吧?儿子也不要了。」乐乐还以为张一鸣跟赵敏在一
起。

  「少胡说。我现在在公司,你马上过来。」

  「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公司?还要我过去?你发什么神经?我不去。」乐
乐老大不高兴。

  乐乐这句话声音很大,张一鸣这边整个CL又只有他和钟晨两个人,夜里这
样的时间周围安安静静,所以钟晨肯定听见了电话里乐乐的话,张一鸣很有些尴
尬地看了看钟晨。钟晨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扭头向别处看了看,忽道:「我想起
来合同还有一点要改的地方,我去看看。」说罢出了张一鸣的办公室。

  「乐乐,有重要工作,我是你老公,又是领导,这都叫不动你?」

  「如果说老公,你该回家来,这身份在家里管用;如果说领导,我的领导又
不是你,是何总。」

  「我是公司总的领导,不能叫你来工作?」

  「不行。我正好准备辞职。姐姐生了孩子,现在轮到我了。老公,我真不想
干了,我想在家休息好,然后也生个儿子。」乐乐撒起娇来,把话也扯开了。

  「那是以后的事情。乐乐,现在你马上过来。」张一鸣的声音变得严肃,这
个时候实在不能任由乐乐扯开话题。

  乐乐还哼哼唧唧不情愿,这时张一鸣听见电话里传来欢欢的斥责声,「乐乐
你那么啰嗦什么?老公叫你去你就赶快去,这么晚了要没事他怎么会找你?把我
儿子还给我,你快滚。」

  张一鸣一听有些乐了,乐乐一向恃宠,他拿她总没办法,现在好了,有了欢
欢回来,以后让她多管管乐乐。

  电话里又传来乐乐跟姐姐斗嘴的声音,「你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明年我也生
一个。再说,我是沉香的亲小姨,又是他小妈,我怎么不能玩玩他?」

  「你想死。我儿子是用来给你玩的吗?」欢欢的声音。

  电话断了,张一鸣再听不到什么,他知道乐乐出发过来了。想起刚才听到的
情形,张一鸣心里一片温暖,哎,自己的这些可爱的女人们!

  乐乐到达办公室发现钟晨也在,十分意外,这才感到怕是真有重要的工作。

  张一鸣把合同给乐乐,「翻译成英文,明天要用。」

  乐乐把合同浏览一遍,吃惊地问:「雷登兄弟要退出?还是原价?他们疯了
吗?还是家纺出现了严重问题?」想起明天要召开的庆功大会,乐乐心里生出疑
窦,莫非庆功大会是个幌子,其实公司已经面临困境?但这实在不可能呀,乐乐
一直呆在公司,知道家纺的经营蒸蒸日上。

  「别问那么多,家纺好得很,没任何问题。雷登兄弟也没疯,他们有自己的
想法,我们不必去管。你只要知道这件事情对我们有利就行了。」

  乐乐看看张一鸣,又看看钟晨,从两人故作没事的表情她更加肯定这件事情
有内情,不过既然男人说别想那么多,她也就不在这里再问了。

                 3

  家纺的庆功大会在中国大饭店的会议室里举行,气氛热烈而轻松,家纺的管
理层回想起两年前濒临破产的那种局面,那时候的每一个会几乎都离不开讨论如
何卖家产,对比今天大家讨论着如何发奖励,尽管现在家纺还不能发多少奖励,
但是这种截然相反心境带给人的愉快远远超过了可能分派的那些奖励。

  然而,何凯华坐在主席台上心情却无比沉重,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
CL和家纺的会议了。就在这个庆功大会召开之前半小时,拉尔曼代表雷登兄弟
公司和张一鸣秘密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雷登兄弟公司将其持有的CL公司49
% 的股权以当初入股价4900万元转让给张一鸣。

  协议签署完成之后,张一鸣一边让钟晨立刻安排付款,一边和拉尔曼握手,
并笑着安慰道:「拉尔曼先生,不用这么沮丧,对你们来说,这是一笔很小的投
资,无论成败影响都不大。何况这两年里人民币升值不少,这4900万换成美
元后比当初还是有增值的。投资总有失败,对比有些亏损的甚至本金都损失殆尽
的投资,这笔投资不能说毫无收获。是不是?」

  拉尔曼无奈地笑笑,「你说得对。张,你太厉害了。不过静下心来想想,这
样做对我们是最有利的。所以,我还是谢谢你。」拉尔曼也算是纵横国际金融界
几十年的老手了,当断则断,愿赌服输,看淡胜败的本性已经融进他骨子里,既
然这次输了,再像个怨妇似的跟张一鸣说些气话除了徒显小器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平心而论,这也确实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双赢的解决办法。张一鸣得到
了最大的好处,雷登兄弟当然付出了代价,但这代价是最小的,既然出了这样的
事情,还指望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未免是痴心妄想了。

  张一鸣见拉尔曼说得还有几分真诚,便也怀着诚意道:「说实话,拉尔曼,
我这次的胜利来得很有些偶然,但是你们的失败却是必然,因为你们做了一个资
产管理公司能力之外,更是职责之外的事情。你是否承认这一点?」

  拉尔曼点头承认。

  「所以说,如果在正常的业务领域内,我想打败你们这样的国际老牌资产管
理公司,路还长着呢。我并没有那么狂妄,有了今天的事情就以为自己已经超过
你们。」

  「我们更加害怕的也正是你这样的人,张,你不狂妄,所以是更加有前途的。
希望下一次交手我们能赢你。」

  ……

                 4

  张一鸣在庆功大会上高度评价三超材料研究对家纺公司的重要战略意义,邀
请既是研究骨干更是元老的吴工、张长丰和吴歌三人在大会之后留下来单独会面。
吴工得到这样的意外荣耀,心情非常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准女婿张长丰的忐
忑不安。

  来到CL总部张一鸣的办公室,吴工才感到年轻的董事长的神色并不喜庆,
似乎不像是为他们额外庆功或褒奖而来。

  让大家都坐下后,张一鸣沉默了一阵,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这让吴工心头的
压力陡然增大起来。出了什么事情?

  终于,张一鸣脸色沉重地开言:「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这件事情既
是跟三超研究所有关的公事,某种程度上又可以说是你们的家事,所以今天把你
们三个叫来。」

  吴工和吴歌都非常奇怪张一鸣要跟自己家人说些什么,只有张长丰的汗珠遏
制不住,一颗一颗不断地从额头冒了出来。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六章团圆新年

                 1

  「你、你……」吴工听完张一鸣告知的事情真相之后,气得脑袋都晕了,指
着张长丰却说不出话来。三超材料是他大半生的心血,这小子却想偷偷的卖给别
人,而且是外国人。

  张一鸣替张长丰隐瞒了他在外面找小姐的事情,对张长丰来说这件事情如果
被吴家父女尤其是吴歌知道的话,后果更令他担心,所以他为此苦苦哀求了张一
鸣。张长丰知道自己出卖三超材料技术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而找小姐这件事情
张一鸣是有可能瞒下来的。实际上张一鸣确实在这件事情上答应了张长丰的请求,
交换条件是张长丰不得说出收买技术的人是何凯华。何凯华这两年来对家纺的贡
献大家有目共睹,他也赢得了家纺员工的尊重,张一鸣不想毁了他的名声。

  此时面对吴工的指责,张长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吴歌则是又气又高急,一边给老父顺气,一边恨声责骂不争气的男友。不过
责怪归责怪,吴歌心里更着急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张总,你……,这事会怎么
处理?」作为三超研究的主要成员,吴歌当然知道现在的研究已经跟军方有关,
她不清楚张长丰的所为后果有多严重。

  「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我知道长丰跟你们的关系,也知道他为研究出
了力,所以,我不会让他去坐牢的……」

  「谢谢张总。」张一鸣话还没说完,张长丰就感激不尽地说。

  「但是,我想公司你是不能呆下去了。」张一鸣转向张长丰说。

  听到这个结果,张长丰无话可说,他也没脸再要求什么,但是吴歌迟疑一下,
却有些不甘。「张总,我、我想……,长丰是有错,我们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育
他、处罚他。但现在这件事情不是总算没酿成严重后果吗?能不能……您这里就、
就原谅他这一次?」

  张一鸣对三超材料研究的重视使得他对这些研究人员很大方,自从军方对三
超材料的研究拨付经费之后,吴歌觉得在三超研究所的日子就变得更加充实而富
足,她和张长丰正计划结婚,当然不想张长丰这个节骨眼上失业。而且就算张长
丰能找到新工作,也难有现在这么稳定、收入高,更别说专业对口,一家人还在
一起。另外今天的庆功大会上已经决定实行股票期权奖励计划,所有人都知道张
一鸣来自资本市场,家纺现在这势头,重归股市只是迟早的事情,这个时候张长
丰离职,就意味着他的期权什么的全部泡汤,这代表着多大一笔收入现在没法预
计,但只要不是弱智,都会知道这笔收入介于「很大」和「非常大」之间。

  「如果他被开除,那、那我也不干了。我辞职。」吴歌突然说。

  「你、你胡说什么。」吴工气得骂女儿。

  「那我怎么办?我们就要结婚,长丰却失业了。还有啊,付出了这么久,眼
见可以拿到一点期权,现在什么都没了。」吴歌对父亲发气,然后又转向张一鸣,
软了下来,「张总,求您原谅他一次。」

  女孩子还是有一点小心眼的,吴歌看到张一鸣在处理张长丰的问题上这么尊
重自己家人的意见,就感到事情还有可为,所以才软硬兼施,力求挽回。吴歌说
辞职与其说是逼张一鸣,不如说是在逼自己的老父,她看得出来,老父如果开口
求情,作用肯定会相当大。

  看到目前这种有点僵持的场面,张一鸣心里不禁叹气,想想也不能完全责怪
吴歌,马上要结婚的她当然更多的是从自己居家过日子的角度考虑问题。张一鸣
并不害怕吴歌有赌气意味的辞职一说,但是他不能不考虑吴工的感受。所谓女婿
半子,难道要弄得吴工的一对儿女都离他而去?何况这对儿女在最艰苦的时候陪
在了他的身边,投身于他的研究之中。

  张一鸣看看吴工,虽然吴工没有说话,但老眼中还是流露出求情的意思来。

  张一鸣沉默良久,终道:「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再提。回去后进一步加强
技术保密工作,特别是,好好管教他。」张一鸣指向张长丰。「你们先回吧,如
何处理的事情,我再考虑一下。」

  「谢谢张总。」三个人都赶紧应了。虽然还未定夺,但看张一鸣这意思几乎
可以肯定会原谅了张长丰,至少是给了个死缓的机会。

                 2

  「你就这样原谅他了?」第二天钟晨知道结果后问张一鸣。

  「算了,看在吴工的面子上。以后吴工会好好管住他的。」

  钟晨无奈地摇摇头,「你太心软了,在处理雷登兄弟公司的时候你不是这样
的。」

  张一鸣也无奈地一笑,「对象不一样。」

  「我是担心有些人有些错误会一犯再犯。」

  钟晨的这个警告张一鸣不是没想过,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对于张一鸣这样
的一个大局的总决策人来说,管理的艺术就是平衡的艺术,在中国办事,天理、
国法、人情,一个都不能少,平衡就得在这三者之间找。钟晨的身份相当于一个
监察者,她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跟张一鸣不完全一样。

  「款已经付到雷登兄弟公司的账上?」张一鸣不想再说张长丰的话题,这小
子太不争气,想起他就生气。

  「是的。」

  雷登兄弟公司的离去意味着何凯华也将离开CL总经理的位置,就个人来说,
张一鸣倒是愿意留下何凯华的,但是刚刚跟他谈过,他婉言拒绝了。何凯华感谢
张一鸣为保留他的清誉所做的一切,也感谢张一鸣还继续相信他,「但是我自己
心里清楚我做过什么,我哪还有脸留下来呢?」何凯华说。

  「钟晨,你……」想到何凯华的即将离去,不自觉又转到钟晨身上来,「你
的任务是不是算完成了?那你以后……?」

  「我不知道。局里会有安排。」钟晨也变得有些寥落。

  「其实,其实我觉得三超材料还远不能说安全了。」张一鸣突然说。

  钟晨一惊,看了张一鸣一眼,才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说这话是出于另一个心
思,这不禁让钟晨的心湖轻轻一荡。

  「算了,我就直说了吧。」钟晨那一眼让张一鸣觉得有些脸热,大男人做事
何必躲躲闪闪的,「我想你能不能继续留下来?何总走了,我想你来接他的位置。」

  「总经理?」这一点出乎了钟晨的意料。

  「是。」

  「行吗?」

  「当然行,投资公司的事情我还没谢谢你呢,我已经跟季峰聊过,这一段日
子里投资公司的大主意基本是你拿的,不是挺好吗?现在盈利丰厚。我正想问问,
如果把投资公司的盈利算上你一份,不知道你的身份允不允许接受?我算是贿赂
腐化国家公务员吗?」

  「张总,你扯远了。」钟晨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说道。

  「好好,暂时不说这个。回刚才的话题,你能在CL留下来吗?」

  「我真的不知道。」

                 3

  元旦新年到了,当初劫持赵敏的三朵桃花第一次同以张一鸣的女人这个新的
身份欢聚过新年,虽说只是阳历年,感觉还是非常甜蜜,加上刘红、武清扬,当
然还有核心人物——不是张一鸣,而是小沉香,张一鸣只能忝陪末席——尽管说
起来还有人没有到场,但这基本上可以算一个大团圆的新年了。

  不过这个新年里,姚静却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闲适,作为市政协委员,姚静现
在有公众活动了,元旦的白天她得和其他委员们分组到一些社区街道体察民情、
表示慰问和送温暖,晚上市工商联还有一个新年晚宴。

  31号的晚上一家人在水郡的别墅里度过,现在人多了,只有这里才住得下。
吃了大团圆的晚餐之后,姚静、刘红、乐乐和武清扬凑了一桌麻将打起来,欢欢
现在有了儿子,一个人带着沉香自得其乐,没心思参与她们,也没时间专陪着张
一鸣,结果搞得张一鸣倒落了单。

  眼见着张一鸣在偌大的屋子里无所事事东游西晃,乐乐恶作剧地嘻嘻笑道:
「喂,你别在那转来转去,转得我头都晕了,连放了两次炮,这都怪你。」

  「是你水平差吧?」张一鸣趁机晃到乐乐身边,「要不老公帮你两把?」

  「去去,不行。我们在打赌呢。」乐乐推开张一鸣。

  「赌什么?」

  牌桌上四个女人都俏脸一晕,微微笑了。

  「不能告诉你。」乐乐娇嗔,「哎呀~ ,你快走开。」

                 4

  张一鸣无趣,又转到欢欢卧室,欢欢见他,立刻面带取笑:「怎么,吃了瘪
跑我这来找安慰来了?」

  「胡说,我来关心关心我的欢欢老婆。」看见沉香已经在小床上睡着,张一
鸣便把嘴凑到欢欢脸上亲了一个,「老婆,不想我?」张一鸣的两手已经不老实
地在欢欢胸前搓揉起来。

  「我想你……滚蛋。」欢欢让张一鸣刚刚性起,忽然推开他,脸上带着戏弄
的笑容。

  「怎么了?」张一鸣已经被欢欢勾得难忍。

  「会吵醒我儿子。」

  「那我们换个地方。」反正这别墅大着呢,房间多得很。

  「也不行。没人看着,儿子醒了怎么办?」

  「可是……」张一鸣面露苦相。

  「很想了?」欢欢满眼含春地问。

  「是,是。」张一鸣忙不迭点头,也许这时候应该主打悲情牌,「你就当可
怜可怜老公?」

  「那我看看你有多可怜。」欢欢笑嘻嘻地伸出纤长玉指轻柔地摸向张一鸣下
身,触手之处,果然坚如钢铁,而且经欢欢的玉指这么有意无意地抚弄几下,那
坚硬处更是又硬上几分。「哟,是挺可怜的。」欢欢同情地说。

  「是啊是啊。」张一鸣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了。

  欢欢忽然脸色一变,「是你个头。可怜也不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
己想办法解决去。」

  天哪,这样都不能打动她?张一鸣快仰天长叹了。

  「欢欢,你、你好狠的心!」张一鸣作掩面欲哭伤心欲绝状。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七章新奇赌注

                 1

  在欢欢处也碰了钉子的张一鸣无奈又无聊,卧室客厅、客厅卧室地又转了几
圈之后,见实在没人搭理自己,只好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到健身房的那个大浴
缸泡澡去了。

  在张一鸣的心里,对于这个大浴缸、这个健身房以至于这个别墅都有一种特
别的感情,有了姚静和乐乐之后的第一个元旦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是和欢欢来
这里交手,第一次见识这个超级大浴缸也是那一天,及至后来,又是在这里第一
次要了刘红,这里真的留下很多美好的记忆。

  张一鸣舒服地泡在浴缸里,闭着眼,慢慢回味着脑海中的一幕一幕,这时有
人进了浴室,张一鸣睁眼一看,是姚静。

  「小乖乖,你怎会么来了?」张一鸣心里大喜,姚静一向温顺而又善解人意,
有她到来自己定当不用干挨了。

  姚静已经在解衣,一边答道:「我来陪你。」

  光溜溜的姚静一跨进浴缸,张一鸣就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还是我静静体贴
老公。」

  姚静倒在男人怀里,立刻感到男人那坚矛顶在自己的臀间,而他的双手早已
急不可待地攀上了自己饱满的双乳,姚静知道男人今晚是憋急了,心里倏忽间更
觉得男人的好来,他急成这样也绝不愿违了女人的意让她们做不愿意的事情,哪
怕这些女人实际上已经是他的女人。

  姚静放软了身子让男人由着他自己的心意尽情地捏弄搓揉,她感觉此时的男
人就像一个大孩子,而自己的身子就是他最喜爱的一件玩具。

  事实上确实这样,当把姚静光滑细腻的身子在手中把玩,张一鸣心里就已经
充满了满足和喜悦,他已经不急于进入她。

  男人的喜悦让姚静的心里也跟着喜悦,她柔柔地一笑,道:「老公,我们今
天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生气吧?」

  张一鸣这才停住双手在姚静全身的游走,亲了她一下,「老公不生气,不过
它很生气。」张一鸣抬臀用坚矛顶了姚静一下,让她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姚静在张一鸣怀里坐直了身子,伸手扶住坚矛,缓缓让它进入到了该去的地
方。张一鸣心满意足地哦了一声。

                 2

  「告诉老公,你们打麻将赌的什么?」姚静蜜道的温润引得张一鸣贪心地将
坚矛深深扎到最深处之后,才声音里都透着无比舒爽惬意地问。

  姚静咬住嘴唇承受住男人的深入,然后方答道:「我们在赌你。」

  「赌我?」

  姚静略现娇羞,面色微微红了起来,但看得出心里却高兴,道:「我们先规
定今晚我们每个人都要让你爱十次……」

  每人十次?就是不算上欢欢,光麻将桌上这四个也得有四十次。张一鸣惊得
立刻打断姚静,「每人十次?你们干脆支一口油锅,直接把老公扔里面炸干算了。」

  「嗯~ ,你这次出去这么久,回来这几天也是先顾着公司的事情,哪里好好
管过我们?」

  张一鸣心想这话要是乐乐说的倒不奇怪,居然姚静也这样说,看来女人们确
实很思念自己了,可是……

  「不是不管你们,可你们也太狠了吧?有首歌叫什么来着?『让我一次爱个
够』,这就是你们的如意算盘吧?难怪今晚一直把老公憋着,就留着待会把老公
一次榨干?」

  姚静笑起来,「反正我们已经定下了,你不准反对,要是完不成任务你可以
先欠着。我刚才还没说完,每人十次是我们的赌本,我们约好打二十圈,和牌的
人就从放炮的人那里赢来一次,如果自摸,其他人就每人输一次。」

  张一鸣哭笑不得,这几个女人,把老公当什么了?

  「那你们谁赢了?」张一鸣拍了一下姚静的丰臀,假装生气。

  姚静笑得更开心,「我赢了。老公,你今天要爱我二十次呢。」

  张一鸣不禁笑起来,「你赢了这么多,难怪跑来兑现来了。那这次算不算?」
张一鸣抱住姚静的身子又是一阵加速冲刺,刺得姚静嗯嗯地只能娇哼,答不出话
来。

  这一波过去,姚静才喘着气道:「这、这次不算,从今晚上床开始。」

  这次还不算?感情刚才白忙活了。张一鸣装作悻悻道:「那算了,我还是留
点精力待会好迎接更大规模的榨取吧。」说完,张一鸣作势要把姚静从自己身上
抱下来。

  「不要。」姚静一把抱住张一鸣,「那这次就算吧,反正我赢得多,还有十
九次呢。」

  张一鸣觉得今天的姚静特别可爱,似乎恢复到刚刚做了自己女人的最初的那
些日子。现在,作为大姐的姚静已经在无形中被赋予了很多责任,虽然姐妹之间
都处得很好,但姚静还是时时刻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做事尽可能稳重、谦让,
这使得张一鸣再难得看到她使性子和撒娇的一面。今天一方面是单独跟张一鸣在
一起,另一方面姚静的心里觉得欢欢已经回来,自己也似乎可以放下大姐的担子
了,所以才格外轻松。

  姚静可爱的举动令张一鸣忍不住狠狠亲了她一下,「你赢了这么多次,都是
谁输了?」

  「嘿嘿,乐乐输得最惨,她手里只剩两次了,老大不高兴,现在又拉着刘红
和清扬打扑克牌,还是这个赌注,她想赢几次回来呢。」

  张一鸣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乐乐这死丫头今晚要干着急了。

  「静静,想不到你打麻将还这么厉害。」

  姚静的眼里立刻闪出调皮和快乐的光彩,「老公我告诉你,不是我厉害,我
们三个做手脚在逗乐乐呢。乐乐现在还拉着她俩玩扑克,肯定连最后那两次也会
输干净。她今晚会急得哭呢。」

  张一鸣眼泪都快要笑出来,这些女人们太可爱了!

                 3

  浴室的门一下被推开,乐乐冲了进来,背后还跟着武清扬。

  「我都听到了。不干不干我不干,原来你们出老千,今天的赌局全部作废,
我还是要我的十次。」乐乐冲姚静直嚷道。

  张一鸣仍然笑了一阵才止住,然后问乐乐和武清扬:「你们怎么来了?不打
牌了?」

  「乐乐姐输完了……」

  「不准说!」乐乐制止武清扬。

  武清扬抿嘴一笑,不作声了。

  原来,就乐乐手上仅余的那两次赌注,在刘红和武清扬的联合夹击下,没几
把就又输了出去。乐乐当然不甘心,就说姐姐欢欢那里还有十次,姐姐要带沉香
今晚肯定用不上,不如她借来做赌本接着赌。当乐乐把这事跟欢欢一说,欢欢气
得把乐乐好好骂了一顿,欢欢生气不为别的,是怪乐乐太没用,居然输了个底儿
朝天,这不等于彻底把老公输了出去吗?

  「乐乐你真没用,别来找我。你今晚就在床上好好练习自摸吧,省得下次打
麻将还输。」欢欢说。

  乐乐在张一鸣面前都可以恃宠撒娇的,但是在姐姐这里却是毫无办法,吃了
闭门羹,还挨了一顿骂,但心里仍是不甘,最后想到姚静今天赢得多,她性子又
柔和,不如找她借几次赌本来翻本。但就这样一个人来找姚静乐乐又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已然输出去,再来借是不是好像耍赖?小心眼一动,乐乐便拉了武清扬
来做陪。

  刚到浴室门口,恰听到姚静给老公解密今晚赌局的蹊跷,这一下乐乐得了把
柄,哪里还忍得住,立刻闯进浴室。

                 4

  「还不快进来。」赌局归赌局,既然两女都来到这里,张一鸣可不想等到待
会上床再要她们。

  乐乐毫不客气,她反正输得干干净净,已是光棍一条,还不知能不能要回自
己那十次的赌本,现在先在这里得一次算一次。

  武清扬是第一次来水郡别墅,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浴缸,还有,也是第一
次见到温婉稳重的大姐姚静这么赤条条地被老公抱在怀里,而那被坚矛深深扎入
的羞人之处亦在水下若隐若现,这情形让武清扬一颗心怦怦乱跳,只站在那里发
呆,也忘了应张一鸣的话。

  乐乐已经脱干净,看了一眼发呆的武清扬,上前就替她解衣。「死丫头,你
还装纯清是吧?」

  武清扬这才清醒过来,「不是,我……」

  「不是就快点,自己脱,我要先进去了。」

  乐乐甩下武清扬跨进浴缸,立刻从背后抱住了姚静。「静姐……」乐乐撒娇。

  「干什么?」姚静其实知道乐乐的鬼心眼。

  「静姐,你都进来这么久了。」

  「那又怎么样?」

  「你让一下我,好不好?」

  这时武清扬也小心翼翼地跨进了浴缸,却稍稍跟纠缠在一起的张一鸣、姚静
和乐乐三人离开了点。虽说张一鸣不在的时候跟姐姐们早已经裸呈相见地嬉戏过
多次,张一鸣回来后的这几天里也有过同床恩爱,但是今天这场景武清扬还是初
试,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

  见到武清扬的举动,姚静知道她的心态,于是对乐乐使个眼色。乐乐这疯丫
头,由她来给武清扬放松绝对没有问题。

  乐乐对姚静的用意是一点就明,立刻放了姚静来到武清扬身边,笑嘻嘻地一
把将她身子推转过去,令她背对着大家,然后轻轻拍着武清扬白皙的小翘臀,戏
谑道:「清扬,翘起来,让我们看看老公写的那封信还在不在。」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八章新年旧规

                 1

  乐乐此言一出,姚静想起武清扬刚来北京的时候臀瓣上张一鸣留下的作为她
确认身份的几个字,再次忍不住会心地笑起来。

  张一鸣也笑了,他想起当初写字时武清扬可爱的表情,那时她一直翘着可爱
的小屁股等字迹干了,才小心翼翼地穿上内裤,还不放心地问:「门主,会不会
蹭掉?要是蹭掉了怎么办?」

  「一般不会。但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到了北京已经蹭掉了,姐姐们不认你
那我没办法。」张一鸣吓唬她。

  现在看着武清扬住白白净净的臀瓣,字迹早已全无,但乐乐她们都知道那里
曾经的字迹,显然武清扬是把它们好好地保留到了北京的,真难为这傻丫头了。

  「早都没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武清扬转回身不让乐乐看,她知道乐乐
在戏弄自己,那字迹怎么可能留下这么长时间?而且自来北京后这段日子里,自
己的身子姐姐们也不知看了多少次,也知道那字迹早没了。

  「不行,我得看看。」乐乐不依不饶,武清扬只能拿眼看着张一鸣和姚静,
请求援助。

  张一鸣微微笑着,没作声,姚静反而笑劝武清扬道:「清扬,你就让乐乐看
看,满足一下她变态的偷窥欲。」

  武清扬知道今天大概是逃不出乐乐的手掌心,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平日里跟姐姐比这更露骨的玩闹也不是没玩过,主要是今天张一鸣在这里,武清
扬不知道和乐乐这样玩他高不高兴。现在既然张一鸣不作声,大姐又发了话,武
清扬于是一转身,将两瓣俏丽的小丰臀冲乐乐翘了起来。

  姚静见武清扬这么老实,忍不住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傻丫头,这么听话,
我们逗你呢。」

  乐乐也高兴地笑起来,「清扬,看你这么听话,乐乐姐今天奖励你。就这样,
别转身,不许动。」

  乐乐扶稳武清扬的身子,让她双手撑在浴缸边缘,将臀瓣翘得更高,然后对
张一鸣一个眼色。

  张一鸣武清扬见这架势,心里早已性动,姚静识趣地从他身上下来,张一鸣
起身走到武清扬身后。

  武清扬听见水声心里也猜出大概会发生什么,其实除了这个场景新鲜,其它
一切对她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心里却仍旧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只感觉乐乐姐的手轻柔地在自己臀瓣上抚摸,武清扬轻轻颤抖起来,这时,
又感到乐乐姐的另一只手在自己的溪谷摸了一把,便牵来一个滚烫圆润的东西,
顶在了那溪谷的口上……

                 2

  「静姐,你们今天出老千,不算,赢我的那十次你退我。」帮着张一鸣扶枪
上马,张一鸣开始在武清扬身上驰骋起来之后,乐乐退回到姚静身边厮缠起来。

  「我只赢了你八次,哪有十次?」刚才在麻将桌上姚静一家通吃,赢了乐乐
八次,赢了刘红和武清扬各一次。

  「八次也行,你先退我。另外两次我找她们俩退。」原来在打扑克牌的时候
乐乐又把手里最后的两次分别输给了刘红和武清扬。

  姚静笑起来,「愿赌服输,没得退。」

  「不是我不服输,你们出老千嘛。」

  「谁说的?你看见了?赌场上的事情,除非你当场抓住,否则都下了桌了,
哪还有退赌注的道理?你想想,这要是钱的话,都装进我的口袋了,还能掏出来
退给你吗?」

  姚静说的也是这个理,乐乐无可奈何,不禁嚷了起来,「静姐你不公平,你
是大姐,不主持公道反而带头对付我。我是相信有你在桌上才掉以轻心的,不然
我没这么容易上当。」乐乐这话还不完全是虚词,麻将桌上她老被抓炮,但也只
是奇怪今晚的手气差,却没想到三个姐妹在搞鬼,因为恰恰是姚静赢得最多,乐
乐觉得姚静不会做这种事。

  姚静笑得更开心了,「这要怪你没有跟家里的情况与时俱进,欢欢姐回来了,
我不是大姐了。」

  乐乐一时哑口无言,片刻后才拍打着浴缸里的水面叫道:「就算我没有与时
俱进,你们也不能出老千破坏家里的HX社会啊。我不管,我要找老公评理。」

  俩女都转头看向张一鸣那边,正好便看见武清扬的身子瑟瑟地抖了起来,小
脸潮红,嘴里的咿呀声也益发急促。

  「清扬要来了,快去扶着她点。」姚静赶紧吩咐乐乐,她离得更近。

                 3

  乐乐刚一抱住武清扬上身,武清扬的高潮便汹涌而至,光溜溜的身子又湿又
滑,在乐乐怀里抖得厉害,乐乐几乎抱她不住。张一鸣也没有忍耐,扶紧武清扬
胯部,猛冲几下后就着这光景便滋润了她。

  这时候,屋子外面传来隐隐约约「嘭」的一声,接着又是「嘭嘭」几声,那
是礼花升空的声音。十二点了,新年到了。

  乐乐一直等武清扬平息下来,才啐道:「死丫头,你可舒服了,新年的第一
次老公给了你。」

  武清扬也的确觉得今天这一次格外满足,闻言舒心地一笑,道:「谢谢乐乐
姐,我赢你的那一次我退给你。」这丫头在一边快活的时候居然还听到了乐乐跟
姚静说的话。

  乐乐大喜,武清扬退她这一次数量不多,但重要的是她开了个好头。

  「静姐静姐,听到没有?清扬都退我了,你也退我,八次。」乐乐冲姚静嚷,
姚静才是大赢家、大财主,把她手里赢过去的赌注要回来才是正事。

  张一鸣忍不住在乐乐和武清扬的屁股上各拍一巴掌,「你们这些臭丫头,赌
来赌去的,问过我没有?你们手里那些筹码充其量也不过是银票,我才是开钱庄
的,银票要我肯兑现才有价值,懂吗?」

  女人中最不怕张一鸣的就是乐乐,她秀鼻一皱,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
后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拿着这银票,我也许还怕你不兑现,但是现在我们每
个人都有银票,你要是都不兑现,你的钱庄就倒闭了,看谁更害怕。」

  张一鸣被乐乐说愣了,仔细一想她说的还真没错,这「银票」要是都不兑现,
自己「钱庄」里库存的「银子」又兑给谁去呢?银子兑不出去,钱庄可不就倒闭
了?

  张一鸣气得笑起来,扬手又要打乐乐的屁股,她尖叫一声「静姐」,逃到姚
静身边,把屁股藏了起来。

  姚静柔和地一笑,「好了别闹了。」说罢淌到张一鸣身边,「来,我给你洗
洗。都十二点了,欢欢姐和刘红还等着呢。」

                 4

  这浴缸的温水进水阀一直开着,以保持缸内的水温和清洁,张一鸣靠在浴缸
边躺好后,享受姚静帮自己清洗和放松。

  「静静,我听见你刚才的话了。」张一鸣忽然说。

  「什么话?」

  「你说欢欢回来了,所以你不是大姐了。」

  「是啊。怎么了?」

  张一鸣笑了一下,「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老婆个个通情达理,你们之间相
处得也这么好,所谓姐妹,那是年龄的区分,在我心里你们是没有那种意思的大
小之分的。」

  「哪种意思的大小之分?」

  「就是……你也调皮。」张一鸣发现姚静眼里调皮的笑意,才知她是故意问
的,于是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就是没有表示地位高低之意的大小之分。」
张一鸣还是把话说明了。

  姚静眼里的调皮转成温柔,「我知道,所以我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原来我们
三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欢欢姐拿主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没说完呢。」张一鸣接着道,「正因为在老公心里
你们都是一样的,无所谓正侧,无所谓大小,所以你们都不要太在意。但另一方
面,姐妹多了,总要有一个管事的,为大家做些协调工作,我想这还得要你来。」

  这才是张一鸣提起这番话的本意。

  「还是我?那欢欢姐……?」姚静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

  「你看,你心里还是想到那方面去了。不是说了,这是跟地位无关的事情,
这是一份辛苦活,你欢欢姐刚生了孩子,她哪有时间管大家的事情?就算以后沉
香大了,不要操那么多心了,这份差事欢欢也干不了啊。欢欢那脾气,三句话不
耐烦就恨不得动手的,她来管事,还不把这个家弄得鸡飞狗跳的?以前你们的事
情都是她拿主意,那是在江湖上,是为求生存,现在咱是在家里,是为求HX,
这可不一样。」看见乐乐和武清扬也都在听着,张一鸣便笑着问她们,「你们说,
老公说的对不对?」

  「对对。」乐乐连连点头,比谁都积极。

  乐乐最怕自己那亲姐姐,如果再让姐姐取代姚静管了事,乐乐以后就一点调
皮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她坚决支持姚静「留任」,不管怎么说,虽然张一鸣说
没有大小之分,但姚静既然管事,地位总归要特殊一点,在乐乐看来,姚静就变
成姐姐的制衡力量,必要的时候可以成为自己的保护伞。

  张一鸣一眼看出乐乐的鬼心眼,嘿嘿一笑道:「静静管事是没错,但是你特
殊,我决定将你单独划拨到欢欢名下,由欢欢管理。」

  「我不嘛。」水花四溅,乐乐叫喊着一下扑到了张一鸣身边来。

          卷三十第二百九十九章岚岚之父

                 1

  这一晚上张一鸣当然没有每个女人都爱她十次,真要这样的话,铁棒也磨成
绣花针了。不过他还是任劳任怨地让女人们个个都满足地睡去,这一点他能做到
的。虽然乐乐早已输光了「银票」,张一鸣这钱庄掌柜最终还是没少支「银子」
给她,哪敢啊,就当是贷款给她吧。

  第二天一大早,姚静要赶着去参加政协委员的送温暖之行,趁其他女人都还
睡着,张一鸣也起身和姚静一块出发,他去天鹅山庄看赵敏,顺便补上上次那未
完的午餐。

  到达华家,时间不过才上午十点多,但赵敏已经在厨房里指挥钟点工阿姨准
备午餐。

  「怎么回事?这青么早就做饭了,你姐姐还亲自下厨房?」张一鸣奇怪,悄
悄问陈鹭。虽然不是赵敏亲手在做饭,但对于这个年龄又是富足家庭长大的她而
言,能在厨房里掺合已是稀奇。

  陈鹭嘻嘻一笑,歪着脑袋道:「还不是姐姐想给某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原来如此。

  「你们知道我要来?」张一鸣又问。

  「不知道啊。」陈鹭小嘴翘了翘,「不过姐姐就是这样,她觉得你应该来,
所以就做了。还好你来了,如若不然的话,哼哼,」陈鹭开始摇头晃脑,「你知
道后果的。」

  张一鸣笑起来,「我没来的话你们也可以叫我嘛。」

  「哼,姐姐才不会叫呢,她宁愿一桌子饭菜倒掉。该你做的事,为什么还要
别人提醒你?那多没意思,姐姐最讨厌这样了。」

  这陈鹭,对赵敏的个性可是了解得透彻。

  「要不,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况你悄悄提醒我?我会感谢你的。」这还真有必
要,可以减少很多惹得赵敏生气的机会。

  「我为你们做的事还少了吗?也没见你感谢我。」

  「行行,说谢就谢,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陈鹭高兴地想了想,却一时想不起自己缺什么,「以后想到了
再告诉你。」

                 2

  中午这顿饭算是吃得挺高兴,席间陈鹭提到学校里今晚有一个学生会组织的
迎新年晚会,问赵敏去不去。赵敏看看张一鸣,不知道他能在这里呆多久,心里
有些犹豫,便道:「再说吧。」

  事情偏是这么凑巧,电视里北京台的午间新闻播报市五套班子各级领导在新
年第一天下社区、走基层、慰问老百姓的新闻,画面正好就有一组姚静在内的市
政协委员在某个街道慰问的情况。

  陈鹭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兴奋地叫起来,「咦,那不是姚……」

  虽然陈鹭及时收了声,姚姐姐三个字没说完,但是经她这一叫赵敏还是看见
了画面里的姚静。

  赵敏并非多么讨厌姚静本人,但是姚静跟她的竞争关系是客观事实,眼见着
姚静从去年成为《风云女性》新年第一期的封面人物,到今年的新年第一天又上
了电视台的新闻,赵敏心里怎会没有一点失落?赵敏并非羡慕姚静的风光,如果
没有张一鸣的原因,姚静即便当上国家主席赵敏也不在意,但是既然作为竞争者,
姚静的风光总让赵敏有些压力,赵敏想起跟张一鸣打的那个赌,自己真能让张一
鸣离开这些越来越出色的女人们吗?

  「哟,姚静什么时候当上政协委员了?」这时候华佳敏也无意识地说了句。

  一时间,赵敏的心里更加郁闷,却又不能直接发泄,便忽然对陈鹭道:「陈
鹭,快点吃,吃完我们去学校参加晚会。」

  刚刚还是「再说吧」,现在就变了卦,这回连陈鹭也没能马上弄清楚姐姐的
心思,「姐姐,去参加晚会也不用这么早吧?」

  「我们就不需要准备准备?再说还可以帮学生会布置会场,总比在这看着无
聊的电视好。你去不去?不去我先走了。」赵敏没好气地说。

  陈鹭这时候才猜出点端倪来。唉,又是自己引出的事端,陈鹭心中一叹,只
怪自己嘴太快,姚静不过在镜头上出现几秒钟,干嘛要大惊小怪呢?

                 3

  吃完饭赵敏真就拉着陈鹭走了,把张一鸣留在了家里。这时候大家也都明白
了赵敏的气从何来,俩姐妹走后,张一鸣无奈地对华佳敏苦笑。华佳敏说了句
「这孩子……」,便也无可奈何了。

  「一鸣,待会司机会来接我,我要到公司处理些事情,晚上工商联还有个新
年晚宴。你就在这里自己休息还是……?」华佳敏看了看时间问张一鸣。

  赵敏和陈鹭走了,华佳敏又得走,张一鸣当然没必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听说
司机要来,张一鸣忽然道:「华总,我今天再给您当回司机吧。」

  「嗯?」华佳敏笑起来,「你现在的身价可不一般了。」

  「那是在别人眼里。」张一鸣也笑笑,「在您这,我还能变到哪儿去。」

  华佳敏满意地点点头,她看中的正是张一鸣本质上的这种诚信和重情重义,
这种本质不因他自身的外部条件变化而变化,这也是华佳敏始终还是希望赵敏能
跟张一鸣有个好结果的原因,只有把女儿交到张一鸣手上,华佳敏才能在各方面
都感到放心。

  华佳敏电话吩咐司机不用来了,然后和张一鸣一同离开天鹅山庄。张一鸣重
操旧业,再次开起那辆熟悉的奥迪。

  将华佳敏送到公司后,张一鸣问清她准备六点出发参加晚宴,便道:「我去
看看我师姐,六点准时来这接您。」

  华佳敏想起要没有王丽就没有张一鸣这个司机,点头道:「你去吧,替我向
王丽问个好。」

                 4

  到了王丽家里,她一家人连同岚岚的姥姥都在。王丽和姥姥正看着电视,李
建国难得有这样的清闲时光,抱着岚岚在逗她玩,场面倍觉温馨。

  见张一鸣到来,王丽很惊喜,「一鸣你回来了?我们刚刚还说起你呢。」

  「回一个多星期了。」张一鸣答,又问,「说我什么呢?」

  「中午我们在电视上看见姚静了,她还真不错哈,政协委员了。」王丽语气
里透着高兴,替姚静,也替张一鸣。

  原来又是这事。姚静上一回镜,一不留神就气跑了一个,现在总算也有为这
事高兴的,看来她还不能算「票房毒药」。

  李建国走过来,把岚岚递到张一鸣手里,富有深意地笑笑,道:「好久不见
了,来,抱抱。」因为姥姥还不知道岚岚的身世,李建国不能说得太明白。

  李建国越是大度,张一鸣心里就越愧疚,岚岚倒是乖,到了张一鸣手里居然
一点不闹,滴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的脸,张一鸣抱着岚岚使劲亲了一下,便赶
紧递到王丽手里,「还是师姐抱吧。」

  王丽又接过岚岚,岚岚大概不愿意再在大人们手里被这样传来传去,开始挣
扎,嘴里叫着「姥姥」。

  「岚岚会说话了?」张一鸣又惊又喜。

  「你以为呢,岚岚已经一岁半多了。」王丽先是既得意又骄傲,倏忽间却又
黯然下来,岚岚能叫人了,可是该让她如何叫张一鸣?

  姥姥接过岚岚,岚岚又挣扎着要下地走,姥姥便扶着她摇摇晃晃地,一会到
了另一间屋去了。

  王丽的神情李建国都看在眼里,见姥姥进屋去了,他走到张一鸣身边坐下,
正色道:「一鸣,今天正好你来了,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您说。」张一鸣以为李建国有事相求,他决心无论李建国所求为
何,都尽一切努力帮上他。

  「你看岚岚越来越大,现在都能叫人了,我想,以后也让她叫你爸爸吧。对
外就说你认了岚岚作干女儿,这样说主要是对王丽的影响小点。至于什么时候告
诉岚岚真相,我们等她大了后再说。」

  李建国的话说到了王丽的心上,但这件事情如果李建国不主动提,王丽是不
可能自己提出来的,她不能太自私,对李建国太不公平。

  张一鸣没想到李建国说的是这事,心里的愧疚如狂涛一样瞬间淹没了他所有
的言辞,他讷讷了半天,也只能说出:「李大哥,这、这、合适吗?对您太、太
……」

  李建国淡淡地笑笑,「这事我想了有一阵了,确实,在我的位置,是不容易
接受自己的孩子也叫别人爸爸,但是反过来我又想,在你的位置,自己的孩子不
能叫自己爸爸,又何尝让人容易接受呢?我们单位有一对离异后重新组织的家庭,
女方是带着孩子过来的,现在孩子也是叫两个爸爸,他们家处理得很好,我觉得
可以学习。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多想想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纠缠问题。」

  张一鸣第一次产生想跪下谢罪的冲动,他忽然发现,对于有些做了错事的人
来说,宽容所带来的压力远比报复要大得多。

  王丽眼里噙着泪水,这时候,对两个男人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一鸣不再拒绝李建国的提议,这时忽然想起来,道:「师姐、李大哥,忘
了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有了个儿子。」

  「是吗?谁生的?」王丽脱口问道,她想起去年春节时张一鸣就说起会做爸
爸的事情,那时没来得及问仔细,后来张一鸣离开也就忘了这茬,可现在想想,
姚静她们三个都一直在北京,没见她们谁大了肚子呀?女人生孩子可不比母鸡下
蛋,还能一眨眼工夫就生下来了?

  「是、是……」张一鸣看看李建国,有些不好意思。

  「你就别在那里扭扭捏捏了,你害了那么多女孩子,老李都知道,他不说是
怕你难堪。」

  现在对于张一鸣在女人方面的状况,李建国确实已基本了解,他虽然不以为
然,但毕竟那是张一鸣的私事,他觉得自己也无权置评,李建国心想张一鸣现在
也算是有钱的富人阶层,可能多少染了点这个阶层热衷于追逐女人的陋习,但张
一鸣至少在其它方面给自己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张一鸣这才嗫嚅着说道:「不是她们几个。」

  王丽气得狠狠瞪张一鸣一眼,「又是一个新的?一鸣,你现在有了点钱也不
能太放肆了。女孩子害了一个又一个,你还有完没完?」

  「师姐,我可没害人,我对她们都挺好。」张一鸣小声辩解。

  「你少跟我狡辩。现在孩子谁带着呢?请了保姆还是……?」

  「自己带着。」

  王丽一哼,「你们带得好吗?」想了想又道,「啥时带她们母子来我见见。」
见张一鸣有些愣神,王丽又生气道:「看着我干什么?我是想让岚岚她姥姥教教
你们。」

            卷三十第三百章相遇艳姐

                 1

  张一鸣没在王丽家吃饭,准六点赶到朝华集团接上了华佳敏。

  华佳敏的办公室套间里有自己的衣柜、梳洗间和休息房,她此时已经整理过
容妆,换上一套绒面的旗袍装晚礼服,水红的颜色,设计出众、做工精良,穿在
身上显得成熟、端庄而且——性感!

  性感?这个词在张一鸣脑海里跳出来后他自己也吓一跳。也许是这旗袍太贴
身,把华佳敏的曲线暴露无遗。张一鸣不禁佩服旗袍的发明者,它既符合了中国
含蓄的传统文化,又能满足女人展现自身身体魅力的本能愿望,它不像西式服装
那样袒胸露背,却是在什么都不暴露中把什么都暴露了,所以说,中式服装里还
只有旗袍作为女性晚装最为大方、得体又漂亮,难怪深受女人们喜爱。

  「华总您今晚真边漂亮。」张一鸣道。与其暗自欣赏不如说出来,中国人说
君子坦荡荡,老外说赞美女人是绅士的美德。

  华佳敏淡淡笑了,「小敏都快二十了,我还有什么可漂亮的,今天是生意场
上的需要,没办法。」

  张一鸣从后视镜中看见华佳敏笑容里的一丝落寞,不禁体会到女人作为母亲
的矛盾心情,一方面她们欣喜于自己孩子的成长,另一方面孩子的成长却又不断
提醒着她们自己的年华老去,让她们心中滋长出越来越深的落寞与哀伤。

  对于华佳敏这样的心情,张一鸣也感到无能为力。

                 2

  「一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到达地点后,华佳敏问张一鸣,华佳敏
清楚张一鸣现在并非真的只是自己的司机,他要是愿意,完全有资格出席这种晚
宴。

  「算了吧。我出去转转,到时再来接您。」

  「一鸣,你为什么不愿意参与些这种活动呢?生意场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习惯了。我不爱出头露面。」这是作为操盘手养成的习惯,现在也改不了
了。

  华佳敏无奈地摇摇头,「那随你了。」

  华佳敏正要下车,张一鸣忽然想起姚静也要出席这个晚宴,作为工商联推选
出的新的政协委员,她还有一个简短致辞。

  「等等华总,我也去。」张一鸣忙说。

  「怎么改主意了?」华佳敏笑起来。

  「姚静也在里面,我偷偷看看她的表现。」张一鸣笑道。

  「哦。」华佳敏听见是这么回事,不好多说什么。她现在尽量在任何时候都
避免对张一鸣的其他女人发表意见。

  「您进去后忙您的,不用管我。」张一鸣又说。

  华佳敏嗯了一声。

  进到晚宴大厅,开席时间还没到,是宴会前的鸡尾酒时间,大厅里已到的人
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手里端着香槟或鸡尾酒,聊着不同的话题,或给旧识引见
新交,互相交换着名片。

  一个服务生经过,张一鸣顺手从他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然后四处转悠着,
寻找姚静的身影。

  转了一阵,姚静没看见,却发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陆婉。陆婉显然是
这场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不仅此时在她身边围着众多人士,不时还有人或
远或近的跟她招呼,她也频频点头或遥遥举杯应酬着。

  看见陆婉,张一鸣才想起也是好久没见她了,立刻欣喜地穿过大厅走到她身
后。

  「姐。」张一鸣今天心情很好,他知道陆婉喜欢听自己这样叫她。

  陆婉回过头,看见张一鸣,极其惊喜地低声叫道,「天,一鸣,这么长时间
你到哪去了?」

  张一鸣看见陆婉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这让他心头升起一片温暖,他
搞不清楚原因,但是能感到陆婉是真喜欢见到自己,也不光是这一次,每次都是
如此。

  陆婉回头对众人道:「我弟弟。我们好久没见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诸位。」
说罢向大家露出一个迷人的歉意的微笑,拉了张一鸣的手快步离开人群圈子。

                 3

  「这人谁啊?」陆婉拉张一鸣走后,旁人中有好奇的忍不住问,「没听说陆
婉有弟弟啊?」

  「肯定不是亲弟弟,没准,嘿嘿……」这一个的话里透着意思明显的暧昧。

  「你们这些男人,除了酸葡萄心理就是意淫。」一个女人插话,「陆婉那么
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走了,你们啥时见过陆婉这样的?人肯定是真亲戚。」

  「就是。」另一个女人附和,忽然想起什么,道:「好像陆婉还真有个弟弟,
还是几年前有一次我们在酒吧HAPPY,陆婉喝高了,嘟囔着弟弟生日来着,
几个字我也没听清。不过就听见过那么一次,陆婉好像不爱提她们家里人,今天
也算是怪了,这么高调把这弟弟推了出来。」

  男人中有人嘿嘿笑了几声,又有人道:「男人意淫,女人八婆。既然是人弟
弟,你管人这么多?怎么着,对人弟弟有那么点意思?」

  女人应付这等情形显然老到,立刻毫不脸红地答道:「去你的,我倒是对你
有意思,不过你老婆干吗?她今天来了没有,要不我找她谈谈?行的话咱俩今晚
就比划比划。」

  「可别,姐姐。」男人立刻拱手,「我们家那位还真来了,你可别给我添乱。」

  大家都笑起来。

  因为陆婉已经不在,这一堆人说没多久便渐渐散开,各自重新组合去了。

                 4

  陆婉拉着张一鸣来到洗手间外的吸烟区停下,这里人少,陆婉仔细端详了张
一鸣好久,方问道:「一鸣,听说你病了?」

  陆婉眼里有一丝担忧,这再次让张一鸣感到温暖,陆婉真的很关心自己。
「没有,我只是去休假疗养了一阵,这跟养病还是有蛮大不同的。」

  陆婉看张一鸣的面色也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随即又叮嘱道:
「你可别病了,姐最怕听到这个。」

  不久外面的晚宴要开始了,吸烟区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张一鸣和陆婉,
张一鸣这时才悄悄说:「陆姐,你今天这身上这件是不是那次穿的?」

  原来陆婉今天穿的也是旗袍晚装,缎面镶亮晶片,黑色,无袖,如果没记错,
那一次张一鸣就是在陆婉这一身黑色旗袍上射满白色斑点。

  陆婉眼里一下爱欲盈动,「你还记得?不过不是那件,那件被你弄脏了,又
没法拿去干洗,姐还能穿吗?所以另买了一件。」

  张一鸣不禁也回想起那天的旖旎,便感觉心中那欲望有点蠢蠢欲动。「晚宴
开始了,姐你进去吧。」张一鸣觉得要赶快摆脱目前的状况。

  「你不去?」

  「我不是来参见晚宴的,姚静会来,所以我偷偷溜来看看。」

  通往宴会大厅的门已经关上,在吸烟区这里能听见领导开始致辞,「姐你进
去吧。」张一鸣又说一句。

  吸烟区这里早没有一个人,陆婉看看宴会大厅的门,又看看不远处的洗手间,
那里也空无一人,保洁人员不知跑哪去了,陆婉忽然拉住张一鸣的手,飞快地拉
着他进了女厕,打开一扇隔间的门,又飞快地将张一鸣拉进去,然后从里面锁上
了。

  五星级的宾馆,厕所洁净而宽敞。陆婉在马桶上坐下,让张一鸣站在自己面
前。直到此时,张一鸣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进了女厕所,这可是他生平第
一次进女厕所,而且,下面即将会发生什么,用脚后跟也能想到。

  陆婉看着张一鸣,露出一个充满魅惑的笑,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也许是因为
晚宴的缘故,陆婉今晚的唇色涂得特别红艳,张一鸣只觉得下身一下跳了起来。

  「会有人吗?」张一鸣轻声问。

  「我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没见人进出,不会还有人的。」陆婉也小声答道。

  「……」

  张一鸣还想说什么,陆婉嘟起红唇,伸出一个指头立在唇边,示意张一鸣不
要再说话,然后捏住他裤上的拉链头,缓缓地向下拉去。

  没错,这个时候,只需做,不需说!张一鸣仰头闭眼,仔细感受起陆婉每一
个细微的动作,直到自己坚挺的长矛怒峙于空气当中。

  陆婉今晚也带了手套,不是上次那种缎面的,是黑色网状,她把手套脱了下
来才握住张一鸣的长矛,随后抬头向张一鸣妩媚地一笑,「待会还要出去,今天
不能把姐的身上弄脏了。」

  「那我待会怎么……?」张一鸣想到那最高峰的一刻怎么办?

  陆婉翘起一只葱葱玉指轻点了一下矛头,点得长矛又是一跳,「姐当然会让
你彻底舒服的,你才尝过姐的几分滋味?就以为姐没别的能耐了?」

  轻轻撸动几下,陆婉魅艳的红唇轻启,倏忽间,张一鸣便觉得进入一个温润
新世界。

  ……

  新的环境带来新的刺激,何况这还是随时可能来人的公共场所,陆婉唇舌交
替,手口并用,不一会张一鸣便感到爆发的冲动一阵阵冲向脑门。

  陆婉已非第一次替张一鸣服务,对他的反应已经熟悉,考虑到确实并非私家
场所,陆婉觉得让他快点到来也好,于是不但动作加快,眼中也作出些媚丝,鼻
中还开始故意哼出些靡靡之声来,刺激着张一鸣的各路感官。

  就在这时,宴会大厅里的喇叭里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几重门、转过几道弯地
传到张一鸣和陆婉的耳朵里,那是姚静开始致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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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一章尴尬隔壁

                 1

  陆婉听出姚静的声音,遂吐出张一鸣的长矛,一边轻握撸动,一边轻轻调笑
道,「一鸣,你的女人在那边正经八百地致辞,你却在这里把姐给偷了。」

  一个偷字,道尽这紧张、刺激又有些错乱的禁忌的快感,张一鸣本就到了爆
发的边缘,如何还经得起陆婉这话的一激,一个控制不住,即告喷薄而出。

  这一下陆婉也没料到,直觉一道白箭激射到脸上,眉眼嘴鼻即糊满一片,陆
婉「呀」地一声惊呼,立刻张口堵住了张一鸣的第二波发射,同时赶紧用手接住
下巴,生怕脸上的东西滴落到衣服上,那可是黑白分明,绝对无法掩人耳目。

  张一鸣今晚尤其您神勇,发射了十余波才渐渐停止下来。陆婉不敢掉以轻心,
也不敢乱动,直到确认张一鸣真的完了之后,才艰难地吐出长矛,长出一口气。

  张一鸣倍感不好意思,怎么又像个懵懂少年,一点都控制不住。

  「姐,对不起,你、你吐出来到马桶里……」张一鸣嗫嚅着。

  陆婉疲惫地从挂在壁上的卫生纸圈扯下一段,将脸上擦拭干净后向张一鸣迷
人地一笑,张开嘴让他看了看里面的空空如也。陆婉早咽下去了。

  「舒服吗?」

  张一鸣点头,当然舒服。

  陆婉开心地一笑,「是姐给你的新年礼物。」

  陆婉站起身来,整理好晚装,然后又俯在张一鸣耳边悄声问:「刚才那样,
如果是你的那些女人们,比如说外面那姚静,她会吐吗?」

  张一鸣摇头,她们当然不会。

  陆婉红唇含住张一鸣的耳垂,用舌头舔弄了几下,喉间发出充诱惑的磁性声
音轻轻道:「姐也不会吐,你的,姐喜欢。」

  张一鸣刚刚偃旗息鼓但仍被陆婉垂下的一只手抚弄着的长矛立刻又进入战斗
状态,张一鸣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陆婉弄得有些迷醉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赶上了
陆婉,结果发现陆婉略施手段,就再次成为自己的感官导师。不过这回张一鸣再
不像最初几次那么沮丧,因为他感到陆婉是真想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快乐,没别的
意思,既然如此,在她的牵引下探寻感官最本质的快乐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鸣,你越来越厉害,姐都有点受不了你了。」陆婉拍了拍再度坚挺的长
矛,捏住它塞回张一鸣的裤中封藏起来,「今天不行了,下次吧,啊?」说罢再
展笑颜,已是温婉妩媚,再无刚才妖艳淫靡之感。她真是一个魔鬼天使!

  「我先出去补下妆,没人就叫你出来。」陆婉拉开隔间的门闪身而出,一会
儿,张一鸣探头望时,见她正向自己招手,于是赶紧也蹿了出去。

                 2

  就在张一鸣和陆婉异类偷情的女厕隔间的隔壁一间,华佳敏大气不敢出地坐
在马桶上,直到隔壁两人已经离开很久,她的心跳还没法平静下来。

  宴会开始之前,华佳敏在洗手间补妆耽搁了很长时间,补好妆后宴会大厅里
领导致辞的声音传来,宴会已经开始。这时洗手间里已空无一人,华佳敏进入一
个隔间准备方便一下即刻去宴会大厅,就在她刚刚关上隔间的门,陆婉拉着张一
鸣进了洗手间。

  一开始华佳敏未曾注意情况的不同,直到突然听到张一鸣的第一句话——
「会有人吗?」

  女厕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华佳敏着实吓了一跳,在她还未判明情况不敢出
声之时,接着陆婉的声音响起——「我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没见人进出,不会
还有人的。」

  华佳敏希望是男人误入女厕的愿望化为泡影,这时候她可以肯定这一对男女
是来干嘛的。

  华佳敏一方面暗骂隔壁的男女,骂他们无耻且粗心,起码也要先各个隔间看
看确认没人再干那些勾当嘛,另一方面华佳敏又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去,搞得
陷入如此一个尴尬境地,这是华佳敏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华佳敏只得屏住呼吸,
盼望隔壁的男女早些完事。

  然而,让华佳敏更加惊讶得几乎晕厥的事情还在后面。

  稍稍稳定了情绪后的华佳敏坐在一板之隔的另一个隔间里,听着隔壁开始传
来悉索的声音,不多久,男人的声音再次想起——「那我待会怎么……?」,听
见这句话的一刹那,要不是华佳敏手快立刻蒙住自己的嘴,她险些叫喊出来。隔
壁的男人竟然是——张一鸣!?

  以自己对张一鸣的熟悉,又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华佳敏确信自己不会听错。
千百个念头在华佳敏脑海里急转交汇,天哪,一鸣这也太、太不着调了,竟然在
公共场所的女厕里干出这种事。那女人是谁?姚静吗?华佳敏对姚静不太熟,刚
才又没听仔细。

  马上又听到了女人的话,华佳敏听出来,这不是姚静,是陆婉。陆婉这个女
人华佳敏也算认识,今晚一进会场就遇上她,两人还寒暄了几句。

  那边已经传来吸吮的声响,不用亲眼看见,华佳敏也能猜出此刻隔壁的状况。
华佳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象隔壁的图景,但是所有的感官和大脑都不听使唤,
脑海中还是随着隔壁的声响产生清晰的图像。隔壁要是一对无关的男女也许会稍
稍好一点,但是华佳敏偏偏认识他们,尤其是张一鸣!

  上帝!华佳敏紧紧咬住嘴唇,随着隔壁的俩人进入状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也越来越快,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不断朝脑中涌来,到最后,华佳敏已经无法控制
一切,她恐惧地闭上眼,耳朵却更加仔细捕捉隔壁的每一个声音,再在脑海中合
成一副已经多年没有过的图像。

  ……

  「噗噗噗」,最后华佳敏几乎能够听见粘稠的液体打在陆婉脸上的声音,那
是张一鸣失控的第一发。

  天哪!华佳敏心中再次呼叫,脑中便一片空白,连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都不知
道。

  ……

  一切风平浪静,张一鸣和陆婉都走了,华佳敏休息好久,缓缓站起身,忽然
感到一道凉丝丝的滑液从蜜部滴落到大腿内侧,然后顺着腿间流下,这个发现让
华佳敏腿一软,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3

  错过姚静的致辞,张一鸣也没心思再进晚宴大厅,陆婉还有应酬不得不去,
俩人便在大厅门口分手,陆婉今晚似乎特别高兴,见四下无人,飞快地在张一鸣
脸上亲了一下,才推门进去了。

  张一鸣下楼到奥迪车里,呆呆地坐了会,正想着去哪里转转再回来接华佳敏,
便接到华佳敏的电话。

  「一鸣,你在哪里?」华佳敏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似乎特别疲惫虚弱,张
一鸣很是奇怪,宴会刚刚开始不久,难道已经喝了很多酒?

  「我就在楼下车里。」张一鸣回答。

  「你、你等我,我马上下来。我不舒服,想现在回家。」

  原来是不舒服,难怪。张一鸣点着车,打开暖气,让车里的温度先暖和起来。

  华佳敏出来了,张一鸣见她有些步履虚浮,赶紧下车迎上去把她扶住。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不想再呆下去了。」

  华佳敏不敢正视张一鸣的脸,轻轻推开他伸来扶自己的手。华佳敏当然并非
头晕,而是刚才卫生间里不为人知的一幕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她无法在晚宴现场
继续下去。

  张一鸣看见华佳敏脸上有着未退的潮红,心想她真是病了,不顾她的阻拦,
扶着她往车里去。华佳敏不再坚持,只是恍惚间鼻息中似乎传来张一鸣身上残留
的刚才那雄性激素的气味,脚下几乎又是一软。

  「您小心点。」张一鸣扶稳华佳敏进入了汽车后座。

                 4

  回到天鹅山庄,赵敏和陈鹭已经在家,张一鸣搀着华佳敏进屋后立刻对两个
女孩道:「你们妈不舒服,扶她回房休息。」

  华佳敏身体上本就没事,但现在不得不装出虚弱的样子,由两个女儿接过,
被扶到自己的卧室躺下了。看到两个女儿焦急地守在床前,华佳敏忽然感到一阵
欣慰,一直以来她独立支撑公司和家庭,虽说只有一个女儿,但因为女儿已经没
有了父爱,所以华佳敏已经好久没有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如此虚弱过,今天她忽然
感到自己不一定需要时刻都撑着,女儿已经长大,现在还有了个干女儿,俩姐妹
可以互相支持,甚至可以照顾她这个妈了。

  「你们下去吧,妈没事。」华佳敏露出一个笑脸对一对女儿说。

  「干妈,你的嘴唇出血了。」陈鹭看见了说。

  「是宴会上不小心自己咬的。」华佳敏的脸一下热了起来,胡乱撒了个谎。

  「妈你真没事?」赵敏又问。

  华佳敏点点头,「你们下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

  赵敏觉得让母亲安静躺会是没错的,便和陈鹭暂时下楼去了。待女儿们走后,
华佳敏悄悄下床,找了条干净的内裤,面红耳赤地赶紧把身上那条弄脏的换下,
扔到自己浴室的洗手池里。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二章母亲秘密

                 1

  「我妈怎么了?」下楼后赵敏问张一鸣。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送她去参加商务晚宴,没多久她就退场了,说是
头晕,让我送她回家。」

  「干妈脸有点红,可能喝多了酒。」陈鹭说。

  「没多大酒气呀也。」赵敏皱皱眉。

  「让她休息下,明天再看看。」张一鸣说。

  于是三人在客厅坐下,慢慢聊起了别的。

  「你们怎么这么早也回了?」张一鸣问赵敏。

  陈鹭立刻兴奋地嘻嘻笑起来,道:「姐姐现在出名了,都有FANS了。」

  「怎么回事?」张一鸣笑问。

  「就是上次在霍金演讲后提问时姐姐的表现,学校网上论坛里都传开了,争
论不休呢。有人酸溜溜地说姐姐没什么了不起,也就是变着花样出风头罢了,不
过大部分人都认为姐姐更加展现了北大学生的风采,主要说姐姐身上有一种大气,
其他两人从言辞上看倒也不能说没水平,但是跟姐姐一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今
天晚会上好多人找借口围着姐姐转,特别是剑南春带来一帮文科那边的。」

  「剑南春?是谁?」张一鸣觉得这名字倒是奇怪。

  陈鹭一下愣住了,该不该提剑南春的事情呢?

  「就是那天你看见的那个男生。」赵敏淡淡地说。

  张一鸣想起霍金演讲那天最后跟赵敏陈鹭在一起的男孩,原来是他。

  「这跟你们这么早回来有关吗?」张一鸣又问陈鹭。

  「哎呀,人一多了就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在一边闲着没事就瞎议论,说着说
着就扯远了,又扯起什么理科女生不如文科女生懂得感情,不是不是,原话是
『识得风情』,呕,酸溜溜的听得我都想吐。」陈鹭吐出舌头夸张地做了一个呕
吐的动作,「姐姐听着烦,我们就回来了。不过这一次剑南春还不错,是站在姐
姐这边的。」末了陈鹭还不忘对剑南春点评一句。

  虽然听得不是特明白,但差不多也知道了大概,张一鸣感到这个剑南春跟俩
姐妹的关系看来比较密切,中间应该是发生了点事情的。

  赵敏似乎牵挂着母亲,往楼上华佳敏的卧室看了几次,张一鸣想这是个机会
让她们母女更亲近,便起身告辞,临走又叮嘱赵敏照看好妈妈。

                 2

  华佳敏一直没有睡着,虽然已经回到家里,她的心情仍旧不能平静,总抑制
不住地想起今晚在卫生间听到的那一幕,尤其是最后那「噗噗噗」的一串声音,
就像打在华佳敏心上一样,打得心脏也跟着「嘭嘭嘭」狂跳不止。

  张一鸣走后,赵敏再次到华佳敏卧室,华佳敏这时候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些什
么,便闭上眼装作睡着了。

  赵敏见母亲脸上仍旧有些潮红,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有点烫,于是准备拧
一把毛巾给母亲擦擦。

  走进浴室,赵敏看见了扔在洗手池的内裤。

  赵敏好生奇怪,她知道母亲好洁,换洗的贴身衣物从不会隔夜放着,所以这
显然是妈妈刚换下的。赵敏伸手想将内裤捡出来,赫然发现内裤上那些湿漉漉的
痕迹,赵敏的脸立刻刷地一下红透到脖子。虽然还是姑娘家,但赵敏毕竟已近二
十岁,并非什么都不懂得,内裤上的痕迹从量和性状看都不似女人一般的分泌物,
赵敏隐隐约约感到难道、难道是……?怎么会这样?!

  赵敏面红耳赤地拎着那条内裤发呆,这时听见陈鹭也进了卧室。「干妈?姐
姐?」陈鹭轻轻地叫。

  赵敏手忙脚乱地把内裤扔进一个盆里,哗哗地接上水,以防陈鹭也进来发现
内裤上的秘密。

                 3

  张一鸣回到家里时姚静已经回了,女人们都在跟姚静嬉笑,说姚委员上镜真
漂亮。张一鸣进门正好见到本来屈腿侧身跪坐在沙发上的乐乐站到了沙发上面,
大呼小叫道:「大家安静,听我说,按照现在网络语言的标准语法,我正式宣布
静姐为『史上最』漂亮的政协委员。」

  室内温暖如春,张一鸣看着乐乐站在沙发上,宽松的家居裤腿下露出脚踝以
下裹在黑色短丝袜里足部,黑玉一般,煞是可爱,忍不住走到沙发前将她抱了起
来,亲一下道:「我宣布乐乐是我们家『史上最』捣蛋的调皮鬼。」

  乐乐勾住张一鸣的脖子,两腿一张夹到他的腰上,快活地问道:「老公,看
见静姐上电视了吗?」

  姚静过来拍拍乐乐的屁股,「先下来,把老公衣服都弄皱了。」

  张一鸣将乐乐放回沙发上,姚静替张一鸣脱下风衣,张一鸣笑道:「不敢当
啊,让史上最漂亮的政协委员替我脱衣。」

  「你就装吧你。」欢欢听见张一鸣回来,抱着孩子从卧室出来,听到他的话,
忍不住接过话头,「帮你脱件衣服就不敢当了,你晚上在小静身上耍威风的时候
怎么就敢当了?」

  张一鸣嘿嘿一笑,「静静再是史上最漂亮的政协委员也是我老婆嘛。来,我
抱抱我儿子。」

  张一鸣接过沉香,抱在手里高兴地大幅晃悠两下,嘴里「噢噢」地叫着,结
果沉香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嘿,他怎么了?」张一鸣莫名其妙,「不哭不哭,儿子不哭。」张一鸣一
边说一边晃得更厉害。

  欢欢一步冲上来,「给我。」先是小心翼翼地接回沉香,然后才冲张一鸣骂
道:「你发神经啊,晃来晃去的。」

  「小孩子不是喜欢吗?要不干嘛睡摇篮?」张一鸣特委屈。

  欢欢抬脚就要踢张一鸣,张一鸣躲开一步。

  「有你这么晃的吗?这么大动作,你吓着他了。」欢欢恼道。

  原来如此,张一鸣知错,嘿嘿一笑,心道这带孩子是真有学问,该好好学学。
想到这便想起今天师姐的话,别看欢欢比自己知道得多一点,肯定也是个半罐子
水,是该让她去师姐家,让岚岚的姥姥指点指点。

  张一鸣把今天到师姐家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说师姐请欢欢带孩子过去玩,
没敢说要欢欢去接受指导的话,否则欢欢肯定又要踢人。没料到即便这样,欢欢
想了想后还是说不去。

  「怎么了欢欢?师姐就像我的长辈一样,我很尊敬她的,我都答应了。」张
一鸣说。

  「尊敬?我看是怕吧。还长辈呢,长辈能跟你生孩子吗?我看你就是贼心不
死,师姐要不是已经结了婚,李大哥又那么好,只怕你早做出拆人家庭的勾当了。」

  张一鸣正是当初南下深圳为李建国报仇,才得以和欢欢成就宿缘,欢欢也因
此得知了张一鸣跟师姐之间的事情,这阵子回到北京后,姐妹间不免又有更多交
流,欢欢对王丽、李建国的情况便差不多一清二楚了。

  姚静知道张一鸣在师姐这件事情上始终愧疚,此时听见欢欢的话,忙拉了拉
欢欢让她别再说。其实欢欢也知道张一鸣心中愧疚,这正是她不想带着孩子去王
丽家的原因。

  「小静你别拉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气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世界上有几
个李大哥这样大度的男人?要是碰上别人,早拿刀砍他了。我为什么不去师姐家?
你想想,我要带着沉香去了师姐家,这倒好,俩女人,都带着他的孩子在那拉家
常,李大哥在一边看着会是什么感觉?就算李大哥大度,但是我们也得替人想想,
是不是?」

  张一鸣、姚静,还有其他所有人都没料到今天欢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在这
件事上欢欢的心思比姚静还要细密一些。

  「姐,你太伟大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心细呢?」乐乐叫道。

  欢欢瞪乐乐一眼,「你闭嘴。以前觉得我是男人婆是不是?」

  张一鸣心里真的感到很大触动,是啊,不能因为李建国宽容大度,就躺在这
宽容大度上面肆意撒欢,忘记替别人多想想。张一鸣在欢欢脸上亲了一下道:
「谢谢好老婆,你说得对。」

                 4

  沉香在欢欢手里睡着了,因为男人回了,欢欢将沉香放回卧室的小床上便又
出来和大家一起说话。

  姚静闲说起今天工商联晚宴的事,便道:「我在那碰见陆婉了,她今天对我
特亲热。」

  张一鸣立刻想起今晚在卫生间跟陆婉的那事,偷偷瞄了姚静一眼,见她不过
随便一说,并没有暗指什么的样子,看来不是陆婉对她说了什么。

  「别理她,居心叵测。」欢欢警告姚静。

  张一鸣一直没机会搞明白欢欢跟陆婉之间有什么过节,正想借机问问,欢欢
先转向他又说起另一件事来,「臭男人,你有了儿子就跑去师姐那显摆,那还有
一个人你告诉了没有?」

  「谁啊?」

  「赵大小姐。」刘红和乐乐不约而同说出来,然后一齐笑了,她们都猜出欢
欢话里所指。

  这话是说到张一鸣的心事了,其实他的心里也一直为这事犯踌躇,回北京后
那天中午第一次到天鹅山庄吃饭他就想找机会说来着,但怕赵敏生气,心里一犹
豫,结果饭没吃完中途离开便没说成。这事一开始不说,越到后面越不知道找什
么机会说才好。

  欢欢看张一鸣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就知道你,该说的地儿不说,可别怪
我没警告你,她们几个都跟我说过,赵大小姐的脾气可不好,你这个死色狼又馋
着她,我看你怎么办。」

  「我会找个机会告诉她,应该没什么吧。」张一鸣自己也不太确信地说。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三章如遭雷击

                 1

  自那天华佳敏因身体不适在新年晚宴中半途退场回家之后的几天里,赵敏发
现一向精明干练的母亲竟然有几次在独自做事时出现走神的情况,例如不知不觉
地停下来几秒,好像想起什么。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变化,陈鹭没有也不可能察
觉,但赵敏却能够。赵敏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虽说曾有很长一段叛逆时期与母
亲关系不睦,但终究是最了解母亲最细微生活习性的人,母亲这样的状况在赵敏
的记忆中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联想到那天意外发现的母亲内裤上的秘密,赵敏
心里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做女儿的,这等事情又如何向母亲开得口来询问呢?
赵敏只好将疑团留在心里。

  因为临近期末需复习备考,加之心里暗暗担心母亲会不会出现别的意外状况,
这些日子赵敏的时间便全部在学校和家中度过,没顾得上和张一鸣再见上一面。
张一鸣离开公司大半年后回来,也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最初几天打电话问过华
佳敏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便也没往天鹅山庄再来。

  二十余天过后,华佳敏状态渐渐恢复,精气神变回一如既往,赵敏这才心中
稍定,这天上午正好有些时间,她便想着去见见张一鸣,顺便还是想再问问他知
不知道新年晚宴那天的更多情况。

  车到国贸楼下停还好,赵敏才拨了张一鸣的手机。

  「你在哪?」赵敏问。

  「赵敏?哦,我……在公司。」

  张一鸣的话中有极难察觉的一丝迟滞,然而赵敏察觉到了。

  「有事吗?」张一鸣紧接着问。

  赵敏心中没来由地一动,几乎到了嘴边的肯定答复变成:「没事,我就问问。
你忙吧,我挂了。」

  挂断电话,赵敏下车径自走进国贸大厦,进电梯、上楼,到达CL后,她心
中的预感果然应验,张一鸣不在办公室!赵敏的脸色有些变了。

  虽然赵敏总共没来过CL几次,但是负责接待的文秘却是认得她的,知道眼
前这位年纪轻轻大小姐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尤其知道这大小姐的脾气不太好。见
赵敏脸色一变,文秘忙解释道:「张总只是临时出去,刚走不久,要不您在他办
公室等等?」

  见文秘小心翼翼的样子,赵敏心中对张一鸣再是不快也知道跟眼前这个员工
无干,于是勉强笑一下道:「算了,我没什么事,先走了。」

  「张总和杨小姐一块走的,好像是到下面酒吧去了,要不您去那儿看看吧。」
见赵敏客气,文秘殷勤地对转身离开的赵敏说。

  赵敏知道文秘说的酒吧即是国贸旁边的那家乐静店面,而杨小姐自然是乐乐
了。哼,已经都白天黑夜地在一起了,难道还嫌办公室里不方便表现恩爱,要跑
到那里去缠绵一番?难怪在电话中吞吞吐吐。赵敏在下楼的电梯里恨恨地想着,
本打算一走了之,可踏出电梯后突然转念,偏要去撞破张一鸣和乐乐的好事,于
是又向乐静店面而去。

                 2

  乐静店里上午相对清静,三张桌子有人,两桌是客人,另一桌便是张一鸣、
乐乐还有欢欢和沉香。

  原来,北京唯一的闲人武清扬现在已经回南宁,白天里张一鸣和姚静等其他
女人都要上班,只剩得欢欢一人在家带孩子,不免有些无聊,今天天气很是不错,
欢欢便带着沉香出来遛达遛达透透气。抱着个孩子毕竟不便到CL或者桃李公司
去,欢欢便到了国贸附近的乐静店里坐下来,然后给张一鸣打了电话,让他有空
就下来看看儿子。

  张一鸣此刻正把沉香举起来,嘴里逗道:「乖儿子,比爸爸还高了,喜不喜
欢?」

  毕竟父子血脉相连,沉香现在对张一鸣的气息和逗弄已经熟悉,被高高举起
后「咯咯」地笑着,口水滴了出来。

  「你看你,快给他擦擦。」欢欢嗔怪地抽出一张纸巾递向张一鸣。

  张一鸣嘿嘿一笑,将沉香放下到自己腿上坐住,正要接过欢欢手里的纸巾,
忽然看见与自己对面坐着的乐乐脸色有异。

  「怎么了?」

  乐乐正吃惊地看着店门的方向,张一鸣一边问一边顺着乐乐的目光回过头,
于是赫然看见呆立在门边的赵敏!没有生气,没有愤怒,赵敏本该充满青春朝气
的脸此刻纸一般苍白,神情呆滞而木然。

  坏了!张一鸣心里一沉,将沉香递给欢欢,赶紧起身走向赵敏,一边努力做
出轻松的神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怎么来了?」赵敏的神情茫然,喃喃自问,然后缓缓转过身,一
边走向门外一边喃喃着:「是,我是不该来的。她们三个原来都是你的女人,你
跟她们都有儿子了,你是绝不会离开她们的。」

  赵敏已经走到门外。「赵敏。」张一鸣追到门外拉住了赵敏,「你听我跟你
说……」

  「我、我要回学校,下午要考试。」赵敏被张一鸣拉住并没有挣扎,仍旧是
喃喃地说着话。

  赵敏出乎预料的「安静」反应把张一鸣吓住了,以张一鸣所熟悉的赵敏的性
格,她不该是这样的,此时张一鸣忽然感到宁愿赵敏充满怨恨地盯着自己,冲自
己爆发、叫喊,也害怕她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

  「考什么试?」

  「不知道。」

  张一鸣觉得赵敏的状态不对劲。

  「那你是怎么来的?」

  「开车。」

  「车呢?」

  赵敏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

  张一鸣的一颗心沉到了最底,再顾不得这是在外面,捧住赵敏的脸急道:
「赵敏,你别这样,欢欢和孩子的事情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只是没找到机会跟
你细说。我跟你道歉,行吗?」

  赵敏看着张一鸣一脸焦急却没有很大反应,张一鸣手松开之后,她转身又往
前走了。

  「你去哪里?」张一鸣再次拉住赵敏。

  「我要回学校,下午要考试。」赵敏重复着这句话。

  「可这不是往学校的方向。」张一鸣情急之下声调也高起来。

  「啊?那、那学校在哪里?」赵敏的神情再次迷茫起来。

  乐乐这时也已经出来到俩人身边,她轻轻拉了拉张一鸣,小声道:「赵敏有
些不对劲。」

                 3

  赵敏是有些不对劲。走进乐静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张一鸣和沉香嬉闹的情景,
也看见了欢欢,这是绑架之后赵敏第一次见到欢欢。

  她们三个都成了他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跟这些女人有儿子了!刹那间,
赵敏心中那无论是自信或自欺所支撑着的希望的大厦轰然倒塌,她知道自己再不
可能将张一鸣从那些女人的身边夺过来,跟张一鸣的那个赌局中自己已经注定了
失败的结局!认清这个事实的那一刻,赵敏如遭雷击,彻底懵了,脑海中一时似
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记得,一时又似乎满满当当,千万种思绪和记
忆全跑了出来堵塞在那里,将大脑堵得死死的,无法运转。

  懵了的赵敏把张一鸣吓住了,把一向调皮的乐乐也吓住了,在乐静店里等了
一阵最后忍不住抱着沉香出来看个究竟的欢欢也看出情况,忍不住冲张一鸣着急,
「你还犯什么傻,快把她拉到店里来再说,在外面喝西北风呢?」

  张一鸣想拉赵敏进店里,此刻的赵敏对什么都迷迷糊糊,偏是这件事情让她
本能地抗拒,在张一鸣硬拉着她往乐静店里去的时候,她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抗
拒的撕裂般的尖叫。

  赵敏的尖叫像一把刀子插进张一鸣的心里,张一鸣这时才猛然发现相对于任
性、倔强和发脾气,赵敏的惊恐、无助对他而言才是致命的利器。

  「好好好,不去店里。」张一鸣赶紧松开手,「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哪
里都行,多久都行,好吗?赵敏,你别这样。」

  只要不被往乐静店里拉,赵敏就平静下来,目光中恢复空洞无神的状态。
「我要回学校,下午要考试。」她又喃喃地说了一遍。

  「她这样还能考什么试呀。」乐乐焦虑而无奈地插一句。

  眼前的状况让欢欢对张一鸣恨得牙痒,忍不住骂道:「张一鸣,你这个死男
人,真恨不得一刀砍死你,你看你把一个女孩子害成什么样了?早叫你先跟她说
清楚你就是拖拖拖,不然再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天性中的江湖侠义之
气让欢欢完全忘记某种程度上说赵敏还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她只是作为女人对赵
敏这个样子感到同情,对造成赵敏受伤的人——尤其是男人感到愤慨,砍死张一
鸣的话固然有些意气之说,但欢欢表达的心情却是真实无欺的,如果张一鸣不是
自己的男人,欢欢替赵敏出手教训他是绝对可能的。

  张一鸣此时哪还有心思理会欢欢的话,又对赵敏道:「要不咱先回家,就别
去学校了,好吗?」

  「回家?」赵敏愣了一会,「好。」说罢转头又往开始那个方向走去。那既
不是学校的方向,也不是回家的方向。

  张一鸣再次拉住赵敏,「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4

  大二上学期的这个期末,赵敏和陈鹭这对著名的美丽与智慧并重的姐妹遭遇
考试的滑铁卢,赵敏病倒在家,所有科目全面缓考,而与赵敏心意相连的陈鹭每
门考试都是半个小时即交卷——这是规定所允许的最早交卷时间,随后匆匆赶回
家陪伴姐姐,因为这次姐姐的病况大不同于以往,令所有人都揪心不已。

  那天张一鸣将赵敏送回天鹅山庄,华佳敏也在家里,张一鸣硬着头皮把情况
简略说了一遍,华佳敏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难看地听完过后只说了四个字:
「你先回去。」

  当夜,赵敏呕吐不止,吐尽了肠胃中所有的东西,此后数日也是不能进任何
食物,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彻底消瘦,渐若黄花。

  华佳敏在第二天就请了医生和特护到家里来,因为赵敏自回家后就再不肯离
开家半步,任何地方都不肯去,包括医院。医生的诊断是赵敏因为情绪受到刺激
的关系造成内分泌和神经反射系统紊乱。「关系不大,只要情绪渐渐稳定和好转,
身体内部系统就会恢复正常,呕吐的症状也就消失了。现在暂时打点滴维持她的
身体所需吧。」医生安慰说,但随后又告诫道:「不过情绪的稳定是最重要的,
一定不要让她再受刺激,否则症状加深最后就有可能变得不可逆转了。」

  张一鸣在第二天也再次来到天鹅山庄,那时医生刚刚离开。这回华佳敏直接
将张一鸣拦在了门外。

  「小张,现在小敏的情况很不好,我没时间也没心思跟你多说。根据刚才医
生的建议,我现在给你说三条,从现在开始到我主动找你之前,这段时间你不要
来向我解释任何事情、不要通过任何渠道——例如陈鹭——来打听小敏的任何情
况、也不要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来探望或出现在小敏面前。如果做不
到,别怪我不念过去的情份,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即便张一鸣只是华佳敏的一个身份低微的司机的时候,华佳敏也没对他说过
这么重的话,张一鸣张口结舌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哦,还有,小敏在CL的股份,我想转让出去,如果你有意愿,我可以先
考虑转让给你。我知道你现在有这个实力收购小敏的那一部分股份,是吧?」

  「华总……」张一鸣的叫声像一声哀鸣,现在不是有没有实力买下股份的问
题,让一个曾是那样看重自己、那样帮助过自己的长辈作出今天这样的决定,张
一鸣看到的是华佳敏对自己的失望——彻底的失望,这才是让他觉得比死还难过
的事情。

  华佳敏摇摇手,「你先走吧。」说罢转身回房去了。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四章离开北京

                 1

  在厦门大学的陈鹭母亲接到女儿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里刚叫了一声「妈」就
哭了起来,可把接电话的母亲吓了一跳。陈母以为女儿在北京遇到什么不顺心的
事,甚至受了什么欺负。但想想也不应该呀,北京不是有她干妈和姐姐赵敏在?
陈母已经知道赵敏这个干女儿家的条件相当好,保护好赵敏和陈鹭姐妹两个当不
至于有任何困难。陈母焦急追问之下,电话那头的女儿才抽抽嗒嗒地说出情况,
原来是姐姐病了,病得很厉害,所以女儿寒假不回厦门,要留在北京陪姐姐。

  女儿哭成这样,陈母自无不同意之理,同时心里也替干女儿赵敏担心开来,
从陈鹭的表现看来,赵敏的情况定是相当不乐观。

  陈鹭父亲回家之后,陈母便将情况跟他说了,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
亲女儿不回,干女儿病重,与其在千里之外想念亲女儿又担心干女儿,反正厦大
这边也已经放假,不如夫妻俩就去一趟北京,除了看望一对女儿,正好也跟那边
的另一个母亲华佳敏见一面。互相的干女儿都认了这么久,双方家长却还是只闻
其声未谋其面。

  主意既定,陈家哥父母简单收拾,第二天便飞抵北京。

  如医生所说,赵敏的情绪渐渐平稳之后,身体状况也慢慢恢复正常,已经可
以进食,只是心情仍旧抑郁,不爱说话,对于造成自己目前这种状况的有关张一
鸣的事情,更是绝口不提。

  自从赵敏父亲不在之后,华佳敏便需独自一人照顾着女儿的一切,考虑她的
衣食住行还是小事,顾及她的喜怒哀乐才是让华佳敏倍感压力的,就像这一段日
子,她既想跟女儿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又担心哪一句话没能注意到便把女儿重新
推回前几天的状况甚至更糟,这真是让华佳敏左右为难,心力交瘁。

  陈家父母的到来让华佳敏意外而欣慰,他们算是赵敏的另一对父母,有了他
们帮手,华佳敏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了可以略松一口气的感觉。双方在华家的
客厅里第一次见面,华佳敏脸色的憔悴让陈家父母知道她这一段日子的辛劳,也
知道赵敏情况的严重。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家父母急于上楼去看赵敏,华佳敏也没多说,只是叮嘱
一句:「请干爸干妈别问小敏关于她生病原因的任何事。」

  陈家父母猜出情况不寻常,都点头应了。

                 2

  出乎华佳敏的预料,赵敏一见到陈家父母,情绪突然完全放开了,叫了声
「干爸、干妈」之后,什么也没说便「哇」地一声泪流成河地哭了出来,一时之
间再也收势不住。

  从当年在厦门第一次见到赵敏,陈母就喜欢她,陈母一直觉得赵敏比陈鹭要
懂事成熟因而也坚强得多,今天见到赵敏消瘦成这个样子,又娇弱地哭成这个样
子,心里早疼得一揪一揪的,一下坐到床头将赵敏搂进怀里,不断抚摸着她那一
头长发哄道:「不哭,乖女儿不哭了,干妈来陪你了,一直到你病好,干妈都不
离开你。」

  看到赵敏放声哭出来,华佳敏的心里反而松一口气。这是赵敏生病以来第一
次流泪,第一次放声痛哭,华佳敏知道这有利于情绪发泄出来,对赵敏这种因心
而起的病来说是肯定有好处的。

  赵敏前几天的压抑某种程度上说是因为华佳敏和陈鹭对一切都太过了解,反
而抑制了她对她们的倾诉,赵敏需要一个新的、既不知道一切又亲近得自己愿意
在其面前痛哭的倾诉对象。干爸干妈的到来正好契合了赵敏的这种潜在的心理愿
望。华佳敏悟出其中的道理,轻轻拉了拉陈鹭,俩人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陈家
父母和赵敏三人。

                 3

  陈鹭的父母下楼来,已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从他们的脸色来看,这两个小时
里的情况还不错。

  「我想带赵敏去厦门。」陈母下楼后的第一句话便对华佳敏这样说。

  「嗯?」华佳敏一时不明白陈母的意思。

  「带她去散散心,另外这个季节厦门的天气也比北京好,这对赵敏的身心都
有好处。」

  华佳敏想这倒是不错的建议,只是她不得不叹一声道:「可是小敏现在连家
门都不肯出,医生护士都是我叫到家里来的,昨天才刚刚撤走。她怎么肯去厦门
呢?」

  陈父这时插进话来,「没关系,我们已经跟赵敏说了,她愿意去。现在是问
问您的意思,不知道您放不放心。」

  华佳敏听说赵敏愿意去厦门散心,心里早高兴起来,脸色也舒展开,喜道:
「陈老师看您说的,小敏现在也是管你们叫爸妈的,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我们就尽快准备,明天就动身吧。」

  有了解决办法,三位做父母的心情都舒坦了些,华佳敏心里一方面高兴,一
方面又很是过意不去,对陈鹭父母道:「你看你们为小敏的事大老远来到北京,
我都还没来得及招待。要不你们在北京再呆几天?我专门给你们派一辆车和司机,
让陈鹭一起陪你们在北京玩玩。」

  「不用了华总。」陈母将陈鹭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摸着她的手一边对华
佳敏道,「现在我们两家就这两个宝贝女儿,也别说谁是谁亲生的,都一样当亲
生的疼着,现在赵敏这个样子,我们哪里还有心思在北京玩呢?赵敏刚才自己也
说想离开北京,越快越好。」

  「哦。」华佳敏沉吟一声。

  陈鹭这时忽然对华佳敏道:「要不干妈您也跟我们去厦门吧,您还没到我家
去过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陈鹭父母立刻附和,邀请华佳敏前往。赵敏在这样的
特殊时期,华佳敏对她本就有些不舍,听陈鹭和她父母这样一说,想想这确实不
失为一个好提议,便没有过多推辞地答应下来。

                 4

  华佳敏严厉的三不政策让张一鸣知道了这次问题的严重性,因此也更加不敢
轻易违反三不政策,害怕彻底失去挽回的机会。但另一方面,华佳敏如此绝然说
明赵敏的情况相当不妙,而对赵敏的情况不得闻不敢问,不免更加深了张一鸣心
中的焦虑和担忧,这让他在这些日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却又束手
无策。

  女人们都知道张一鸣的心情,即便是欢欢,最初几天还数落一下张一鸣,到
后来见他真是着急,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欢欢也不忍见他这样,也转而安慰起来。

  最后是刘红带来一个好消息,原来她这天无意中听到医院同事说起,才知道
华佳敏请到家里的医护人员就是协和医院的。这个消息让张一鸣精神为之一振,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打听赵敏的情况而又不会被华佳敏发觉的渠道。

  刘红已经从医护那里问过了,回家后便把赵敏从反复呕吐数日不能进食只能
靠输液维持到渐渐好转的过程告诉张一鸣和其他人,听得张一鸣一阵阵心痛和懊
恼,再不要说欢欢,他现在自己也产生恨不得拿刀砍自己的念头来。

  「刘红,你每天都去问问护士,我想知道赵敏每一天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不行了,护士昨天已经撤回来了。」

  「啊?」张一鸣显然极度失望。

  「你也别急,既然护士撤回来,说明赵敏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是不是?」刘
红安慰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情况会不会反复呢?」张一鸣不踏实,「刘红,你
能不能拜托那医生也好护士也好,请他们定期打电话过去询问赵敏的情况,就说
是追踪观察,为病人负责。」

  「嗯,这样也行,我明天跟他们说说。」

  「不过别让华总知道是我们在打听。」

  「知道。」

  第二天下班刘红就带回来了新的消息。「赵敏她们都到厦门去了,今天刚走。」

  原来,刘红拜托了那位医生之后,医生很快就把电话打到华家,却一直没人
接听,打华佳敏的手机也是关机。这位医生算是相当肯帮忙的,虽然奇怪刘红为
什么这么关心这位姑娘的病情,但什么也没问,下午又打了华佳敏的手机,这回
通了,一通话才知道华佳敏她们刚下飞机不久,已经到了厦门。

  「老公,她们到了厦门,我们医院的医生就不好老打电话去问情况了,华佳
敏会奇怪的。」刘红说。

  「我知道。」张一鸣无奈地点点头,刚刚得到的一条信息渠道断了,而这回
她们到了厦门,张一鸣就更加没什么办法在华佳敏不知晓的情况下得知赵敏的情
况了。

  赵敏去厦门了。从那天在乐静店里发现张一鸣跟欢欢有了儿子这一晴天霹雳
般的事实开始,赵敏始终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话,不论是责怪的、愤怒的、哀怨的、
狠毒的话,或是平和的、嘲讽的、赌气的、绝情的话,赵敏什么都没有说,实际
上如果不算那天她迷迷糊糊中跟张一鸣的对答,那么应该是从那天发现沉香的那
一刻起,赵敏就再没有跟张一鸣说过话了,直到此刻,她离开了北京。是想离开
这个伤心地么?是短暂的、抑或永久地离开?张一鸣想知道,但是不知道。

  「欢欢,跟我去健身房,我想跟你练练。」此时此刻,张一鸣有一种渴望,
渴望欢欢能像从前那样将自己暴打一顿。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五章悲欣交集

                 1

  这一个春节算是张一鸣过得最不舒坦的春节了,当然这种不舒坦是在张一鸣
的心里,表面上,那天跟欢欢在健身房里活动了一场之后,他就将对赵敏的担忧、
对自己的懊恼压到了心底。

  那天在健身房里,欢欢面对着张一鸣,眼神里是少有的忧虑。欢欢多年混迹
于江湖道上,「花姐」的名头那更是跟狠辣冷漠密不可分,她岂是一个多愁善感
之人?欢欢眼里的忧虑让张一鸣忽然意识到,他的心情将影响到身边所有的女人,
因为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生命都跟他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因自己的过失而始
终消沉懊恼或烦躁不安从而影响身边的女人们,对于她们来说这未必公平,在自
己而言,这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所以,面对欢欢的忧虑和迟迟不肯动手,张一鸣最终强令自己放松了神情,
以玩笑的口吻道:「欢欢,你是害怕已经打不过老公,还是舍不得打老公了?」

  「舍不得?打死类你我都不心痛。」这就是欢欢说话的风格,「可如果赵敏
不能接受我们姐妹、不能接受沉香,就算我把你打死又有什么用?她就能忘记一
切已经存在的事实?她的病就能立刻好起来?」

  「欢欢,赵敏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很懊恼,所以才想找你活动活动,也算是发
泄一下,但是你相信我,发泄完就没事了,你不用为我担心,静静她们也都不用
为我担心。」

  「真的?」

  「当然真的,赵敏算什么呀,等她从厦门回来我一定把她搞定。」张一鸣大
声地说着大话宽欢欢的心。

  欢欢不相信地哼了一声。

  「难道你还不相信老公?我这么多好老婆,连你这样又漂亮又有本事又见过
世面又经过风浪的都能搞定,她一小姑娘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欢欢心里岂能这么轻易就信了张一鸣的话,但想到即便他是为宽慰自己而犯
贫,客观上对他的心情不再郁结也有好处,既然他想活动,就陪他出出汗也好。

  「死色狼!」欢欢想罢,发狠的一脚,猝不及防地使劲向张一鸣踢去。

  「好,这才像第一次的时候在这里跟我打架的欢欢老婆。」张一鸣反应迅速
一招接住,「待会去大浴缸泡澡,谁输了谁帮对方搓背。」

  「臭男人,就会装,哪次洗澡不是我们侍候你。」欢欢恨恨骂道,第二招紧
接而来。

  ……

                 2

  海面上风和日丽,赵敏静静地站在船头,前方,极目之处是海天一色,身后,
海岸线已褪成一线淡淡的轮廓,像水墨画里轻轻的一笔。虽然海水一直拍打着船
舷,传来有节律的哗哗声,但赵敏一点不觉得喧嚣,海水的声音与身后城市里的
声音完全不一样,总是让赵敏的心变得安静。

  整个寒假赵敏都在厦门度过,除了期间去了一趟泉州。这个假期里,华佳敏
和陈鹭一家人全部以赵敏为核心展开活动,到达厦门休整一些日子之后,赵敏的
身心状况迅速好转,到春节时,从她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来。年初一这天,赵敏
说想去寺里烧香,于是大家就近去了厦大外面的南普陀寺,完了赵敏忽然想起泉
州著名的开元寺,便说想去那里也烧烧香,于是在年初二,由陈鹭爸爸开着车,
大家便又去了泉州。

  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9年),唐玄宗下令全国各州建一座开元寺,在
历尽千余年历史变迁之后,这些开元寺大多数已经湮没于沧海桑田中不复存在,
但仍有一些得以在不同的地方幸存下来,泉州开元寺即是其一。泉州开元寺是目
前福建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全国现存最大的开元寺,而泉州开元寺之著名,还
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弘一法师曾在此传法和修行多年。弘一法师最
终亦圆寂于泉州。赵敏之想起前往此开元寺,也正是因为想起了他。

  上香过后,在后山舍利塔附近的弘一大师圆寂前之绝笔「悲欣交集」四个大
字的石刻前,赵敏呆呆地站了好久。

  虽然赵敏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大家都知道她心里的伤口不可能这么快
就了无痕迹,从南普陀到开元寺,大家默默看着赵敏虔诚地敬香,直到在「悲欣
交集」的石刻前发呆,就知道她在寻找一种治愈心灵的力量。然而,新年初一初
二这样的日子,两大著名寺庙里的拥挤和鼎沸让赵敏没有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从泉州回来的第二天,天气晴朗,为了让干女儿开心,陈家夫妇提议出海一
游。作为大学教师家庭,陈家可算殷实,但还远谈不上阔绰,他们计划带大家出
海也只是乘坐一人一票的那种大游船在近处转转。没想到中国人民日渐富裕的日
子和新年快乐的假期让春节期间这种游船的生意特好,到达码头后,华佳敏看着
一船满满的人,估计这恐怕像前两天南普陀和开元寺里旺盛的香火一样,热闹归
热闹了,但对于此次特殊状况下的赵敏却未必有益,想了想便说她出钱,就自家
这些人租一条小船单独出海。

  这次来厦门,陈家夫妇坚持让华佳敏和赵敏住自己家里而不是酒店,现在他
们跟华佳敏已经真像亲戚一样熟悉,何况受过西方教育的他们也不像一般国人那
样硬充面子,单独租船的费用对他们有些昂贵,但对华佳敏却是小事,于是便依
了华佳敏的提议。在陈家夫妇看来,只要能对赵敏有好处,其它的东西都无所谓。

  这次出海的感觉果然不错,不光是赵敏,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这样闲适地坐着
一条船远远离开海岸线,然后停下来在海面漫无目的地漂浮,大家的心也变得毫
无压力的轻轻漂浮了起来。

  赵敏喜欢上了这样出海,于是这个寒假的后半段,租船出海成了赵敏最主要、
几乎是唯一的活动。

                 3

  「陈鹭,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出家呢?」站在船头的赵敏眺望着海天的尽头,
忽然冒出一句。

  「嗯?哪些人啊?」陈鹭走到赵敏身边,和她并排站着,一齐眺望远处。

  「就是那些出家的人。」

  「嗯——」陈鹭想了一下,「现在的人为什么出家我不知道,不过过去的人,
据说好多都是因为生活贫困,出家可以有口吃的。好像朱元璋就是这样,嘻嘻。」
陈鹭也知道自己有点胡诌,所以笑起来。

  「李叔同当年应该并不贫困啊。」赵敏依旧盯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哦,你是说弘一法师啊,对了,出家的人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看破俗
世的无奈苦楚和对人生感到悲哀,所以……啊?!」陈鹭忽然紧紧抓住赵敏的手
臂,「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不会是想……出家吧?」陈鹭又紧张又焦
急,还不能大声,以防在船仓里跟开船师傅说话的华佳敏听见。

  赵敏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陈鹭,淡淡笑了一下,「不会的,我只是忽然
想起弘一法师的『悲欣交集』和李叔同那首著名的短歌。」

  陈鹭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赵敏,知道她说的短歌肯定是《送别》,便轻轻
摇晃着身子小声哼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
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真的很好听,姐姐。」哼唱完毕,陈鹭显得意犹未尽。

  「是啊,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这是不是就是李叔同最终变成弘一
法师的原因呢?」

  陈鹭无法回答,只是在赵敏身边靠得更紧。

  「如果说知交就是你将心交给了他的那些人,那我的知交只有两个,现在也
是一半零落,就剩下你了,陈鹭,我们以后也会天涯海角地分开吗?」

  陈鹭知道,姐姐话中零落的那一个自然是张一鸣了。「不会的,我们不会分
开的姐姐。」陈鹭的眼眶一下红了,「姐姐你别说了,说得我心里好难过。现在
跟那时候不一样了,相隔多远也能见上面,哪有什么天涯海角。」

  「陈鹭你不知道,天涯海角在人的心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天涯海角。」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反正我不会离开姐姐,人不会,心也不会,我们永
远在一起。」

  「你说一个人临死了,为什么还会『悲欣交集』?」赵敏又说。

  「我不知道。姐姐我们别说这个了好不好?」陈鹭对这样的谈话有些担心起
来。

  赵敏没理会陈鹭的要求,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是因为即将离开一个旧世界,
进入一个新世界,或者按佛家说法,是要结束一个旧的轮回,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因而总有些留念,但更有些向往,所以『悲欣交集』。而且,我总觉得弘一法师
在那一刻,终究是欣要大于悲的。」

  「姐姐,我们别说这个了。」陈鹭再次提出抗议,总在讨论一个人临终前的
所思所想所感,这让陈鹭很不安,正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4

  陈鹭一看号码,竟然是张一鸣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接是不接。张一鸣打
电话来目的何在,陈鹭不用想也知道,但是华佳敏对张一鸣的三不政策她跟陈鹭
也讲过,告诉陈鹭不准和张一鸣通消息。这一回华佳敏对张一鸣真的很恼怒,在
她护理好女儿的恢复和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不想受到张一鸣的干扰。

  「陈鹭,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就在陈鹭犹豫的时候,偏偏华佳敏的声音
在背后响起,她恰巧这时从船舱里出来了。

  「哦,我……」陈鹭迟疑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谁啊?」陈鹭装
模作样,努力使情形看起来像是在接一个不熟悉的电话。

  「陈鹭,是我。」电话里,张一鸣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在做
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你干妈不在旁边吧?别让她听到是我。我想问你……」

  「哦,你、你打错了。」陈鹭喀地一下挂断电话。张一鸣紧张兮兮的说话让
就站在华佳敏旁边的陈鹭心里更加紧张得厉害,她没法再装下去,只好挂断电话。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六章失落心情

                 1

  「陈鹭,他没有打错吧?」赵敏身子没动,仍旧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却突然
冒出一句。

  「啊?谁?」陈鹭更加惊慌失措。姐姐站得离自己很近,她恐怕是听到电话
里面的声音了。

  赵敏确实听见了电话里面的声音,虽然很小,听不出内容,却足以让她分辨
出是谁。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呢?那个刻骨铭心的声音,只要有一个字落入耳朵里,
足矣。

  不光是赵敏,华得佳敏虽然离得稍远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但从陈鹭一开始
接电话时的反应早已猜出八九分。智商奇高的小探花陈鹭情商可不怎么样,撒谎
吹牛、装模作样、故作镇静等等这些把戏绝对不是她的强项。

  华佳敏本来碍于赵敏在旁边不好说破,现见赵敏既然已经听出来,便对陈鹭
道:「陈鹭,记着干妈说的话。」

  「记得,所以我挂断了。」看来姐姐和干妈都已经知道,陈鹭便也不再隐瞒。

  「没关系,妈。」赵敏这时转过了身来,「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们不必担心
对我有什么影响,像瘟神一样地避着提起他。」

  华佳敏和陈鹭都是一惊,「小敏……」华佳敏叫了一声。

  赵敏淡淡一笑,「我懂了,失去的同时也是解脱,所以,我现在的心里大概
也可以说是悲欣交集吧。『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猜弘一法师用生命中最后的
力气在写着『悲欣交集』四个字的那一刻,心里想的一定是这类似的一句话。很
多时候,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我们最后才发现自己坚持的只是要等一个结果,
已经不在乎这结果是什么。」

  「好好。」华佳敏露出笑容,「小敏,你能这样想就好,这说明你真的长大
了,妈很高兴。」

  「姐姐,你是真的吗?」陈鹭露出的却是疑惑的神色。

  「当然……真的。」

  海风吹得赵敏的发丝飞扬起来,挡住了她的双眼。赵敏转过身去,再次面向
着远方的海面,背对着陈鹭和母亲,才轻轻用手指勾下脸上的秀发,秀发下,被
遮住的眼里晶莹闪亮。

                 2

  「我们回去吧。」海风把眼里的痕迹吹干之后,赵敏转过身来,「干爸干妈
还等着我们吃饭呢。唉,真的好想多呆些日子,可惜要开学了。」

  今天是这次在厦门的最后一次出海,开学日期临近,赵敏、陈鹭和华佳敏已
定好明天返京的机票,所以陈家父母在家准备一顿丰盛的饯行晚餐。

  晚餐上,陈母对赵敏显得恋恋不舍。其实赵敏并非第一次来干妈家,只因这
次情况特殊,陈母有些放心不下而已。华佳敏在一旁看着陈母对赵敏诸多交待,
又反复叮嘱陈鹭说两姐妹要互相照顾,心中已明白并感激陈母的心意,为让她也
宽些心,华佳敏便提起下午在船上的事情,说赵敏的心结已解,没什么事情了。

  虽然并不知道张一鸣其人,但陈家夫妇此时已经知道赵敏这回生病的大概原
因,只是大家一直都不在赵敏跟前提起,只见今晚居然能说起此事,便可知赵敏
已经基本无碍,陈母不禁松了一大口气,忍了好久的话终于可说来:「这就对了,
小敏你这么优秀,哪个男孩子都不值得你这样。」

  对于干妈的话,赵敏淡淡一笑没有做声。晚餐的气氛自此之后变得真正轻松
起来,除了陈鹭偶尔还会瞄一眼姐姐的眼神。

  饭后,陈鹭借故扔垃圾一个人下了楼,垃圾扔过之后,陈鹭掏出手机迟疑起
来。要不要给张一鸣打个电话呢?

  对于张一鸣,现在陈鹭真是又恨又同情。这次把姐姐气成这样,不恨他才怪,
但是,今天在电话里听到张一鸣的声音,陈鹭的印象中似乎第一次听到张一鸣这
么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地说话,不禁又觉得同情。一个大男人,目前也算是事业有
成,有些头脸和地位,若不是心里有姐姐,怎么会这样?所以陈鹭才犹豫要不要
给张一鸣回个电话。

  回吧,既然都能在姐姐面前提起张一鸣和那些事情了,干妈的三不禁令也就
该放松一点了吧?想到这里,陈鹭终于拨通了张一鸣的手机。

                 3

  华佳敏和两个女儿一行三人刚走出首都机场航站楼就看见了向她们快步走来
的张一鸣,母女三人俱是神色一变。华佳敏和赵敏都是意外之色,唯独陈鹭有些
揣揣不安,像个担心被发现的出卖了自己人的内鬼。华佳敏她们的行程就是陈鹭
告诉张一鸣的。希望没有做错,如果对姐姐造成了不利影响,自己就罪不可恕了,
陈鹭紧张地想。

  还好,赵敏的神色变化之后很快恢复正常,她仿佛没看见张一鸣的样子,把
头转向别处。华佳敏眉头却皱起来,她对张一鸣违背她的话感到不快。

  张一鸣走到三人身边,先叫了声「赵敏」,赵敏仿佛没听见,张一鸣又对华
佳敏心虚地笑笑,道:「华总,我正好送一个朋友上飞机,没想到碰上您。」

  华佳敏轻轻哼一声,「你送人倒是奇怪,不在二楼出发厅,却在一楼到达厅
外转悠。」

  「妈,车在哪?怎么还没到?」赵敏插话进来,她看了半天没见来接机的车。

  华佳敏也有些奇怪,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哦,华总,司机我让他回去了。我送人完正好碰见他,一问知道是来接您
和赵敏、陈鹭的,我想我顺便,不如我来接,所以就让他先走了。」

  原来如此。但是华佳敏相信自己的司机是张一鸣打发走的,却不太相信他今
天正好来送人。但是,华佳敏现在对张一鸣也是又生气又无奈,毕竟,他耍这些
小手段还是因为心里有愧,华佳敏也不好生太大的气。

  「妈,无所谓。」华佳敏还没想好怎么做,赵敏忽然又说,随即她又对张一
鸣道:「那就坐你的车走吧。」

  赵敏一句话听在张一鸣耳里无异于天籁之音,令他的神采一下飞扬起来。

  「华阿姨。」张一鸣正大喜过望地接过赵敏手里的行李,忽然又一个声音从
他背后响起。「赵敏,陈鹭。」这个声音叫完华佳敏后又跟赵敏、陈鹭打招呼。

  「剑南春?你怎么来了?」陈鹭惊讶的声音。

  张一鸣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孩子,捧着一束花,他记得正是在北大讲堂见过
一次的那位。

  「赵敏去养病这么久,我听你们宿舍的燕子说你们今天回来,所以来接你们。」
剑南春回答陈鹭,也算是对大家解释。「赵敏,祝贺你康复。」剑南春又转向赵
敏,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那是一束康乃馨。

  「谢谢。」赵敏淡淡一笑,将花接过。

  还好不是玫瑰!陈鹭在心里又是悄悄一吐舌,她和赵敏回来的时间也是她在
QQ上跟燕子说的,没想到转到剑南春耳里,他也跑来接机,结果跟张一鸣撞了
车。

  华佳敏看见剑南春,心里的想法几乎跟陈鹭一样,就是担心对赵敏的心情会
有何影响。

  没想到这孩子也来了,若是在其它时候倒没什么,但今天情况应该算是特殊,
张一鸣和剑南春都来添乱,不知小敏会怎么样,毕竟刚刚恢复的她心理可能还比
较脆弱。

  看到赵敏接过花束时的表现,华佳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女儿真是差不
多没事了。

  赵敏这时催促大家:「好了,我们先上车吧,别老站在这里。」

  结果,剑南春坐了副驾驶,华佳敏母女三人坐后排。

  一路上,剑南春还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赵敏说上话,张一鸣则基本不被包括
在内,他感到自己成了外人。这感觉相当不好,张一鸣心里忽然间生出一股莫名
的滋味,这是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过的,酸溜溜的滋味。

                 4

  回到天鹅山庄,张一鸣再遭打击,华佳敏说一家人刚刚回来都很疲惫,需要
休息一下,因此不留他和剑南春吃饭了。华佳敏的话无疑是一种客气的「客人请
回」的表达,令张一鸣感到很是难堪,所幸剑南春也遭同样待遇,张一鸣的面子
才没有彻底扫地。但饶是如此,想想当初曾是出入自由的座上宾,可见华佳敏此
番对自己的惩罚算是相当严厉,张一鸣还是感到无比的难过。再加上在路上就有
的那种酸溜溜的滋味,张一鸣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罐。

  其实华佳敏这回暗示送客,倒不完全是还在对张一鸣生气,也真是因为想休
息一下。当然,若在从前,即便她们想休息也不影响留下张一鸣在家里,很早以
来天鹅山庄的华家对张一鸣而言就几乎已经等同于自家了。

  对于张一鸣这个自己一直很欣赏和喜欢、一直希望最终能照顾自己的女儿走
完一生的年轻人,华佳敏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太绝情,就算他不能跟女儿在一起了,
也不至于要恩断义绝的。但这次事件中女儿心中的伤痕确实太大,在没有彻底确
信女儿不会再受伤害之前,华佳敏不得不在女儿和张一鸣之间建起一道保护墙。

  华佳敏注意到张一鸣脸色的难堪和难过,终于又补充道:「一鸣,你放心,
待我想好一些事情之后,我一定会找你谈谈的。这段时间你自己也可以多想想。」

  华佳敏的话让张一鸣心中稍微好过一点。看来自己还没有被宣判死刑,自己
还有机会,张一鸣强打起精神,道:「我明白。不管怎么样,为赵敏好是最重要
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你回去吧,小敏上学期考试全部缓考,开学后还得
补考,这期间我们就都不要打搅她。等小敏所有科目考完,我也有时间的时候,
我会跟她先聊聊,然后再找你吧。」

  张一鸣恋恋不舍却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走前想再看赵敏一眼,赵敏已经进
屋去了。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七章忧伤电波

                 1

  帮赵敏把行李搬进屋的剑南春出来了,张一鸣问他准备去哪,要不要捎他一
段,剑南春想了想,摇了摇头。从上次在北大百年礼堂第一次见到张一鸣,剑南
春已经猜出他就是那个令赵敏为之欢喜为之忧伤的男人,根据今天从机场一路回
来的情况看,差不多可以肯定赵敏这次的生病也跟这个男人有密切关系,剑南春
不知道跟这个男人单独坐在一辆车上自己能说些什么。

  张一鸣今天的心情也并不开朗,出于礼貌地一问,既然剑南春婉拒,他也没
再多说,开车先走了。

  离开天鹅山庄,看看时间,十二点刚过,一时之间张一鸣却不知道该去哪了。
今天为了接赵敏的机,张一鸣离开公司时特意将工作都作了安排,心里头准备的
就是接上赵敏后一天都呆在天鹅山庄不再回公司的,没想到现在铩羽而归,连门
都没得进。现在是回公司还是直接回家?公司有乐乐在,家里有欢欢在,她们都
知道张一鸣今天去接赵敏了,若见他这么早回去,用膝盖也想得出是怎么回事。
张一鸣不想再把自己跟赵敏之间的任何波折带回家去影响其他的女人。

  车开出一阵之后吗,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张一鸣被堵在了路上,这倒帮
了漫无目的的张一鸣的忙,使他不必马上决定去哪里。巴不得堵到下午下班时间
才好呢,张一鸣第一次对堵车充满感激和期待。

  无聊之中张一鸣随手打开收音机,交通广播里正播着流行音乐的节目,这是
张一鸣完全不懂的一档节目。不过无所谓,张一鸣并不在意听什么,只不过想为
自己杂乱的思绪添一个背景声罢了。

                 2

  赵敏从窗户里悄悄看着张一鸣跟剑南春说了几句话,看情形是问剑南春要不
要上车,剑南春摇头后,张一鸣自己钻进车里,开车走了。

  直到张一鸣的车看不见,赵敏离开窗口,在床上坐下来出神。陈鹭洗了把脸
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赵敏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了姐姐?」陈鹭问。

  「没什么。你累吗陈鹭?」

  「还好。」

  「那你陪我出去一下。」

  「现在吗?去哪?」陈鹭有些奇怪。

  「随便,就是开车转转。」

  「哦。」陈鹭心想出去转转也好,这回去厦门之前,姐姐在北京曾是死也不
肯出门的,现在这个心结算是解开了。

  俩姐妹下楼跟华佳敏一说,华佳敏的想法跟陈鹭一样,便也没多说,由她俩
去了。

  天鹅山庄有很大一片,光走出去就得花二十几分钟,赵敏和陈鹭的车在山庄
的大门追上了正独自走着的剑南春。

  「上来挤挤吧,我送你回学校。」赵敏将车停在剑南春身边说。

  虽然newbeetle的后排十分狭小,剑南春一年轻小伙子坐进去定是
相当不舒服,但赵敏这句话还是让剑南春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答应。

  newbeetle载上剑南春后再次开动,陈鹭这时候才似乎感到姐姐开
车出来的本意就是在此,心里便有些说不清的感觉。陈鹭觉得,姐姐在感情上的
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就像干妈阻止张一鸣跟姐姐接触一样,似乎对剑南春也保持
一段时间的隔离比较好。一个人在心态不平和、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最好避免
做出任何重大决定。可姐姐今天似乎是专门来追剑南春的,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剑南春上车后很高兴,找些话题问起厦门的事情、大海的事情,又说自己没
见过海,希望有机会也能去厦门一游,等等。

  赵敏似乎专心开着车,结果剑南春多半的话都是陈鹭在回答,而平时叽叽喳
喳的陈鹭今天也没多少说话的心思,不久之后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变成三个人
各想各的心事。

  也许是意识到车厢里的沉闷,赵敏随手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一男一女
俩主持在热烈地聊着一支乐队的成长出名过程,仔细一听,说的是F。I。R乐
队。他们已经聊到尾声,最后只听女主持说:「好了,刚才简单聊了一下F。I。
R乐队的经历,现在我们开始接受歌迷的点歌,你可以发送短信或者打电话进来,
点播你最喜欢的F。I。R乐队的歌曲。我们不妨猜猜,第一首被点的歌曲是哪
一首呢?」

  「陈鹭,帮我点首歌。」赵敏忽然说。赵敏开着车,不方便用手机。

  「什么歌?」

  「《我们的爱》」

  「啊?」陈鹭似乎猜到姐姐心里的想法,还在犹豫间,已经不牢她费心,收
音机里女主持的声音又响起。

  「啊,已经有电话打进来,这位歌迷点的是《我们的爱》。没错,这是F。
I。R最出名的歌曲之一,我刚才猜想第一首被点播的就是它。文健,你呢?」
女主持装模作样地又问男主持一句。

  「没错,我猜的也是这首。好,下面我们一起来欣赏F。I。R——《我们
的爱》。」

  男主持的话音落下,音乐声起。

                 3

  车继续行驶着,F。I。R性感而忧伤的声音很快充满车厢,「……,我们
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直到现在,我还默默的等待,……」

  剑南春从车前方赵敏头上的后视镜里看见赵敏凝神听歌的眼睛,那里有着不
经意流露的如F。I。R的声音一般的忧伤、执着和迷离,剑南春忽然拿出手机,
飞快地编辑好一条点播的短信发送出去。

  「我点了一首《lydia》,不知道会不会播。」剑南春发完短信后说。

  听到歌名,陈鹭回头看了剑南春一眼。

  剑南春的运气很好,第二首歌正是《lydia》,主持人说手机尾号多少
多少的歌迷,为朋友点播一首《lydia》,希望朋友开心、快乐。这正是剑
南春的手机尾号。剑南春脸上露出笑容。赵敏和陈鹭也都明白了剑南春的意思,
赵敏没有露出任何声色,陈鹭小嘴撇了撇,也掏出手机喀喀喀喀地编写短信起来。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风干后会留下彩虹泪光,他走了你可以把
梦留下,总会有个地方等待爱飞翔,……」不再诉说自己的忧伤,劝说着lyd
ia的F。I。R的声音中便有了一种野性、一种坚强。

  剑南春始终从后视镜里瞄着赵敏的神情,然而赵敏的神情没有变化。

  「姐姐,我也点了一首。」陈鹭说。

  「哪首?」赵敏淡淡地问。

  「听了就知道。」陈鹭说着,心里暗暗祈祷电台一定要播出来,马上播。

  陈鹭的祈祷没有落空,电台里再次传来主持人念着手机尾号的声音时,这边
车里的三个人立刻听出是陈鹭的手机。陈鹭高兴地叫起来,「就这个就这个,他
们也要播我的了。」

  陈鹭点的是《千年之恋》。

  「姐姐你仔细听,我最喜欢最后一句了。」陈鹭特意提醒赵敏说。

  「……,穿越千年的哀愁,是你在尽头等我,最美丽的感动会值得,用一生
守候。」

  ……

  赵敏听着,心里深深一叹。最美丽的感动值得用一生守候,可是陈鹭,有什
么力量能帮我穿越千年的哀愁呢?

                 4

  道路慢慢通了,张一鸣的车夹杂在长长的车龙中间开始缓缓移动,收音机里
的主持人开始在介绍一个叫什么「飞儿」还是「菲儿」的乐队,叽里呱啦说一通
后,让歌迷用短信或者打电话点播这个乐队的歌曲。

  张一鸣嘴角撇一下,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和无奈,点播歌曲这种事情,张一
鸣觉得自己下辈子也不会做。但是自己这样的异类能在这个媒体和通信都前所未
有发达的时代,阻止这个社会向泛娱乐化大踏步前进的步伐吗?要知道,这些产
业互相促进,创造了多少GDP!

  道路越来越顺,张一鸣渐渐将精力集中到开车上,没再理会收音机的的声音,
直到忽然被一句歌词抓住——「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

  张一鸣一下有些出神了,「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谁说的?会吗,会
这样吗?

  会的,会这样的,有些东西,是容不得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的。似乎有一个声
音在张一鸣内心响起。

  张一鸣的心头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歌已经播完,张一鸣不记得其它的
内容,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就是那句「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此时的他才
发现歌手的声音很有特质,有一种牵动人心的忧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境
使然。

  张一鸣拿起电话,想让电台把这歌重播一遍,或者至少问问这首歌叫什么名
字,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开始根本没留意主持人说的点播电话号码。

  张一鸣颓然放下电话,伸手喀地一下将收音机也关了。从来不听音乐的,第
一次听就是这么一影响心情的东西。

  眼见到一立交桥,必须做出去哪里的决定了,思绪纷乱的张一鸣也没多想,
顺着道路上了桥。行至桥顶,张一鸣不经意偏头一看,看见桥下正交方向的道路
上,一辆newbeetle小车正好驶过。

  那不是赵敏的车吗?

  华佳敏说她们想休息,所以张一鸣今天连华家的门都没能进,此刻瞄着迅速
远离的赵敏的车,张一鸣忽然懂了,原来她们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休息,至少匆
匆进了家门让张一鸣在离开时没能再看见一眼的赵敏并不太需要休息。她需要的
只是不再被自己打扰,张一鸣想着,感到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张一鸣仿佛看见这句歌词随着电波在全北
京的上空飘荡。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八章心跳节拍

                 1

  张一鸣整个下午开着车在北京市里乱逛,下午快五点时被道路带到南四环外
的一个城区,一眼看见路边一家正装修的店面,居然是乐静的分店。跟东、北边
相比,南边出了四环的地方不算繁华,乐静的分店竟然已经开到这里,张一鸣完
全没想到乐静的势力范围扩张得这么快。心中油然升起亲切感,张一鸣将车在路
边停下,下车向店里走去。

  一进门,就见二柱一边嚷嚷一边指挥工人搬运和摆放东西。「小心点小心点
啊,这可是咱自家的店自家的装修,你们都是拿咱工程部固定工资的员工,不是
打零工的,别把打零工的那些毛病都学了。要是不好好干,我让你们去劳务市场
蹲两天,就知道咱这的好了。」

  「哪能呢二柱经理,我们还能不知道咱公司的好?我们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有人笑答。

  「光小心也不行究,还得快。这家店这星期要开张,你们不能给拖了工期。」

  「知道,放心吧经理。」另一人回答。

  二柱这家伙,经理还当得有板有眼的。张一鸣一笑,从天鹅山庄出来后第一
次心情轻松了点。

  「二柱。」

  二柱一回头,看见张一鸣。「张大哥,您来了。」二柱十分惊喜,他的印象
中这还是张一鸣第一次关注他的工作。「喂,你们大家,停一下,来见见张总。」
桃李公司工程部的小伙子们几乎都没见过张一鸣,二柱把大伙叫拢来。

  「不用不用。」张一鸣忙挥手阻止大家,「各忙各的吧。」然后对二柱笑道:
「我路过这里看见你们这店,所以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在监工。」

  二柱也笑起来,「不是监工,我们的人干活都很认真,大家都知道是自己公
司的活,不需要监工的。因为这里要这个星期开业,我是来看看工期赶不赶得及。」

  张一鸣点点头,二柱又说:「今天不光我在这里。」

  张一鸣正要问什么意思,背后已经响起姚静欣喜又意外的声音,「一鸣,你
怎么来了?」

  张一鸣回过头,看见姚静那张温柔的笑脸。姚静背后还跟着一个女孩,那是
丁萱,她也跟张一鸣打了个招呼。丁萱现在比以前大方很多,不再是怯怯的样子。

  「我还想问你呢。」张一鸣笑着回答姚静。

  「乐静的事情,我来正常啊。」姚静说。

  「那我来就不正常吗?」张一鸣反问。

  姚静一笑,不再说了,她不会跟自己的男人犟嘴,何况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

  「怎么没看见你的车?」张一鸣往门口看了看,要是一开始看见姚静的车,
早就可以知道她在这里。

  「门口地方不大,他们还有些东西要进进出出,车停在这里就堵住了。附近
有个停车场。」

  姚静一边说,一边让丁萱把手里的饮料给干活的工人,看来她是和丁萱去买
饮料了。姚静心思细腻,像买饮料这种事,完全可以就叫丁萱去,但是她亲自去
给工人们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姚静知道像这些干活的工人,很在乎这种细小的
被看重、尊重的感觉。

                 2

  既然碰上张一鸣,又呆了几分钟后,姚静让张一鸣把他的车钥匙交给二柱,
让二柱把车开回去,她则和张一鸣一块回家。

  「丁萱怎么办?」张一鸣问。

  姚静笑起来,「不用管她,我们走吧。」

  直到上了路,姚静才有些嗔怪地对张一鸣道:「你呀,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你看不出丁萱不是跟我来的?」

  「嗯?」张一鸣真没看出来。

  「她是跟二柱一块来的。」

  「哦。」张一鸣明白过来,「她现在是在你们的工程部上班?」

  姚静一边开着车一边转头看张一鸣一眼,瞧见他那自以为明白了的神态,又
好气又好笑,再嗔道:「你还是没明白。丁萱现在是在工程部没错,但这也不是
她跑到这装修现场来的原因。她是跟二柱来的。」

  「为什么跟二柱来?哦——」这一声「哦」之后,张一鸣才是真正明白了。
原来这俩人之间竟然有了意思。「二柱这小子。」张一鸣不禁笑骂一声,「丁萱
才多大?我得找机会跟他敲敲警钟,正经先谈着恋爱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可不能
猴急猴急的。」

  姚静故意问一句:「哪些事情不能猴急啊?」

  「就是……那种事。嘿,你这臭丫头,装是吧?」张一鸣忽然反应过来,姚
静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姚静这才笑了起来,「我明白。老公,其实你在有些事情上也还是蛮细心的,
尤其是在为女人着想的时候。」

  「你才知道啊?」张一鸣得意地接受姚静的称赞,并且还觉得不满足,「可
为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老公其它地方就不细心?」

  「本来就是嘛。大部分事情,你就很粗心。就像刚才,丁萱和二柱之间那感
觉几乎全写在脸上,我看你居然丝毫不觉。」

  「那也不是粗心,我只是……不想管别人的隐私。」张一鸣狡辩。

  「那我要问问你的事情,算不算管你的隐私?」

  「当然不算,你是我老婆,管我是你的权利。」张一鸣嘻嘻笑着,极其爽快
地说。他知道,没有女人不喜欢听到这种话的。

                 3

  「你不是去接赵敏的飞机了?怎么在这个时间却出现在这里?」南四环外的
这个地方离北边的天鹅山庄可不近,这一点姚静十分清楚,正因为十分清楚,所
以十分奇怪,但是刚才在店里那么多外人,她不好询问。

  张一鸣没料到姚静马上行使权利,滞了一下,才道:「是啊,我是去接机,
然后将她们送回家,因为她们都很累,需要休息一下,我就没多呆。从天鹅山庄
出来,我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更主要是赵敏不生我气了,我心情好,所以就开着
车到处转转」张一鸣哈哈一笑,最后道,「没想到又转到自己的店面来,还碰上
自己的好老婆,看来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姚静却没有被张一鸣极力渲染的轻松气氛所感染,她忽然伸出一只手让张一
鸣握住,幽幽说道:「老公,我是天天睡在你身边的人。」

  「怎么了?」

  姚静自顾自地说,「每次被你爱过之后再被你抱在怀里,我就能好清楚地感
觉到你的心跳,怦、怦、怦地撞击着我的身子,有时候是前胸,有时候是后背,
这时候我就控制我的心跳,想调整到跟你的节奏一样。你猜能做到吗?」

  「不能吧?心跳还能调整?」

  「能。」姚静的脸上淡淡地露出一种幸福光彩,「我也没想到能。但是第一
次成功之后,我就知道能,所以以后每次我都这样做。我好喜欢跟你保持相同节
奏心跳的感觉。那样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好有力,心里好安全。我想,现
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连我的心都有老公的心带着跳动,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担
心的呢?就算有一天我的心跳不动了,我也不会死去,因为只要我老公的心还在
跳动,他就会带着我的心一齐跳动。」

  「静静,你想说什么?」

  「后来我想明白了,为什么连心跳都可以调整?那是因为一个女人得到一个
男人真心的爱,女人就成为男人心上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去想着,女人身上的
每一个细胞都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女人的大脑也许不能控制心跳,但女人的心
本身能够调整自己,跟着自己所属于的那个男人的心一起跳动,这是一点都不奇
怪的事情。」

  「静静……」张一鸣把姚静的手握紧。

  「老公,我的整个人都是你的心上的一部分,所以,你心里的事情怎么可能
瞒得过我呢?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这才是姚静最后的话,张一鸣知道再隐瞒下去没有意义。今天不但不是一个
好日子,而且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日子。「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张一鸣说出实话,
「赵敏还在生气,华总也还没给我解释和补救的机会。」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张一鸣马上又补充,「今天下午我开着车一路上也
想了很多,其实我主要是为了赵敏担忧,倒不是害怕自己失去她。赵敏这次受的
伤害很深,这要怪我。华总说过一阵一定会跟我谈谈,我想只要对赵敏好,怎么
样都无所谓了。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我跟赵敏不合适,也不可能,她那么年轻,
绚丽多彩的世界在她面前才刚刚打开,她本来就不该过早地绑在我这一棵树上,
她该去拥抱整个森林。所以,现在事情只是回到它应有的轨道和方向上去了,我
能够完全地、欣然地接受赵敏放弃树木去拥抱森林的结果,我想以后我还会继续
地关心、照顾赵敏,不过是换一种心态和角色而已,……。」

  ……

                 4

  「好了不说这个了。静静,有一首歌你会不会?」

  「什么歌?」

  张一鸣回忆了一下曲调,哼出来。跑调!连姚静这样的高手居然也没听出来
是什么歌。

  「我现在不唱歌了,有些歌我也不熟悉。」姚静说。

  张一鸣自我解嘲地一笑,「不用给我留面子,是我跑调。」说罢张一鸣又哼
了一次,这次姚静终于捕捉到一点感觉。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姚静唱出几句。

  「对对,就这个。不瞒你说,今天在车上收音机里听到这歌,我慢慢想明白
了。所以,现在赵敏的事情真的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好好结束,别让赵
敏再受伤害就好了。一切都没事的,相信老公。静静,你相信吗?」

  「我相信我老公,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姚静轻柔一笑,如春水微澜。

  不论姚静是否真的相信,至少这微笑能让张一鸣的心宁静下来。

  过了片刻,张一鸣想了想又道:「静静,赵敏的事回去后就不要跟她们几个
说了,别让大家都不开心。」

  姚静无声地点点头。

  「静静,你唱歌真好听,老公以前都没好好听过。你把刚才那首歌唱完我听
听,好吗?」

  张一鸣真的很想好好地完整地听听这首歌。

          卷三十一第三百零九章各自执迷

                 1

  这是回到北京后的第一个晚上,陈鹭和赵敏躺在天鹅山庄家里的床上聊到很
晚。

  今天下午,陈鹭看出来赵敏是专程去送剑南春,这似乎是赵敏心里开始——
甚至已经做出新的取舍的一个信号。陈鹭知道张一鸣这次把姐姐的心伤得很重,
陈鹭也因此很生张一鸣的气,另一方面,陈鹭对剑南春没有任何成见,剑南春对
姐姐的一片深情陈鹭也完全了解,然而即便如此,陈鹭也不认为姐姐在这样的时
候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是合适的。陈鹭心里不禁替姐姐着急,她并非想干涉姐姐
的主观意志,她只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姐姐在更适合做出决定的时候再作决定。
什么时候是更适合的时候?这个陈鹭不知道,不敢说,但作为旁观者,她却知道
现在不是适合的时候。

  然而事情到了最后,陈鹭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她低估了姐姐心里的坚强
和冷静。

  赵敏之所以追赶觉剑南春,是因为她看见张一鸣没有顺道捎上剑南春。根据
在窗口所见,赵敏不难判断张一鸣应该是向剑南春发出了邀请,是剑南春自己没
有接受。然而即便如此,赵敏心里仍旧清楚,跟剑南春相比,张一鸣要成熟老练
得多,若不是他心里已经相当不快、情绪相当低落,他一定会盛情坚持让剑南春
上车,他如果想这样做是不可能做不到的。然而他没有。虽然没有站在旁边亲历
过程,但以赵敏的聪慧完全可以判断,张一鸣只是简单地、礼节性地邀请剑南春
上车,这大概是他所能保持的最后的风度吧。

  那一刻赵敏忽然感到,不能让大家陷入三角关系的乱麻团中。赵敏相信从今
天从机场回家一路上的情况,剑南春能猜出张一鸣跟她的关系以及判断出俩人目
前的困境,赵敏不希望剑南春由此认为他获得一个新的机会。无论跟张一鸣是怎
样一个结果,赵敏心里太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跟剑南春有什么发展的。必须跟剑
南春明明白白说清楚!赵敏不想让剑南春终有一天象自己今天这样心痛。也许他
是抱着无怨无悔的决心来对待自己,可自己当初何尝不也是抱着无怨无悔的决心
对待对张一鸣的感情?结果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心痛如割?

                 2

  「姐姐,下午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答应剑南春了。」陈鹭仰面看着天花板,
回想起下午的情形。

  当时,赵敏没有将车开进北大,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停了下来。陈鹭有
些不明白,问:「姐姐,怎么不进学校去?」

  赵敏没有回答陈鹭,沉默片刻后忽然对剑南春道:「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剑南春一愣,「你是说,我们另找个地方说话?」

  「不用了,就在车上吧。」

  这时候陈鹭才明白姐姐为什么把车停在学校外面。陈鹭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如果姐姐此时正式表达了对剑南春的接受,陈鹭知道自己就无力挽回了。姐姐如
果跟剑南春在一起,肯定不会受气——因为剑南春对姐姐有那么真的心,问题是,
姐姐会觉得幸福吗?陈鹭几乎可以肯定不会。仍旧保留着一些天真稚气的陈鹭也
许还不敢说了解感情,但她了解姐姐,她跟姐姐几乎完全心意相通,到目前为止,
她还看不出姐姐心里能真正忘记张一鸣。

  「谢谢你今天到机场接我,还有……」赵敏想了想,「也谢谢你刚才点的歌。」

  剑南春笑了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主要是你开心就好。」

  赵敏也笑了笑,却有些落寞。「可惜生活毕竟不是歌,如果你的梦就是一个
人,他走了你又怎么可能把梦留下?」赵敏停顿了一下,收拾起自己的感慨,话
题一转道:「今天那个男的,你上次也见过一次,他就是我的……」赵敏一时自
己都觉得迷惑起来,张一鸣是自己的什么?男朋友?他是吗?他是过吗?

  「是我心里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也许这才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表述。「我
想你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和他之间出现了问题。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
……确切地说我已经决定放弃他。」赵敏的眼神再度迷离起来,思绪似乎飘飞到
另一个世界中,片刻后才收回心神,摇摇头接着道:「今天不是想跟你说我和他
的事情。我是想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真心,但是今天,尤其是在我经历了
痛苦的过程决定放弃他之后,我更加要明白地告诉你,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赵敏看看陈鹭,接着对剑南春道:「请原谅我今天在陈鹭面前跟你说这些,
希望没有伤害到你的自尊心。陈鹭是我最亲近的妹妹,我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瞒着
她。其实我有意让陈鹭在场,因为我想有一个见证人会使我们大家都更加认真对
待今天的话。」

  也许如赵敏所说,陈鹭的在场使得这场谈话比其它任何一次都显得正式,听
完赵敏的话,剑南春沉思良久,终于缓缓说道:「赵敏,你是一个独特的女孩子,
正是你这独特的性格、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但是请你放心,以前你说你有男朋
友的时候,我就从没想过插进来拆散你们,今天虽然你说决定跟男朋友分手,但
我想那也许只是你们之间一个短暂的矛盾,我不会利用你们之间的这种矛盾。我
呆在你身边,只是想等一个机会,等你真正愿意接受我的机会。如果我以前多少
对你造成一些困扰,请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今后我会注意尽量不影响到你的生
活。」

                 3

  「姐姐,你今天下午说那些话,剑南春会不会很难过?」陈鹭回想着下午的
情形,一方面认为姐姐的做法没错,一方面却又替剑南春担忧起来。「他后面说
那些话,好像还是没有放弃你的意思。」

  赵敏轻叹一声,她何尝听不出剑南春还没有放弃。「很多事情,必须他自己
心里决定放弃了才行,否则我怎么说都没用,但是我却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那你是自己心里决定放弃张一鸣了吗?」

  「陈鹭,你为什么这么帮着张一鸣?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们今天回来的航
班是你跟他说的吧?我不信他是去送人恰好碰见我妈的司机。还有,下午在车上
点歌,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我哪怕一千年也等那个无情无义的张一鸣,你就在一
边看笑话是吧?」赵敏并不是真生气,但确实有些不解。

  「我哪有。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说的那样。」陈鹭觉得委屈。

  「那你是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你在错误的时间做出错误的决定,以后再去后悔。」

  「什么是错误的时间做出错误的决定?难道我接受他身边那么多女人才不是
错误的决定?你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吗?」

  「嘻嘻,跟姐姐分享我就愿意。要不姐姐,围棋哥哥让给你怎么样?」

  「你个死陈鹭。」赵敏忍不住掐陈鹭,「这叫分享吗?你自己都不要了就甩
给我。你这么帮着张一鸣,我也干脆把他也给你分享得了。」

  这一刻,陈鹭能感到是姐姐生病一个多月来真正心情轻松的一刻,所以陈鹭
很开心。

  「嘻嘻,姐姐,我不要围棋哥哥是真的,你不要张一鸣我可不信,我真要分
享了他,只怕就要失去姐姐了,这我可不愿意。」陈鹭腻到赵敏身上来,「姐姐,
在我心里你是排第一位的。」

  「去去。」赵敏推开陈鹭,笑嗔:「就算不要张一鸣了,我也不会产生特殊
癖好,对你这个女人感兴趣。」

  赵敏顺手握了一把陈鹭小巧结实的酥乳,握得陈鹭嘤咛一声,「还说你没有
特殊癖好。」

  陈鹭不服,又要来弄赵敏,俩姐妹你来我往闹成一团,真正算把张一鸣等等
不开心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4

  却说下午剑南春下了赵敏的车后,心情失落地一个人走回学校。虽然在车上
再一次执著地表达了不放弃的决心,但这一次剑南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没信心,
不是因为赵敏说的那些话,却是因为今天再一次见到张一鸣,见到他跟赵敏闹矛
盾。

  也许是因为学中文的缘故,剑南春对情感有着很敏锐的感悟能力,从赵敏这
次重病到今天见到张一鸣和赵敏之间的情况,剑南春意识到,俩人间若不是有着
根种已深的情愫,又怎么会这么深地相互伤害?爱能伤人的程度是跟爱的程度成
正比的。这才是虽然赵敏说已经决定放弃她心中一直喜欢的那个男人,剑南春却
比以前赵敏坚称自己有男朋友时感到更加希望渺茫、信心缺乏的原因。

  「喂,剑南春。」一个女生轻快的叫声打破了剑南春的低头沉思,他抬头一
看,是赵敏宿舍的燕子,就是她告诉的剑南春今天赵敏的归程。

  剑南春对燕子笑了笑。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没接到赵敏?」燕子笑笑地,站住了问剑南春。

  「接到了。」

  「嘿嘿,那肯定是碰了钉子。想追赵敏就得有这样的准备,你不会今天才认
识到吧?」

  「嘿嘿,早有认识,也早有领教。」燕子说话时轻快活泼的神态响到剑南春
的情绪,他也没那么郁闷了。自从开始追赵敏之后,剑南春对这些学理科的女生
的观感完全改变了,其实她们挺不错的。

  「要不考虑换个软一点的钉子磕?你要追我的话恐怕会轻松一点点,我比赵
敏有同情心一点,不会太折磨你的。」燕子笑嘻嘻地调侃。

  「别拿我开涮了,已经被赵敏折磨得半死不活,哪敢又碰你啊?没听过那句
话?条条蛇都咬人的。唉。」剑南春哀叹一声。

  「嘿,还不想是吧?我本来对你们这些学中文的男生可没好感,要不是从你
追赵敏觉得你这人还有点专一的特质,我理都懒理你。好了,逗你玩的。不跟你
瞎扯了,我还有事。」

  燕子扬扬手走了。剑南春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发了会呆,然后才摇摇头,继
续往宿舍走去。

          卷三十一第三百一十章抱愧深情

                 1

  开学后的一个月内,赵敏上学期缓考的各门课程要陆续补考,华佳敏不动声
色地观察,见赵敏按部就班平静地上课、复习、考试,和陈鹭同进同出,晚上有
时回家有时在学校,看上去一切都已恢复正常。

  赵敏考完最后一门课的这个周末,华佳敏找了个单独跟赵敏在一起的时候,
试探着问:「考试都感觉怎么样?」

  「还行。」赵敏说。

  「还能考前几名历?」

  「那倒不,也就每门课差不多能过。我生病让陈鹭都没好好考试,我再考得
多好也没意思。」

  听了赵敏似乎荒唐的理由,华佳敏却不由一阵感慨,「小敏,你跟陈鹭真是
上辈子的缘分,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你们俩从不吵架红脸,会是最幸福的一
对。」

  「怎么可能。陈鹭真要是男的,我们就也会怄气了。这世界上没有不吵架的
夫妻,没有不怄气的恋人。」

  华佳敏不由笑起来,「你怎么好像比妈还看得透些?不过也确实,这世上的
恋人之间哪有个不怄气的呢?气完了,该和好的还是和好。当然也有真就分开了
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会碰到真正合适自己的。」

  赵敏看着母亲,以她的聪慧已经隐隐猜出母亲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母亲绕了
这么大的弯子,且言语间小心又小心,无非是担心哪句话不小心又触痛自己的心
事。赵敏心里忽然间生出一阵感动,不管自己曾经多么跟母亲疏离,任何事都跟
她拧着来,不断惹她生气,可在母亲心里自己始终是那个她愿意用全身心去呵护
的女儿。

  「妈,您是不是想说张一鸣的事?」赵敏轻声地把话挑明。怎么能够让母亲
在自己面前说话还得一直陪着小心?」有什么您就说吧,我没事的。」

  华佳敏没想到今天赵敏这么直接,而且她的脸色语气都很温顺,应该不是在
说赌气的话,于是华佳敏便也直说了,「小敏,妈就是……还是有些担心你,所
以想跟你聊聊,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跟一鸣……你的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

  「还有什么打算,放弃呗。」

  「你真的能做到?」

  「有什么不能的,我现在已经做到了。」赵敏看看母亲,觉得自己说得有点
过她也不信,遂又补充道:「只要不见面了总能忘记的,时间能帮我。我不想再
见他。」

  这样的话算是比较可信,华佳敏心里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那么下一步就该她
这个做母亲的来帮助女儿处理一下未尽事宜了。

                 2

  自从上次离开天鹅山庄,在等待华佳敏的消息的这一个多月里,张一鸣表面
上平静自然,其实心里不时会觉得没着落,每当这时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是在为
赵敏担心,而不是在为自己失去赵敏担心,自己的心态已经完全放开,能够欣然
接受各种结果,何况一切还无定论,最后未必就是最坏的结果。

  这个周一刚刚上班不久,钟晨来到张一鸣办公室,便看见张一鸣又在出神,
不知想着什么。钟晨是有事情来找张一鸣。钟晨已经察觉张一鸣最近心中似乎有
事,所以她的这件事情一直拖了很久不想说出来烦他,可是现在不得不说了。

  「张总……」

  「什么事?」

  看见钟晨张一鸣觉得自己心态似乎都平和一些。从钟晨来到CL的第一天到
现在,两年了,她不事张扬却十分细致周到地出色协助了张一鸣的工作,也许是
她特殊身份使然,张一鸣觉得她对任何事情始终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这是张
一鸣最为欣赏她的地方,正是这份冷静造就了她看问题的客观和处理事情的高效。

  「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下我工作的交接问题,我在公司这边可能呆不了多久了,
局里面对我的工作会有新的安排。」

  「新的……安排?哦……」张一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阵只顾着想赵
敏的事情,加上钟晨一如既往不事张扬地工作着,张一鸣几乎忘了钟晨其实不是
自己真正的员工,她已经说过她的来去身不由己。

  「这个、这个……」张一鸣想着该怎么说。开口留她?这是张一鸣最想说的
话,但她特殊的身份使得留下她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答应她走?张一
鸣又不愿意、不死心。

  正好这时张一鸣的电话响起,给他一个拖延回答的借口,「对不起我先接个
电话。」

  电话是华佳敏打来的,请张一鸣到她的办公室见个面。没想到这个时候华佳
敏这里终于有了结果,放下电话,张一鸣借机向钟晨推脱道:「你刚才说的事情,
我们找机会再详谈怎样?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出去。」

                 3

  张一鸣是带着高兴的心情前往华佳敏办公室的,华佳敏的电话恰巧替他解了
面对钟晨之困,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看来赵敏这边可能是个好结果。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张一鸣太乐观了。其实不是他太乐观,而是他心底最深
处的潜意识里太期待赵敏这边有个好结果,以至于将任何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
这一点很像股市里被烂股票套牢的普通投资者,因为太想解套、太想赚钱,所以
总是罔顾客观事实,拿着放大镜从各个方面搜寻甚至编造着自欺欺人的所谓利好,
一厢情愿地相信着、盼望着乌鸡变凤凰、垃圾变黄金。

  以张一鸣的智商和经验,其实一接到华佳敏的电话就该想到事情不妙,谈话
的地点约在华佳敏的办公室而不是天鹅山庄的家里,这是一个多么明显的信号!
如果面对的是一只股票,张一鸣绝不会犯这样的判断错误,然而他这次面对的是
人,是他看着一步步从花季少女进入青春年华,也由此一步步深深进入他心里的
赵敏,他的内心深处不可能像对待一只看错的股票那样,说放弃就放弃,说忘记
就忘记,所以他才会变得像股市小散户,无视事实而只相信愿望。

  张一鸣到达朝华集团华佳敏的办公室,华佳敏已经放下手边所有工作在等着
他。

  「赵敏好些了吧?」张一鸣坐定后便问。

  「好多了。」华佳敏点点头。

  「那就好。」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见华佳敏没有先说话,张一鸣又问,「赵敏她……还生
我气吗?」。

  华佳敏没说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始。说实话,赵敏当初伤心最严重的时候,
华佳敏对张一鸣是非常生气的,那个时候她什么都说得出也什么都做得到,但一
方面随着赵敏从厦门回来慢慢好转,另一方面看到张一鸣始终紧张忐忑的心情,
华佳敏心中对他的生气也慢慢消了很多。很久以来,华佳敏的心里早已经把张一
鸣当成女婿看待,在心理上他也就是自己的一个孩子,现在他跟赵敏算是俩孩子
间闹别扭,既然赵敏已经没什么事了,华佳敏自然很难对张一鸣再生多大的气。
今天叫张一鸣来的时候,华佳敏还觉得自己能很容易对他开口说清楚,可现在张
一鸣就在面前,看着他眼神里的期待,华佳敏才发现跟他摊牌并不那么容易。

  「气……倒是不生了。」华佳敏斟酌半天,终于说道:「一鸣,今天叫你来
是想告诉你,我上次说打算卖出CL股份的话有些意气用事,考虑不周,不管怎
么说,我还是很欣赏和信任你的,所以这件事就罢了吧。不过,至于你跟小敏的
感情,我看还是……算了吧。」

  其实华佳敏也知道,现在CL的股份或卖或留对张一鸣的影响已经不大,但
华佳敏希望这样多少能让张一鸣心里的感觉好一点。

  可惜张一鸣并没有感觉好多少,听了华佳敏简短的「宣判」,张一鸣只觉被
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呆了半晌,才问讷讷问道:「赵敏她……,这是赵敏的心愿?」

  华佳敏点点头。

  张一鸣艰难挤出一个笑容,喃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赵敏高兴就
好,我没关系。」

  「其实根据一鸣你现在的情况,小敏也确实不合适你。小敏性格太倔,就算
勉强在一起了,你们今后也得老闹别扭。小敏的性子,恐怕要一老实孩子,什么
都顺着她才行。不瞒你说,小敏有个同学,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男孩子,人很
老实,一直喜欢小敏,小敏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所以……。」

  华佳敏这话前一半是安慰张一鸣,至于后一半关于剑南春,华佳敏不过是拿
他来说事,目的是想断了张一鸣的念想。华佳敏是过来人,知道感情的事情最是
难缠,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留下希望,不然以后害人害己。

  然而张一鸣怎知华佳敏的心思,听了她的话,更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
狼藉。

                 4

  张一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了勉强的笑容,说着完全违背自己内心深处真
实意愿的话,然后离开华佳敏办公室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出无所谓、
没关系、怎么都可以、只要赵敏好就行的样子,是虚伪地为了保留自己最后的一
点面子,还是高尚地为了只把悲伤留给自己?

  一切的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一鸣开着车驶上回去的路之后,开始觉得
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痛。

  赵敏是真的放弃自己了,放弃得很坚决,坚决到连这个结果她都不屑于来亲
自宣布,也放弃得很彻底,彻底倒连取代自己的人她都已经选好。

  张一鸣本以为自己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承受不了。

  与赵敏有关的一幕一幕全部涌进张一鸣的脑海,张一鸣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
记得住所有的一切。

  ……「你现在是我妈的司机,以后就叫我小姐,这样符合你的身份。」刁蛮
而不屑,这是第一次相见;

  ……「别说话。就三分钟的黑暗,让我靠靠。」孤独而无助,这是在QQ迪
厅;

  ……「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就算现在不喜欢,你以后总会喜欢的。」自我而
任性,这是十七岁生日那天;

  ……

  最后,在张一鸣脑海中定格的,是赵敏高考完第一次发现他已经跟姚静和乐
乐在一起后的愤怒和哀伤。「张一鸣,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这哭诉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脑海,张一鸣痛苦地咬紧了牙关。

  是的,赵敏,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你的感情是取之不尽的源泉,所以我任意
挥霍,落得今天的结果,是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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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一章失控情绪

                 1

  张一鸣再次陷入不知该去哪里的窘况。不能去公司、不能回家、也不能去乐
静,总之不能去任何有可能碰见自己女人的地方。上一次他觉得自己还勉强能够
掩饰,但碰见姚静后仍叫她一眼看穿,这一次张一鸣知道自己再掩饰不了。张一
鸣现在承认自己是喜欢赵敏,从来就喜欢,一直都喜欢!是自己心里主动喜欢她,
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她的喜欢!从花季时节到青春年华,赵敏的亭亭玉立、赵敏的
忧郁迷离,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她的任性、她的倔强、她的坚强、她的脆
弱,她的笑,她的泪,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深深印在,不,是刻在张一鸣的心
上!

  就这样开着车,满脑子里全是关于赵敏的回忆,思绪越牵越远,直到又想起
诗思来。赵敏跟诗思如此类似,这更增加了张一鸣的痛苦。诗思不辞而别,赵敏
还未得到便已失去,难道自己注定不能拥有某些女人?

  忽然之间,张一鸣又想起周蜜。她呢?这个将第一次给了自己却又一直叫着
自己姐夫的姑娘,她是不是也属于自己注定不能拥有的女人?由于横亘着一个冥
冥之中的周甜,张一鸣似乎还从来没想过周密的归属问题,后来又有了关玲,更
使彼此的关系变得恩怨纠缠,最后一次在广州分手,周蜜便没有再联系过张一鸣。
此时此刻张一鸣忽然感到心里有一阵火烧般的焦急,他想要见到周蜜,现在、立
刻、马上!

  拨通周蜜的电话何,周蜜说她不在局里,在宿舍。问清她宿舍的位置,张一
鸣猛踩油门,急匆匆地赶过去。

  到达周蜜所住的autoinsurance一栋老宿舍楼,张一鸣一口气
跑上顶楼,来到她宿舍门前。

  房门开着,也不知是为给张一鸣留着还是一直就开着,张一鸣看到屋里除了
周蜜还有一个年轻的男警。

  见张一鸣到来,男警便站起来跟周蜜告辞,「你的客人到了,那我先走。下
午我就叫搬家的人过来。」

  「行。谢谢你了。」周蜜一边道谢一边起身送客,同时示意张一鸣先进屋坐
下。

                 2

  送走客人周蜜匆匆回身进屋,关切地问张一鸣,「出什么事了?」从电话里
周蜜觉得张一鸣很焦急。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周蜜疑惑地看着张一鸣,他的话跟他打电话时的语气不符合,也跟他现在略
显急促的气息不符,他显然是跑上楼的。

  张一鸣没理会周蜜疑惑的眼光,却反问:「那个男的是你同事?」

  「嗯。」

  「我听到说什么搬家,你……?」

  「局里这栋宿舍楼马上要拆了盖新的,住这里的人都得先搬出去,新楼盖好
后再搬回来。不过局里一时又没有多余的宿舍,所以这段时间得我们自己找房子
住。他家是北京的,说是正好有朋友有套空房,借我先住着。今天是来商定搬家
的事。」

  难怪上班时间周蜜却在宿舍。听了周蜜的话,张一鸣没来由地觉得心中又有
一股焦虑升起来。

  「他是不是……,呃,」张一鸣觉得有些唐突,但今天不知怎么,实在压抑
不住心中探究的冲动,最后终于直言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张一鸣今天的言行周蜜觉得有些反常,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腼腆地一笑,
承认了。「是的。」

  「那你呢?」张一鸣脱口便问。

  「我……觉得也还行。正好你来了,帮我参谋参谋。」

                 3

  周蜜也要离开自己!从一大早的钟晨开始,到紧接着的赵敏,再到现在的周
蜜,她们一个一个都要离开自己!张一鸣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像一座沉睡火山内
翻涌的岩浆,终于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

  「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参谋什么?」张一鸣的声音高了起码两个八度,变
成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叫,「走,你们都走,都离开我,就让我一个人好了。」从
华佳敏办公室出来后郁积在胸口的那股自怨自艾、后悔、失落、悲伤等等所有负
面情绪组成的集合体算是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你、赵敏、还有钟晨,你们都
走吧,我不在乎。」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张一鸣掏出手机,狠狠地将键盘按
得喀喀直响,拨通了钟晨的电话,也不待钟晨说话,直接便冲里面喊道:「钟晨,
你早上说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你走吧,你们想走的都走,我决不勉强地留你们。」
喊完便啪地一声将手机扔向墙上,手机立刻四分五裂。「好了,都走了,谁也不
欠谁,谁也别想着谁。」张一鸣颓然在椅子上坐下来。

  周蜜被这意外地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还是做错什么?
直到张一鸣安静下来,周蜜才小心地道:「姐夫,你……。」

  「别叫我姐夫。」张一鸣像点着的火药,一碰又爆发出来,「我是你的男人,
是你老公,我们互相拥有过对方。你要离开我另寻新欢我不拦你,但既然分开就
干脆断干净,连面都不要再见,还叫什么姐夫。」

  「你、你……。」周蜜又惊又气,也回过点味来,「他只不过帮我找了个房
子,就算他对我有些意思,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你用得着这样吗?什么叫另寻新
欢?是不是因为我轻易给了你,在你心里其实我就是一个随便的放荡的女人?」

  「找房子干吗不找我?我的女人还需要去借住别人的房子吗?你说,全北京
你想要那里的房子,要几套,我买给你。」

  「我不要,我一间都不要。既然不是姐夫,你就是忘记姐姐,我睡马路也不
要你的房子。你走。」周蜜也哭叫起来,一只手愤怒地指着房门。

  「走就走。我知道你们都想离开我,不用找什么借口。」张一鸣狠狠一脚将
刚才坐过的椅子踢开,夺门而去。

                 4

  今天是个什么流年不利的该死的日子啊?似乎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将离自己而
去。张一鸣的心情沮丧到极点,内心愤怒而狂乱地自问,还有谁?谁可能是下一
个抛弃自己的该死的女人?

  陆婉!张一鸣想起这个姐姐,张一鸣本认为自己已经进入她最私密的生活之
中,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在经过连续三重的打击之后,张一鸣忽然间一点
信心都么有了。陆婉,这个京城的社交名媛,手段神通、背景神秘的极品女人,
跟自己的关系亲密却又暧昧,若即而若离,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过是她众多入幕之
宾之一,而她不过是拿自己换换口味而已?

  张一鸣决定马上去见陆婉,去当面问清楚,如果她也只是一场游戏,如果终
有一天GAMEOVER,那么今天就说BYEBYE吧,在今天这个该死的日
子里,让一切该散的都散了吧,让他妈的霉运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路高速行驶,来到红颜会馆,张一鸣急急冲进大门。

  「先生您……?」

  迎宾小姐话没说完,被张一鸣粗暴地打断,「陆婉呢?」张一鸣一边说一边
快步走向陆婉办公室。

  「先生,陆总不在。您坐在外面等会好吗?我给您联系陆总。」迎宾小姐见
张一鸣面色不善,像是讨债的一样,也不敢拉他,只能碎步追在后面连声解释和
劝阻,同时焦急地向保安招手。

  保安也早看见情况不对,已经冲这边过来。

  「先生,请留步。」保安几个大步赶到张一鸣面前,伸手拦住他。

  张一鸣正是心情极度不爽的时候,见居然有人敢拦自己,二话不说,抓住保
安的手臂往回一折,「啪」的一声,保安的手掌打在他自己的胸膛之上,又被张
一鸣借势一推,噌噌后退几步,跌坐到地上。

  迎宾小姐的脸早被吓得煞白,在她的印象中,从来还没有人来红颜会馆闹事
的,一则这里是女子俱乐部,本来引起闹事的可能性就小,更主要是陆婉背景颇
深,也没谁敢来闹事。

  只要与人初次动手,张一鸣总是能占到外表斯文的便宜,此时直到他一招将
保安打倒在地,另有两个保安才发现事态严重,匆匆往这边跑来。此时张一鸣已
到陆婉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拧上门把。拧不动,门是锁的,看来陆婉真
的不在。

  迎宾小姐赶紧再次对张一鸣说:「陆总真的不在,先生您去那边坐一下,我
们给您联系好吗?」

  张一鸣回过身来,另外两个保安已经赶到,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戒备地盯着
张一鸣。张一鸣不理他们,周身摸着手机想给陆婉打电话问她在那里,摸了半天
没摸着,才想起手机被自己摔在周蜜宿舍的墙上早四分五裂地留在那里了。

  「拿来。」张一鸣向一个保安一伸手。

  「什么?」保安愣住了。

  「手机借我打打,我找你们陆总。」

  这人连手机都没有?保安心里立刻嘀咕开了,别真是跟陆总有什么经济上的
纠纷,现在走投无路要账来了。那可不能把电话借给他。

  「我们帮您联系,先生,您去那边喝杯咖啡怎么样?」保安见到先前张一鸣
轻松打倒自己的同事,也不敢对他露出什么怀疑和小视,只能先稳住他,待会请
示老板再说。

  张一鸣开始对第一个保安动手是因为他拦住自己,虽然张一鸣今天心情很不
好,但还没有到彻底丧失理智的程度,既然人家不借手机给他,他总不能去抢。
无奈之下,张一鸣只得悻悻来到咖啡厅,等待这些人帮他联系陆婉。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二章醍醐灌顶

                 1

  陆婉接到保安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来红颜会馆的路上。听说居然有人在会馆闹
事,指名道姓要见她,还打了一个保安,陆婉心里无比吃惊,想破脑袋也不知道
这个人会是谁,为了什么。保安在电话里说像是来讨账的,这让陆婉更加莫名其
妙,她没欠任何人的钱,连经济上的小过节都没有呀?

  「你们稳住他,我尽快赶到。」陆婉最后交待说。

  急匆匆赶回会馆,陆婉立刻被迎宾小姐迎住,给她指了坐在那边喝咖啡的闹
事之人,一看之下,陆婉比在路上不知谁来闹事的时候还要吃惊。怎么会是一鸣?

  陆婉的惊讶很快死转为担心。在路上的时候陆婉没有一点担心,因为不管什
么原因,来者是谁,她不相信谁能把她、把红颜会馆怎么样。但现在不同,陆婉
为张一鸣担心。要不是遇上什么大事,一鸣怎么会这样?

  「一鸣。」陆婉快步走到张一鸣身后,不无担忧地叫一声。

  张一鸣回过头,看见陆婉,脸上露出笑容。「姐你回了?」

  张一鸣的神情竟与刚刚才到的时候大是不同,显得平和许多。因为不放心而
跟陆婉一起过来的保安和迎宾小姐看见张一鸣此时的神态,又听陆婉和张一鸣之
间这么一称呼,都有点傻眼。搞了半天原来是老板的弟弟,感情是家务事。尤其
挨了张一鸣一下的那个保安心里直叫冤,看来今天这一下要白挨了。管到老板的
弟弟头上,插手老板的家务事,挨这么一下那还不是自认倒霉?

  陆婉竟像听得见这保安的心声,这时转头对他说道:「今天的事情是个误会,
让你受累了,回头我会补偿你。」

  保安哪敢,连连说不用。

  张一鸣坐在这里已经喝了好一阵咖啡,把今天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纷乱的思绪得到梳理,脑海里不再是乱糟糟一团,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十年股
市的风吹浪打中过来,保持稳定的情绪和清醒的头脑早已是张一鸣最突出的优点,
今天这样失常、失态,本就相当不可能发生,如果这是在当年,同行知道以冷静
著称的顶尖操盘手张一鸣居然这样没有自控能力,只怕都会暗暗取笑,如果被郝
总知道,那肯定更是一顿严厉的责骂。

  张一鸣站起身走到被自己打倒过的那个保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
起,今天我有点着急,改天一定找机会给你赔罪。」说完又对其他几人包括那被
吓坏了的迎宾小姐说了些抱歉的话。

                 2

  不快的事情暂时烟消云散,员工各就各位回去工作之后,陆婉却没有陪张一
鸣坐下来,反而道:「我们走吧。」

  「去哪?」张一鸣见陆婉似乎有往外走的意思。

  「去我家啊。你今天这个样子跑到我这里来,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吧?你跟
我回去好好说说。」陆婉感到事情蹊跷,不想在这里听张一鸣说。

  俩人走出门外,张一鸣想上自己的车,陆婉阻止道:「你别开车了,瞧你今
天这反常的样子,让人不放心。坐我的车走。」

  张一鸣也不坚持,上了陆婉的法拉利。陆婉根本等不得到家,上路之后,她
就半含埋怨的语气问道:「一鸣你今天是怎么了,搞得我一路上急急忙忙地,还
以为是谁跑到我那里闹事去了。」

  「对不起。」张一鸣此时也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是要你对不起。说吧,去找我干嘛?」

  「也没啥事,就是……路过你那里,就进去顺便想看看你。」当时携一股子
怒气、怨气想前来质问陆婉,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所以绝不敢对陆婉直
说了,那时想好的见到陆婉就马上要问的一些话也压在了心里。今天这事跟陆婉
毫不搭界,不光陆婉,跟钟晨和周蜜都不搭界,现在已经把钟晨和周蜜得罪,张
一鸣再不想又赔上陆婉。

  可陆婉如何肯信张一鸣的话,「就为这事,我不在你就把我的人给打了?」

  「姐,我不是已经说对不起了。」张一鸣知道陆婉爱听什么话。没办法,今
天自己有错在先,而且错得毫无道理,只好说些她爱听的。陆婉刚回到会馆的时
候张一鸣开口就叫姐,也是这个道理。

  可惜这回张一鸣叫得亲热却没有明显效果,陆婉没打算放过他。张一鸣还没
有理解,陆婉对他今天的行为始终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张一鸣越是叫得亲热,
越是增加了陆婉心里替他担心的理由。

  「一鸣你别敷衍我,你到底遇上啥事了?你要不说,以后也别叫我姐了,就
当我们从来都不不认识。」

  陆婉这「就当我们从来都不不认识」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表达生气的话,
哪知却正好触到今天张一鸣伤痛的根源,若是在两个小时以前,张一鸣肯定又像
在周蜜那里一样爆发出来,好在他现在已经冷静许多,但这话还是勾得他心里一
痛。

  「我失恋了,心里不痛快,想来找你聊聊。」张一鸣说出大半实情。

  陆婉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鸣,你拿姐开心呢吧?你失恋?
你失什么恋啊?是乐乐还是姚静不要你了?你说我能信吗?」但说到这里,陆婉
忽然又想起什么地「哦」了一声,「元旦那次的晚宴上我跟姚静聊了几句,她说
欢欢回来了,难不成是欢欢不准她们俩跟你在一起?」

  陆婉猜得倒没错,可惜猜中的是两年前的情况。有了赵敏的教训,此时在陆
婉面前,张一鸣也不打算隐瞒自己跟欢欢的关系。

  「不是。我还没跟你说,欢欢是跟我一起回北京的,她给我生了个儿子。」
想起沉香,张一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张一鸣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只把陆婉惊得开车的方向都飘了一下。

  「一鸣,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

  陆婉沉默下来,也不知想什么,半天,才笑道:「恭喜你,一鸣。你还说失
恋,就知道你拿姐开心。」

  「我说的不是欢欢她们,是那个女孩,你见过的,在莽山那一次。」

  「哦——」,陆婉想了起来。

                 3

  到达家里的时候,陆婉差不多已经知道一切。

  「姐今天不想做饭,我们叫外卖吧。」已到晚餐时间,陆婉进屋后一边脱鞋
一边对张一鸣说。

  「随便。」

  陆婉的打扮从来时尚,北京冬天的尾巴还在,她已经穿上春装,今天是羊绒
面料的直裙、厚丝袜配以黑色长靴。张一鸣先换好鞋,在一旁见陆婉一只胳膊夹
着她LV的小皮包,一只手脱靴不太方便,便从她腋下接过皮包,同时伸手扶住
了她。

  「谢谢。」陆婉换好鞋,和张一鸣一起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又拿起电话
订好外卖。放下电话之后,陆婉才放松身子倒在沙发背上。「好了,失恋男人,
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发泄吧。我保证出了这个屋谁也不知道。」

  「也没什么可发泄的。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好,是男人。」陆婉调侃一句。「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除了接受事实,还能怎么办?」张一鸣有些垂头丧气。

  「你就该接受事实。瞧你身边都多少女人了,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人家一青
春妙龄的姑娘家,而且要钱有钱,要才有才,人还长得那么漂亮,凭什么跟你这
受气?」

  张一鸣没料到陆婉这样说,不禁怨到:「姐,你怎么不安慰我,还在我伤口
撒盐。」

  「你不是说你没事了,你接受事实吗?」

  「那不是没办法吗?我心里真是喜欢赵敏。姐我跟你说我真的很后悔,如果
能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追她,不让她对我死心。」

  张一鸣渐渐吐露真实心声,陆婉微微一笑,这才是她想要的。

  「可你那么多女人,到底真喜欢谁?」

  「每一个都真喜欢。姐,不怕你笑话,我告诉你,男人就这样,我就这样。」

  张一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婉知道他已经说出最真心的话来,如果就这个
问题再行争论,那就是探讨最基本的价值观、道德观了,这种形而上的问题,当
然不是陆婉想探讨的。

                 4

  「失恋男人,既然真喜欢她,既然认定自己就是这样,每一个都喜欢,每一
个都不想放弃,那干嘛要接受事实?干嘛不去挽回?」陆婉仍旧有点调侃的语气,
但话的内容已经到正题。

  「怎么挽回?我觉得我跟赵敏的关系已经走进死胡同。」

  「怎么个叫走进死胡同?一鸣,我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你是一直太幸运
了,你有女人缘,身边的女人都喜欢你,所以你不知不觉习以为常,觉得她们都
该这样。现在出了个异类,你就不知该怎么办了。我猜你从来就没追过女孩子,
是吧?」

  陆婉猜得一点没错,在张一鸣的经历中,他似乎一直只需要决定接受或者不
接受哪个女人,而没有主动花心思去打动哪个女人接受自己。

  「其实也不是。」虽然陆婉猜得没错,但张一鸣有点不好意思,狡辩道:
「只是我现在想追她也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她已经接受了她那个同学。」想
起华佳敏说起剑南春时似乎还算满意的神情,张一鸣就觉得心里堵。「华总也觉
得这男孩不错,挺满意的,我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让她这男同学突然变成一
坏人,或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让赵敏看清他的本质后再次放弃他?」

  「一鸣你怎么这样?」陆婉今天第一次真的恼起来,「说你一直幸运你还不
服气。追女孩子是这样的吗?有一个对手就放弃,就想着老天帮忙,把对手变成
坏人或者披着羊皮的狼,然后女孩子醒悟过来,还是觉得你好,于是自动回到你
怀抱。你觉得这种情节在现实里可信吗?有几分发生的概率?你怎么没想过凭自
己的努力和付出真真正正地去追到她?不管有几个对手,不管人家对她多好,你
取胜的唯一方法是比对手做得更好,而不是等老天帮你把对手变差,你明不明白?」

  张一鸣看着陆婉,眼里的目光一扫颓势,变得闪亮起来。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三章几人无眠

                 1

  「静姐,老公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当天夜里,十一点多张一鸣还没有回
家,乐乐不禁有些担心地对姚静说。

  乐乐的担心源于今天中午从钟晨那里知道的一些情况。那是中午下班的时候,
没见张一鸣,乐乐便跟钟晨一块吃午饭,看见钟晨的精神看上去似乎不太好,便
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结果钟晨迟疑片刻,没有回答,却问乐乐:「张总最近是不
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有啊?怎么了?」张一鸣的心情在自己的这些个女人面前掩饰得还算不
错,乐乐不像姚静那么细腻,没什么察觉。

  「他今天对我发在脾气,发很大的脾气,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钟晨咬住
了嘴唇。

  「对你发脾气?为什么呀?」乐乐非常吃惊。自己男人的脾气乐乐非常了解,
他那人,会对女人发脾气吗?何况是对钟晨。张一鸣一直很欣赏和尊重钟晨,这
一点他从来也没在乐乐她们面前隐瞒过。

  钟晨摇摇头。

  「这个家伙,你帮她做了多少事,凭什么对你发脾气,耍老板威风是不是?
下午我帮你找他,他要不给你道歉,就别给他干了。我告诉你,他要缺了你,工
作上全得乱套,只怕三个月都恢复不了元气。」

  别给他干了?钟晨苦笑一下,轻轻摇摇头。就是因为自己要离开,才引得他
发那么大脾气。他不想自己走,他需要自己,这一点钟晨心里明白,此刻乐乐的
话更是增加了一个佐证。钟晨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生气,他就是采取这样粗暴的
方式来挽留自己?

  乐乐误解了钟晨摇头的含义。「你怕什么?你这么能干,还怕找不到新的好
工作?要不你去我静姐那边。静姐脾气好,决不会让你受气。」

  乐乐完全把自己跟钟晨放一个战壕里了,倒像张一鸣成了她俩共同的敌人。
说起来乐乐这算是帮一个外人在对付自己的男人,而且使出了损招,明知张一鸣
需要钟晨,还怂恿她离开,甚至连后路都帮她找好。钟晨看着乐乐毫无虚假的义
愤,心里不禁羡慕起她来,她敢这样为帮自己出气而对付自己的男人,其背后的
根源不恰恰是这男人对她的宽容和宠爱?

  「算了乐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找你来帮我出气的,我也没生气。
我只是觉得奇怪,张总上午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本来说好回来后再跟我谈。
结果十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就冲我发了通脾气,完了也不
等我说话语又把电话挂了。真的很奇怪。」

  「嗯?是这样吗?」乐乐也糊涂了,掏出手机拨张一鸣的号码。无法接通。

  「我也打过,无法接通。」钟晨见乐乐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乐乐和钟晨面面相觑,她这时也开始有点奇怪和担心起来。

  直到下午下班张一鸣都没有回公司,他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乐乐心里越来
越奇怪,回到家后便把这事跟姚静和欢欢说了。现在十一点已过,欢欢带着沉香
已经睡了,乐乐跟姚静还坐在客厅里。

  「静姐,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乐乐又问。

  「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现在住这边比较远,他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欢欢和沉香回来,现在大家都住到水郡的别墅里,这里更加宽敞。刘红
因为要读书,还要上班,所以只是周末过来,平时则看情况,有时候过来有时候
就住市里了。今晚刘红就不在。

  在乐乐和姚静等着张一鸣的时候,张一鸣在陆婉家里喝醉,早已经在她的沙
发上睡着了。

                 2

  陆婉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般让张一鸣彻底清醒,他忽然连诗思离开时候自己的
失误都看清楚了。当初他在天涯海角追到诗思,也许就像今天的赵敏一样,诗思
未必是不可追回的,可惜他没有说任何挽回的话,除了责怪诗思的背叛。仿佛一
切都是诗思的错,他自己没有任何责任。此时此刻张一鸣忽然明白,自己没有在
最后一刻毫不放弃地留下诗思,才是她最终真正离去的原因,在天涯海角,诗思
其实是在等他,否则她早可以走了。诗思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但他没有抓住,
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个机会,直到这么久之后的今天。

  「姐,把你最好的酒拿出来,我想喝点。」张一鸣有一种狂饮的冲动,他知
道陆婉这里随时都有最顶级的红酒,「还有,我去做菜,我今天做给你吃。」

  陆婉笑起来,「是不是我把你骂糊涂了?你就这么听不得真话?」

  「哪里,我是听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的,姐,我想表达对你的感谢。」
张一鸣的情绪明显好起来。

  「我已经叫外卖了。」

  「没事,放那里。」

  「可你会做什么呀?」

  「煎鸡蛋,我煎得挺好的。」

  张一鸣看见陆婉皱起了眉头。

  「要不炒也行,我炒鸡蛋也不错。」

  「干嘛老跟鸡蛋过不去?还有别的手艺没?」

  「没了。一招鲜吃遍天,手艺要那么多干嘛。」

  张一鸣振振有词地往厨房去了。

  张一鸣一气陆婉冰箱里的十几个鸡蛋全部煎了,端出来吓陆婉一跳。「老天,
你都煎了?」

  「没事,吃得完。我爱吃。」

  陆婉无奈,拿出一瓶红酒,「ChateauPetrus,波尔多八大酒
庄之首,我去年从法国带回来的。看你今天这个样子,肯定是被你糟蹋了。」

  看着那十几个煎鸡蛋,陆婉忍不住又道:「你看看你,这真是你的性格,自
己喜欢的就一个也舍不得放弃,非要全部得到,连鸡蛋都不例外。」

  「好,说得好。姐,为你这句话,我马上敬你一杯。」张一鸣打开Petr
us,倒上两杯,「姐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全部得到。我明天就开始追赵敏,我
一定把她追回来。而且不光是赵敏……」张一鸣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陆婉含笑看着张一鸣,浅浅抿了一口。陆婉喜欢看张一鸣充满自信,意气风
发的样子。

  张一鸣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断给自己倒酒,喝了再倒,话也越来越多。

  「姐,你、你站起来。」也许今天经历太多的情绪起落,张一鸣明显不胜酒
力,一瓶Petrus快完时,他的人也有些晕乎乎的了。

  「干嘛?」陆婉莫名其妙,站起来看看自己周身是否有何不妥。

  「没干嘛。姐,你的腿,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酒力让张一鸣说得断断
续续。

  「你真是的,喝多了。」

  陆婉这才明白,嗔一句便想坐下,张一鸣叫道:「别,姐,你就站着,站在
我面前,让我就这样看着。我、我不用菜,我就能喝酒;我不喝酒,我、我就会
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秀色可餐,美色醉人。姐,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找你
吗?其实我是想问、是想问你……」张一鸣盯着眼前的陆婉裹在丝袜里修长的双
腿,仰头又干掉一杯。

  陆婉呆呆地站在张一鸣面前,展现着自己的美丽,同时感受着他对自己美丽
的崇拜。这是何其相似的场景!如果此时张一鸣手里拿的不是酒杯而是画笔,如
果他对自己美丽的描绘用的不是语言而是色彩和线条,如果……。陆婉眼里的泪
珠滚滚滑落,可惜张一鸣没有发现。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话,就倒在沙发
上睡过去了。

                 3

  陆婉收拾好桌子,沙发上的张一鸣已经发出厚重但均匀的呼吸声。陆婉静静
地在他旁边坐下,低头看着他的脸庞。这是陆婉第一次看见张一鸣睡着的样子,
却感觉又是那么的熟悉。陆婉纤长的手指抚摸上张一鸣的脸,极轻地,仿佛害怕
将他惊醒,将自己的梦也惊醒。

  是不是要给姚静打个电话告诉她张一鸣在这里?陆婉想了想,还是没打。就
让自己自私一回吧,让自己有机会一整晚看着这张在熟睡中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
益发相似的脸,连那熟睡中才彻底袒露的孩子气都是那么的如出一辙。

  这一晚,陆婉也没有回房去睡,她坐在张一鸣身边,将他的头枕到自己的大
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然后自己靠在沙发上眯了过去。

                 4

  这一晚,注定无法好睡的还有周蜜。

  周蜜不知道张一鸣今天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赶他
走?为什么要拿姐姐做借口?他今天第一次说出来,他是自己的男人,不是姐夫。
是自己有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心底最隐秘、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其实一直期待着
这一刻。期待着,也害怕着。

  想什么也没用了,他已经被自己赶走。像他那样的人,还可能回头来再对自
己低声下气吗?

  后悔像毒蛇一样啮噬着周蜜的心,几乎从张一鸣刚刚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就开
始了,可惜以周蜜内向的性格,她怎么能张得开口叫他回来。

  张一鸣走后,周蜜默默地流了好久的泪,直到终于稍稍平静,她做的唯一一
件事情是打电话取消下午的搬家。

  周蜜把张一鸣摔碎的手机一块块捡来,整个下午,然后是整个晚上,试图把
它们拼合起来,可惜,这一下摔得太狠,以她之能已无拼合可能。难道这是一个
隐隐的预示?想到这一点周蜜倒身于床上,忍不住又流出泪来。

  ……

  一夜几人无眠。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四章金屋藏蜜

                 1

  周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刚刚没几分钟,就听到砰砰的敲
门声。

  「谁啊?」周密觉得头痛欲裂,不知是谁这么早跑来。

  「周蜜,是我。」

  张一鸣?周蜜一坚下清醒过来。他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

  「你、你等一下。」周蜜翻身下床,匆匆披上一件衬衫,快步走向门边。也
许是潜意识,不论张一鸣回来干什么,哪怕是又来发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周蜜
不想让他再一次走掉。

  周蜜刚把门拉开,只感到张一鸣高大的身影一闪,一阵风似地冲进来,自己
便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周蜜。」张一鸣喃喃叫一声。

  周蜜不知所措,也不明所以,僵在张一鸣怀里。

  「周蜜,对不起,昨天对不起。我今天这么早来,就是求老天保佑你还没有
搬完。你还在这里,太好了。周蜜,我没有忘记你姐姐,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是
并且将永远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但是,毕竟周甜已经不在了,我们还生活着。
我要你也做我的女人,其实你已经就是我的女人,姐姐不会怪你的。答应我,好
吗?」

  一夜顿悟,张一鸣明白,虽说感情不能强求,但这也决不是说一个男人稍遇
阻碍就该放弃主动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执着追求和勉强强求之间的界线有时
候很模糊,但正如陆婉点破的,至少对张一鸣来说,他还是追求不够,而不是过
于强求的问题。

  周蜜是张一鸣悟出这个道理后第一个要追回来的人。周蜜跟赵敏还不一样,
不管是否曾经明确承认,周蜜实际上已经是张一鸣的女人,如果最后周蜜离开了,
张一鸣知道自己内心的挫折感将比赵敏的离开只会大不会小。

  在张一鸣看来,男人不能成为一个女人的第一个男人,可能是老天让你们相
遇太晚,这还情有可原;但如果男人不能成为一个女人的最后一个男人,留不住
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这基本上就是这个男人本身的问题了。这样的结果,不是
更加不可接受吗?

  张一鸣知道周蜜的性格内向,又有姐姐的心结,他必须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
明白白,不让她有一点含糊、犹豫和逃避的余地。

  周蜜被张一鸣紧紧抱在怀里,心里觉得好乱,不觉便想挣扎,却一动也挣不
动。「嗯~ ,好紧,你憋住我了。」

  「你不答应我就这样。」张一鸣不松手。

  「我冷。」沉默了一阵,周蜜又说。

  周蜜只在上身披了一件衬衫,下身是两条光溜溜的长腿露在外面,三月下旬
的清晨,是有点冷。

  张一鸣忽然把周蜜抱起来,放到她的单人床上,然后自己开始脱衣。

  「你干什么?」周蜜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要你。」张一鸣的语气中有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张一鸣很快脱完自己的衣服,这期间周蜜转过背去面向着墙壁,不看他,也
不说话。

  张一鸣也不做声,上床后只将周蜜扳转过来,翻身便上了她的身子,借着清
晨旺盛的精力,重重一下刺入了她。

  张一鸣的动作第一次这么粗放,周蜜长长地嗯一声。张一鸣仍不说话,只把
身体狠狠撞向周蜜,他要用这种最实际最直接的方式让周蜜感受他的占有和承认
她自己的属于。

  周蜜很快适应过来,她也不说话,只是最彻底的开放自己,让肉体接受占有,
让心灵承认归属。

  ……

                 2

  这是一次短暂却相当激烈的交欢,虽然时间不长,但很快俩人的身体便被汗
水渗湿。张一鸣没想延长时间,在周蜜早早到来的第一次高潮时便让自己和她一
起共赴巅峰。

  从周蜜身上下来,张一鸣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吻着她周身的汗水。

  「宝贝,给局里请个假,今天不去上班了。」

  周蜜慵懒着,没说话。

  「不过也不能赖床,休息一下得起来。」

  「为什么?」周蜜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些许娇嗔。本以为既然不上班就在这
里呆一天的。

  「给你去买房。」

  原来如此。周蜜心里突然再次冒出一丝犹豫,难道就这样占有姐姐的男人?
可是,难道还继续自欺欺人?难道这不是自己心里所想要的?

  「不去。」想不清楚,周蜜像在和自己赌气。

  「那你住哪?我不准你住别人的房子。」

  「我已经跟他说了,不住他朋友的房了。」周蜜终忍不住还是先解释,然后
才又道:「我去睡大街。」

  张一鸣昨天听到周蜜约好下午搬家,今早匆匆赶来发现周蜜房里原封未动,
心里就有些预料,不过听周蜜这时亲口说出,感觉还是更加不同。

  张一鸣一笑,「说傻话,我的女人去睡大街,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我是警察,怎么好随便让人送一套房子。」不觉中周蜜已经有了松口的意
思。

  「我是你老公,我送你怕什么?谁要说你,大不了不干这个警察了。」

  周蜜立刻嗔怪地看张一鸣一眼,「那我宁愿不要老公。」

  看来周蜜对警察的职业还是相当看重,难道这也是为了告慰周甜的在天之灵?
不过张一鸣已经顾不得想这么多,就为周蜜嘴里说出这「老公」俩字,他已经心
花怒放,不可自已。

  「好好好,继续当警察,当一辈子警察。不过也不能不要房子,这事情,你
不去宣扬就是了。」

  周蜜沉默下来,算是默许了。也只能这样了,昨天跟那个殷勤的同事说自己
已经另外找到房子,等待的不就是老天再给的这个男人回头的机会吗?现在老天
真的给了机会,难道再推开它?

                 3

  如果你不考虑钱的因素,其实买房根本不费神,远不是像一般人那样要花上
三五七个月,看上二三十处楼盘,再比较交通、区位、物业等等诸多因素,最后
还得跟人讨价还价,就算价格杀不下来,至少要讨来个赠送点这啊那的什么东西
才觉得不亏。

  张一鸣只是问了问周蜜的意愿,便在离autoinsurance较近的
区域挑了一个叫金色家园的最高档楼盘,精装修带全套家具的现房,捡着那户型、
楼层和朝向最好的一套,当场就把全款刷了。虽说现在楼市火热,不愁卖,但是
毕竟这样的主顾还是不多,至少接待张一鸣他们的售楼小姐是第一次见,只惊喜
得她忙前忙后,服务得无微不至。

  「好了,今天你就可以住进来。」走出售楼处,张一鸣说,他最满意就是这
精装修带全套家具,这省了周蜜多少事啊。

  「幸亏没穿警服,要不然那小姑娘准得以为我受了多少贿。」

  张一鸣笑起来,「听这话就知道你是没受过贿的,自己买房还心虚。要不是
考虑你的职业,我给你买一别墅。」

  周蜜白张一鸣一眼,「要不是了解你这个人,我真讨厌你今天这做派和这些
话,像拿钱砸人的暴发户,我觉得自己也像什么一样了。」

  张一鸣嘿嘿一笑,「别生气,今天这做法确实不是我的风格,我只是真的想
给你最好的,不管什么。」

  周蜜轻轻叹一声,心里一直有的一句话,想想也就不说算了。原来周蜜始终
想知道,张一鸣有那么多女人,自己算什么,他又如何处理这种关系?但是现在
周蜜决定不说了,以后也不说了。他有爱自己的心,自己也早有属于他的事实,
何必找别扭呢?

  「找个搬家公司,今天就搬了吧。」张一鸣说。

  周密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反正请了一天假。

  「你找人搬家,我下午去办点事,晚上回来,怎么样?」

  周蜜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何况现在房子是精装修带全套家具,只要收拾一些
自己必须的物品过来即可。既然张一鸣还有事情,便让他去了。

                 4

  离开周蜜,张一鸣不是去别处,而是朝华集团。

  华佳敏昨天看着张一鸣离开自己办公室时候的神情,心里还有些替他担心,
但又没办法,这事情要不狠下心来,老拖着也不行。

  没想到今天张一鸣又不请自来,而且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样子,令华佳敏不
禁一阵诧异。

  「一鸣,你……有事?」

  「华总,我是来向您赔罪的。」

  「赔什么罪?」

  「就是……如果我干扰了您或者赵敏,当然主要是赵敏的生活,请您原谅,
我向您保证我没有恶意,只是……」

  华佳敏摇摇手打断张一鸣,「一鸣,你不用解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张一鸣微笑起来,「华总,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过去,是以后。」

  「以后?什么意思?」华佳敏被张一鸣绕糊涂了。

  「华总,请原谅,您昨天的决定我不能接受。我昨天说我可以接受,那都是
假话,是我自己死要面子,我今天收回我的话。我昨天想了很多,您可以骂我出
尔反尔,言不守信,反正我不放弃赵敏,从今天起我会不断追求她,直到她答应
跟我在一起,从今以后,一辈子。华总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赵敏,不惹她生
气,让她一生快乐。」

  「你,一鸣,你……」华佳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你是故意要跟我对着干
是吧?」

  「不是,否则的话我就不会先来跟您赔罪了。」

  「那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想起来要好好追求小敏。」

  「我以前错了,现在改,我会用行动证明。华总您先忙,我就不打扰,我先
走了。」

  「一鸣……」

  华佳敏没料到这次张一鸣不分辩,只认错,而且像条泥鳅一样,溜得倍快,
叫都叫不住,有点小小的耍赖皮的味道。华佳敏无奈地摇摇头,感觉张一鸣今天
的表现就像一个又胆怯又心切的小男生,不知怎么搞的。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五章解释行踪

                 1

  下楼后的张一鸣钻进停在下面的陆婉的法拉利,匆匆离开朝华集团大楼。刚
才在华佳敏办公室的做法,都是陆婉教的,目的是不让华佳敏有当面反对的机会,
现在看来这策略不错,眼见华佳敏拉开数落的架势,张一鸣即刻按照事前计划果
断开溜。华佳敏毕竟不是一般家庭主妇,以她的身份地位,当不会过后再把张一
鸣拎去婆婆妈妈一通。现在就看自己以后的行动表现了,张一鸣想。

  张一鸣的车昨天留在红颜会馆外面了,今早上陆婉便让他开自己的车走。陆
婉说她有些不舒服,上午就在家休息了。张一鸣是发现陆婉的精神显得疲惫,因
为着急去找周蜜便也没有多问她。张一鸣哪里知道,陆婉只是昨晚睡得不好。

  从早上开始张一鸣就觉得鼻息中有一丝残留的香气,他能感到那是香水的气
息,但肯定不是香水瓶中直接散发出来的,一定是搽在女人身上后的香水的气息,
因为那里面混合了女人身体的特殊气息。毫无疑问这香水味来自陆婉身上,这让
张一鸣几乎怀疑昨晚自己是跟陆婉睡在一起。混合在香水味中的陆婉的气息竟是
那样的不同,跟张一鸣在自己那些用香水的女人身上嗅到过的都不相同,这是一
种馥郁的,让张一鸣说不出来却能勾起心中蠢蠢欲动的感觉的气息。

  张一鸣并不知道底自己昨晚几乎大部分时间睡在陆婉腿上。昨晚他的状态不
是很好,又喝得太急,一晚睡得很沉,早上他醒来时,陆婉已经在给他做早餐了。
还别说,陆婉是张一鸣身边的女人中唯一会做饭的,这也是让张一鸣相当奇怪的
一件事情。即便姚静再是温顺贤惠,她也不会做饭,也从不做饭。

  鼻息中的余香再次传来,张一鸣感觉心情很好。已经办完两件事情,现在时
间已经不早,要赶紧回CL跟钟晨道歉。想想昨天最无辜的,非钟晨莫属,而自
己最没有资格发脾气的对象,亦非钟晨莫属。

                 2

  张一鸣刚进办公室就被乐乐堵住了。乐乐昨晚和姚静可是一夜没睡好,她把
门一关,气呼呼地就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对不起,喝醉了,在朋友家睡了。」张一鸣自知理亏,低声下气的。

  「那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唉,别说了,电话丢了。」张一鸣只好撒谎。

  「哪有这么巧的事?」乐乐不想这么轻易饶过张一鸣,即便他说的是真的。

  「真就这么巧。哎,乐乐,待会再跟你说,我得找钟晨,给她道个歉,昨天
有件事情对不起她。」

  「你也知道。」乐乐又来了气,「不用道歉了,鉴于你的行为,钟晨已经决
定不干了。」乐乐本是信口胡诌,她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

  张一鸣一听后悔不迭,难道钟晨就这样走了?张一鸣知道钟晨的特殊身份,
要留下她几乎不可能,但要走也得高高兴兴,自己也得表达一些真诚的感谢才是,
现在倒好,不成了自己把她逼走了?

  「真的吗乐乐?这、这……,都怪我。」

  「现在知道后悔了?」乐乐看出来张一鸣是真的懊恼,「正是,你再跟我说
说,你昨天是发什么神经了?你昨天表现很不正常,对钟晨莫名其妙发脾气,还
酗酒,又彻夜未归,我告诉你,我们大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一鸣虽然为钟晨的事情着急着,但还是忍不住笑出来,这个调皮的乐乐,
真是的。张一鸣忍不住伸手一勾,把乐乐揽进怀里,「乐乐,你这句学得不太到
位,应该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一鸣是学得更像,尤其那语气和语速,乐乐也忍不住要笑,却半途打住了。
「不许转移话题,你还没交待问题呢。」

  「有什么交待的啊?没什么可交待的。乐乐,你别以为狐假虎威我就怕你,
什么『我们大家很生气』啊?就你一个人小心眼、小肚鸡肠,你一个人生气吧?
大不了老公下次多宠你一回,好不好?」

  张一鸣软硬兼施,胡萝卜大棒一起上,再加上嘴唇开始在乐乐的脸上点击轻
啄,乐乐便有些迷糊起来,轻轻嗯哼着,小嘴也开始去寻找张一鸣的嘴唇。

                 3

  敲门声响,把张一鸣和乐乐粘合在一起的嘴唇惊开。

  「谁?」乐乐问。

  「是我。」

  「静姐?」

  乐乐赶紧拉开办公室的门。

  姚静进来后,轻轻把门又关上。「你们干什么呢?」从俩人的神态,姚静就
知道张一鸣和乐乐刚才准在亲昵,语气便有些责备。「这是在公司啊。」

  「静姐,我们没干什么。」乐乐小声狡辩。

  「静静,你怎么来了?」张一鸣问。

  「打乐乐的手机没人接,打你的又始终无法接通。我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姚静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张一鸣心里一阵触动。女人多了,难免顾此失彼,一不
小心就让她们担惊受怕。张一鸣记起很久以前华佳敏说过的一句话:你每增加一
个女人,你的责任增加的不是一分,而是一倍。张一鸣知道,姚静是极少极少来
CL的,因为CL毕竟是公司,还有其他员工,她不想给张一鸣造成不必要的不
良影响。今天要不是从昨晚开始的不断加深的担心,虽说近在咫尺,姚静也绝对
不会在上班时间来这边。

  「我手机放在我办公桌上了。」乐乐解释,接着马上告状,「他说他的手机
丢了,静姐你信吗?我正在这里审他呢。我说他彻夜未归也不打个电话,我们大
家很生气,他还说只有我一个人生气,说我小心眼、小肚鸡肠。静姐,他真讨厌。」

  「乐乐没诓你。」姚静说,想想又觉得自己这些女人如果管得太多,连男人
每天的行踪都要过问,男人恐怕也不会高兴,便又道:「不是我们要管你,昨天
钟晨说你有些不对劲,所以我们才担心。」

  「我知道,没怪你呢。」张一鸣在姚静脸上亲一下。

  「那昨天到底怎么了?」

  张一鸣略微迟疑,道:「是因为赵敏的事情。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想清
楚,知道该怎么做。回家后再对你们老实交待,好不好?」

  张一鸣微笑着,他是真的决定说出来,他现在要直面在赵敏这里遇到的挫折,
然后再堂堂正正地战胜挫折,所以他不怕女人们知道,她们知道后还可以成为他
心里的鞭策力量。

                 4

  原来是赵敏。姚静和乐乐都松一口气,同时觉得张一鸣的话也是可信的。看
看时间也不早,三人便一齐离开CL下楼去。

  「我看见陆婉的车在下面,她来国贸了。」姚静在电梯里想起来随口说到。

  「哦,是……吗?」张一鸣这才记起自己把陆婉的车开来了。

  乐乐有些方面不如姚静那么细腻,但另一些方面的嗅觉可一点不差,就张一
鸣这一句话的语气,乐乐突然想到什么,一眼盯住了张一鸣的眼睛,「你说,陆
婉的车是不是你开来的?」

  「我……。」这死丫头,真是鬼机灵,张一鸣知道乐乐既然点破,又有姚静
在旁,自己无论演技通天肯定也再瞒不过去,只得嘿嘿一笑,算是承认。

  「老天,你昨晚在陆婉那里过夜?」乐乐大惊,「哼,等回家后让我姐跟你
说话。」

  「别,乐乐,就别烦欢欢了,她要带沉香,多累,多不容易啊。」张一鸣赶
紧央求。

  「说几句话有什么累的。」乐乐鬼鬼地不依。

  「你还不知道欢欢?她是个爱用拳脚说话的。」张一鸣苦着脸。

  「哼,你也知道?那你还不老实?我姐不喜欢陆婉,你不知道?」乐乐伸手
掐上张一鸣的胳膊,「我以后也改用拳脚说话。不然你武的怕我姐,文的怕静姐,
我一点地位都没有。」

  「哎哟。」张一鸣被掐得真痛,「乐乐,你就不能改学静静的温柔招数,学
好了我不照样怕你吗?」

  「可我觉得还是武招比较拿手,见效也快。」

  「好了。」姚静拉了拉乐乐,又指指电梯里的摄像头。

  「哟,静姐现在作了政协委员,很注意身份形象了。」乐乐取笑一句,不过
还是松开了张一鸣。

  张一鸣见姚静没有对他在陆婉那里过夜发表意见,拿不准她是何想法,心里
反而更虚。「昨晚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在陆婉家沙发上睡的。」张一鸣解释。

  「没什么,我们昨晚只是担心你遇到什么事,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不用说了。」
姚静回避地说。她暂时不知道怎么说好,本来张一鸣再又冒出什么女人来姚静已
经习惯了,一般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如果说现在张一鸣和女人们算一个家的话,
从一开始这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但陆婉这件事情,姚静还是想先看欢欢姐的
意思再说。

  既然姚静说不说,张一鸣也就不说了。「乐乐,钟晨真的走了?」出了电梯,
张一鸣又问起这件事,这件事没有解决好,张一鸣心里始终觉得歉疚。

  乐乐还在替钟晨生气,不满地哼一声,才道:「看你真有点悔意,告诉你算
了,钟晨下午说有点事情,出去了。」

  张一鸣舒一口气,想了想又道:「你电话给我用用,我问问她在哪。」

  给人道歉的事情,能尽早就要尽早,这是张一鸣做人的原则之一。

  「你电话真丢了?」乐乐把电话递给张一鸣。

  「别总拿你老公当那喊狼来了的放羊娃。」

  张一鸣接过手机,拨通钟晨的号码。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六章唇读之源

                 1

  钟晨没说自己在哪,只说现在事情还没办完,稍晚点才能跟张一鸣见面。挂
断电话,张一鸣问姚静和乐乐要不要留下来待会跟钟晨一块坐坐,姚静想了想觉
得张一鸣今晚要跟钟晨聊的也算是CL的公事,她就不掺合在里面了。

  「再说现在不同以往,欢欢姐还一个人在家呢,也不知刘红今晚过去没有,
我还是回家吧。」姚静最后说。

  按照欢欢以往的性格,现在这居家女人的日子可真是难为她了,欢欢能耐住
性子呆在家里全是因为有了个沉香。女人成为母亲,在带来一个新生命的同时,
对她们自身来说也不谛为一次新生。

  「那我也回去算雨了。」乐乐说。

  张一鸣也不坚持,留下乐乐的手机后,和俩女分了手。

  钟晨刚才说待会再联系,张一鸣不知道这个待会会要多久,姚静和乐乐走后,
他想起周蜜下午搬家不知道怎么样了,正好借这个间隙去看看。

  周蜜已经搬进新居,情况蛮好,房子的设计、装修直至家具及各种家用设备
的选择和安放都很人性化,让人的生活起居相当方便。这大概就是要花了足够多
的钱的好处吧。

  「我给你买了一手机。」张一鸣和周蜜一起到小区附近一处餐馆吃饭时,周
蜜拿出一个新手机给他,「你的那张卡我插里面了。」

  张一鸣这才记起昨天将手机摔碎在周蜜的宿舍。张一鸣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
一笑,接过手机。

  「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情,别再这样了。」周蜜又说。

  「是。」张一鸣点头。「昨天……吓着你了吧?」

  周蜜摇摇头,「不是吓不吓的问题。从家庭的角度来说,我最不喜欢的男人
的坏毛病,第一是打女人,第二就是摔东西。」周蜜停了一下,又补充一句,
「我和姐姐都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张一鸣看着周蜜,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感动,不禁抓起她的手握进自
己手里。周蜜说出这样的话,无疑表明她的心里正式承认和张一鸣建立一个共同
的家。可这注定是一个在现在社会所认同的概念上不完全不彻底的家,张一鸣既
不能给它一个合法的名份,也无法将自己的身和心百分之百放在这个家里。周蜜
是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承认这个家的,以周蜜腼腆内向的性格来说,这是多么
的不容易!

                 2

  「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张一鸣像信誓旦旦一样,「摔东西我昨天是第
一次,我向你保证也是最后一次。至于打女人,我从来就没……」

  张一鸣本来信心满满的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因为他记起来,他并非从来没
打过女人。

  周蜜当然猜得出张一鸣话没说完的原因,这让她比昨天见张一鸣摔手机更加
吃惊。「你难道打过她们?」

  「她们」当然是指张一鸣另外那些女人,周蜜不能确切知道她们是谁,也没
想去知道,她只打算固守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但是如果张一鸣竟然打过她们,
这难免让周蜜心中升起强烈的失望,毕竟从同为张一鸣的女人角度来说,实际上
她们跟周蜜自己有着完全同样的地位和身份。

  「我打过关玲一巴掌。那时候我跟她还没有关系,因为有你姐姐那件事情梗
在心里,很容易对她误会。后来证明是我错了,其实她那时候就已经在为我付出。」

  说到这些张一鸣感到非常思念关玲起来,也不知武清扬回南宁后跟她和好没
有,走的时候张一鸣对武清扬倒是有交待,让她不要记恨关玲打伤她的事情,既
然已经是姐妹,关玲又是姐姐,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

  张一鸣的解释让周蜜心中稍微释然,但她仍接着又道:「男人在家里打女人
或者摔东西,往轻了说,至少是这个男人心态还不够成熟、缺乏承受压力的能力,
所以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他要找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发泄。往重了说,这个男人的
品性都有问题了,尤其是在家打女人的男人。……」

  「好了好了。」张一鸣苦笑着连连摇手,「我就打过关玲一次,也早已经知
错了,你不是非得要我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才罢休吧?」

  周蜜或许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又道:「我也不是专门说你,只是说到这
儿就多说了几句。我主要是想起我爸,从小到大,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他都绝不
在家里发脾气。其实我知道,他有时候也很想发脾气。」周蜜的眼神陷入沉思中,
「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姐为什么会读唇语?」周蜜忽然问。

  张一鸣摇头,这件事他也一直好奇着。

                 3

  「不止我和我姐会,我妈也会。这都是因为我爸。」周蜜微微抬起头,两手
撑住下巴,回忆起来。

  「我爸曾经是我们县消防大队的队长,有一次救火的过程中,他从火场中抢
救出好几名被困的人,最后自己却被毒烟熏倒在火场中。还算万幸,我爸被其他
人救了出去,抢救过后生命保住了,但是他的嗓子被毒烟刺激过度,他不能说话
了。」

  周蜜停一下,看了看张一鸣,接着道:「你肯定无法体会一个人突然不会说
话的感受,那是你跟人交流最重要的一个渠道被阻断了,而且是单方面被阻断,
你能听见别人对你说什么,却无法很好地回应别人。除了一些极简单的事情,稍
微复杂的情况就得用笔写,我爸又是个急性子,刚刚不能说话那阵,听到我们跟
他说什么事情,他张口就会回答,可最终发出的却是啊啊的声音,见到我们一点
都不明白的样子,可以想象他心里的焦躁。」

  周蜜有些自责地摇摇头,「可是我们最开始并不知道我爸心里压抑的这股焦
躁之气,我爸很疼我们,也疼我妈,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轻易表露出他心里的难过
和焦躁。直到有一天,我和姐姐放学一起回家,刚到家门口,听见家里乒里乓浪
的声音,我们吓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躲在门缝一看,原来是我爸不知什么
原因,把家里的碗呀杯子什么的使劲往地上摔,口中一边嘶哑着哇哇地叫着吼着。
我和姐姐从来没见过我爸这样,都吓坏了,没敢进屋。我们一直躲在外面,直到
我爸发泄完,他把自己摔碎的东西都打扫干净,又出门买了新的回家。等到我和
姐姐、还有我妈回家后,他又装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那天以后,姐姐跟我说,她知道爸爸肯定是不能跟人说话,心里难过。她
要让爸爸恢复说话的能力。那时候姐姐还小,我就更小了,我问姐姐她会当医生
吗?能治好爸爸的嗓子?姐姐摇头说不能,但是那天看着爸爸摔碗时候啊啊的吼
叫,姐姐觉得自己能从他的嘴形猜出一点爸爸的意思,他就是在骂自己没用呢,
话都说不出来,不能再做原来的工作,不能出去跟人交流,连跟自己的家人都没
法沟通。」

  周蜜的思绪似乎又跳转到周甜身上,「姐姐不爱说话但是个做事极有恒心,
也极有悟性和聪明的人,我永远都比不上姐姐。她一有时间就把电视的声音关掉
看录像,练习通过唇形读对白,然后放出声音来对照。几个月后,有一天姐姐突
然能跟爸爸做很长的交流,把爸爸都吓一跳,以为姐姐学会读心术。」

  周蜜脸上露出笑容,「姐姐的成绩鼓舞了我们大家,后来我和妈妈都参与到
姐姐的行动中,爸爸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发脾气给我们造成压力,
我们当然也想让爸爸心里真正舒畅起来。一年多以后我们家人的沟通就没有任何
问题了,我们讲话爸爸听得见,爸爸说话我们读得出,我们之间的交流跟以前一
样顺畅。你不知道爸爸有多开心,我们有多开心。后来姐姐和我都把唇读当成一
个特殊的爱好,不但读爸爸的话,还象游戏一样读别人的话。」

  周蜜娓娓的叙述,像是在讲一个传奇故事,听得张一鸣又是感动又是钦佩,
再想起跟周甜那短暂的一天相识相聚,只觉得失去她是自己这一辈子永远的遗憾。

                 4

  「等咱们有了孩子,也让他学唇读,让他能跟外公好好交流。」面对着周蜜,
张一鸣故意不出声地说着这句话。

  周蜜果然下意识地反应下立刻读出张一鸣的话,脸一下红了。「说什么呢?
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张一鸣嘿嘿笑起来,一幅胸有成竹不需反驳的样子。

  「还有话没问你。」周蜜不愿男人太得意,忍不住要给他些压力,「你昨天
说的赵敏是谁?我也认识一个叫赵敏的女孩子,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任何女人
都有直觉,而且一般越是内向的女人直觉越是灵敏。

  这倒叫张一鸣意外了,「你认识哪一个赵敏?怎么认识的?」

  周蜜便把当初因调查迪厅伤人案件而引发毒品案件等等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说起来,要没有这个赵敏,我就不可能去深圳遇见你,不可能在你身上装
跟踪器,最后也就不可能在山上的别墅救你了。」周蜜最后说。

  听完周蜜的叙述,张一鸣不禁再一次感慨命运之神奇。张一鸣可以确认周蜜
认识的赵敏就是他的赵敏无疑,追根溯源,竟是赵敏救了他。

  「你的赵敏是她吗?」周蜜问张一鸣。虽然她从张一鸣的表情已经看出答案,
但却想张一鸣亲口确认一下。

  「是。」

  「你连在她身边保护她都做不到,也难怪她要离开你。」

  周蜜指的自然是剑南春因为赵敏而受伤的事情,这不禁让张一鸣倍感压力。
难怪连华佳敏都对那小伙子有不错的评价,自己连保护赵敏安全的责任都没尽到,
又怎么说让她幸福快乐?

  张一鸣再次苦笑,「周蜜,我以前真不知道你的性格和爱憎这么鲜明,你今
天说的这几件事情让我感觉自己都一无是处了,给我留点自信好不好?好歹我现
在也是你老公。」

  周蜜哼一声,没作声。

  「再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一定会把赵敏追回来。」

  张一鸣还想借机说些鼓舞士气的话,他的手机响起来,钟晨的电话到了。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七章双面钟晨

                 1

  张一鸣费了不少时间找到钟晨说的「魅夜皇后」酒吧,推门进去,昏暗的空
间内喧闹之声扑面而来,几乎令张一鸣却步。钟晨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忽然想
起上次在深圳人间天堂里见到的另类的钟晨,张一鸣心中一闪念,难道她又在查
案?

  张一鸣走向吧台,看见钟晨一人坐在吧台前,手里摆弄着已经喝了一半的一
杯酒。钟晨也看见了张一鸣,冲他招招手。

  张一鸣走到钟晨身边坐下,半带玩笑的口吻问道:「怎么约在这种地方,你
不会又在查案吧?」

  钟晨一哂,有些母不屑的样子,「你以为坏人都在酒吧里,国贸那种高档写
字楼就全部是好人?」

  张一鸣嘿嘿一笑,「主要是我一般不来酒吧,所以我以为好人都这样。」

  「你是好人吗?」钟晨看张一鸣一眼,然后转向吧台里的调酒师,「Jac
ky,给他来杯酒,我这种的。」看来她对这里挺熟悉。

  「不会吧?你觉得我不是好人?」张一鸣装出紧张的表情,「别人觉得我不
是好人都没什么关系,可你要是觉得我不是好人,我是不是就快有麻烦了?」张
一鸣放低声音朝钟晨耳边靠了靠,「你是权力机关的人,代表国家机器啊。」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这里的环境里弥漫着一种放肆的气息,张一鸣觉得自己
在钟晨面前说话的感觉都不一样,他以前从来没有,也觉得不太合适跟钟晨以这
样的语气说些这样的玩笑话。

  「你算什么好人啊?就冲你同时跟那么多女人保持关系,倒退二十年,光流
氓罪一项足够你把牢底坐穿。」钟晨流露出一种愤愤的情绪,把自己杯里剩下的
酒一口喝干,「Jacky,再给我来一杯。」

  张一鸣这时才意识到钟晨的情绪似乎有点HIGH,这时调酒师把他的酒递
给他,他顺便问道:「她喝几杯了?」

  叫Jacky的调酒师微微一笑,「没几杯,她能喝,这几杯算不了什么。」

                 2

  「你放心,我就算喝再多,也不会冲人莫名其妙发脾气。我说话都是有根有
据的。」钟晨知道张一鸣问Jacky话的言下之意,冲他顶一句。

  原来她还在为这事生气,张一鸣忙笑道:「我今天就是来为这事道歉的。其
实主要是你太出色了,我不想让你走。但我又知道这不可能,加上昨天正好碰上
其它事情也不顺心,所以心里有些……失落。对不起。」张一鸣向钟晨举起杯。

  钟晨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托住自己歪着的脸,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道什么
歉,道歉也没用。真不想我走,让我有留下来的理由啊。」

  「什么理由能让你留下来?」张一鸣觉得钟晨话里似乎有话,立刻追问,
「你说,我一定想办法做到。」

  钟晨看着张一鸣片刻,忽然手臂再次一挥,「算了,说了也没用。来,喝酒,
我接受你的道歉。」钟晨端起Jacky再次送上的酒杯,朝张一鸣的酒杯叮地
一碰,仰头喝了一大口。钟晨其实不太为昨天张一鸣发脾气生气,但她心里真正
不快的理由却没法说出来。

  张一鸣也喝了一口,由于没有心理准备,只觉得嗓子一阵冒烟,差点一口喷
出来。「拷,这什么酒?我还以为你喝的会是一些诗情画意的东西。」

  「我本来就不是诗情画意的女人。」钟晨故意似的又喝了一大口。

  张一鸣笑笑,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心中开始思量,听钟晨刚才的口气似乎
真有办法让她留下来?那是什么办法?

  「是不是三超材料失窃的危险还没解除你就不必走了?」张一鸣试探着问。

  钟晨立刻识破张一鸣的心思,伸出一个手指在张一鸣眼前摇摆,「不要试图
从我这里打听什么,我是干什么的你已经知道,所以,我不想说的事情你是打听
不出来的。」

  张一鸣笑一下,暂时先转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道:「我看你对这里挺熟悉,你
很喜欢来酒吧?」

  「怎么?不行?」

  「哈,那倒没有。不过以你的身份,这合适吗?」

  张一鸣指的当然是钟晨在CL之外的另一种身份,但他这随口一说却不知怎
么激怒了钟晨,钟晨把酒杯往吧台上一顿,「你也这样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只
要我没有违反规定,私人时间别说泡吧,就算我去挑钢管舞又怎么样?」

  张一鸣一愕,看着突然生气的钟晨心想,今天可是来道歉的,可别让她旧恨
未了又添新仇,于是忙笑道:「我随便问问,其实确实没什么不合适。你要去跳
钢管舞我一定每天捧场,你上次在深圳那金色假发呢?戴上跳舞绝对酷毙了。」

  「哈哈。」钟晨笑出来,「你也会说『酷毙了』?」

  「你不也能跳钢管舞吗?」张一鸣陪着笑道。

  「好,我给你跳一个酷毙的。」这时酒吧里强劲的节奏正在响着,钟晨跳下
坐着的高脚凳,拉着张一鸣往跳舞场中走去。

                 3

  Jacky说钟晨能喝,但张一鸣看她现在这状况就算没有完全醉,也肯定
很有些飘飘然。张一鸣被她拉着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直到确认这里没有跳钢管
舞的地方才放下心来,她现在这么HIGH的状况,别自己一句话让她在这里跳
一场钢管舞那可就糗大了。

  跳舞是张一鸣的弱项,好在酒吧里所谓的跳舞也没什么讲究,爱怎么来怎么
来。钟晨在张一鸣面前,带着他随节奏挥舞扭动起来,这情景不由让张一鸣想起
第一次和赵敏在迪厅的情形,似乎后来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想着想着张
一鸣渐生出许多自责和自省来,赵敏本是青春奔放的年龄,为了自己她真的改变
了很多。凭什么只要求她为自己改变,而自己不能为她做些改变呢?再又想到那
个叫剑南春的男孩子,他能陪赵敏去迪厅,自己为什么不能?张一鸣本来准备从
明天开始行动把赵敏追回来,此时忽然醒悟,干嘛要等到明天?为什么不能从此
刻就开始,为赵敏做些改变,学习一些她喜欢的东西,为能陪她去一些她喜欢的
地方做一些她喜欢的事情做好准备。

  张一鸣的身体开始放松,随着节奏的舞动越来越合拍起来,他要找到在这样
的节奏中舞动的感觉,他要陪赵敏一起去迪厅。

  「你不错,很快就跳得像那么回事了。」钟晨在喧闹中对着张一鸣大声道。

  「那当然,我是谁。」张一鸣也高声道,不无得意。

  「要不要我来点酷毙的?」

  「好啊。」

  激烈的节奏和气氛跟酒精的作用差不多,都让人头脑发热,何况张一鸣知道
这里没有钢管,钟晨玩不出什么出格的花样来。正这样想着跳着,便见钟晨刷地
一下拉下自己休闲夹克的拉链,张一鸣还没反应过来,钟晨已经两手一掀将夹克
脱了下来。

  「欧、欧……」钟晨叫着将衣服在头上挥舞几圈,然后一松手,衣服飞了出
去。

  「你……」张一鸣目瞪口呆。

  就在张一鸣发愣的时候,钟晨已经又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她的衣襟敞开
来,能看见里面穿着的一件紧身高腰小背心,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苗条健美的腰腹
和漂亮的肚脐,随着节奏的扭动充满不羁的诱惑。

  眼见钟晨又要脱去衬衫,张一鸣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钟晨哈哈笑着,「这里没有钢管,我给你来更加刺激的。脱衣舞,酷不酷?」

  「酷、酷。够了,到此为止。」张一鸣手忙脚乱地抓住钟晨不断挣扎的手。

                 4

  但是张一鸣似乎已经控制不了事态,周围看见这一切的人群的情绪像被加了
一剂兴奋剂,更加喧嚣起来。大家围着张一鸣和钟晨起哄,这反过来又调动了钟
晨的情绪,她两手挣扎得更厉害。

  张一鸣觉得有点抓不住钟晨的双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抱住,钟晨突然一
使劲挣脱他,笑叫着跳上了领舞的台子。

  钟晨在台子上脱去衬衫舞动几下,再次扔到人群中,酒吧里的人开始进入颠
狂状态,有另外的女人男人也脱衣挥舞起来。

  穿小背心在台上的钟晨成为领舞者,全场跟起她的节奏一起扭动着。钟晨的
情绪越来越HIGH,两手突然抓起背心的下摆,眼见得是要把背心也脱了。

  张一鸣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接近抓狂的焦躁,就像是自己的东西马上将被别
人占有一般,他再顾不得许多,分开众人一个箭步跨上领舞台,一把将钟晨抱在
怀里,用背部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人群中传来一片对张一鸣的嘘声,有人高叫「放开她」。

  钟晨现在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张一鸣可没功夫跟一群半颠狂状态的人闹翻,
他一边抱住钟晨,一边回头对人群大声喊道:「各位哥们姐们,今天全场所有的
单我买,大家喝好玩好。她喝高了,得下去歇会。」说完,张一鸣搂住钟晨下了
领舞台,走到吧台边坐下。

  Jacky笑眯眯地看着张一鸣搂着钟晨回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无动
于衷。张一鸣发现全场中恐怕只有这个Jacky是冷静的。

  钟晨嘻嘻笑着,还在问张一鸣:「酷不酷?」

  张一鸣觉得自己比钟晨还狼狈,「酷,当然酷。你穿这么点,能不Cool
吗?」

  「哈哈。」钟晨推开张一鸣,手在吧台上一拍,冲Jacky道:「酒。」

  张一鸣看着钟晨这一身清凉,撇开便宜了一些男人的眼睛不说,就这还不到
四月的天气,张一鸣也担心她受凉,但又不好强行再搂着她,只好脱下自己的外
衣披到钟晨身上。

  张一鸣望向舞场那边搜寻钟晨刚才扔出去的衣服,这时Jacky又倒了一
杯酒给钟晨,张一鸣回转头一见,不禁很有些恼火。「你还给她喝?」

  Jacky不愠不怒地一笑,「我是卖酒的,她是顾客,她说要,我当然给。」

  Jacky的笑容里有一种明显的示意:你该管的人是她,不是我。

  张一鸣冷哼一声,劈手从钟晨手里把酒杯夺了下来。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八章如梦一夜

                 1

  「你干什么?」钟晨一瞪眼,「你今天是跟我来道歉的,别又惹我不高兴。」
钟晨夺回酒杯,走到一边的一个桌边去了。

  「让她喝吧,她没事的。」见张一鸣还想追过去,Jacky出言劝阻。

  张一鸣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她常来这里?你们很熟?」

  「差不多吧。」息「你还说她没事?她都这样了。」张一鸣做了个脱衣的动
作,忽然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她是不是常这样,你见惯不怪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所以这跟酒没关系,你要不来,她喝多少也不会
这样。」

  「你这意思,今天这事赖我?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Jacky又笑起来,「我猜的,随便说说,你别介意。」

  张一鸣冷声一哼,不想再跟他理论。「你们老板呢?」

  「我就是。」Jacky一颔首。

  「这酒吧是你开的?」

  「主要是给朋友们一个聚会的地方。」

  「那叫你的人帮她把衣服找来吧。」

  张一鸣说完,离开吧台向钟晨的桌边走去,来到钟晨旁边坐下,见到那一杯
酒她已经又喝了一半。

  「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酒。」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你们家干什么的?卖酒的?」张一鸣想起季胖子和他家的季家老酒。

  「要是卖酒的就好了。」钟晨幽幽一叹,心想是干什么的都比现在这样要好,
至少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大压力这么重的包袱,也不会受这么多管束。可惜眼前这
个男人不明白,也没法跟他说。

  钟晨只将张一鸣的外衣披在身上,紧身小背心下鼓鼓的胸部和平滑的小腹因
为酒精的缘故起伏得比平常厉害,张一鸣的目光不觉被吸引过去,片刻之后才觉
得不妥,忙把脸转向别处。

  「我下周就得离开公司。我要跟谁交接?」张一鸣的耳中传来钟晨含混的声
音。

  「下周?这么快?」张一鸣转回目光看着钟晨。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但是不
像,钟晨的眼里也有一丝无奈。

  「今天下午决定的。」钟晨端起酒杯又喝一口。

  「你下午就是跟你的上级谈工作的事情去了?」

  「也算是……上级吧,反正是管得着我的人。」

  虽然早明白肯定留不住钟晨,但真是事到临头,张一鸣心中还是升起巨大失
落,一时没有话说。

  「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走。在你这里吧,怎么说呢,虽然挺忙,你那
么多事情都依靠我,却从不管我,那就是相信我能做好,所以我觉得挺自在,挺
舒服,我可以按自己的方式做事。你不但不管我,反而我还得管着你很多事,我
……喜欢这样的感觉。」

  钟晨没有说出来,她喜欢的是一种工作之外的感觉,一种做女人的感觉,以
前从来没有过,也没人希望她有这样的感觉。今天下午跟她谈话的那个所谓管得
着她的人,就是她那个因为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而始终耿耿于怀的父亲,她从
小想争一口气证明自己不比一个儿子差,却似乎始终没有看到父亲满意的目光。
直到CL之后,张一鸣每一次不经意地说钟晨你帮我把这个办一下、把那个办一
下的时候,钟晨才认识到自己不需要跟一个不存在的虚幻的儿子去比,作为一个
女孩,自己就很有价值,至少身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一天到晚离开自己就会
乱套好一阵。

  可惜她不能对父亲说这话,所以她来到酒吧,这是她每次和父亲冲突过后唯
一的宣泄方式。

  「要不你先跟乐乐交接一下吧。」张一鸣闷声说道。

  「既然我要走了,你今天又是来跟我道歉的,不如陪我今晚喝个痛快?」钟
晨一口喝干自己的杯中酒。这时Jacky送来钟晨的衣服,钟晨便道:「Ja
cky,给我们拿一瓶来。」

  这回Jacky把目光转向了张一鸣,似在征求他的意见。也许连Jack
y都觉得喝了大半场之后,钟晨又再要一瓶有点过了。

  「拿吧拿吧。」张一鸣挥挥手,像是要挥去心中的烦恼,「你再问问其他人
还要什么尽管要,反正今晚全场我买单。」

                 2

  「喂,你说昨天还遇到其它不顺心的事情所以对我发脾气。到底什么事啊?」
钟晨大着舌头说这话的时候,她和张一鸣坐在这里已经又在喝第二瓶酒了。

  「一个女孩,原来喜欢我,但是我一直没有足够重视她的感情,结果她终于
决定放弃我了。」张一鸣也已经喝了不少,忽然感到一阵感伤,「我本来以为她
那么喜欢我,从那么早就喜欢我,怎么会改变呢?」

  「直到那一刻你才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也那么的喜欢她,所以倍受打击,是不
是?」

  「是啊。」张一鸣将酒杯朝钟晨的一碰,自顾自干了。

  「你们男人就这样,一个字,贱。你又是男人中最贱的一个,但是偏偏你的
狗屎运好,女人总是喜欢你。」

  「是,我是贱。所以我决定了,一定要把她追回来。你有没有什么好招?」

  钟晨醉眼惺忪嘻嘻一笑,「你把衣服脱光了,背上两根棍子去她家门口跪着,
绝对管用。」

  「负荆请罪?这招我懂,不行,换一个。」张一鸣的舌头有些打转。

  「那我不知道了。没人追过我,我没经验。」

  ……

  就这样喝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没有别的人,酒吧要打烊了。Jac
ky走到他们的桌边,「我这里沙发可以睡觉。你们是在这里睡下,还是我替你
们叫出租车?」

  「去你的,叫什么出租车,我自己有车。」张一鸣大咧咧地一挥手。

  喝成这样还开车?Jacky微微一笑,不再征求张一鸣和钟晨的意见,自
顾自锁了店门,回自己房间睡去了。

  钟晨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张一鸣其实也根本不明白自己刚才对Jack
y说了什么,喝下杯中最后一滴酒,他也歪倒在钟晨旁边。

                 3

  钟晨比张一鸣还先醒来,是她摇醒了张一鸣。

  「对不起,昨晚喝多了,害得你也在这里睡了一觉。你跟乐乐她们说了吗?」
钟晨一边用手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问,看来她的酒已经醒了。

  「哎哟。」张一鸣拍了拍头,又一次宿醉加彻夜不归,真该死。「几点了?」

  钟晨看了看时间,「5点多。咱赶紧回吧,张总。」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钟
晨第一次叫张总,并非调侃,而是她又回到平素的状态和角色中了。

  俩人走到门边,发现门锁着,张一鸣敲开Jacky的卧室房门,取来钥匙
开了门,和钟晨一同走进室外清晨的冷风中。转头再看身后的魅夜皇后,张一鸣
忽然感觉那像是另一个世界,昨晚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

  「我们昨晚都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张一鸣问。

  钟晨看了看张一鸣,忽然觉得他在后悔昨晚的酒后真言。毕竟自己不是他最
亲近的人,想到这一点钟晨有一阵莫名的难过。「对不起张总,我不能骗你,昨
天的事情我都记得。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受过一些特殊训练,即便醉酒也不
容易忘事。不过你放心,我同样受过训练,不会乱说不该说的话。」

  「唉,你想到哪里去了。昨天所有的话,即使在目前清醒状态下我也可以和
你说的。我只是觉得昨天的气氛对我来说真像不真实的梦一样,特别是你、你
……」张一鸣不好意思再说钟晨脱衣舞的事情。

  钟晨明白张一鸣的意思,不在意地一笑,「那有什么,人总要宣泄,出了这
个门就当一切不存在。」

  张一鸣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惊异于钟晨的两面性格——惯常的白天的自我控
制和偶尔的夜晚的不羁放纵。

                 4

  酒吧旁边不远有一处花店,此时正在从一辆车上下货,全是带着露水芬芳的
新鲜花朵,张一鸣忽然道:「你喜欢什么花?我送你。」

  「既然是你的心意,什么都好。」

  张一鸣讪讪一笑,「现在的花有太多各种各样的含义,我弄不明白,怕表错
情。」

  钟晨脸上不禁显出一丝落寞,「只要不是玫瑰,能错到哪里去?再说我不讲
究这些,我也不知道这些花有什么含义。要不就那个吧。」钟晨指着一捧紫罗兰,
「我喜欢那颜色。」

  张一鸣去买花,钟晨忽然跟上来道:「你昨晚说的那个女孩的事情,我想,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送玫瑰的,你试试,方法虽然老套,但没准管用。」

  「没错。」张一鸣一喜,给钟晨买了紫罗兰之后,对花店老板道:「你这里
有多少玫瑰?」

  老板一笑,「你要多少?」

  「不知道。越多越好。不是有一首歌?我想最少999朵。」

  老板这才一愣,现在又不是情人节,他这小店一下可没有这么多。「你什么
时候要?」

  「就今天。」

  「那恐怕……」

  「别恐怕了。」现在赵敏是张一鸣心中头等大事,他不希望拖拖拉拉,「我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你可以到别的店去收购。总之,有多少要多少,最少不能
低于999朵,你帮我送到这里。」张一鸣让老板拿来纸笔,将赵敏的名字和宿
舍的地址写给他。钟晨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乐乐曾经求她从公安局捞出来的那个
姑娘。

  「最好你把她们宿舍、甚至连走廊都淹没在玫瑰的海洋中。我跟你说,这是
单大生意,以后我还会叫你送,每天都这样,先暂定一星期,明天开始你就可以
自己备货,不必要找别的花店收购,价钱方面好说,总之我肯定不会亏待你。怎
么样?」

  这真是单大生意,花店老板的眼里放出光芒。「可这钱……」

  张一鸣估计这钱不少,身上带的恐怕不够。「这是我的名片,上班后你让人
到我公司去取。」张一鸣递给老板一张名片。

  老板犹豫一下,终于还是不愿放弃这笔大单,「行。要不您先付点定金?」

  「多少?」

  「3000吧。」老板咽了一口口水。

  「没问题,我给你预付5000。」

  张一鸣掏出钱夹,才发现连5000都不够,这时钟晨从他身后递上一叠钞
票来。

          卷三十二第三百一十九章玫瑰攻势

                 1

  第三天,星期五下午,华佳敏从公司回到家里,刚在客厅坐下喝杯水,两个
女儿也开门进来了。

  「疯了,疯了,他肯定是疯了。」

  陈鹭一边进门嘴里还一边念念叨叨个不停,脸上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异和兴
奋的神情,赵敏在后面,却微蹙着眉,没有说话。

  「陈鹭,说什么船呢?什么疯了?谁疯了?」华佳敏看着陈鹭夸张的样子含
笑问道。

  「嘻嘻,干妈。」陈鹭放下包,跑到华佳敏身边坐下,喘了口气才道:「张
一鸣疯了。」

  「啊?!」华佳敏大吃一惊,杯里的水差点泼出来。

  「嘻嘻,干妈您别急,他不是真疯,我是说她为姐姐而疯狂了。」陈鹭赶紧
解释。

  「你这丫头。」华佳敏嗔道,「说话大喘气,表情又一惊一乍,我还以为怎
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干妈,您不知道吧,我们宿舍楼现在变花市了,每天成千上万朵新鲜的玫
瑰,全北京的玫瑰花恐怕都跑到我们宿舍楼去了。」陈鹭无论是语言还是表情都
极具夸张,而且声调里透着兴奋,就像进了马戏团的孩子看着一场好戏开始表演
的心情。

  这时赵敏也坐了过来,对华佳敏叫一声妈后,便对陈鹭道:「你就别起哄了,
还不嫌烦啊?」

  「怎么回事这是?」华佳敏见俩姐妹截然不同的反应,心里更加不明白。

  「嘻嘻,干妈,我跟你仔细说,这事是从星期三开始的……」

                 2

  星期三的中午,赵敏、陈鹭还有同室的燕子一同下课回到宿舍,一打开房门,
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宿舍红彤彤一片成为玫瑰花的海洋,大捧小捧的
玫瑰花堆满宿舍所有可以堆放的角落,让人几乎无法落脚。

  三个女孩几乎同时一声惊叫。

  「哇,全国山河一片红,太刺激了,太浪漫了,这是谁呀?」陈鹭叫道。

  「嗯。」燕子一幅凄然欲泣状,「这要是给我的多好,无论他有什么要求,
我马上答应,全部都答应。」

  「我也是我也是。」陈鹭拉着燕子的手站在宿舍门口双脚直跳。

  赵敏却在一声惊呀过后若有所失,为什么别人总能获得这样甜蜜的爱情,这
样热烈的追求,而自己的爱情却总是让人黯然神伤?不过很快赵敏又若有所悟,
这是给别人的吗?

  赵敏正想着,隔壁宿舍的房门打开。

  「赵敏你可回来了。」和赵敏同宿舍的另一个女生从隔壁宿舍出来,一幅如
释重负的样子。

  「怎么了?」陈鹭和燕子异口同声。

  「还不知道?你们眼前那漫天的红玫瑰,是一位叫张一鸣的先生送给赵敏小
姐的。」这女生远远地站着,指着宿舍里的花海说。「真是该我受罪,送花的工
人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宿舍,那阵势吓我一跳。」

  「哇。」陈鹭和燕子又发出惊呼。

  「姐姐,是张一鸣呢。」陈鹭说。

  「你受什么罪啊,这么激动人心的场面让你赶上了。」燕子啐那一个女生。

  「我花粉过敏。这么铺天盖地的,我哪受得了,只好躲到这边来了。」

  「陈鹭,我们把花扔出去。」明白了原委后的赵敏淡淡说道。

  「啊?这么多呢,都扔出去吗?那有多么触目惊心啊,太残酷了吧。」陈鹭
面现不忍之色。

  赵敏知道陈鹭的心思,她始终还是想让自己跟张一鸣和好。「你真是的,姗
姗姑娘花粉过敏,再说这么多花放在这里,大家怎么生活?」

  陈鹭这才无奈的叹一声,又对那叫姗姗的女生埋怨道,「你干嘛花粉过敏啊?
以后男生怎么追你啊?」

  「怎么不能追?把买花的钱折现给我不就行了。」姗姗不服气。

  除了赵敏,陈鹭和燕子几乎是忍痛把花扔了出去,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从此以后一连三天,每天都是铺天盖地的玫瑰,数量越来越多,如此大规模的送
花在北大历史上绝无仅有,事情被迅速传播开去。

  赵敏再一次成为目光和话题的焦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张一鸣始终只
是送花人却不出现,赵敏觉得张一鸣在玩弄小技巧,想等她忍不住了先打电话过
去,这让赵敏觉得很是不屑,她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好不容易挨过三天,到了周末赵敏赶紧和陈鹭回家,如果明后天再有花送到,
眼不见心不烦。至于花粉过敏的姗姗,这几天早住到别的宿舍去了。也只好暂时
对不起她了,这件事情平息以后再给她赔罪吧,赵敏无奈地想。

                 3

  「干妈您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光清理那些花都累得不行,后来姗姗姑娘住
出去,我们也就懒得清了。新送来的花在宿舍放不下,就只好放在过道上,现在
啊,已经到楼梯口了。干妈您说张一鸣是不是疯了?这花如果能当饭吃呀,就这
几天送的,我们宿舍几个人一个月的口粮都够了。」陈鹭叽叽喳喳把所有的事情
竹筒倒豆子般一路倒出来,听得华佳敏也说不出话来。

  「妈,您不是说都跟他说清楚了吗?」赵敏插话进来。

  「唉。」华佳敏一叹,她跟张一鸣说清楚之后的第二天张一鸣又跑了回去这
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赵敏。「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本来是跟一鸣说清
楚了,当时他也表态尊重你的选择,可是第二天他又跑到我那里说收回自己前一
天的话,他说不能放弃你。」

  「哇,原来他不是疯了,是开窍了。」陈鹭很兴奋。

  「你就是那种无聊的闲人看客,看我的戏是吧?」赵敏瞪陈鹭一眼,心里却
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这个一鸣,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华佳敏的神情显得无奈,又对赵敏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小敏,这件事情现在妈都不知道怎么办更好。现在一鸣是这
样的态度,那你呢?还是原来的决定?」

  「我也不知道。」赵敏实话实说,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张一鸣。「随他
去,我不想理他,看他能折腾多久。妈咱们别说这事了,我回房洗个澡。」

  「我也去。」陈鹭跟着赵敏站起来。

                 4

  赵敏洗完澡下楼,一边用一条毛巾轻轻擦干头发一边和华佳敏有一句没一句
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华佳敏想起那天张一鸣说如果干扰了赵敏的生活请相信他没有恶意什么的话,
今天听了这玫瑰花的事情便知道张一鸣所说的干扰开始了,而且可以肯定不会很
快结束,除非赵敏很快回心转意。

  华佳敏此时有些犹豫,自己究竟该继续插手女儿和张一鸣之间的感情纠葛?
还是让女儿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看着眼前面容平静,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跟自己聊
天的女儿,华佳敏几乎看不出她对玫瑰花的事情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华佳敏感到
这次遭受打击大病一场之后,女儿变得更加成熟,也许该让她处理自己的事情,
尤其像感情这种东西,说到底别人是无法代替的,即便是妈妈也不行。

  母女俩就这样闲聊着,听到门铃响起来,华佳敏起身去开门,从可视系统里
一看,竟是张一鸣站在门外。真是,刚刚还说起他,这就来了。

  华佳敏打开房门,张一鸣一笑,显得有些拘谨,「华总,我……能不能进去?」

  就张一鸣这一句话,听得华佳敏心头不由难过起来。本来张一鸣早就像华家
的一分子一样了,现在却连进个门都不敢随便。华佳敏知道这跟自己前一次没让
张一鸣进门有很大关系,但当时的情况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每当把张一鸣和女儿
放在一起想的时候,在华佳敏心里张一鸣也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了。华佳敏当然
不愿意女儿的生活有任何不快,但现在看到张一鸣这个样子,她心情也难以舒畅。
唉,这俩孩子!华佳敏心中一叹,直对张一鸣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快进
来吧。」

  走到客厅中,赵敏看张一鸣一眼,仍旧擦自己的头发没说话。张一鸣自我解
嘲地嘿嘿干笑两声,来到赵敏身边,没话找话地讪讪道:「陈鹭不在哈?」

  「在呢,在楼上。陈鹭——」赵敏转头向楼上喊,「有人找你。」

  张一鸣没料到被赵敏这样将一军,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赶紧冲她摇手,
「别,没,我没找陈鹭,我找你呢。」

  华佳敏看这情形,觉得张一鸣既然来了,自己刚刚还在想着让赵敏自己处理
自己的事情,那就给他俩一个机会单独谈谈吧,不管是分是合,希望能有个圆满
的结果。「那你们有什么事自己谈吧,我上去了。」

  「找我干嘛?」母亲上楼去后赵敏问。

  这是自从赵敏发现沉香的事情之后张一鸣第一次有机会和她单独坐在一起,
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张一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嗯,这个,喜欢那些花吗?」

  「什么花?」

  「就那些玫瑰,送到你们宿舍的。」

  「不喜欢。」赵敏的神情淡淡的,「我们大家都不喜欢,那些花扰得人不能
安神。我们宿舍一同学花粉过敏,已经搬出去住了。」

          卷三十二第三百二十章前沿讲座

                 1

  纵然事前想过多种可能性,张一鸣也料不到自己送花换来的是这么一个大煞
风景的结果,而赵敏冷淡的反应让张一鸣感到她完全对于自己送花的目的漠不关
心,对玫瑰花的浪漫含义也无动于衷。张一鸣不知花粉过敏的事情是赵敏为了跟
自己怄气故意编造的还是真有其事,他脸上很有些尴尬,讪讪问道:「真的吗?」

  赵敏冷冷一笑,「我不像有些人,从来没一句真话。」

  一时间张一鸣更觉难堪,只得换了话题道:「今天周末,我是来约你出去玩
的。」

  「玩什么啊,又雪不是小孩子了,我没兴趣。要不你约陈鹭吧,她喜欢玩呢。」

  「别这样,赵敏,我们去蹦迪,你原来不是挺喜欢?」

  赵敏惊疑地停下一直擦拭自己头发的动作,盯着张一鸣看了一阵没说话。

  「怎么样?」张一鸣以为她动心了。

  「你就别难为自己了。」赵敏把头转向另一边,声音变得幽幽的,「何必呢,
你明明不会,也不喜欢这个。」

  「你喜欢就行。前几天我专门学了一下,很有进步,不让你见识一下多可惜。」
张一鸣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赵敏此时才注意到,这个从来没有一条牛仔裤的男人今天居然穿了一条牛仔
裤,而且他还居然为了自己去学蹦迪!一瞬间赵敏心里说不清是喜是酸,只是觉
得为什么有些事情非得等到已经失去才想起来挽回呢?

  赵敏沉默良久,张一鸣看着她。

  终于,赵敏给出自己的回答:「我不去。晚上我还有别的事。你的女人中一
定也有爱蹦迪的,你学的这些本事不会浪费。另外,你有钱的话多用在别的正事
上,就别糟蹋那些花了,我们宿舍真有同学花粉过敏,你别再让人没法正常生活
了。」

  张一鸣觉得心里慢慢地凉下来,为了在经过这么多波折之后一举约到赵敏,
张一鸣煞费苦心,挑选了她最喜欢的蹦迪活动,又以送花为前奏和铺垫先化解她
心中一直积郁的气恼,甚至连服装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他专门买了一条牛仔裤今
天穿来,但是现在看来,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丝毫收效。

  「你晚上有什么事?」张一鸣不死心,做着最后的努力。

  赵敏再次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其实不需要向你说明我的行踪,不过
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去学校听一个讲座,宇宙物理学研究的前沿讲座。我说得够
清楚吗?」

  从赵敏的话中张一鸣忽然明白,她始终无法释怀自己在沉香这件如此重大的
事情上对她的隐瞒,张一鸣忽然懂得一个道理,对于相爱的人,欺骗和隐瞒比犯
错本身更加不能容忍。

  「赵敏,别生气了好不好?你本来没打算去听讲座的对不对?否则你今天何
必回家呢?」

  赵敏淡淡一笑,「随你怎么想。」说罢上楼去了。

                 2

  北大的一个阶梯教室,徐洁今晚在这里有一个关于宇宙研究的物理学前沿讲
座。虽然来到北大的时间不算长,但在北大的学生中间徐洁已经具有相当的知名
度,不仅仅因为她的学识、背景和讲课的出色,也因为她的美丽和知性的气质,
所以她的课堂总是有最多的旁听生,就象今晚,开讲时间还没到,阶梯教室里已
经坐了很多人。

  人群中,燕子和剑南春一起坐在靠前排的位置上。燕子是在这里碰上剑南春
的。

  燕子来得早,那时阶梯教室里人还不多,她一眼看见已在前排一个位置就座
的剑南春,感觉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燕子来到剑南春旁边的位置坐下。

  「反正也没事,过来坐坐。」剑南春笑笑。

  燕子四下望望,「不会是赵敏也要来吧?」明明她和陈鹭已经回家了,燕子
心想。

  「没有。我们有一阵没联系了。」

  剑南春是有一阵没跟赵敏联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彻底放弃吧,
不死心,哪怕有一丝希望都想等待,但要继续追求吧,剑南春自己从来没有像现
在这样没信心过。正是在这样的进退失据中,看到今晚徐洁讲座的通告,想起第
一眼看见赵敏就是在徐洁的课堂上,剑南春忍不住就跑来了。

  「是呀,我们也好一阵没见你了,还怪想念的呢。」燕子说着调侃的话。

  「我也想念你们,哈哈。」剑南春跟着说。

  「嘿嘿,原来我们是彼此彼此。」燕子一笑,又道:「看你的情绪还可以,
估计受得住打击,那我告诉你一新情况,现在有人给赵敏送玫瑰呢。」

  「我知道。」

  「你知道?」

  「能不知道吗?这几天你们宿舍扔出去的玫瑰得用车装,恐怕全北大都知道
了。」

  「嘿嘿,那倒也是。不过我跟你说,你这次的对手可谓来势汹汹,你瞧人送
花,那阵势,啧啧,你要继续追赵敏估计得想别的招了,如果拼玫瑰,你的实力
跟人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

  「有什么呀,玫瑰花而已。」剑南春难免不服气。

  「嘿,打住打住。你可别说人俗,这玫瑰花最早你也送过的。」

  「我也没说俗,我是说多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效果震撼啊。你不知道吧,你当初送一束,可以轻
易被扔掉,现在人家这送法,我们开始也是扔,到后来连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
就是效果,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燕子说的是实情,剑南春无话可说。

                 3

  燕子不知道,在她和剑南春后面很多排的一个角落里,坐着本已回家的赵敏
和陈鹭俩姐妹,她俩刚到不久。

  「姐姐,既然要来听讲座,我们下午干嘛回家呀?现在匆匆忙忙又跑过来,
都没有前面的位子了。」陈鹭对赵敏抱怨。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是要躲那个张一鸣吗。」

  赵敏本来是没打算来听讲座的,她只是为了拒绝和张一鸣去蹦迪。虽然今天
听到张一鸣说学了几天蹦迪的那一刻赵敏的心里有片刻的感动,但最终仍是酸楚
占据了上风,她实在忘不了见到张一鸣抱着儿子的那一幕,那是彻底摧毁她拥有
一个完整的、正常的爱情的愿望的一刻,从那一刻起赵敏知道自己要么放弃这个
男人,要么接受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他的命运。这两件事赵敏都不愿意,但是必
须做出选择。赵敏好不容易决定选择前者,她不想轻易改变。

  「姐姐,张一鸣来找你干嘛?」这句话陈鹭在来学校的路上就憋着想问了。
在家那时候陈鹭洗完澡下楼看见张一鸣来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赵敏拉上,
甩下张一鸣又开车回学校来了。

  「找我去蹦迪。」

  「他?!蹦迪?!」陈鹭张大了嘴巴,「先是疯狂送花,现在居然还要蹦迪,
姐姐,张一鸣真的开窍了,懂得讨你欢心了。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给。」赵敏说得很坚决。

  陈鹭瞄赵敏一眼,轻叹一声,小嘴翘翘,懒洋洋地趴到桌面上。

  看着陈鹭的样子,赵敏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掐她一下,气道:「哼哼
唧唧的干什么,思春啊你?」

  陈鹭仍旧趴在桌面上,把脸转过来看着赵敏,嘻嘻一笑,「我伤春,替姐姐
伤的。」

  「伤你个头,你真像是张一鸣派过来的女特务,总有一天我会毁你手里。」

  「这不能怪我,姐姐。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而冷漠呢,就是
看着这美好的东西被撕毁却无动于衷袖手旁观,我不想做一个冷漠的人,眼睁睁
地看着悲剧发生在我最亲爱的姐姐身上。谁叫你把你以前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告诉
了我,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好羡慕你呢,我都后悔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傻傻的,
就知道读书,没有让一个男孩子闯进心里,要不然我也能像你那样,就算生气、
就算发脾气,也都是为了他。多美好啊,可是现在你要把它撕毁。」

  「你这死丫头,是非观念怎么混乱颠倒,这是我要撕毁的吗?」

  「不管谁撕毁的,反正是毁了,更重要的是姐姐你心里肯定不会快乐。」

  「不快乐就不快乐,不快乐我也不原谅他。」

  「你赌气。」

  「我就赌气。好了别说了,徐老师来了。」

  教室的前门处,徐洁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讲台。

                 4

  「同学们好,谢谢大家在周末时间来听我的讲座。我开设天体物理学概论以
来,很多同学都很感兴趣,不过这门课程总的来说是概论性质的,主要是向大家
介绍这一门学科的构架、研究范畴、以及一些基础知识方面的内容,因此有些同
学就跟我反映说,学了这门课程之后很想知道当代宇宙学研究方面,最前沿的研
究主要在哪些方面进行?最新的成果已经到那一步?等等,希望我能开一门新的
更深的课程。同学们的求知欲让我很感动,不过开一门新的课程牵涉到很多方面,
既有学校教学安排的问题,也要结合本科生的教学深度,所以我考虑之后,决定
不定期地把我所阅读的文献、所了解到的这方面最新研究、最新进展以讲座的形
式告诉给大家,这样既能满足大家求知的愿望,也不会增加大家的学习压力。讲
座只要耽误大家的一点点时间,如果新开课程,那可是要考试的哟。」徐洁笑起
来,「我发现即便是北大这样一个聚集了一部分中国最勤奋最好学的学生的地方,
也没有几个人喜欢考试。另外,如果有可能,我以后还会找机会邀请一些这个领
域的知名学者来这个讲座,就他们自己的研究跟同学们做些介绍。」

  教室里鼓起掌来,徐洁笑笑,等掌声停息,便正式开始了今晚的内容。

  徐洁的中文比刚来的时候利索多了,平常讲话夹英文单词的时候已经不多,
不过讲到学术上的内容,出于严谨的目的,她也会在某些地方把一些概念的英文
表述说出来,以便大家更准确把握和理解所讲的内容,同时也便于有心的同学查
找英文资料所用。因此,要欣赏徐洁那略带鼻音的纯正伦敦腔,她的课堂,尤其
这种讲述前沿学术内容的讲座就是最好的地方,这也是学生中很多徐洁的「粉丝」
——特别是男粉丝们对这个讲座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徐洁的英文发音,男生们
有公认的两字评价——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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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一章当众表白

                 1

  「姐姐,他、他……」正在听讲座的陈鹭忽然惊讶地直拉赵敏的衣袖,指着
教室门口。在那里,一个男人探出身子,正向教室里张望,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一鸣。陈鹭上课一向不太认真,所以先发现了他。

  赵敏看见了张一鸣,心里一声哀叹。他不是被打发走了?怎么又追到了这里?
赵敏滑低身子,将脸藏在了前排同学的背后。

  没错,张一鸣是自追赵敏而来,可这阶梯教室老大,又几乎坐满了人,黑压
压一片,张一鸣在门口不停地张望,还是没能发现赵敏。

  徐洁也注意到这个在门边向里张望的男人,从年龄看上去很显然他不是这里
的学生,至少不是本科生——这是徐洁这个讲座针对的对象群体。

  「这位……先生,您有事吗?」徐洁本想对张一鸣以同学称之,可看着他的
样子跟自己一般大,想了想还是改称先生。

  「哦,我……,我来听讲座。」张一鸣没想到徐洁会对自己说话,他没意识
到自己已经张望很久,影响了徐洁的讲座。

  「是吗?」徐洁很意外,随即露出一个微笑,「那请进来吧,后面还有位子。」

  「我……就在门口,这样听得更清楚。」张一鸣嘿嘿一笑。

  徐洁眉头皱了起来,「先生,您不是来听讲座的吧?」

  张一鸣愣了一下,把心一横,道:「老师,我能不能借你的话筒讲几句话?
我来找人,她就坐在这教室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张一鸣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当他看见徐洁之后,记起她是上次霍金演
讲时的主持人兼翻译,于是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是吗?那你快来吧。」徐洁的想法很单纯,以为哪位学生家里出了什么急
事。「你们哪位同学认得这位先生请站起来,他有急事找你。」徐洁一边让张一
鸣上讲台,一边还替他对下面的学生说话。

  「唉。」这回赵敏哀叹出声来,心里一阵心烦意乱,冲陈鹭轻轻说了句「他
怎么这样啊?」便把脸趴到桌面上,无可奈何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陈鹭可兴奋起来,似乎预感到什么,心里怦怦乱跳,比自己的事情还紧张。
「姐姐,好紧张啊,这么多人,你说他要说什么?」陈鹭在桌子下面抓住赵敏的
手摇晃个不停。

  「哎呀。」赵敏埋着头,甩开陈鹭的手,「管他说什么,他最好去死。」

  ……

  「他?」教室里认识张一鸣的可不只赵敏和陈鹭姐妹俩,还有一个剑南春。

  「嗯?你认得?他是来找你的?」燕子听到剑南春的低呼后问道。

  剑南春知道张一鸣当然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看来赵敏也来听讲座了。剑南
春对燕子摇摇头,「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来找赵敏。」

  「嗯?他谁啊?」燕子睁大了眼睛。

  「张一鸣。」

  「天哪。」燕子的嘴巴也张大了,「发动玫瑰攻势的人?赵敏来了吗?找找,
快找找。」

  燕子抓住剑南春的手直摇晃,她的反应跟陈鹭异曲同工,为着预感到即将发
生的一个大事件而激动起来。

                 2

  教室前面,张一鸣已经走上讲台,先轻轻对徐洁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低头对
准了话筒。

  「赵敏,对不起,玫瑰花影响了你的起居生活,也影响到别人,现在在这里
我又影响你听讲座,并因此影响到在座的其他人,我对大家也说声抱歉。但是赵
敏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你,也不允许你放弃我,我送玫瑰花,送那么多,不是
为了表现我有钱,如果没有你,再多的钱也没有意义,而且从事实上来说,当初
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钱,这你知道的。我送那么多花,包括现在我在这么多人
面前讲这些话,都是一个目的,我想要所有人知道,我在追你,决不放弃。我不
给自己后路,也不会给你后路的。你不原谅我,我就天天在北大堵你,我说话算
数,从今晚就开始。你不出来,你躲也没用,这个教室的后门已经被我用链锁锁
住了,钥匙在我手里,谁也打不开,我今晚就在前门守着,讲座完了大家都只能
从前门出去,你跑不了的。对不起,耽误大家的时间,还有,对不起这位……」
张一鸣不知道徐洁姓什么,「老师,您的讲台还给您。」

  人或多或少都有好事之心,何况此刻教室里这些年轻的学子们。张一鸣话音
一落,教室里轰的一下立刻闹成一片,稀里哗啦的掌声再次响起来,虽然未必都
是出于祝福和鼓励,但即便起哄也并无多少恶意,毕竟遇上这样一件也算得上罗
曼蒂克的事件,还是蛮吊起人的情绪的。尤其张一鸣的话让大家知道他就是近期
全北大正热传的玫瑰攻势的主角,今天的事情便成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公众事件
的延续和发展,大家仿佛看到一出现实中在身边上演的连续剧,只希望剧情继续
下去。

  虽然由于从最初的课堂事件到后来霍金见面会上的发言,再到目前正热的玫
瑰攻势,让赵敏在北大已经相当知名,但因为她出席公共活动的时候并不多,所
以很多其它院系的男生对赵敏都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此时不知哪个男生冲张一
鸣叫了一声,「哥们,支持你。」立刻有还没见过赵敏的人又叫道:「谁是赵敏,
站出来。」

  徐洁没料到张一鸣要找的人是赵敏,而他所说重要的事情竟然是这件事。近
期玫瑰花的事情连徐洁也听说了,赵敏和陈鹭姐妹一直是徐洁最喜欢的两个学生,
所以对她们的事情也就留意多些。徐洁以为赵敏现在一定沉浸在无比的甜蜜幸福
之中,虽然爱情不是靠玫瑰花的数量来衡量,但那么多的玫瑰花毕竟表达了送花
之人的一片深情,像赵敏这样的年龄,岂能不感到晕眩?现在徐洁才知道原来不
是那么回事,赵敏和这个男人还闹着别扭呢。

  徐洁思想里的西方文化因素让她对于张一鸣今天表达爱情的举动有着更多善
意的宽容,再加上张一鸣的对象又是她最喜欢的学生赵敏,所以徐洁并没有过多
责怪张一鸣打断自己的讲座,张一鸣走下讲台后,徐洁回到讲台上只是平息一下
教室里的躁动,便继续自己的讲座。

                 3

  赵敏不知自己该怎么熬过讲座的下半段,她更不知道等下要如何应付讲座结
束之后教室里的人去室空,她现在可以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别人的背后,可讲座
一旦结束,周围的同学一旦散去,赵敏觉得自己将像一个裸泳者,在潮水退去后
暴露在大家面前。

  想起张一鸣把教室后门锁住的无赖手段,赵敏气得牙都痒,她趴在桌上恨声
对陈鹭道:「陈鹭,他怎么不去死啊?你叫他去死吧。」

  陈鹭可高兴了,悄声在赵敏耳边道:「姐姐,我可不想死。」

  「不是叫你死,是叫他去死。」

  「我知道。姐姐你别骗人了,看现在这样子,他死了你还能活?你要死了,
我也完蛋了。」

  赵敏气得拿手在下面狠狠掐陈鹭的大腿,掐的陈鹭叫起来,「姐姐,好痛。」

  「你活该。你比那些起哄的男生还讨厌。」赵敏骂道。

  ……

  从张一鸣讲话开始,燕子不断发出惊叹,「哇,虽然语气有点霸道,行为有
点无赖,但是,好感人。喂,喂。」燕子拍着剑南春的大腿,「别怪我打击你,
我觉得你完了,你想追赵敏,基本可以下结论:没戏了。」

  「你凭什么说我没戏?他不就是有钱吗?」

  「你可别钻牛角尖,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他跟赵敏闹得这个样子,我告诉
你,不是冤家不聚头,俩人感情上不知要有多深的纠缠才能这样闹呢,跟一个不
想干的人这样怄气伤心,犯得着吗?赵敏几时跟你这么闹过?就是因为她和你根
本还没到这个程度。」

  燕子快人快语,说的全是剑南春心里也认识到的事情,剑南春无话可说。

  说完剑南春燕子又不无羡慕地道:「我开始还以为这送花的张一鸣是个刚认
识赵敏的人,现在看来,人家俩人在一起不知道多久了,难怪这死丫头在男生面
前都清高得很,我要有这么一男朋友,我心里也踏实,我也清高。」

                 4

  讲座结束的时间还是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下面将要发生什么,所以都有点恋
恋不舍不想离开教室,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太明显的想看热闹的样子,只好慢慢
吞吞地收拾东西、起身、向门边移动。

  虽然慢,但潮水终究还是退去了,角落里的赵敏和陈鹭像两块礁石一样水落
石出,没见过赵敏的人终于见到这个北大颇具争议的女孩之真容。赵敏知道躲也
躲不掉,已经抬起头来气乎乎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陈鹭却是想笑不敢笑的样
子。

  讲台上的徐洁远远地看见俩姐妹,心里猜出赵敏的尴尬,待人群慢慢稀落一
些,徐洁向她们走去。

  来到赵敏身边坐下,徐洁微笑着道:「怎么了?美丽的小姐,跟那位绅士闹
别扭了?」

  「他就是个流氓无赖,根本不是什么绅士。」赵敏眼泪都要出来,她知道今
晚这件事情将比玫瑰花的事情更快更广泛地在全校传播开来。

  徐洁抬眼看见张一鸣也向这边走来。「那怎么办?流氓无赖现在来了。」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二章训夫同盟

                 1

  张一鸣来到赵敏身边,叫了声赵敏。

  「别叫我,你走。」

  「我走是不可能的,我当着那么多人说了要缠着你。」

  「你缠我有什么心用?你以为你耍无赖我就会原谅你?我偏不。」

  「你不原谅我就一直缠。」

  「我报警。」

  「我从公安局出来还缠。」

  赵敏气极,「嗯」地闷哼一声,抓起桌上的书向张一鸣奋力砸去。张一鸣一
偏身子接住了书,此时赵敏起身从他身边跑了。

  张一鸣想去追赵敏,徐洁拦住他。「先生,适可而止,女孩子要慢慢哄的。」

  张一鸣向门口望了望,最后说:「陈鹭,你快跟上去。」赵敏负气而去,张
一鸣可不希望她出现什么意外。

  不用张一鸣说,陈鹭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和赵敏留下的东西,起身向外追去。

  「我也去看看,正好我有点事找她们两个,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徐洁看出张一鸣的担心,对他一笑。

  今晚直到这个时候,张一鸣才仔细看清这女老师,发现原来她竟然相当有气
质,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难怪刚才满教室男生占了八成以上,不知道是否与此
有关,张一鸣心想。

  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诺大的阶梯教室变得空空荡荡,张一鸣呆立了一会,
才慢慢向门边走去。

  今晚赵敏和陈鹭来听讲座之后,张一鸣本来怀着沮丧和失落的心情离开了天
鹅山庄,但他半路上却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要走呢?赵敏不接受自己的安排,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随她呢?否则自己追求她的决心、信心、诚心又表现在哪
里?想通这一点,张一鸣立刻调转车头,飞快地向北大奔来。一路上张一鸣做出
决定,不但今晚要跟着赵敏,而且从今以后整个追求策略就一「跟」字诀,每天
一有时间就缠着她,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去哪里就去哪里,俗话说好女还怕癞
汉磨,只要胆大心细脸皮厚,就不信她一小姑娘能上了天去。

  现在似乎跟字诀在今晚已经初战告捷,因为赵敏发脾气了,张一鸣觉得这是
一个温暖的信号,预示着冰封解冻的可能。张一鸣真正害怕的是赵敏还像今晚讲
座之前那样,平静态度的背后却让人感到不可企及的距离和不可弥合的裂痕。

  但愿今晚这个颇有气质的漂亮女老师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张一鸣在心里祈
祷,他估计这女老师跟赵敏的关系肯定不是一般,从上次霍金演讲后她特意点名
赵敏提问就能够猜到。

                 2

  张一鸣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由于周末刘红也回
了家,四个女人又在玩麻将。看到这情景张一鸣心中不由暖暖的,他真的越来越
喜欢家的感觉,喜欢这些女人们,喜欢看着她们快乐惬意无忧无虑地生活,为了
她们,自己怎么样都值了。

  「今晚什么赌注?不会又在赌你们老公吧?」张一鸣走到桌边笑嘻嘻地问道。
回到家里,关于赵敏的喜忧就暂时放到一边了。

  「美得你。」乐乐一哼,「我们商量好了,今晚你一人带沉香睡。」

  「是吗?沉香他亲妈?」张一鸣转向欢欢戏谑地问道。算起来眼前这四个女
人沉香都得叫妈,所以对欢欢须以亲妈区别之。

  「少罗嗦,沉香在屋里睡着,你去看看被子踢了没有。」欢欢打出一张牌,
看也不看张一鸣。

  张一鸣乖乖地跑到欢欢房里,沉香睡得很安稳,小脸嘟嘟的,让张一鸣心里
爱煞,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只觉一股浓浓的奶香扑鼻而来。

  「我一人带沉香睡,他晚上要吃奶怎么办?」张一鸣找到借口,一回到厅里
便煞有介事地问女人们。

  「没事,我帮你冲好牛奶灌奶瓶里放着。」欢欢仍是不抬头,一边看自己手
里的牌一边回答,显然早有预备。

  「天哪,欢欢,母乳喂养可是我国的基本国策,这你也敢违反?」张一鸣开
始胡扯,「你又不是没奶。」

  刘红笑起来,「没听说母乳喂养是我国基本国策的。」

  「我国的基本国策是独生子女政策,不过跟你说了也没用,这你肯定是要违
反的了。」乐乐接着刘红的话道。

  「出牌出牌,跟他扯什么。」欢欢催促乐乐,随后冷冷一哼道:「只找一个
老婆还是全世界的基本国策呢,你看他找几个了?还没够呢。」

  张一鸣这才听出点味来,原来欢欢今天心里不高兴呢。可为什么呢?因为赵
敏?不至于呀,赵敏的事情欢欢早知道了,要生气还用等到今天?

  张一鸣嘿嘿一笑,想试探欢欢的心思,便道:「只找一个老婆也并非全世界
的基本国策,中东有些国家就可以找四个,非洲有些国家更厉害,找多少都行,
还有啊,好象大洋洲也有些岛国……」

  「好啊,你去找啊,你现在就去找,今晚上你让陆婉陪着你,看她能不能给
你儿子喂奶。」

  欢欢此言一出,真相大白于天下,原来症结在陆婉这。一直没说话的姚静此
时用对不起的眼神看了张一鸣一眼,张一鸣便知是她把前几天自己在陆婉那里过
夜的事情告诉了欢欢。

  张一鸣赶紧拉来张椅子在欢欢身边坐下,双手殷勤地扶上他的肩膀帮她揉起
来。「我干嘛去找陆婉啊,她跟我又没啥关系,她跟沉香更没啥关系,你是沉香
他妈呀,对不对?」

  「你知道我是沉香的亲妈?」

  「当然。」

  「你知道陆婉跟沉香没啥关系?」

  「当然。」

  「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沉香以后也管陆婉叫妈呢。」

  「哪能呢。」

  「不能就好。我告诉你,臭男人,沉香可以有很多妈,现在我们这里就有四
个,他以后再还管谁叫妈我都没意见,反正跟了你这个死色狼我也认了,但就是
不能管陆婉叫妈。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记住没有?」

  「记住了。」

  张一鸣一路对答如流,老实得无以复加。欢欢明知张一鸣越老实越有问题,
但是面对他这唯唯诺诺,她纵有再大的气也像硬拳头打在软棉花上,发不出力来。

  「老婆训示完毕没有?」见欢欢不再作声,张一鸣问道。

  「没完。我先歇会。」

  「来来来,我知道当年威震江湖的花姐现在天天憋在家里带孩子,又辛苦又
无聊,我帮你好好放松放松,放松完了再接着训示。还有哪儿想揉揉?」

  欢欢哼一声,抬起一只脚放到了张一鸣的腿上。欢欢不爱穿袜子,张一鸣摸
着她健美的小腿和光滑的肌肤,嘿嘿一笑,两手立刻从小腿到大腿替她来回按摩
起来。

                 3

  「老公,我姐问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乐乐看着对欢欢殷勤服务的张
一鸣,慢悠悠地问道。

  「你又有什么问题了?」看着乐乐满眼的阴谋诡计,张一鸣心里有些发虚,
这俩姐妹是要联手出招了。「想对老公趁火打劫是不是?我可警告你,当心没有
好果子吃。」张一鸣恐吓道。

  「是我趁火打劫还是你浑水摸鱼?说,你把钟晨怎么了?」乐乐一副有恃无
恐的样子,严厉地质问。

  钟晨?张一鸣一愣,钟晨怎么了?自己没把她怎么了呀?张一鸣忽然变得信
心十足起来,他跟钟晨之间可说是最清白的。

  「嘿嘿。」张一鸣得意地一笑,因为理直气壮,气也粗了几分,「好你个臭
丫头,讹老公呢是吧?我跟钟晨之间清清白白,日月可鉴,我把她怎么了?」

  「哟哟哟,你还敢对我大声?」乐乐居然毫不示弱,「红姐,快把他的劣迹
公布于天下。」

  怎么又跟刘红扯上关系?张一鸣一边奇怪一边哀叹,今晚这女人们定是早就
结成同盟,只怕自己纵有天大的理下场也会很惨,女人们能讲理的吗?

  张一鸣看着刘红,刘红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这么回事……」

                 4

  因为是周末,今天刘红一下班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往水郡去,不想被罗小雯截
住。

  「哟,刘博士,一边上班一边读书也不觉得累?一天到晚还喜滋滋的。」罗
小雯拦住好友打趣。

  「说什么呢?我哪有喜滋滋的。」

  「还说没有。看你这双目含春,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要不我给你拿个镜子
去?」

  罗小雯作势就要去拿镜子,刘红一把拉住她。周末是例行回水郡跟大家团聚
的日子,刘红心里是有一些春意融融,只是没想到罗小雯这死人眼尖嘴快,还不
肯饶人。

  「算了,怕了你了。说吧,找我什么事?你不会专程来看我的气色来的吧?」

  「嘿嘿,聪明,不愧是多年的好姐妹。刘红,我好饿哦,你好久没请我吃一
顿好的了。」

  「凭什么呀?你一馋了就找我。」

  「凭我们是好姐妹,凭你现在春风得意,有车有房有老公。」

  「你真是强盗逻辑。好姐妹是相互的,说到春风得意,你现在的风头可比我
劲多了,俨然中国产科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不可限量,我这刚入学的
博士算什么,你以后肯定博导呢。」

  罗小雯在事业上最近是真的顺风顺水,自从第一次上手术台就遇到颇为紧急
的难产情况并最终成功保得产妇母子平安后,罗小雯现在已经有了多次手术经验,
同时最为出彩的是,她于近期在世界顶级学术刊物美国《妇产科学》杂志上发表
了一篇关于某类难产情况的诱因及临床对策方面的原创性论文,要知道纵观国内
产科学界,能在《妇产科学》上发文者寥若晨星,刘红虽不懂妇产科,但却知道
《妇产科学》的名头,所以她说罗小雯的话可算是言之凿凿,绝非浮夸。

  「嘿嘿,还挺有词儿,那这车、房和老公你怎么说?」罗小雯并不为刘红的
话所击退。

  「老公是你自己不找,你要肯找,车、房自然也就有了。或者你找我的车和
房,看它们能不能请你吃饭。」刘红微微一笑。

  「好哇,耍赖是不是?怎么不叫我找你老公?」

  「不是不叫,是怕你不好意思。只要你好意思,我无所谓啊。」

  「嘿嘿。」罗小雯神秘地一笑,「不知道吧,前几天他才请了我呢,而且是
吃喝玩乐一条龙。哼,还好姐妹呢,你老公可比你大方多了。」

  刘红惊疑地看着罗小雯,发觉她虽然嘻嘻哈哈,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刘红脸色微变。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三章透露实情

                 1

  「当然真的。」罗小雯看出刘红脸色的变化,「你看你,刚才还说无所谓呢。」

  「我……也没说有所谓呀。」

  话虽这样说,刘红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种说不清的异样的感觉。其实自己男
人的毛病自己早知道,也习惯了什么时候突然又冒出一姐妹来,但现在一边是老
公,一边是闺中密友,不管怎么说还是叫人心里不太是滋味,最主要是他们干嘛
瞒着自己呀?刘红心想自己实在算是大大咧咧了,难道自己对老公还不够宽容,
对朋友还不够坦诚?

  「算了算了,我革赶紧给你说清楚得了,瞧你这样子,气坏了我可负不起责。」
罗小雯见刘红的样子便知她口是心非,什么无所谓,肯定有所谓啦。「我前几天
在一个酒吧,结果你猜我碰到谁?我碰到你老公,那天晚上全场的单都是你老公
买的。我说他请我,不过是自我满足一下而已,其实我跟他连照面都没打,他那
天晚上豪掷千金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受惠的人中有她心爱的刘红老婆的一个不起
眼的朋友。现在明白了吧?不生气了?还说好姐妹呢,瞧你那样。」

  刘红这才明白所以,心中一下对罗小雯生出歉意来,不由捧住她的肩膀,
「对不起嘛,小雯,我承认刚才是有些心里不舒服,但主要是觉得你们真有什么
事也不该瞒着我。好嘛好嘛,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好不好?」

  「不好。」

  「不好?」

  「除非以后我随叫你随请,不能再像这样推三阻四,为了吃你一顿饭得费我
多少功夫。」

  刘红气得笑起来,「你真是的理不饶人,趁火打劫。好了,以后你随叫我随
请,就当我把你包起来做我的小蜜。」

  「你敢背着老公养情儿?」

  「养你这样的情儿他不管的。再说,我能不养吗?」

  「当然不能。」罗小雯得意地一笑。

                 2

  刘红只好牺牲回水郡的时间请罗小雯,吃饭的时候罗小雯又道:「刚才的事
我还没说完呢,但是看你刚刚那小肚鸡肠的样,我都不知该不该跟你说了。」

  「怎么了?我哪小肚鸡肠了?还有什么你赶快告诉我。」刘红心里本来也还
存着疑问,张一鸣很少泡吧,罗小雯能在酒吧见到他本就稀奇,而那天他居然还
买了全场的单,那就更加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了。

  「唉,谁叫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你又请我这么丰盛的一顿。算了,就冲这顿
饭,我就跟你细细道来。」罗小雯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最后一只肥大的香辣蟹放到
骨碟里,抽出一张纸巾,好整以暇地慢慢擦干净手指和嘴角的油腻,看得刘红心
里直着急。

  「你快说呀。」

  「再点一份香辣蟹。」

  「你……,你饿鬼投胎啊?服务员,加菜。」刘红又气又急,骂完罗小雯后
招手叫服务员。

  罗小雯笑嘻嘻的,才不把刘红的生气和着急当回事。

  「知道你老公那天在酒吧为什么买全场的单吗?他那天跟一女的在一起,那
女的喝高了,跳到台上跳脱衣舞。嘿嘿。」罗小雯想起来就想笑,「你老公当时
急得眼都绿了,我估计你去当众脱衣服他也就这么心疼了,你老公去抱住那女的
让她下去,下面的人都起哄叫那女的接着跳,你老公没办法,只好息事宁人,所
以就替全场买单咯。」

  听了罗小雯的话,刘红不由发愣。

  「喂,怎么了?」罗小雯用手在刘红眼前晃晃,「我是知道你们家这位的特
殊情况,以为再多个把姐妹你也无所谓才跟你说的,早知你这样我就不说了,好
像我在嚼舌头一样。」

  刘红回过神来,笑笑道:「没有啦,我只是奇怪这女的是谁?」

  ……

                 3

  「老公,今天我们几个都在这呢,跟我们说说,这跳脱衣舞的人是谁啊?」
刘红说完事情经过,乐乐贼兮兮地盯着张一鸣故意问。

  其实女人们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今晚张一鸣还没回的时候,刘红把这事跟大
家一说,大家都吃一惊,因为除了刘红,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是钟晨。那天张一
鸣又彻夜未归,他不敢隐瞒,已经对女人们说了是和钟晨在酒吧里喝多了,酒吧
老板是钟晨的朋友,所以在他那里睡了。女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曲
折过程,尤其乐乐惊讶万分无从宣泄,双手直挠桌子,她对钟晨最熟悉,怎么也
不相信钟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一鸣没料到世上的事情都是这么巧,那天晚上居然有罗小雯在酒吧里见证
了一切。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

  「哼。」乐乐秀鼻一皱,「但我们不知道你把钟晨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我没把她怎么了。那天晚上我是去给她道歉的,你们又不
是不知道。」

  「你没把她怎么了她能那样?别人不了解钟晨我还不了解吗?她平常是那么
职业化、那么严肃的一个白领,怎么一跟你在一起就在酒吧里当众脱衣服?」

  「唉。」张一鸣苦笑,他就知道女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情,你再怎么说都没有
用了。「乐乐,还有各位老婆大人,我真的没把钟晨怎么了。她那天就是喝多了,
酒能乱性,这你们也知道,所以她做出一点跟平常不一样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

  「嘿嘿,好一个酒能乱性,那到底是乱了钟晨的性还是乱了你的性?还是你
这个大色狼借酒把人家钟晨给、给……乱了。」

  「喂,乐乐,可不能乱说,老公我对天发誓,跟钟晨之间绝对玉洁冰清。」

  乐乐看张一鸣真有点急了,不由也疑惑起来,但想了想后还是不确定,「我
还有证据,今天钟晨跟我说要和我交接工作,她要离开公司了。当时我就奇怪,
好好的怎么真要走了。今天回家后听红姐把酒吧的事情一说,前后连起来一想,
要不是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她怎么会走?你说。」

  说?张一鸣能说什么?除非把钟晨的身份告诉女人们,否则这事能完?

  「姐姐你们看,他没话说了。」乐乐不容张一鸣迟疑,早高声叫起来。

  张一鸣叹一口气,「钟晨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从来就不属于。她在CL的任
务完成了自然就到了离开的时候,对此我也无能为力。虽然我很想留她。」

  「你什么意思?」乐乐见张一鸣的神情不像装模作样地顾左右而言他。

  「乐乐,还记得吗?去年在从化山上别墅里对恶之花还有洪三宝他们的收网
之战时,钟晨也在那里。你当时没觉得奇怪?」

  「开始是奇怪啊,后来我问钟晨,她说是跟周警官一起去的,她是你的助理,
对你的情况熟悉,周警官请她去协助警方。这也没什么呀?当初你不也是协助警
方破案才认识周警官的姐姐?」

  张一鸣不由一笑,是了,既然钟晨是特勤人员,以她的机变,随便编个理由
给对她本就毫无疑心的乐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钟晨不是跟周蜜一块去的,钟晨真正的职业其实跟周蜜差不多。」

  「啊?她也是警察?」

  「应该说,比警察更秘密。」

  「秘密警察?」

  乐乐的眼睛瞪得一次比一次大,其他几个女人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准确地说,是特勤人员。」

  张一鸣立刻感到自己一直在按摩的欢欢的腿上肌肉绷紧了一下,但是乐乐和
其他两个女人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特勤人员呀?」

  「就是特工、特务,乐乐你越活越回去,真成个傻傻的小女人了。」欢欢不
耐烦地插进来,骂完妹妹又骂张一鸣,「还有你,臭男人,说话就不能简洁直白
一点?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一鸣嘿嘿一笑,「我不是怕大家一时接受不了嘛,给大家过渡一下。」

  然而即便有这过渡,乐乐还是一时没能接受得了,嘴里喃喃念叨着:「钟晨
是特务?这太匪夷所思了。她来CL干嘛?」

                 4

  乐乐嘴里的特务钟晨此刻正在家里自己的床上仰面发呆。今天跟乐乐提了交
接的事,乐乐一脸惊讶,直问是不是她心里还在生气,「钟晨,一鸣那天不是跟
你道歉了?再说我那天说辞职的话也是让你吓唬吓唬他,怎么真要走呢?是不是
他道歉不够真诚?或者又惹了你了?回头我找他算账,你先消消气,走人的事情
就别再提了,好不好?」

  看着乐乐真诚的焦急,钟晨不知说什么好。

  「乐乐你完全误会了,我辞职跟张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真有其它的事情,
不得不走。」

  可是无论钟晨怎么说,乐乐就是不信,不肯跟钟晨办理交接。

  唉,此刻躺在床上的钟晨心里一叹,那就再过几天再说吧,可拖一天也只得
一天,终究还是要走。钟晨想起周二,也就是当晚跟张一鸣一起在魅夜皇后喝酒
的那天,下午的时候在家里跟父亲的谈话,那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但钟晨心里
清楚,自己的烦恼却并非完全来自于父亲。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四章同心断金

                 1

  星期二那天的下午父亲把钟晨叫回家,就是跟她谈工作安排的事情,父亲认
为在CL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钟晨该回局里去了。

  「我们处还没通知我。」钟晨回答说。

  「我通知你还不行吗?还是要我明天让你们处通知你?」父亲的面容冷峻严
肃,「我就知道你不想回去,我早已经注意到,执行这次任务让你变化很大,你
的事业心、你的意志品质、你的警惕性都被极大地削弱,就像上次你漏掉你们那
个什么董事长的重要行踪,要你不是我女儿,至少从这点出发我还能够充分信任
你,我早让人对你内审了。」

  钟晨没想到父亲通会说出这么严厉的话,在这个特殊系统里,内审意味着什
么?那跟老百姓常听说的「双规」差不多。多少年没在父亲面前流过眼泪的钟晨
实在忍不住,哭叫出来,「你去审嘛,我就是被敌人收买了,我就是叛国了,你
把我抓去枪毙算了。」

  「你……」父亲很生气,觉得女孩终究是女孩,这么情绪化,如何能成为特
殊战线上一名优秀战士?」你要是个儿子,我今天非教训你。」父亲忍不住嘟囔。

  钟晨觉得更加伤心,「我是女儿也是你生的呀,女儿就那么让你不满意?你
有什么千秋大业江山社稷需要儿子来继承呀?两个姐姐都被你气得出国去了,只
有我,我想让你满意,我想用自己的努力弥补一点你的遗憾,可是有什么用?这
么多年我做的一切努力,你看见一分吗?你肯定一分吗?我漏掉董事长的行踪又
怎么了?我相信他不行吗?」

  一旁的母亲好多年不见这个小女儿哭泣,父女俩在一起就掐,她也没办法,
今天这时她忽然有些不同的感觉。「晨晨,你是还不想回局里去?为什么呢?」
母亲柔声问道。

  「我也没说不想啊。」钟晨抽泣着说。

  哭鼻子的女儿在母亲心里更像是一个女孩儿了,很久没见到女儿的这种神态,
母亲心里的一个想法越想越觉得像,终于问:「晨晨,你……是不是……谈恋爱
了?」

  钟晨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母亲,「妈,你怎么……这样问?」

  母亲的心思跟父亲不一样,她觉得女儿就是女儿,也愿意女儿就像女儿,原
来女儿好强,想做出点样子让父亲满意,说起来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所以当妈的
也是无可奈何,但是看着女儿在家受父亲的影响,在外从事的又是那么一种特殊
工作,都快没女孩儿的样子,母亲心里越来越有些担心,现在如果能有个契机转
变过来,母亲心里是最高兴的。

  「你是不是跟你们董事长……,晨晨,跟妈说实话,要真是这样,你就留在
现在这公司,不想回局里就别回了。」母亲替女儿做了主。

  「你胡说什么?」父亲对母亲说。

  「我胡说什么?以前我是懒得管你们父女之间的事,但是晨晨这么大了,也
该谈恋爱了,以后要结了婚,难道还干你们这工作?我跟你说,这次你再把晨晨
气得也像她俩姐姐一样出国去,我跟你没完。」

  母亲平常尊重父亲的威严,一般不去干扰他的决定,但是如果母亲真表态了,
她的话对父亲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父亲沉默一阵,沉声问钟晨:「你妈问你的事,
是真的吗?」

  钟晨不作声。

  「如果是真的,如果你们真打算结婚,那、那你就调出国安系统,想在那待
就在那待着吧。你一女孩子,终究不能长期干这一行。唉。」父亲最后沉沉一叹。

  钟晨没想到这回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父亲居然松口得很轻易。可是,唉,这
不还是白说吗?能说自己在谈恋爱?当然不能。先撒谎骗骗父亲?也不行,只要
父亲想调查,张一鸣那一堆女人的事情立刻就能底儿朝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说自己在跟他谈恋爱,将来会结婚,这可能吗?如果他身边不是有那么多女人,
至少可以先把这事认下来,可惜,唉,这男人怎么这么讨厌!

  「晨晨,到底是什么情况?」母亲追问。

  「妈,他有女朋友了,我们……没关系。」

  「那你干嘛想留在哪里?」

  钟晨无话可说。是啊,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自己为什么想留在CL?如果想
留下来,这也是父亲唯一能够认同的理由。

  「我没想留在那里。我这个星期把工作交接一下,下星期就回局里。」钟晨
忽然对自己生气,甩下一句话。

  ……

  唉,钟晨回想到这里心里一叹,这一周已经结束,可是自己答应把CL的工
作交接,下周回局里的事情却没能完成。究竟是因为乐乐不肯交接的原因,还是
自己心里并不坚决的态度造成?钟晨不愿去细想,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等
下周再跟张一鸣说说吧。

                 2

  是夜,在水郡这边,张一鸣当然没有一个人带着沉香睡,女人们说归说,即
便欢欢也是色厉内荏,何况刘红现在基本上就周末回来,大好良宵怎么能够虚度?

  但是张一鸣发现姚静今晚的情绪有些低落,待其他女人们都睡了之后,张一
鸣轻轻摇了摇身边的姚静,姚静立刻醒了。看来她并没有睡着。

  「静静,你今晚好像有心事。」

  「没有。」姚静轻声说。

  张一鸣将姚静搂进怀里。「还记得你讲的心跳节拍的那件事吗?你做给我看
看,我想听听我们共同的心跳。」

  姚静没有作声,张一鸣知道她开始做了。他闭上眼,将手紧了紧,感受俩人
一前一后的心跳。不多久,姚静的心跳慢了慢,平稳的节奏似乎被什么东西被打
乱,「怦、怦、怦怦……」,她在找张一鸣心跳的节奏。很快,姚静的节奏再次
平稳下来,但此时已经是和张一鸣同步,张一鸣能感受到两颗心的共同跳动,形
成一种共振。张一鸣惊奇地发现,当两颗心一齐跳动之时,其所发出的力量竟是
如此震撼,远远超过想象中的两颗微弱心跳的简单相加。难怪姚静在这样的心跳
场中感到那么的安稳,那么的幸福。

  张一鸣记起中学物理课上老师讲的一件事情,老师说两个物体的振荡频率一
旦契合形成共振,它们的震荡能量将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理论上说最终可以摧毁
任何事物。为了让同学们印象深刻,老师还讲述了一个例子,说是有一队军人踏
着整齐的步伐经过一座大桥,凑巧而不幸的是,军人们步伐对桥身微弱的冲击所
形成的无法感受到的细微震荡,偏偏和大桥整体的固有频率契合,于是共振形成
了,军人们的步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令桥身的震荡越来越大,直至大桥剧烈摇晃
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大桥被震塌了。

  张一鸣至今也不知道这个例子是否属实或者是老师的杜撰,但是现在看来这
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当年讲述这个例子的目的达到了,张一鸣深深地记住
了这件事情,记住了共振的力量。此刻感受着自己和姚静俩人共同的心跳所带来
的巨大心灵震撼,张一鸣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大概
就是老祖宗们的深刻领悟吧?俩人尚且如此,如果一个团体,一个国家的人民都
这样,我们何惧于世界上一小撮敌视我们的人和事!对于那些远在千万里之外跟
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却动不动对我们的事情出个什么决议的人,我们根本不需要
理睬他们的指手划脚!对于我们作为东道主的真诚迎客,却不知所谓地说什么抵
制、说什么不出席的人,我们更加不必在乎,我们的盛宴何需非得这些人的出席
才算成功和圆满?

                 3

  「听到了吗?」姚静轻声询问。

  「听到了。」张一鸣亲了一下姚静,「静静,记不记得上次你说,我们是一
体的,我的事情都瞒不过你。」

  「记得。」姚静的声音更加细小,她猜出张一鸣这话背后的意思。

  「那你的心情怎么能够瞒得过老公?你不会认为老公比你傻吧?」

  「我没有。」

  「那你有什么心事呢?跟老公说说。」

  「我……。老公,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什么事情生你的气?」

  「陆婉的事情,我跟欢欢姐说了。」

  张一鸣笑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情,你真是小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这
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本来我的事情也不该瞒着你们大家的。」

  「那就好。」姚静安下心来,往张一鸣怀里钻了钻,「我怕你心里生我的气,
我怕你会不要我了。」

  张一鸣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姚静说这话时候的一种担忧甚至恐惧,这让他非常
奇怪。张一鸣记得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姚静就表现出一些不自信,她觉得自己不
像乐乐和刘红那样读过书、有本事。但是过了这么久,姚静现在不论在家中还是
在社会上的身份地位都今非昔比,她为什么还有这样发自内心深处的担忧?难道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静静,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是不是老公有什么做得不好,
始终让你感到不踏实?」

  「没有,跟你没关系。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只要我有一点点不
听话,我最亲近的人就会不要我,抛弃我。」姚静的泪水竟禁不住地滚出来,
「其实就算我听话,我做得再好,他们还是会不要我。」

  「怎么了?静静,谁不要你?」张一鸣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姚静的眼泪揪得
心痛,赶紧用手去替她抹泪。

  「我不知道。我心里总是隐隐有这样的感觉,我最亲近的人会不要我。老公,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去死。我是说真的,绝不骗你。」

  张一鸣一吻堵住姚静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4

  直到姚静彻底平静下来,张一鸣才放开她的嘴。「静静你今天是怎么了?」

  姚静自己抹了抹眼泪,「我也不知道,突然好恐惧,好悲哀。」

  「你心里总有这种恐惧吗?」

  「是。」

  「好了,是你想得太多,也许跟你从小失去父母有关。现在你有老公了,你
放心,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恐惧,老公就算抛弃整个世界也绝
不会抛弃你,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

  「嗯。我相信。」姚静噙住嘴角的一颗泪,抿了抿嘴,「老公,我想要个孩
子。就今年,等沉香再大一点就要。」

  张一鸣点点头,又亲了她一下,「行,你要什么老公都给你。」

  「赵敏的事情怎么样了?」安心后的姚静终于可以关心一下别的事情。

  「挺好,没什么问题。」张一鸣微微一笑,「我准备天天缠着她,还怕她不
乖乖就范?」

  姚静笑一下,没说什么。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五章分手雨天

                 1

  然而事情没有张一鸣想象的那么简单,此后的一个星期里,在张一鸣施展他
的以为定能见效的什么「跟」字诀、「缠」字诀的时候,才真正见识到赵敏的性
格到底有多倔。

  周一早上赵敏和陈鹭下宿舍楼准备去教室上课,刚出楼门一眼看见张一鸣,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赵敏,仿佛在说:我说到做到,跟定你了,
看你怎么办。

  后来张一鸣反思,自己最大的错误就在这第一天早上得意的笑容上了,这彻
底激起了赵敏跟他拧到底的倔脾气。

  赵敏一看见张一数鸣,尤其是看见他那无赖般的嬉皮笑脸,便觉得气不打一
处来,他凭什么像吃定了自己一样?本来上周五晚上前沿讲座上的事情发生之后
心里都有些动摇的赵敏立刻对陈鹭道:「陈鹭,帮我请个假。」说罢扭头走回了
宿舍楼。

  陈鹭愕然地看着姐姐走回宿舍,又看看张一鸣,他还在那微笑,陈鹭气呼呼
地走到张一鸣身边,既有埋怨也有些替他着急地道:「你呀,姐姐消气还早着呢,
你笑什么笑?是不是觉得自己笑得挺帅呀?」

  此时的张一鸣还没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信心满满地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嘛。没关系,我一直在这守着,过不多久她肯定会好的。」

  其实连陈鹭这时候也没预料到后来的事情,既然姐姐回了宿舍,她便担负了
请假的责任,也没时间跟张一鸣多废话,只好独自往教室去了。

  等到张一鸣意识到自己有一个不太妙的开局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整整
一天,赵敏没有下宿舍楼,午餐是陈鹭帮她带上去的,张一鸣也买了些好吃的让
陈鹭一起带上去,下午陈鹭下楼再次去上课的时候告诉张一鸣,他买的东西姐姐
一动没动。

  第二天,张一鸣担心赵敏为了躲避自己会提早下楼,再要满北大地找她就不
容易了,所以早早来到赵敏宿舍楼下。赵敏并没有提前下楼,快到该下楼去教室
的时间,她只在窗户上望一眼,见张一鸣又在楼下便连楼都没下,直接让陈鹭再
请假了。

  当这一天赵敏又是整整一天没下楼的时候,张一鸣开始着急了,他意识到自
己的开局不是不太妙,而是非常糟糕。

  然后是接下来同样的第三天、第四天,张一鸣的心情从最初的笃定,变成起
起落落的焦急,最后慢慢变得冷却下来。难道她竟是那样坚决地放弃了自己?自
己一个堂堂的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站在北大一栋女生宿舍楼的下面已经四天,
都快变成北大一景,恐怕也变成一个笑柄,这为的又是什么?

                 2

  张一鸣没有去细想,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一步步被逼到某个分上的,在
他的心情曲折变化的过程中,楼上的赵敏也并非安如泰山稳坐钓鱼台。第一天的
时候她负气上楼,本以为张一鸣终究会离开,或者会换一种方式做个退让,如果
有这样一个台阶她也就下去了。偏是张一鸣这回像是被鬼上身迷了心窍,他就死
守在赵敏楼下跟她僵持,也没转弯另谋个出路。这样的状况赵敏如何抹得下这个
面子就这样下去了?何况她认为这件事情如果追溯到最初,本来就是张一鸣不对。

  张一鸣在楼下一守就是四天,越守他的心里也越生出一股子脾气,偏要守到
赵敏下来,每夜守到北大校园一片漆黑才离开,第二天一早又来。而赵敏呢,躲
在楼上看见张一鸣的脸色一天天变得黯淡,心里也揪得乱七八糟,却又不肯就此
认输便下了楼去。

  第五天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北京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不是很大,但也不算
小,淋在身上凉丝丝的,很有些江南的意味。对于这场春雨张一鸣没有准备,不
过他的车就停在在不远的地方,他可以回到车里避雨。然而张一鸣一动不动地站
在赵敏的宿舍楼下,没有要走的意思。雨丝最先将张一鸣手里的烟浇灭,然后是
他的头发被淋湿,最后渐渐地,他的衣服颜色开始变深。

  这天上午并没有课,赵敏在楼上看着这一切,加上一个星期来的持续冷战,
她几乎到达崩溃的边缘。

  「陈鹭,你叫他走吧。」赵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个星期来,陈鹭也为姐姐和张一鸣的事情揪着心,不光是陈鹭,到后来
宿舍里的同学也都劝赵敏,不管有什么事情,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姐姐,你就下去一趟吧。」陈鹭对赵敏说。

  「是啊,赵敏,你就下去一趟吧。」燕子来到窗边,看见张一鸣的形象已近
狼狈。

  「你叫他走,陈鹭,你去叫他走。」赵敏还在执拗,她既不愿意下去,也不
愿意张一鸣就这样淋在雨里。

  陈鹭无奈,拿了把伞下楼去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先让张一鸣走了再说。

                 3

  「下雨了,你先走吧。等姐姐气消了,我通知你。」陈鹭来到张一鸣身边,
将伞高高举起遮住自己和张一鸣的头顶。

  看着个子不高的陈鹭在自己旁边高举雨伞的吃力模样,张一鸣将伞接了过去。
这场春雨虽然不大,却似乎将张一鸣心中最后的一点热情都已经浇灭。

  「陈鹭,你跟我说实话,你姐姐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
另外的人?」

  「你说什么呀?哪有另外的人?」

  「就是你们那个男同学。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为了赵敏,他还挨了一刀,
是不是?」

  「是。可是这不说明什么,姐姐她……」

  张一鸣摇摇头打断陈鹭,「如果赵敏不是还在跟我生气,而是心里已经接受
那个男同学,我想……。」在雨伞下,张一鸣又点燃一根烟,「纠缠与执着只有
一步之遥,我可以执着,但不想纠缠,这些你可能还不懂。」

  陈鹭的脸不禁有些涨红,她只比赵敏小一岁,虽然她性格天真心地无邪,但
不管怎么说也早不是青涩的豆蔻年华,怎么会不明白?但此刻陈鹭见张一鸣已经
够难过的,便忍住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有反驳他的话。

  「陈鹭,帮我给你姐姐打个电话。」这几天张一鸣的电话赵敏一概不接。

  陈鹭默默掏出手机,拨通了赵敏的号。她知道姐姐此刻肯定在上面看着,姐
姐会不会接她的电话她的心里也没底。

  赵敏很快就接了电话。「姐姐……」陈鹭叫一声后,把电话递给张一鸣。

  「赵敏,是我。」

  电话里,赵敏沉默不语。

  只要没有挂断电话,张一鸣知道赵敏在听着。

  「赵敏,我……,我想先前我对事情的判断可能有些失误。我不想自己对你
的执著在你看来变成一种无理取闹和无赖的纠缠,所以,所以我现在只想问你一
句,你的心里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接受了别的人?明说了吧,我是指那个一直在
追你的男同学,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张一鸣无法看见电话那一头赵敏整个人愣住了。

  「我知道你们的事情」——赵敏被这一句话气的心口都痛。自己跟剑南春有
什么事情?!陈鹭的电话一拨上来赵敏就猜到是为张一鸣打的,她已经决定用这
个台阶就此下来,结束这让人揪心的冷战,所以才立刻接通了电话,但是万万没
想到张一鸣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他就算怀疑全世界任何事情,也不该怀疑
她的心!

  「是啊,我就是跟他在一起了,你还站在下面干什么?」

  随着话筒里传来赵敏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叫,张一鸣和陈鹭只听「哗啦」一声
响,抬眼便看见赵敏的手机砸碎宿舍窗户的玻璃,从宿舍里飞了下来,最后落在
楼前的水泥路上四分五裂,并砸起地上的积水飞溅。

  陈鹭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所措。

  张一鸣的脸色变得铁青,自从诗思之后,他再一次遭受几乎一模一样的命运。

                 4

  「你……你等一下。」陈鹭焦急地对张一鸣说一句,冲进雨里,跑回宿舍楼。

  张一鸣呆呆地站着,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不断出现的是诗思的影子,是她跟
着那个什么狗屁诗人离去的背影。

  不多久陈鹭又跑了回来,「我跟楼下的阿姨说好了,她同意你上楼一下,张
一鸣,你上去吧,到我们宿舍去,姐姐不是这样的,你们去说清楚。」

  「陈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陈鹭忽然看见,张一鸣眼里有一种深沉的悲痛,这是陈鹭第一次看见一个成
年男人的那样深刻的悲痛,她呆住了,猛然间便觉喉头一梗,自己的眼泪也一下
泛了出来。

  「你回去吧。」张一鸣把手里的雨伞递给陈鹭,扭头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陈鹭在背后看着张一鸣,泪眼中印出一个男人落磊的背影,而转身而去的张
一鸣的脑海里,恍惚中却是诗思和赵敏两个身影纷乱地交织在一起分不开来。楼
上破碎的窗户后面,赵敏的眼中却是一片迷朦,感觉中仿佛纷纷细雨里是自己在
撑着一支雨伞目送张一鸣的离去。

  分手总要在雨天!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六章又生枝节

                 1

  然而命运的力量并不止于在人想分手的时候恰好下一场雨这么简单,无论人
们愿不愿意,所有事情都将按照冥冥之中的固有轨迹发展,该结束的自然无法挽
留,而未曾到达终点的,也不可能让它停止。

  周五那场春雨之后的新的周一,张一鸣下班后去了周蜜那里。后天将是又一
个清明节,张一鸣和周蜜商量一块去给周甜扫墓,「我想顺便告诉你姐姐,我们
在一起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她放心。」张一鸣说。

  周蜜点点头,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是该让姐姐知道。

  就在这时张一鸣平的手机铃响,屏幕上显示的是陈鹭的号码。虽然决定跟赵
敏的一切纠葛从此烟消云散,但张一鸣心里对陈鹭却始终心存一份感激,这两天
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起来,张一鸣发现陈鹭自始至终怀着一颗诚挚的心帮助他和赵
敏,热切地期待俩人之间的感情能结出成熟而美丽的果实。可惜,自己辜负了她
的这份美好期待。

  「陈鹭。」张一鸣接通电话。

  「张一鸣,你、你太卑鄙无耻了。」电话中传来的竟然是赵敏的哭骂,「你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是个流氓,真正的流氓,无耻的流氓。」

  赵敏骂完便挂断了电话,张一鸣愕然而立,不知所以然。

  「怎么回事?」周蜜问,赵敏的话她全听见了。

  「我也不知道。」张一鸣把电话拨回去,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了。

  「喂。」这回是陈鹭,声音沉闷,表明她的情绪也很低落。

  「陈鹭,你们在哪呢?」

  「在家。」

  「刚才怎么回事?赵敏又在乱发什么脾气?」

  「你还怪姐姐乱发脾气?你……你怎么能这样。」不会生气的陈鹭也表现出
不满。

  「我怎样了?」

  「姐姐那天是说的气话,你怎么就叫人去打剑南春呢?就算姐姐真要跟他在
一起了,感情的事情也不能强求,你打人有什么用?」

  「我……,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人打他了?」张一鸣大吃一惊。

                 2

  张一鸣从来没叫人去打剑南春,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剑南春被人打
了,这一点陈鹭和赵敏也不可能瞎掰,唯一的可能是剑南春因为其它事情跟人冲
突打了起来,但因为正好上周五赵敏对张一鸣说了那样的话,所以她和陈鹭认为
是张一鸣叫人打的剑南春。

  怀着这样的猜想,张一鸣来到天鹅山庄。

  是陈鹭开的门,进屋之后,只见赵敏气恼地坐在客厅里,没理睬张一鸣。

  因为赵敏的猜疑,张一鸣的心情也并不好。难道就因为现在她的心里想的不
再是自己而是那个男学生,所以自己的面目立刻变得如此可憎?如果放在以前,
赵敏怎么可能会认为是自己叫人打的那个男生。爱已不在,信任便也随爱而逝了,
想到这一点,张一鸣觉得悲哀莫名。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张一鸣先跟陈鹭搭话,「你干妈呢?」

  「出差去了。」

  张一鸣看看赵敏,她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也不想跟她说,只对陈鹭
道:「我从来没有叫人去打那个男生,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无耻,懦弱。」这时赵敏说话了,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张一鸣一下火了,强忍的情绪爆发出来,「你扯什么机八蛋,心上人挨打让
你这么受不了是吧?让你可以肆无忌惮毫无理由地猜疑别人是吧?我有什么无耻
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无耻就是在你毫不领情的情况下每天给你送满屋子的玫瑰,
就是在你毫不理睬的情况下在你的宿舍楼下站了五天,成为全北大的笑柄。我有
什么懦弱的?我的懦弱不过是在你们的讲座课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你、
要追求你。你放心,以后这样的无耻和懦弱我都不会有了。」

  「你……,你……。」赵敏噌地站起来,气得一身都在抖,眼泪滚滚而下,
「你打人就是无耻,打了还不敢承认就是懦弱。你……你去死吧。」

  「我去死?我凭什么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去死?我凭什么为了一个乳臭未
干的小屁男生去死?赵敏,你也太小看我了,说我打他?我犯得着吗?他配吗?
你心疼你的心上人那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赵敏指着张一鸣,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张一鸣因自己被冤枉而怒不可遏,赵敏何尝不是因为被冤枉而几乎气竭?可
惜除了愤怒、哀痛,俩人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心思。

                 3

  在一旁的陈鹭从来没见张一鸣和姐姐之间爆发如此大的争吵,他们俩从前大
多是冷战,最多也是赵敏一人发脾气,张一鸣何时会这样针锋相对,还脱口骂出
不雅的词来。看着他俩此刻的针锋相对,陈鹭深深理解什么叫相爱越深的人相互
伤害越深。

  「你不要说了。」陈鹭一把拉开张一鸣,扶姐姐坐下,然后又对张一鸣道:
「就是你的人打的剑南春,我亲眼所见,我认得他。」

  张一鸣一下愣住了,陈鹭不可能说谎。

  「是谁?」

  「我忘了他叫什么,去年五一的时候我和姐姐开车出去,我撞了别人的车,
那个车上的人想乘机欺负我和姐姐,还是这个人和他哥哥救了我们。那一次他们
是一直暗中跟着保护我们的。」

  陈鹭讲的这件事情张一鸣知道,原来是二柱。

  陈鹭如此言之凿凿,张一鸣无需再怀疑,既然是二柱打了剑南春,虽然搞不
清什么原因,但至少不能怪赵敏胡乱猜疑了,任谁也会想到这是张一鸣指使的。

  张一鸣看一眼赵敏,她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滴,冷冷地盯着张一鸣,眼神
充满怨恨。

  这该死的二柱,他在搞什么鬼?

  「他不是我叫去的,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张一鸣分辩,可是这个时候再
做这样的分辩连张一鸣自己都觉得软弱无力,这让他如何说得清楚。看着赵敏的
眼神,张一鸣觉得心里又冤枉又气愤,「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把他叫来,让他自
己跟你说。」张一鸣掏出手机准备拨二柱的电话。

  「不必了。」赵敏的眼神没有一丝解冻,「他是你的人,你要他怎么说他就
会怎么说,我不想再看你们的双簧。」

  「那你要我怎么样,啊?!」张一鸣大吼出来,「要不要我站到院子里去对
天发誓,如果撒谎让我天打雷劈好不好?」

  「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你想找老天替你作证是吧?好啊,你去那里,看会
不会有佛光,看你的影子能不能在佛光里出现,如果能我就信你。」赵敏口不择
言,指着电视机里的一幅画面叫道。

  原来此时电视里正播报一条轻松的新闻,今晨峨嵋金顶出现难得一见的佛光
奇景,尤其难得的是佛光中有一个清晰的坐佛的影子,宝相庄严,栩栩如生。播
音员说这种现象百年难遇,传说如果有缘而诚心之人站在佛光对面,他的影子也
会印入佛光之中。电视画面里游人们在佛光对面欢呼、挥手、雀跃,却没有任何
人的影子印入佛光。

  所谓传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但是为了那个男生赵敏却指着佛光给张一鸣出难
题,被愤怒和悲哀冲昏头脑的张一鸣也顾不了许多,吼道:「去就去。我就不信
人不长眼天还不长眼。」

  张一鸣含沙射影的话气得赵敏再次哭得稀里哗啦,「是谁不长眼?我长这么
大心里只有过一个不长眼的人,哪里有别的心上人?你呢?你心里有多少人?你
去吧,你去死。」

  如果张一鸣这时候只要冷静和清醒一点点,也许他就能听出赵敏伤心下的心
声,她的心里至今也并没有别人,没有那个令张一鸣今天真正生气的根源——那
个叫剑南春的男生。可惜,此刻的张一鸣忙着拨电话,根本没有注意赵敏的话。

  「钟晨,给我订一张明天飞成都的机票,我要去峨嵋山。」张一鸣打通了电
话,对里面嚷道。

  「张总,我……」

  钟晨似乎想说什么,张一鸣打断了她,「别说那么多,马上订,越快越好。」
说罢挂断了电话。

                 4

  张一鸣电话挂断后,电话这边的钟晨不由发起了呆。

  钟晨离开CL的事情第一次被乐乐拒绝交接后拖延到上个星期,钟晨本打算
跟张一鸣再说一次,可没想上星期整整一周钟晨在公司没见到张一鸣,但是乐乐
的态度却似乎转变了,主动问起她交接的事情,钟晨只好半推半就,慢慢地办完
了交接手续。今天是钟晨第一个正式离开CL的工作日,她也没回局里报道,想
在家里歇一阵,没想到张一鸣又打电话来。看来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公
司,钟晨心想,他好像又在发脾气,他这一阵真是乱得可以,钟晨能够猜出来,
十有八九还是因为在北大念书那个小姑娘。

  要不要把订票的事情转给乐乐去办,钟晨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也不是什么
难事,打个电话而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做了吧。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七章冲突真相

                 1

  二柱和剑南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让张一鸣自己都想不透的问题,说
起来有很多凑巧,却并不复杂。

  上周五回到家里,因为女人们问起,加上张一鸣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也无
所谓了,便将自己和赵敏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她们,说是成全赵敏跟那个男生也没
什么不好。这件事情在当时并没有成为谈话的重点,张一鸣简单一说,也就过去
了。

  然而周六丁萱来到水郡看望师父欢欢和小沉香。丁萱经常会过来这里,有时
帮欢欢做些事,有时陪她说说话。别看沉香还只是个小不点,也不知怎么的,他
天生跟丁萱亲近,大概是从娘胎里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位姐姐一直在照顾自己吧。

  欢欢怀着沉香的主时候一直是丁萱在照顾,俩人间又有师徒名分,某种程度
上便已有些情同母女的感觉。丁萱当时在卧室一边逗沉香一边随口问师父「张叔
叔还好吧?」,欢欢便叨叨道:「他有什么不好的,不过这回碰了个钉子。这样
也好,省得他见一个想一个,以为个个女人都像咱桃李结门人。」

  丁萱现在对师父和几个阿姨跟张一鸣之间的事情早清楚,听见师父发牢骚,
便又笑着随口问怎么回事,她并非想打听什么,不过是给师父递话,好让师父把
牢骚发下去。

  欢欢把张一鸣和赵敏的事情数落了出来,丁萱回去后,又把这事跟自己的男
朋友二柱讲了。丁萱此举也并非有什么目的,只是正常的恋人之间的无话不说而
已,但事情至此,真正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人出现了,他就是二柱。

  话传过几耳,本来说的又都是个大概,所以最后二柱脑海里只得一个印象,
那就是张大哥喜欢的女孩子居然被人抢了。这个女孩子二柱知道对张一鸣有多重
要,为了她,姚静曾专门安排他和大柱保护过她的安全。

  二柱不露声色,昨天就带了两个人去北大转悠,经过两天打听,今天终于把
剑南春的住址行踪摸到。

  今天下午二柱他们找见剑南春的时候,剑南春正站在赵敏她们宿舍楼下,似
乎在等人的样子。二柱他们本也打听到这是赵敏的宿舍楼,现在见此情景,更以
为剑南春是在等赵敏,二柱带去的那两个小兄弟立刻上前围住了剑南春。

                 2

  「同学,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跟你说。」一个小兄弟拉住剑南春的手,把他
往僻静处拉。

  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三个人,剑南春觉得莫名其妙,但看得出他们来意不善。
「你们谁啊?」剑南春一把甩开被拉住的手。

  另一小兄弟正想再去抓剑南春,二柱挥了挥手。「算了,就这里说也行。」

  凭良心说,二柱此来还真不是想打剑南春,他只是想口头威胁他一下,让他
别缠着赵敏。

  「同学,你追的这个女生早有男朋友了,你这么横插一杠子,不地道吧?」
二柱瞄了眼楼上赵敏宿舍的窗口,对剑南春说道。

  剑南春立刻明白眼前三人的来意,刹那间脑中便是一晕。这是怎么了?追个
赵敏已落得伤筋动骨,现在刚刚开始一个新的追求,怎么又这样?

  原来今天剑南春在这宿舍楼下等待的却不是赵敏,而是赵敏宿舍的另一个女
孩——燕子。这个中原由还得从那天前沿讲座之后说起,此时暂且不提。

  剑南春看着二柱三人,略一想后便觉得不对劲,燕子跟赵敏不一样,她说过
没男朋友的,这三家伙充其量跟自己一样不过也是燕子的仰慕者而已,凭什么对
自己这样指手画脚,好像自己横刀夺爱似的。想到这些剑南春心中不服不忿起来,
冲二柱道:「你是谁啊?她就算有男朋友也轮不到你来说啊。」

  二柱和两个小兄弟都没料到剑南春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一个小兄弟鲁莽,早
一拳打到剑南春脸上。剑南春如何肯吃这个亏,也不惧二柱他们有三个人,抬起
一脚便向打了自己的人踹过去。另一个小兄弟见已经开打,立刻从后面抱住剑南
春,挨了踹的那一个再度上来,又是一拳打到剑南春另一边脸上。

  这时,一个女生的尖叫传来,「你们是谁?干嘛打人?」

                 3

  燕子按照跟剑南春约好的时间下楼,刚出楼道门便看见剑南春跟两个小伙年
扭打在一起,立刻尖叫着冲过来。

  「不关你的事。」二柱拦住燕子。

  「怎么不关我事?他、他是我男朋友,你们再打我叫保卫处了。」燕子叫道。

  二柱只听燕子说剑南春是她男朋友便有些愣了。难道找错人了?这时旁边也
有几个过路的同学停下来围观,有人走过来准备劝架,而燕子也乘二柱愣神之际
冲到剑南春旁边。

  二柱见事态不对,更担心小兄弟鲁莽伤到燕子。燕子是个女孩子,要不小心
伤了她,二柱知道无论自己有多大的理,张一鸣也不会饶过他。二柱冲上前,叫
一声停手,拉开自己带来的两个人。

  就在这时,二柱又听到一个女生惊讶的声音,「怎么是你?」

  二柱一回头,看见一个面熟的女孩子,正是听到燕子的叫声下楼的陈鹭。

  「陈鹭,你认得他?他是谁啊?」燕子大叫。

  「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打人?」陈鹭对着二柱厉声质问,「我原来还以为
你是好人。」

  「他们说你有男朋友了,叫我别缠着你。」剑南春此时擦着嘴角的血迹对燕
子说。

  「你们是谁啊?我根本不认得你们,你们在这里胡说什么?」燕子委屈地冲
二柱他们大叫。

  二柱这时候确认今天是搞错了,像二柱这样来自农村的人,本性其实纯朴,
只是因为年轻血气方刚,听说于己有恩而且自己尊敬有加的张大哥喜欢的女孩子
被人抢夺,这才生出为张大哥出气的想法,现在发现不对,不由很有些愧疚,讷
讷道:「我、我们以为你是在等赵、赵小姐。对不起,搞错了。」

  「赵小姐?赵敏?」燕子和剑南春都知道了二柱他们的来意。

  「陈鹭,他们是那个叫什么张一鸣的手下?」燕子生气地转向陈鹭询问。

  陈鹭的神情有些发呆地点点头。陈鹭的发呆不是为别的,而是为刚刚察觉的
剑南春和燕子的关系。听剑南春刚才那话的意思,他现在显然跟燕子好上了。这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陈鹭觉得太突然。同时眼前另外三个人又为了赵敏的事情来
教训剑南春,这一切太乱了。还好今天赵敏不在学校,她回家去了。

  「陈鹭,那个张一鸣太无耻了,他凭什么打人啊?就算剑南春追过赵敏又怎
么了?那天讲座上听他说那一番话,还以为他虽然有点无赖,但也算是真诚,原
来他就是个流氓无赖。」燕子看着剑南春肿起的眼角和流血的嘴角,一阵心痛,
直拿陈鹭出气。

  陈鹭也不知自己这气是替张一鸣受的还是替姐姐受的,觉得委屈,却还不能
怪燕子,便冲二柱嚷道:「你们快滚啊,这里是学校,别在这里耍流氓。你这样
跟上次欺负我们的人有什么两样?」

  二柱对眼前的情况听得是要明白不明白的,但是毫无疑问今天这事肯定办砸
了,而陈鹭是赵敏的妹妹,她的重要性跟赵敏不相上下,听了陈鹭的话,二柱连
连说着对不起,带着两个小兄弟赶紧撤了。

                 4

  「情况就是这样?」张一鸣听二柱说完事情经过,气得恨不得狠揍他一顿。

  张一鸣从天鹅山庄出来没有回水郡,而是到了国贸旁边的乐静店里,巧的是
今天姚静也在店里还没回去,张一鸣便先把在天鹅山庄的事情对她说了,然后叫
了二柱过来询问。

  「二柱,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姚静听完后责怪二柱,「你这不是在帮张
大哥,是在害他,知道吗?」

  二柱此时哪有不知道的,忙不迭地点头。

  「即便你的做法能帮到张大哥你也不能采取这种做法,当初别人欺负你们的
时候你都忘了?现在又这样对别人?那个男生还只是个学生,你居然带人去打他。」

  「没有,本来只是想去跟他说说,让他别捣乱了。」二柱嗫嚅着。

  「你才是捣乱呢。」张一鸣很恼火。

  「我知道。我明天就去给他道歉。」

  「道歉是肯定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带上你那两个兄弟都去。」

  二柱忙不迭应了。

  「好了,你先回吧,记着明天态度诚恳些。」姚静又道。

  二柱走后,姚静又问:「赵敏这边怎么办?要不也让二柱去说明一下。」

  「说什么明?我当时就要给二柱打电话,她不听,她现在是对我缺乏最基本
的信任。二柱去了她还不是觉得我们在演双簧。」

  「唉,这也难怪,二柱的做法让赵敏在同学面前也说不清楚了,能不生气吗?」
说到这里姚静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赵敏准备跟那个叫剑南春的男生好吗?怎
么今天听二柱的说法,他已经跟赵敏宿舍另一个女生好上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怎么于事无补?你今天在赵敏家里是不是太冲动了?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你真要去峨眉山?赵敏肯定是说的气话,佛光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你是不是有
点孩子气了?」

  「我知道。但我想还是去一趟,现在其实不是佛光的问题,而是,」张一鸣
仰天一吁,「别说峨眉山,就是火海刀山我也去一趟,我要让赵敏知道,我对她
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定会做到。」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八章同飞成都

                 1

  张一鸣负气离开天鹅山庄之后,赵敏坐在沙发上,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这
是张一鸣第一次跟赵敏毫不相让地发生这么大的争吵,这场争吵时间并不长,但
是赵敏却像经过一场超极限的运动,浑身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陈鹭看着赵敏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劝道:「姐姐,别哭了。」

  赵敏心里所有的委屈与伤心这时只能对陈鹭来说。

  「陈鹭,看他上别个星期天天站在宿舍楼下,我本来都准备原谅他了,可是
他今天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打人难道对吗?」

  「姐姐,说实话,虽然是他的人打了剑南春,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是他指使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不是他指使的,但是打人总是事实,这让我在同学面前多难堪?我发
发脾气不行吗?他还要说什么心上人的话来气我,我就算恨他恨得要死,可我什
么时候心里有过别人?他说这话简直狼心狗肺。」

  陈鹭听了这话,心想你们俩人当时都急成那样,恨不得气死一个算一个,不
管说话的还是听话的,哪还经过大脑啊?要不怎么会怄气呢?

  「姐姐,你现在对我说这个也没用。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我要说什么清楚?我从十六岁就喜欢他,这么久了我变过吗?」

  「要不我替你说?姐姐,你们还是先和好吧,我看着都着急。你们可以至少
像原来那样,先别管有没有姚姐姐她们,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总不至于像现
在这样,多难过啊?」

  「不和好,就不和好,偏不和好。就算我心里难过得要死我也不原谅他。我
不相信没有他就不行了。」

  陈鹭见姐姐这状态知道现在不是劝说的时机,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就别
叫他去峨眉山了,去那有什么用啊?反正你也没打算原谅他。」

  在张一鸣和赵敏都被心中的怨气冲昏了头脑之时,陈鹭便显得尤为清醒和冷
静了。陈鹭知道上周张一鸣在北大宿舍楼下站了一周,这回刚刚上了一天班又得
跑到峨眉山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张一鸣并不是一个闲人,他还有自己的
工作,而所谓佛光不过是无稽之谈,为赌气而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没什么意义。

  「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要去的。你以为他是为我去的吗?说不定他是想去
旅游,说不定在那边又有个什么女人呢。」

  看来姐姐的思想已经钻进牛角尖,陈鹭不想再引得她越钻越深,上前将她从
沙发上扶起来,「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上去洗个澡吧。那个张一鸣忘恩
负义,狼心狗肺,让他去死,再也不管他,好不好?」

  第一次,陈鹭发现自己也能照顾姐姐。

                 2

  第二天,张一鸣到达机场比航班起飞时间早了很多,他心里不平静,也坐不
下来,便在候机楼的楼上楼下转悠。睡一觉过后张一鸣已经很后悔昨天和赵敏的
争吵,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昨天自己竟会对赵敏那样,想来想去还是对
她的不舍在作祟,不论口头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打心里压根还是无法接受她跟别
的人好了。张一鸣几乎想先回去跟赵敏道个歉然后再走,不然的话这一去还不知
耽搁几天,赵敏会否一直因为他的话语伤心难过?张一鸣看了看表,要回去一趟
来不及了,打电话吧,害怕越说越乱,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张一鸣心想那就早去
早回吧,在峨眉山就呆三天,回来再跟赵敏道歉。佛光的事情本就可遇不可求,
要是没有的话呆三年也是没用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竟然就遇上佛光重现,竟然真的就把自己的身影
印了进去呢?冥冥之中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张一鸣只是感觉自己不该失去赵
敏,她说了求得佛光就原谅自己的。想到这里,张一鸣忽然对这件本是虚无飘渺
的事情变得很期待起来,这一期待,才想起一个问题,佛光并非什么实物,即便
是碰上了,事后又如何向赵敏证明呢?电视新闻里会再播一次?赵敏会再次恰好
看到?这些事情张一鸣本来根本没考虑过,在这一刻之前他想的还是此去更主要
为了践诺,佛光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但现在张一鸣却只是焦急地想,万一冥冥之
中有天意让自己竟见到佛光却又无法让赵敏知道,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这比没
见到佛光还让人丧气。此时张一鸣就像一个每期必买彩票的人,虽然从没中过奖,
但不小心漏掉一期没买时,却担心得不得了,总觉得这期恐怕恰恰就该自己中的。

  真要有那种命运,就请人照个相吧,张一鸣心想,除此之外一时再要想出什
么更好的办法也不可能。

  转了一阵,登机时间临近,张一鸣此时还在楼下的旅客到达层,正准备上楼
登机,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华佳敏。

  「华总。」张一鸣迎过去。

  「一鸣,你怎么在这?」

  「我……,华总,您这是……?」张一鸣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刚从浙江回来。一下飞机接到司机电话,说堵在路上了。」华佳敏无奈地
摇摇头。

  「华总,您最近很忙?」

  「还行,这次主要是到处看看,考察那边的项目环境。」

  张一鸣沉吟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今天去成都,然后去峨眉山,华总,
您要是不太忙,我想……请您跟我一起去一趟。」张一鸣忽然冒出的正是这个念
头,如果华佳敏在旁边,她可以见证一切事情,赵敏也一定会相信。

  「为什么?」

  「因为赵敏的事。」张一鸣看看表,「时间不多了,华总,您要能去,咱现
在赶紧上去柜台买票,我在飞机上跟您说。」华佳敏的出现让张一鸣越来越相信
冥冥之中有天意,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自己刚刚想到如何向赵敏证明,便碰上华
佳敏,这世界上她恐怕是最合适当这证明人的了。张一鸣越来越坚信这次真能遇
上佛光。

                 3

  因为听到事关赵敏,华佳敏竟然被张一鸣说动,她给司机打个电话说临时有
新的事情从机场直接离开北京,让他不用赶来接机了。

  华佳敏匆匆买了机票,和张一鸣登上了飞成都的航班。一切安置妥当,飞机
起飞之后,张一鸣把去峨眉的目的和请华佳敏同行的原因说了出来,不过跟赵敏
争吵的过程没敢细说,只希望回京后赵敏心里的不愉快能淡忘许多,那时再说什
么也不迟。

  华佳敏听完张一鸣的话不禁哭笑不得。

  「一鸣,你这么大的人了,这事做得……」华佳敏无奈地直摇头。

  「对不起华总,耽误您的正事了。不过,您就当去峨眉旅游一趟,散散心,
其实也挺好。不是吗?」张一鸣为自己辩解。

  华佳敏无奈地一笑,「我不是说我有什么,我是说你怎么跟小敏赌这个气,
你不觉得幼稚吗?」

  「也不全是。再说我去一趟,不管怎么说赵敏心里会好过些,至少我把她的
话当回事,哪怕是无稽之谈。您说呢?」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唉,你和小敏总这样闹别扭也不是个事,
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张一鸣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更加希望这次会有意外收获。

                 4

  飞机起飞时播报了本次航班将飞越的省份,提到陕西时说起历史悠久的古城
西安,不禁勾起张一鸣悠长的记忆,他的充满欢乐、梦想、激情和爱恋的青春岁
月便是在那里度过。那里有雁塔、钟楼、还有半坡遗址、兵马俑、以及世界上保
存最完好的古城墙;那里有羊肉泡、胡辣汤、还有随处可见的凉皮店,当时张一
鸣并不觉得多么喜爱,远离之后却越来越怀念;那里有着太悠久、太厚重的历史,
所以积淀下数不清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对张一鸣个人来说,那里还有着时至
今日蓦然回首后才明白的对师姐的终生遗憾,和深藏的跟诗思在一起的所有相亲
相爱的记忆,那时候的诗思,正是赵敏今天的年纪,那是一段多么神采飞扬,甚
至有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啊,华佳敏刚下飞机又坐飞机,旅途疲惫让她靠在座位上
闭目休息,张一鸣便在飞机的平稳飞行中安安静静地回忆着当年的一幕幕。

  随着时间推移,张一鸣感到该是飞到陕西上空了,明知不可能看见什么,还
是忍不住向窗外看了看,入眼是一片云海茫茫,记忆中的黄土大地不知在何方。

  这时隔着过道一珠光宝气的女人跟她身边另一位乘客不知怎么聊起来,话中
提到西安,张一鸣没注意到她此前的话,总之这女人说自己家乡历史悠久,去年
才搞了个建市百年大庆典,她是主要赞助商云云。然后话锋一转,女人问:「西
安有一百年吗?」

  旁边的乘客笑笑,「当然有。」

  「西安建市百年时搞了什么庆典没有?规模怎么样?」女人追问,神色中对
于她赞助过的家乡的庆典很是自得。

  旁边的乘客一时无语,西安百年庆典?这谁知道?

  也是张一鸣这回出来本就心情不好,这女人无知倒也罢了,热爱自己的家乡
也无可厚非,但张一鸣唯一受不了的是她对西安的那种怀疑和小视,实在忍不住,
便插进了句去。

  「西安建市百年搞了什么庆典恐怕没人知道,不过建市三百年左右的时候,
算是有一个比较大的活动我知道。」

  「三百年?」女人已经有些发愣,「什么活动?」

  张一鸣淡淡一笑,「你们市的庆典看来你出了不少力吧?西安三百年的时候
搞的这个活动也有一个女人起到重要作用,后人把那个活动叫做——『烽火戏诸
侯』。」

  张一鸣话音刚落,只听「扑哧」一声,在附近的一名空姐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连本来闭目养神的华佳敏都微微露出笑容,悄悄对张一鸣说道:「一鸣,你太刻
薄了。」

  那女人再笨,此时也明白了张一鸣对自己的嘲弄,刹时满脸通红,又不好对
张一鸣发作,只得拿那笑出声的空姐出气,「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你们公司是这
样培训你们的服务吗?我一定会投诉你。」

  空姐早收起笑容,满脸歉意,走近来道歉,这时,飞机剧烈摇晃起来。

  (注:本小节最后部分内容源于在某杂志所见一则几十字的短笑话,读后感
到很有意思,故而略经加工搬来这里。原笑话中把烽火戏诸侯说成是西安建市六
百年时候的事情,我稍微查证了一下,发现那应该是西周建都于古西安地区之后
289年左右的事情,所以在此将原六百年改为三百年。)

          卷三十三第三百二十九章噩耗突降

                 1

  和张一鸣大吵一场之后经过一夜睡眠,赵敏的精神状态有所恢复,但心情仍
是欠佳,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懒懒的不想去学校,陈鹭见状便也只好留在家里陪着
姐姐。

  吃过午饭,俩姐妹又小睡了一会,起来后再慢悠悠地磨蹭一阵,到了三点多,
才终于动身返回学校。

  「姐姐,张一鸣已经飞去成都了。」半路上陈鹭说。

  赵敏还是满脸的怎不高兴,「他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鹭挑起这话本是为试探一下姐姐的情绪,好的话就再劝劝她,现在听了这
回答,知道她的气还没完,便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去了?」过了一阵,赵敏却又问。

  陈鹭微微一笑,原来姐姐还是忍不住关心他的行踪。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
个人比赵敏自己更加了解赵敏对张一鸣的感情、更加确信赵敏和张一鸣无法分开,
这个人非陈鹭莫属,因为陈鹭不仅跟赵敏形影不离心意相通,而且在赵敏自己被
情绪所左右的时候,陈鹭却能作为旁观者有一份清醒。

  陈鹭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条短信举到姐姐眼前给她看。赵敏瞄了一眼,
原来那是张一鸣上午在机场发给陈鹭的:陈鹭,我十一点半的航班去成都,这几
天你在家照顾好姐姐,她最近心情不好。另外,先帮我给姐姐道歉。谢谢。

  陈鹭一直瞄着姐姐的神情,看见她始终绷着的脸慢慢有点放松。

  赵敏发现陈鹭瞄着自己,立刻又绷紧了脸,恼道:「拿开,别把你这破手机
挡在我眼前,我还要不要开车了?」

  陈鹭也不回嘴,收起手机,一笑问道:「那我算帮他给姐姐道歉了?」

  「你个死丫头,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帮他还是帮我?」赵敏啐道。

  「姐姐难道不明白?我帮他就是帮你。」

  赵敏哼一声,「你帮谁都没有用,我不原谅他,就是不原谅。」说罢,赵敏
咔地打开车内收音机,把声音调大,不让陈鹭再说什么。

  刚听了半首歌,随着滴滴的报时过后,电台里开始播报整点新闻。

                 2

  「本时段的主要新闻有:今天下午一点左右与地面失去联系的民航客机现确
认坠毁,目前搜救工作已经展开。本次航班是上午11点30分从首都机场起飞
前往成都的南北航空客机,航班号……」

  两秒钟后,赵敏和陈鹭才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姐妹俩对望一眼,都看见对方
眼里惊恐的眼神。

  「陈鹭……」赵敏哇的一声如石破天惊,放声痛哭出来,片刻之前还挂在脸
上的所有冷漠伪装刹那间便被彻底摧毁。

  陈鹭也哭起来,却还要一边劝赵敏,「姐姐,没这么巧,同一时间有好多航
班呢。」

  「没有用,陈鹭,我知道,我感觉得到,是他的飞机,是他的……」赵敏哭
喊着,刹那间眼泪彻底迷蒙了视线。

  「不一定,姐姐……」突然陈鹭一声惊叫,「姐姐,车……」

  「嘭」的一声,newbeetle重重撞到道路中间的隔离护栏上。撞击
的疾停使得车尾被甩到前头,车身倒了个个,好在铁护栏的变形吸收了大部分撞
击力,加上车里的姐妹俩又系了安全带,身子前窜之势才得以被牢牢拉住。

  过了半分钟,陈鹭才惊魂稍定,再看姐姐,她却仿佛对于事故的发生恍然不
知,除了仍旧痛彻肺腑的哭泣,没有任何其它反应。

  更糟的情况出现,被撞击过后的车头引擎盖下冒出烟来,眼见即将起火燃烧。

  慌乱的陈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然后直拉赵敏,「姐姐,
快下车,要起火了。」

  赵敏一个劲地拼命摇头,甩得眼泪也飞起来,「你下去吧,陈鹭,你走吧,
我不下,我就在车上,他死了,是我害死的,我不下去,我就在车上……」

  陈鹭因为意外发生而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一边拉扯着赵敏一边哭道:「姐
姐,你别这样,求你了,姐姐,姐姐……」

  这时已有过路的车辆看见冒烟的newbeetle里面坐着两个年轻女孩
哭得六神无主却不知道下车,以为她们被事故吓坏了,一辆车赶紧停下来,一男
一女下车跑到newbeetle旁边,飞快地一边一个从外面打开车门,奋力
将陈鹭和赵敏从车里拉了出来。

                 3

  当晚七点多,水郡。

  三个女人刚吃过饭在客厅坐下来,乐乐正和姐姐一边说话一边逗沉香,只听
旁边咕隆一声,扭头一看,本来在沙发上坐得好好的姚静身子软倒,滑到了地上。

  欢欢乐乐都吃一惊,乐乐赶忙从地上扶起姚静,紧张地问:「怎么了静姐?」

  「小静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欢欢也关切地问。

  姚静一身瘫软,直盯着客厅里的电视机说不出话来,眼泪开始刷刷地滚落。

  欢欢乐乐感觉不对劲,也转头看电视,但是除了新闻联播,电视里没有任何
异常。

  「小静,」欢欢的声音增大几分,「你怎么了?说话呀。」欢欢的性格最受
不了这不明所以被吊在半空的感觉。

  「欢欢姐,乐乐,」姚静终于哭出声来,「老公的飞机……失事了。」

  「静姐,你、你说什么?」乐乐扶着姚静的手抖起来。

  「刚才的新闻,飞机失事,那是老公今天坐的,欢欢姐,乐乐……」姚静抱
住乐乐开始痛哭,见此乐乐哪里还能忍禁得住,立刻也稀里哗啦地加入痛哭之中,
一边哭一边拍打姚静,「静姐你乱说的,不可能,你骗人的。」

  姚静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欢欢常年行走江湖,经过许多风浪,遇事不会轻易失了方寸,但此时抱着沉
香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见姚静和乐乐已经哭成一片,欢欢努力定下心神,先
回房把沉香放到床上睡好,然后回到客厅,将抱在一起的姚静和乐乐拉开,大声
道:「好了,哭什么哭。小静我问你,你肯定那飞机是……是……。」欢欢这才
发现自己也害怕说出那个她不愿相信的事实。

  姚静含泪点点头,马上又摇头。

  欢欢立刻抓住一线希望,「你都不能肯定就哭什么?」

  姚静不说话,只是摇头,哭得更厉害。姚静不知道张一鸣今天所乘飞机的航
班号,但她知道起飞的时间,同一个时间从北京飞往成都的航班能有几班?姚静
也希望自己哭错了,可是她无法忍住眼泪,因为心底深处她知道那架失事的飞机
上肯定坐着自己的男人,自己生命全部的依靠,自己命运最终的归宿。失去他,
就失去整个世界。

  欢欢心里也知道姚静不可能搞错,可是这时候她必须努力给自己,也给两个
妹妹打气。「就算、就算老公是在那架飞机上,也未必、也未必……」可是欢欢
无法把话说完,终于忍不住也哭起来。还有什么未必的呀?那是飞机失事!

                 4

  欢欢的性格终究坚强些,三人同哭一阵之后是她最先止住泪水。「好了,你
们两个,光哭也没有用,我们、我们得想想下面该做些什么。」

  欢欢刚说完,屋里恰好又传来沉香呀呀的叫声,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欢
欢的话和沉香的叫声都让姚静开始冷静,虽然没有张一鸣之前,三人中一向是欢
欢主事,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欢欢又有尚在吃奶的沉香需要照顾,这让姚静记
起自己的责任。

  姚静抹了抹眼泪,又把乐乐扶着坐好,才道:「欢欢姐,你先去看看沉香吧。」

  欢欢进屋没多久再次出来,姚静看着她,低声道:「刚才拨了老公的电话,
没信号。」

  这应该可以算进一步的确认了。

  乐乐靠在姚静身上,默默地流泪,欢欢和姚静对望着,相对无言。

  「要不要通知刘红,还有清扬她们?」半晌之后,姚静征求欢欢的意见。

  「先别吧,毕竟、毕竟还没有完全确认。」

  屋里的三个女人各自对望一眼,都知道彼此心里还没有彻底死心。可越是这
样,想起来就越是悲痛难忍,眼泪就都又忍不住滚了出来。

  再次陷入沉默之后,突然姚静的手机铃声响起,把三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女人
俱是一惊,姚静下意识地飞快拿起电话,只盼望这要是自己男人打来的,那便是
换了自己去遇上空难也愿意。

  电话显示是陈鹭的号,这让姚静忽然想起还有一个赵敏,她是否知道了这件
事情?说来也奇怪,这件事情说到底因赵敏而起,此时想起赵敏姚静的心里却并
没有怨恨,相反升起一股浓浓的同病相怜来,只因作为女人姚静心里太清楚,虽
然赵敏最近一直跟张一鸣闹别扭,但这只是更加证明了她对张一鸣刻骨铭心无法
舍弃的感情。想到这些,姚静接了电话,刚叫一声「陈鹭」,便有些哽咽。

  电话那头的陈鹭一听声音便知道姚静这边也知道了飞机失事的消息,陈鹭的
声音也带着鼻音,「姚姐姐,你们,都、都知道了?」

  「嗯。」姚静含泪点头,看来赵敏也知道了。

  「姚姐姐,怎么办啊?我干妈出差还没回来,我好害怕,怕姐姐出事,姚姐
姐,你们来帮帮我吧,我不知道该找谁了。」陈鹭不再需要掩饰,哭出声来。

          卷三十三第三百三十章悲伤扩散

                 1

  水郡这边三个女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乐乐跟南北航空公司、机场和民航
总局方面联系,看失事客机上所有乘客名单是否已经出来,以最后确认张一鸣是
否在飞机上,同时打听搜寻失事飞机的最新消息,欢欢则和姚静一起去天鹅山庄。
姚静本来说她一个人去就行了,但欢欢想了想,担心特殊情况下如果赵敏情绪失
控,怕姚静应付不了。

  「我还是去看看吧,要没什么大事我就回来。」欢欢说。

  「可是沉香呢?」这是姚静放心不下的。如果最不幸的情况得到证实,沉香
将是张一鸣留给女人们的最后寄托,想到这一点姚静的心里就一阵钻心的痛,前
几天才跟张一鸣说了想要一个孩子,姚静现在多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刻付
诸行动?

  「我把丁萱叫来二吧,有她和乐乐一起,沉香没问题。」

  姚静觉得这样基本可以接受,便答应下来。

  陈鹭和赵敏撞车后被一对年轻夫妇救下,赵敏始终神情恍惚,只是哭泣,年
轻夫妇因为见到赵敏坐在司机位,知道车祸前是她在开车,以为她是惊吓过度了。
那女的不断安慰赵敏,陈鹭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不便也没心思解释,陈鹭心里
焦急,只想先把姐姐弄回家再说。谢过年轻夫妇,陈鹭拉着姐姐准备打的,年轻
夫妇是一对热心诚恳之人,见陈鹭的状况比赵敏也好不到哪去,心里不太放心,
最后用自己的车把她俩送到家里。

  回家后的赵敏倒在床上继续哭泣,陈鹭想起撞车后姐姐不肯下车的情节就觉
得后怕,此时自然不敢离开她半步,生怕自己一走开姐姐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华佳敏不在家,连电话都打不通,孤单的陈鹭一个人面对被悲伤彻底笼罩的姐姐,
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测的意外情况,精神压力几乎达到极限。

  从在车上听到飞机失事的消息算起,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赵敏整整哭了
三个多小时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在床上睡了过去。守在床边的陈鹭长长出一口
气,这才得到给姚静打电话的机会。

  姚静和欢欢到达天鹅山庄,一进门看见陈鹭苍白的脸色和心力交瘁的神情,
不用问也能想象出八九分情形,再想起这都是因为张一鸣的出事,姚静心里便是
一酸,忍不住搂着陈鹭流出泪来。「陈鹭,害你受累了。」

  陈鹭总算等来依靠,心中拼命坚持的力量一下松懈下来,趴在姚静怀里放声
哭出来。

                 2

  陈鹭哭了一阵,情绪略微平稳后,才给姚静她们介绍发生的事情。听完陈鹭
的介绍,姚静和欢欢对望一眼,感到心里充满后怕,没料到飞机失事又导致陈鹭
和赵敏经历一场车祸,幸亏有惊无险,否则整个情形岂不雪上加霜?

  「赵敏呢?」欢欢问。

  「在上面。」陈鹭看一眼欢欢,有点疑问的眼神。

  姚静看见陈鹭的眼神,想起一直还没跟陈鹭介绍,便道:「这是欢欢姐姐,
是乐乐姐姐的亲姐姐。」

  陈鹭恍然,早就知道欢欢了,今天算是第一次相见。「欢欢姐姐。」陈鹭叫
一声。

  欢欢点点头算是示意。今天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气氛也实在不是客气寒暄拉家
长里短的时机,何况欢欢也没这个习惯。「上去先看看吧。」欢欢简单地说。欢
欢的举手投足在陈鹭心里留下跟姚静完全不同的观感,陈鹭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
透着跟姚静迥异的一股英气。

  陈鹭带着欢欢和姚静上楼,轻轻走进赵敏房间,赵敏仍没醒来,睡梦中还不
时发出一阵阵抽泣。

  看这情形姚静心里稍稍放心,感觉赵敏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便对欢欢道:
「欢欢姐你先回去吧,沉香没有你在总是不太好。」

  欢欢也觉得赵敏情况还算稳定,跟姚静商量一下,让姚静今晚就留在这里,
她便回去了。

  赵敏直到半夜里醒过来,一眼看见搬了两张椅子坐在自己床边的姚静和陈鹭,
她俩相互依偎着已经睡着,赵敏心里立刻猜出怎么回事。想到自己心里一直跟姚
静她们较着劲,到头来却是今天这样一个结果,真是造化弄人。赵敏不愿惊醒姚
静和陈鹭,就这样默默流了一夜的泪。

                 3

  飞机失事的消息还在继续扩散。第二天中午,也是在电视新闻中,钟晨知道
了这件事情。钟晨是最清楚张一鸣所乘航班号的人,所以她立刻能断定失事飞机
就是张一鸣所乘,除非他恰好没上飞机。

  看到新闻播报的时候钟晨正在家和父母吃饭,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强自镇定,
放下碗,然后拨了张一鸣的手机号,如果电话能通,那么就是老天保佑,他没上
那班飞机。然而,电话没通。

  钟晨一下捂住嘴,快速站起身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母亲看着钟晨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晨晨,怎么了?你还没吃完呢。」母
亲叫道。

  钟晨的房门砰的一声已经关上。

  「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母亲看父亲一眼,问道。

  父亲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电视,没有做声。

  母亲站起身,来到钟晨房间外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母亲拧了拧门把,门并
没有锁住,母亲开门走进房间。

  钟晨的脸上已布满泪水,母亲一见吃惊不小,刚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就成这样?

  「晨晨,你……发生什么事了?啊?」

  钟晨摇摇头,不说话。这更将母亲急煞,不禁冲门外叫:「她爸,你过来,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又骂过晨晨?」母亲的印象中,钟晨的流泪十次有十次是
跟父亲冲突所致。

  不用母亲叫,父亲已经在她起身后不久跟过来,此时已走进屋。

  看着女儿脸上的泪水,父亲心里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沉默片刻,父亲缓缓
问道:「那架飞机上有你的朋友?」常年身居国安部门要职的父亲经验自是不同
一般,不动声色的敏锐观察加上综合判断力,父亲从钟晨起身离开餐桌时便猜出
了事情真相。

  父亲一语中的,就像捅破钟晨心中一层包裹住悲伤的薄纸,钟晨的眼泪刹时
滚滚而下。

  「什么飞机啊?」母亲刚才没注意到新闻,听不明白父亲的话。

  父亲脸上依然是惯常的不轻易流露情绪的沉静,也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又问:
「是谁?」

  钟晨任泪水肆意流淌好一阵,最后才终于抹干脸颊,答道:「我们董事长。
我给他订的票。」

                 4

  只有周蜜没看到新闻,就算看到她也不会知道这跟张一鸣有关。钟晨在家里
因为得知不幸的消息而流泪的时候,周蜜在京郊的公安烈士陵园,今天是清明节,
她来拜祭姐姐。本来说好和张一鸣一块来,但昨天上午接到张一鸣从机场打的电
话,说他有急事要出去几天,让周蜜今天先来,过几天张一鸣回京后再一起来一
次。

  不过陵园也有让周蜜意外的事情,周蜜在这里遇到两个人,她们是关玲和武
清扬。

  关玲和武清扬比周蜜来得还早,原来她俩今早从南宁飞来北京,关玲专为赶
在清明节拜祭周甜,一下飞机从机场直接就来了陵园。

  周蜜第一次见到关玲也是在这里,那时关玲自称是周甜的朋友上官玉。现在
所有的恩怨往事都已经揭开,再次意外跟关玲面对面,心中又想起张一鸣这层关
系,周蜜一时不知如何对待关玲。

  关玲看见周蜜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知她虽然原谅了自己,但心里的疙瘩终究
还在,要化解她心中的心结,还需要自己最诚挚最坚持的忏悔之心。

  「周蜜,对不起,只要我有生之年,我一定每年来拜祭你姐姐。我知道这没
有什么实质用处,但是这是我的一片忏悔之心,我真的想得到你和你姐姐,还有
你们全家的原谅。」

  以周蜜的内向和善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能说什么?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吧。」

  周蜜简单地拜祭了姐姐,本来想跟姐姐说几句心里话——跟张一鸣有关的话,
但是关玲和武清扬在这里,她便不好说了。

  关玲和武清扬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周蜜拜祭完毕,最后周蜜说「走吧」,三人
才一起步向陵园大门。

  关玲和武清扬是坐出租前来,出租车还等在陵园门口,但是周蜜觉得大家既
然碰上,自己又说了「过去的事情别再提」的话,如果让她俩再坐出租回去而自
己就这样开车走了,似乎显得太冷淡,恐怕关玲心里还会感到没有得到原谅而不
安,于是周蜜问关玲和武清扬要不要自己送她俩。

  周蜜的友善举动果然让关玲高兴万分,她忙不迭地抓了几张大钞塞给等候自
己的的士司机打发他空车回去,然后和武清扬上了周蜜的车。

  「你们去哪?」上路后周蜜问。

  关玲此来一为拜祭周甜,二是心中有一件喜事让她终于踏上这迟来的北京之
行,但因为武清扬的调皮,非说要给大家一个意外,所以她们到现在还没有跟北
京这边的谁联系过。关玲第一次来并不知道该去哪里,看了看武清扬,武清扬便
说了水郡别墅。

  周蜜知道水郡别墅里住的那些女人,听说去那里周蜜心里便有些犹豫,并非
有所嫉妒,而是不自在。周蜜只想独自在一边静静地保持着和张一鸣的关系,她
不想参与到其他的女人之中去。但这些事情不好说出来,周蜜最终没有作声,把
关玲和武清扬送到了水郡别墅。

  在水郡见到乐乐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情形,周蜜三人俱是一惊,知道肯定
是出了什么大事。

  乐乐是见过关玲的,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武清扬和关玲会来,只觉得冥冥之中
真是有着天意安排,难道让她们赶来为老公送行?想到这些乐乐哪里还忍得住,
看见她们开口想问还没问之时,乐乐已经哭出来,「清扬,老公的飞机失事了。」

  「啊?」

  武清扬还在不敢相信地一声惊叫,可她身边的关玲已经晃晃悠悠往地下倒去。

  「玲姐。」武清扬又是一声惊呼,立刻伸手去扶关玲,一边对乐乐道:「乐
乐姐,玲姐已经有老公的孩子了。」

  大家赶紧手忙脚乱扶住关玲,却没注意到一边的周蜜也是摇摇欲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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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一章垂直坠落

                 1

  回过头来说当时飞机上的情况。

  飞机突然的剧烈颠簸令走过来的空姐差点摔倒,她伸手扶住张一鸣前座的靠
背,也顾不上那个生气的女人,转而对所有乘客大声道:「飞机遇上气流,请大
家系好安全带,注意安全,暂时不要离开座位。」

  空姐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在她的每次飞行途中遇上这种情况算是常事,乘
客中的大多数人也都不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对这种情况或多或少有过经历,没什
么大惊小怪的,只要穿越气流后就没事了。重新闭目养神的华佳敏甚至连眼睛都
没有睁开一下。

  然而这次大家都领错了,就在有的人感觉这次飞机的颠簸持续时间过长,心
里刚刚开始有些微不安升起之时,忽然所有人感觉身子猛的一轻,心脏仿佛一下
子被从胸膛甩到嗓子眼。有女声发出了惊叫。

  这几乎是完全失重!张一鸣心中一紧,除非飞机接近于垂直下坠,否则不可
能有这种感觉!一瞬间,张一鸣身体的每个细胞紧张起来,进入一种备战状态,
包括直觉在内的身体各感官的官能则迅速提高,开始搜集与事件有关的所有信息,
只有大脑反而极度冷静下来。

  此时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弹了下来,同时广播里开始通告:飞机遇上紧急情
况,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戴上氧气面罩,不要惊慌。

  可惜,这个时候还能不惊慌的人实在太少,机舱内大多数乘客已经手忙脚乱,
慌成一片。如果飞机处于接近垂直下坠的状态,说明飞机完全失去了动力。张一
鸣于混乱中凝神细听,果然飞机机身两侧的发动机隐隐轰鸣声此刻已经不再,飞
机是真的失去动力了!这是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中最糟糕的一种!如果发动机不
能重新启动起来,张一鸣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命运只有一种。

  「一鸣。」华佳敏也有些慌了,伸手抓住了张一鸣的手。

  「安全带系好了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惟有尽人事安天命。

  华佳敏迅速系好安全带,张一鸣也将自己的安全带扣上。「戴上氧气面罩吧。
吉人自有天相,我不是短命的相,您也不是。」张一鸣还微微笑了一下,他看见
自己这一笑让华佳敏眼里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

  「我不在乎自己,只是舍不得小敏。」这是戴上面罩前华佳敏最后说的话。

                 2

  一个人在突发危难中的表现最能反映其最真实的品质。张一鸣这时候注意到
自己身边那年轻的空姐居然还在安抚和指挥惊慌的乘客,甚至脸上的微笑都还未
曾彻底褪去。如果说在飞机最初的颠簸时她能够保持镇静和微笑是因为空姐的职
业让她见惯那种情形,那么此刻这样的场面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多次遇到的,张一
鸣忽然对这位年轻的姑娘充满钦佩和敬意。

  似乎还有人因为惊慌紧张而失去常态,加上机身并不平稳,使得平常看来最
简单的扣上安全带和并不复杂的戴上氧气面罩的动作始终无法完成。

  「请不要慌张,我来帮您。」张一鸣身边的空姐一边说一边松开扶住座椅靠
背的手准备向机舱后部走去,就在这时,因为失去动力后的飞机向前滑行的惯性
迅速减弱,而下坠却在加速,机身开始打转,空姐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张一鸣
身上。

  空姐似乎还想站起来继续完成自己的职责,此时的张一鸣瞄了一眼窗外,忽
然看见了黑黢黢的山的身影!

  怎么会离地面这么近?!可是张一鸣已经无暇细想。看来一切就要结束了,
期待飞机发动机重新启动已是没有可能。想到身上的空姐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此刻她也不可能再去救助别的乘客,张一鸣双手一紧,紧紧搂住了空姐的腰部,
希望在最后的那一刻到来之时自己的双手能成为她的安全带。也许一切都是徒劳,
但不能放弃最后的努力!

  空姐肯定也终于看见了机舱外迅速扑来的山的身影,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张一鸣手上紧拥的力量的用意,张一鸣看见她的眼里向自己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张一鸣忽然忘记了这一刻的危机,满眼满脑是这年轻空姐的笑容,他不由自主地
回报她一笑。

  「嘭」的一声,急速旋转下坠的机身在临近地面的一刻断裂了。

                 3

  飞机机身正好从张一鸣座位处断裂,巨大的撕裂力量将张一鸣和华佳敏所坐
的坐椅甩向空中,这是一个三人座连排座椅,飞机并未满员,这排座椅上只坐了
张一鸣和华佳敏两人,现在还加上张一鸣手里紧紧搂住的空姐。

  从意识到危机开始,张一鸣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和冷静,座椅被意外抛出
一下减缓了张一鸣他们接近自由落体的下坠速度,张一鸣忽然间感到也许这一次
能够死里逃生。他瞄了一眼跟自己一起被安全带绑定在坐椅上的华佳敏和手里的
空姐,她们俩都闭着双眼,不知是否昏了过去。

  座椅在空中稍微滞了一下重新开始继续下落,张一鸣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全身感到一阵阵寒意。张一鸣无法控制下落的方向和最后的落地点,心里只能祈
祷不要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从抱紧空姐开始到机身断裂座椅被抛向空中,再到现在重新坠落,所有这一
切其实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张一鸣暗自凝神准备在落地前的一瞬间将手里的
空姐再推出去,如果能够成功,那么经过座椅被抛出和最后这一推的两次缓冲,
无论落在什么地方,空姐都差不多能够安全了。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下方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先行着地的飞机爆炸了。巨大
的冲击波像一柄大锤撞向张一鸣全身,张一鸣脑中一晕,只感觉一阵灼热的气浪
冲上来令他们这个座椅再次向上飞去,此后便失去了知觉。

                 4

  不知过了多久,张一鸣被一阵寒意冻醒,他艰难地睁开双眼,首先印入眼中
的是对面山峰后一轮滚圆的夕阳,红彤彤的映得远方的天际尽染霞光,如此美丽
的画面几乎让张一鸣忘记身在何处。还是身上的寒意提醒了张一鸣,眼前的落日
美则美矣,可惜照射在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热量,而热量却是张一鸣此刻最需要的。

  张一鸣的意识一点点收拢,目光也从远山后的落日移回近处,这才发现不知
什么时候一直将自己系在座位上的安全带已经脱落,现在自己躺在一片雪地里,
难怪如此寒冷。

  空气中一丝刺鼻的烧焦的气味传来,隐隐还能听见物体燃烧的噼啪声在不远
的地方,那一定是爆炸后的飞机残骸在燃烧。直到此时张一鸣才猛然彻底清醒过
来,得赶快看一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张一鸣想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受了伤,传来一阵阵灼痛,好在似乎没
有伤及筋骨,张一鸣一点点活动,一点点适应,终于艰难地翻过身,最终慢慢爬
了起来。

  身后是一片松林,头顶一颗松树的枝干有多处断裂,张一鸣看看自己手脚和
身上的外伤,明白自己是从这棵松树顶上落下来,松枝伤到自己,但更救了自己。

  那么华佳敏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空姐呢?张一鸣看看周围的松林,感觉比较
密,照此看来她们也被松树挡住的可能性应该很大。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刚才还
看得见的一轮完整的夕阳此刻已只剩下半边脸,在完全天黑之前的这段短暂时间
里,张一鸣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如果不能抓住这最后的时间,天色全黑
之后就麻烦了。

  张一鸣整理一下思路,按照重要性确定出三件必须依次完成的事情。

  首先要尽快找到华佳敏和那位空姐,她们俩是最有可能幸存下来的,其次要
找到一个避风保暖能够过夜之处,张一鸣根据自己的情况估计,虽然华佳敏和空
姐有可能幸存,但是情况不可能乐观,这山上如此寒冷,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找到
她们并且转移到合适的过夜之处,身体受伤后的虚弱加上一夜寒冻,到明天早上
可能什么都晚了。最后,虽然感觉可能性不大,张一鸣还是想尽可能抽时间到飞
机残骸处,看看是否有其他幸存的人。

  张一鸣心中推断华佳敏应该就在附近,毕竟在飞机爆炸张一鸣等三人被气浪
再次推向空中之前,张一鸣身上的安全带还没有脱落,因此他的落地处不会离那
飞机座椅太远。

  张一鸣慢慢挪动步伐开始向松林中寻去,果然,没走多远首先看见一棵高大
松树下一大片断枝,断枝覆盖下露出飞机座椅的一角。

  谢天谢地,先找到了一个,只盼华佳敏没有大碍、至少没有受到致命性伤害
才好。张一鸣忍住腿上伤痛,加快步伐紧走几步来到松枝处。

  张一鸣扒开松枝,只见飞机座椅翻转过来覆盖在雪地上,华佳敏则被压在座
椅下面,昏迷不醒。张一鸣费力地把座椅翻正,发现华佳敏身上的安全带倒结实,
至今仍将她牢牢系在座椅上。

  「华总?」张一鸣轻轻拍了拍华佳敏的脸,叫了一声。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二章天赐良舱

                 1

  华佳敏没有反应,张一鸣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还好,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
张一鸣稍稍放下心来。

  也像张一鸣一样,华佳敏衣衫多处被挂破,每一处都有外伤,但从华佳敏昏
迷不醒的状况来看,她肯定有比这些松枝造成的更严重的创伤,也许是外伤,也
许是内伤,现在还不得而知。

  张一鸣将华佳敏的安全带解开,轻轻将她从座椅上抱下来放到雪地上,然后
将三个座位的连排座椅放到,使靠背着地,连在一起的三个座椅靠背之间没有扶
手阻隔,成为一张狭窄简易的海绵床。张一鸣将这样放置的座椅移近松树树干靠
住,确保它不会翻转过来,这才将华佳敏又轻轻抱起放到了这张「床」上。暂时
只能这样了,张一鸣需要尽早找到那位空姐,然后还要寻找一个合适过夜的避风
之处将华佳敏和空姐转移过去,如果顺利完成这一切,再救醒华佳敏也不迟。

  张一鸣记得直到公被爆炸的气浪掀起之前自己还抱着空姐,就算在爆炸的冲
击下自己的手终于松开,那么空姐跌落的地点应该离自己也不太远才是。张一鸣
以华佳敏所躺之处为中心开始在周围搜索,以螺线形的路径不断扩大搜索半径,
二十几分钟后终于在另一丛折断的松枝处找到那位空姐。

  然而张一鸣还没来得及欣喜片刻,走近空姐身边的他立刻被所见的情形吓住
了。至少从外伤来看,空姐的伤势要严重得多。空姐所躺之处,在她腰腹部位置
的雪地上有一大片鲜红,显然是鲜血所染。血液的鲜红和地上积雪的洁白形成强
烈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张一鸣不敢胡乱挪动空姐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也是破碎凌乱的衣服轻轻
揭起,看见她的左侧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根据伤口外残留的松树皮的末屑,
张一鸣判断她是被某一根松枝扎进了腹部。张一鸣没法知道这一下所扎的深度,
但是从伤口大小来看,这根松枝不算小,因此扎得肯定也不浅。

  这时候张一鸣才明白华佳敏算是幸运,估计她从松树顶上穿过密密的树枝落
下之时,座下的座椅帮她挡住了不少树枝的伤害。

  可是自己好像也没有受到这么严重的创伤,张一鸣看看周身不解地想,难道
也是幸运?张一鸣并不知道,他目前太极密宗心法的功力已经使他具有一种近乎
反射性的自我保护本能,在他被爆炸冲击波震昏而失去主动意识的下落过程中,
他的潜意识立刻发挥作用,指挥身体进行一系列保护性的动作,从而避免了最严
重的伤害。这种情形跟他在水中闭息类似。

                 2

  张一鸣也探了探空姐的脉搏,比华佳敏的更弱,但也还有。好在她的伤口现
在已经凝固不再流血,这恐怕要感谢这山上寒冷的气温。

  华佳敏和空姐都已找到,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活着,这让张一鸣心里略
安,但同时更加感到一种紧迫的压力。两个女人的生命特征已经很微弱,如果熬
不过即将到来的更加寒冷的夜晚,一切都将成空。必须赶快找到合适的过夜之处!

  如果能找到一个山洞,避风且干燥,那就再合适不过了。这种可能性未必不
存在,至少武侠小说中常常是这样的情节,在张一鸣读武侠小说的年纪,他曾经
还暗自憧憬过这样的历险经历,直到此刻张一鸣才切实体会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
天真幼稚。

  张一鸣在眼前的松林里四处一望,发现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脚下是厚厚的
积雪,至于积雪下面,从这茂密的松林就能判断出应该是厚厚的泥土层,在这样
的地方别说山洞,想找一个背风一点的角落都难,顶多找一低洼点的大坑。

  不过即便是大坑也比什么都没有强,看着落日已经完全沉没于远山的峰后,
松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张一鸣知道自己必须赶快行动。落日沉没意味着张一鸣
日常中所熟悉的最后一件事物的离去,在这终年积雪的高山上的原始森林里,张
一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不可测的未知数。

  张一鸣无暇感慨,折断很多细小松枝密密地铺在雪地上,然后将空姐的身体
抱起放到上面。安顿好空姐,张一鸣直起身再次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又辨了辨
风向,最后朝那尽可能背风一点的地势处走去。

  一路察看下来情况如张一鸣所料,在这里不大可能找到洞穴,连低洼的背风
处都没有。张一鸣记得自己躺在地上刚醒来的时候,看见如果向高处走出这片松
林,很远的地方倒是有一些长满灌木杂草的石壁,那大概是最近的一处山峰。通
常而言在这样的石壁上发现洞穴的可能性要大些,但是从风向来看那处山峰迎风
而立一无所挡,即便有洞穴恐怕也是灌满寒风,何况望山跑死马,到那山峰跟前
还不知有多远,以张一鸣目前的状况,要带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到达那里根本
不可能,更别说要在石壁上寻找洞穴并把她们也带上去。

  张一鸣无奈地看着这一大片密密的松林,忍不住在心中咒骂,怎么就没有个
沟沟坎坎的呢?这究竟是它妈的哪座倒霉的山啊?张一鸣在脑中回想,飞机失事
前应该是飞行在陕西省上空,那么这里应该是——秦岭!

  难道这就是秦岭主峰太白山?这是张一鸣大学期间一直想去而最终未能成行
的地方,难道十几年后自己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轻松」地登上了太白主峰?看着
脚下从未有人迹所至而显得格外洁白的积雪,张一鸣却感到一种黑色幽默。

                 3

  不同于南方一些地区的丘陵,秦岭是横亘于中国中部的东西走向的巨大山脉,
全长绵延1600公里,南北宽亦有数十公里至二三百公里,面积广大,气势磅
礴,张一鸣此时明白,这片松林不是没有沟沟坎坎,而是秦岭地势太广阔,一个
起伏也许便是数十上百里,想要找背风面,那还远着呢。想到这一点张一鸣几乎
绝望,在天黑之前叫他如何带上两个昏迷的人完成这么遥远而艰巨的行程?

  张一鸣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去,忽然,前方好几棵
被什么东西砸倒的松树吸引了张一鸣的视线,在这些倒伏或折断的松树中间,一
个白色的大家伙卧在雪地上。

  那是什么?张一鸣定睛一看,禁不住心中狂喜。真是老天保佑,那个大家伙
竟然是飞机爆炸后一块巨大的机舱残骸飞落至此,从残骸的形状看来,应该是机
舱尾部的一部分舱顶,弧形残骸覆盖在雪地上,形成一个前端开口后端封闭的铁
皮「洞穴」,洞穴的开口处足有一人多高,周围及尾部则与地面相接,基本合缝。
尤其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铁皮洞穴的开口正是朝向背风的一面。

  张一鸣奔到机舱残骸边,仔细看清了这些情况之后,激动得几乎想哭喊出来:
谢谢老天!

                 4

  松林内的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了张一鸣一长串足迹,发现了这样一个在目前状
况下几乎可称完美的过夜栖身之处,张一鸣的心情大为放松下来,看着雪地上的
脚印,张一鸣不禁心想自己也许可以骄傲一番,没准千百年来自己是第一个在这
里留下足迹的人类。

  沿着脚印往回走,张一鸣很快找到了空姐,将她抱到机舱残骸下面,随后将
华佳敏也转移了过来。

  张一鸣将机舱残骸所覆盖的里面地面上的积雪清除,又把周围倒伏和断裂的
松树上所有能折下的松枝全部折来铺在机舱残骸内的地上,感觉还是不够,张一
鸣想起那个随自己一起飞落的飞机座椅,返身回到座椅处。座椅的坐垫是活动的,
本来设计就是可作为海上遇险时的救生衣,很好取下来,但是靠背就麻烦一些,
张一鸣费老大的劲,还是将靠背上的布也撕开了。将这些布片和海绵全部拿到机
舱残骸里铺在松枝上,张一鸣做成两个简陋的窄床,在海拔3000多米的原始
森林里,这样的条件算是相当不错了。张一鸣将空姐和华佳敏分别放到这样的床
上躺下,心里默默地对老天祈祷,让她们一定平安度过今晚。

  张一鸣又绕着机舱残骸外看了看,发现由于残骸的边缘并不是完全平整,所
以有些地方与地面也就不是非常密封,还有些缝隙能够漏风进入舱内,张一鸣想
了想,最后用积雪沿着机舱残骸外壁密密地堆了一圈,在这样低温的环境下根本
不用担心雪会融化,这些雪便起到完美的密封作用。

  做完这一切,张一鸣才发现自己真有些累了,从苏醒过来之后精神体力就没
有放松过,但是现在还没到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是暗淡,张一鸣还想在天色全
黑之前赶到飞机坠毁地点,不管怎么说,也得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幸存者需要救助。

  张一鸣从张开的机舱残骸洞口看了看仿佛熟睡的华佳敏和空姐,深深吸一口
气,再次踏上寻找飞机坠毁地点的路途。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三章苏醒时刻

                 1

  华佳敏从一片黑暗中苏醒过来,她努力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另一片黑暗。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在哪里?华佳敏努力回想,记起了飞机的坠落。自己死
了吗?可是头部剧烈的疼痛让华佳敏确信自己还活着。那么,飞机安全着陆了?
华佳敏的视线渐渐能辨识一些事物,仰面所见似乎正是机舱顶部。谢天谢地,飞
机竟然安全着陆了。很快华佳敏又生出疑问,既然安全着陆,自己为什么躺着?
其他乘客呢?空姐们呢?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哦,不是完全没有声音,华佳敏
耳边传来呜呜的呼啸声,那是——风声?没错,是风声,很大的风声,与这黑暗
的、静谧的世界融为一体,越听越让人恐惧。自己真的还活着吗?华佳敏再次怀
疑起来,为什么周围的世界如此黑暗、静谧同时又有着地狱般的凄厉的寒风吼叫
声?华佳敏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紧缩,刹那间感到上半身刺骨的寒意。刚刚苏
醒的时候她的意识中还没来得及体会到这种寒意。不行,得离开这里,至少得起
来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哪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不明不白地躺在这里。
华佳敏是有决断力和行动力的女人,这么多年独自掌管着朝华集团,在集团从小
到大的发展过程中,华佳敏经历和面对的或危急或艰难的情况不可谓不多,如果
轻易就被困境所吓阻,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朝华集团。然而,就在华佳敏忍住头
部的剧痛想翻身爬起之时,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丝毫无法动弹,确切地说,不仅
无法动弹,而且毫无知觉。这一发现让黑暗中的华佳敏大惊失色,难怪只有上半
身感到阵阵寒意,自己的下身瘫痪了!

  危急意识让华佳敏的头脑反而迅速清醒起来,她现在差不多确信飞机并没有
安全着陆,只是自己意外幸存下来。从自己下身瘫痪却能端端正正躺在这里来看,
是有人帮助了自己。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幸存者。是谁?华佳敏立刻想到张一鸣。
华佳敏的记忆不断恢复,终于记起飞机在空中就已经断裂,自己的座位被抛了出
去,虽然此后的事情便比较模糊了,但是可以推测张一鸣是和自己一起随座椅被
从机舱裂缝抛出去的,既然自己得以幸存,那么张一鸣死里逃生的可能性也很大。
华佳敏用手摸索着身下,密密铺垫的细小松枝、海棉座垫,这一切毫无疑问是人
为所至。希望这个人是张一鸣。

                 2

  华佳敏在黑暗中动弹不得,头部的疼痛仍在继续,上身的寒意越来越强,她
感到自己的意识又开始变得飘忽,这是即将陷入昏迷的征兆。不行,不能这样,
华佳敏知道如果自己再一次昏迷,就难以确定能否再次醒过来了。华佳敏咬牙支
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就算最终逃不过命绝于此的命运,华佳敏也想最后见张一
鸣一面,她有很大把握确信救了自己的人是张一鸣。华佳敏放心不下女儿,在这
最后的时刻她想通了,她要把女儿托付给张一鸣,她要亲耳听到张一鸣亲口承诺,
永远、一生一世照顾好女儿,让她快乐,特别是容忍她的脾气。想到女儿华佳敏
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一点,是的,女儿是自己最后的牵挂,没有把女儿的事情
安排妥当,华佳敏相信自己能够坚持下来,决不会就此沉睡。

  华佳敏与睡意搏斗了不知多久,飘忽的意识像一只风筝,一次又一次想挣脱
那根牵扯的细线自由自在地飞向远方,一次又一次被华佳敏顽强地拉了回来。可
是这只风筝挣脱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大,而拉扯风筝的细线就像自己的眼皮一样
变得越来越沉重,华佳敏不知道哪一次自己就拉不住这只风筝了,就像阻止不了
眼皮的合上,那时自己就将从目前的黑暗走向另一个更加的黑暗——当然,也可
能是光明。

  「呼呼」的风声中,有新的「沙沙」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那是脚步踩在
雪地上的声音,来了,一鸣终于回来了。华佳敏一下打起了精神。

  来人是张一鸣,他拖着一个大布包,怀里还抱有一个小的,那是他从飞机残
骸处将没有烧掉的所有布制品大大小小的残片、海棉、还有搜寻得来的一些食品
包在了一起。

  张一鸣钻进这边的机舱残片下。

                 3

  「一……一鸣吗?」华佳敏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华总,您醒了?」张一鸣大喜过望,一把将怀抱的东西扔到地上,跪到华
佳敏身边。

  「是你,一鸣,太好了。我们这是……?」

  「飞机坠毁了,我刚才去查看了一下,就我们三个人……活了下来。」张一
鸣的声音变得沉重。

  「三个?还有谁?」

  「那个空姐。华总您怎么样?」张一鸣听出华佳敏说话显得很艰难。

  「我……上身……好冷。」

  「没问题,华总,我搜来一些碎布,可以保暖。」

  张一鸣一边说,一边将搜索得来的布片挑出些大块的,往华佳敏身上覆盖。

  「一鸣,不用盖下身。」华佳敏感到张一鸣在往自己下身去盖布片。

  「为什么?」

  「我下身不能动了,没有知觉了。」

  「华总……」张一鸣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原始森林,
又能怎么样?」没关系,可能是冻久了,我待会给你揉揉,很快就会好。」

  「不是,我感觉不是。我的腰椎肯定被撞伤了,所以才会这样。你留些布片
给那个空姐吧,她怎么样了?」

  「她就睡在您旁边。」张一鸣抓住华佳敏的手放到空姐身上,让她感受到另
一个同伴的存在,在这种时候,同伴的存在有时候能极大地增强个人求生的意志
和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在自然界中,也许人类是最需要同伴的动物,人类的
体型大小以及各方面的很多技能都不如一些野生动物,但最终人类能够统治地球,
正是因为人类有智慧,这种智慧让体型不是最大、奔跑不是最快、力量也不是最
强的人类懂得与同伴合作,从而获得集体的力量,这才是人类战胜一切对手的最
终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作为一个种群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同伴,没有同
伴,人类个体即便拥有智慧,也未必能够成为残酷的自然竞争中最后的胜利者。

  空姐无声无息地躺着,生命气息非常微弱,华佳敏刚才自己的摸索才并没有
注意到她的存在。此刻华佳敏摸到空姐冰凉的脸庞,探了探她鼻下微不可闻的呼
吸,道:「一鸣,她的情况很不好。」

  「她受了伤,流了很多血。」

  「那你把布片多给她盖些吧,她失血过多,如果无法保持体温的话,恐怕
……」

  这一点张一鸣明白,失血过多本就会造成体温下降,何况又是在这极端寒冷
的高山之上。张一鸣搜来这么多布片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他没料到华佳敏
受了内伤,现在华佳敏半身瘫痪,其实质就是上下经脉不通,先天的内息循环被
阻断,这后果跟失血过多是一样的,她也必然是体虚发寒。可是现在的布片没有
那么多。

  张一鸣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到了空姐身上。

  此时风小了些,月亮升了上来。一弯细细的下弦月,月光透过松林洒下来,
错落地落在纯白的雪地上,雪地将月光反射,令机舱内的光线稍微比先前亮了一
些,华佳敏看见张一鸣只剩下一件衬衫在身上。

  「一鸣,你会冻着的。」

  「没事。过了今晚就好了,明天也许救援的人就会找到我们。」

  是啊,等待救援,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最后的希望。

  「能生一堆火就好了。」华佳敏又说。

  「我找了,没找到火种。」

                 4

  刚才一直在活动所形成的热量在张一鸣脱去外衣后慢慢散去,张一鸣开始觉
得寒意渐渐往身体里渗透,风虽然是小了些,但是在这样海拔的高山上的夜里,
即便没风又怎么样?

  张一鸣坐下来开始运功,这时候只能靠着自己的密宗太极真气来御寒了。默
默地运功几个周天之后,张一鸣感到身上的寒意果然驱除不少,看来这个方法管
用,张一鸣心中欣喜,索性将衬衫也脱下来盖到了华佳敏身上。

  「一鸣,你……」华佳敏本来闭上了眼,此时睁眼一看,见到张一鸣光溜溜
地精赤着上身,「一鸣,我和那个姑娘不知能不能熬到救援人员的到来,你、你
不要太不顾及自己。我们三个人,能活一个算一个。我还想、还想把小敏托付给
你呢,你把衬衫穿回去。」

  张一鸣没料到华佳敏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张一鸣的印象中,华佳敏一直是精
明、干练、坚强的女人,她这样的话一说让张一鸣感到格外难过。张一鸣不想听
这样的话,他不想让华佳敏失去求生的意志,张一鸣太清楚,在这一类生死攸关
的灾难事件之中,求生意志往往是少数幸存者最后得以存活下来的最关键——甚
至是唯一的因素。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四章生死边缘

                 1

  「华总您不要说这个,赵敏的事情我们回北京后再谈。您现在好好坚持,只
要过了今晚我们就没事了。」

  「不,一鸣……」华佳敏想说,她怕现在不说就没机会再说了。

  「不,华总,您相信我。」张一鸣打断华佳敏,他想起自己运功御寒的方法,
又道:「我懂一种功法,我可以靠它御寒。华总,您也可以试一下,您将舌尖先
抵住上腭……」

  张一鸣这一说,体华佳敏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事来。

  「我的上下经脉已经阻断,真气无法运行周天,你的方法对我没用了。」华
佳敏说。

  华佳敏竟然好像很懂这个,这让张一鸣心里也是一阵意外。

  「华总,您知道运气周天?」

  「原来知道,好多年没练了。」华佳敏轻轻一叹,显得无限感慨,「我本不
想再跟桃李结有任何关系,可没想到……」

  「桃李结?华总您……」张一鸣惊讶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看来姚静她们还没有跟你说,我原来也是桃李结中人。」

  张一鸣的惊讶无法用言语形容,以致张着嘴愣了半晌,才又问道:「那我
……,那您对我、我的事情……」张一鸣不知该如何表述。

  「你的事情有的我听姚静她们说了,有些她们没说的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大部分事情都是那一次和姚静、乐乐在中国大饭店里会面知道的,「现在不是说
过去事情的时候,我知道你的功力很特殊,能让桃李结女子受益的功力可遇不可
求,所以……。」华佳敏摸索着抓住身边空姐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搏,「她可
能不行了,如果没有奇迹,就算你把这里所有的布片加上自己的衣服都给她,她
恐怕也熬不过今晚。所以,你想救她的话,就要像当初你救杨乐乐那样。懂我的
话吗,一鸣?」

  张一鸣如何不懂?可是,他应该这样做吗?

  「这对你也有好处的,你应该知道。如果她还是纯阴之体就更好了,你们俩
人就都有可能活下去,就算救援人员迟些到也可以支撑住。」

  是的,在这样的高山上遇难,指望救援人员明天就找到这里可能性本就不大,
刚才张一鸣这样说也不过是想增加华佳敏的信心而已。

  「一鸣,这是在救命。」见张一鸣还在犹豫,华佳敏不得不说出更加直接的
话,「何况,你的女人还少吗?」华佳敏的意思是,在这一方面你已经不要想当
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

  张一鸣没想做什么道德楷模,但是他从不愿违背女人的意愿做这种事情,这
一点是明确的,而此时空姐昏迷不醒,她是否愿意自己对她这样做不得而知,这
是张一鸣迟疑的原因。再则,华佳敏就在旁边,这也让张一鸣想起来觉得十分尴
尬。

  但华佳敏的话还是给张一鸣以警醒,如今已经不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的时代,不管空姐的意愿是什么,也许她宁愿冻死也不愿张一鸣用这样的方法救
她,但这也得先救醒她才知道。张一鸣终于决定下来。

  华佳敏见张一鸣开始行动,于是轻轻闭上眼,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去。没来由
的,华佳敏的脑海中想起那一次在卫生间的隔壁听到张一鸣和陆婉的荒唐事来。

                 2

  齐眉感觉有一股暖流慢慢在自己体内流动,先是从小腹至舌尖,上下贯通,
循环不已。渐渐地,暖流向四肢扩散,齐眉感觉身体慢慢变得暖和,知觉一点点
恢复。好像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舌尖被软软地顶住,也有些异样的感觉,那是
什么感觉?说不出来,只知道体内那股暖流的源头便是从那里而来。齐眉想动一
下,或者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还很虚弱,而身上压住的东西很重,
齐眉有一种动弹不得的感觉。那道暖流真的好舒服,让人暖洋洋也懒洋洋的,好
像小时候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感觉,不能动就不能动吧,就让太阳慢慢地晒着。
齐眉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

  齐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很暖和,这时候开始感觉到痛,在小腹部
位,像是被扎了一刀的那种伤口的疼痛。还有另一种感觉就是——有一个人趴在
自己身上吻着自己,还有、还有下身最隐秘的部位被、被……,天哪!齐眉刹那
间感觉一股血液涌进大脑,猛然睁开了双眼。

  流氓!齐眉奋力想扬起手扇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齐眉的手没有扬起来,因为男人的双手和她的手指交错扣在一起,压着她的
手。

  「唔——」齐眉叫起来。

                 3

  张一鸣刚刚感觉身下空姐的手似乎有了反应想动一下,马上便听到她嘴里发
出唔唔的声音。

  「你醒了?」张一鸣突出空姐的舌头,高兴地问。

  「你……流氓。」齐眉虚弱地骂道,「我不会放过你。」

  齐眉想挣扎,但是所能发出的力量太微弱,根本难以撼动像山一样压迫在自
己身上的男人。

  「别动,你腹部有伤,会出血。」张一鸣感到空姐的挣扎,急忙告诫道。

  「你、你放开我,否则我宁愿死。」

  「我不是想侵犯你,我在给你疗伤。」

  「你、你、你无耻,荒谬……」齐眉气急交加。这样的理由让她如何能够相
信?」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如果我们获救,不管你想做什么,告我强奸也好,什么都好,我决
不拦你。但是现在,我们需要先活下去。」

  张一鸣无法多作解释,一低头又吻住她的嘴唇,害怕她会咬自己,张一鸣这
次无奈地用手捏住她的下颌,才将舌尖抵上她的舌尖。

  齐眉的一只手得以松开,立刻挥起来使劲扇向张一鸣脸庞。但是齐眉只扇了
一下便没有力气扇第二次,而这时,她感到刚才迷迷糊糊中那道暖流又开始在体
内循环流动起来。这一次齐眉能够清晰分辨出这道暖流是在自己和身上这个男人
的体内交流,而这个男人的下身是暖流的源头,正是那里在驱动暖流的流转。难
道他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难道一直让他这样?齐眉心里又忧又羞,一急之
下,再一次昏迷过去。

  齐眉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男人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他正蹲在自己头边,用
双手捧住一捧积雪举在自己嘴边,积雪被他手上的温度融化,水珠一颗颗地落下
来,滴进自己嘴里。

  齐眉现在看清楚了,男人光着上身,他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齐眉认出来,
他就是飞机坠落前一刻紧紧搂住自己的男人。

                 4

  张一鸣看见空姐睁开了眼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冷吗?」

  齐眉当然感觉冷。昨天昏迷之中是没有知觉,醒来的时候张一鸣在帮她运功,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知觉却恢复得很好。因为当班,齐眉腿上只穿着丝袜,虽
然张一鸣已经帮她盖上一些布片,但要抵御这高山上的严寒,却是如何能够?

  齐眉听了张一鸣问,立刻下意识地点点头,可忽然想起昨晚的情形,马上又
使劲摇头。虽然确实冷,虽然也差不多相信昨晚这个男人是在帮自己运功,但是
齐眉不知道男人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如果承认冷,他会不会又像昨晚那样?现在
天已经亮了,能看见双方的面容,齐眉扭头还看见自己旁边睡有另外一个的女人,
此时此刻齐眉无论如何不能再接受昨晚那样的行为,即便是疗伤或者御寒也不行。

  见齐眉醒来,张一鸣估计她一时不会有大问题,便转向华佳敏那边。「华总,
您感觉怎样?」

  「我……没事。一鸣,我想跟你说说小敏的事情。」其实华佳敏的感觉很不
好,但是她不想让张一鸣担心,在这渺无人烟的高山之上,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又
能怎样呢?

  「华总,赵敏的事情我们回北京再说吧。」张一鸣本能地拒绝这个话题,他
不愿意听到华佳敏像交待后事一样跟自己说话。「我想再去飞机那儿看看,看能
再找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华佳敏也知道张一鸣的心思,他不想看到自己那么悲观,可是他哪里知道
……,唉,华佳敏心中一叹,「你去吧。」

  张一鸣看看华佳敏,又看看齐眉,齐眉也看着张一鸣,眼里有一种复杂的眼
神。「你们等着我。」张一鸣起身向这个机舱残片构筑的临时栖身之所外钻去。

  「等一下。」

  「一鸣。」

  齐眉和华佳敏同时叫道。

  「怎么了?」张一鸣停住脚步,回过头。

  「我不冷,你把外套穿去吧。」齐眉还无力爬起身,只能指指盖在自己身上
的张一鸣的外套。

  张一鸣一笑,「我练功的,没事。」

  「一鸣,你把衬衫穿上,我不像这位姑娘流了那么多血,我能支持住。」华
佳敏说。张一鸣的衬衫盖在她身上。

  「我说了没事。」张一鸣再次向外钻去。

  「一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敏。」

  张一鸣钻出舱外,听见华佳敏的话从背后传来。

  感谢这高山上的终年积雪,飞机爆炸后的燃烧并不充分,又因为天亮能够更
仔细地寻找,这次张一鸣在飞机残骸处有不少收获。除了又找到些可用作保暖的
布片、飞机上的食品,还找到两盒鲜奶,最让张一鸣欣喜的是,他从一位乘客的
遗体上搜得一个打火机。

  这些收获让张一鸣很兴奋,坚守下去直至获救的信心大增,只是满眼同机乘
客的遗体让张一鸣心里悲痛难忍,他捡了一块称手的爆炸碎片,就地铲雪将这些
遇难者尽可能地掩埋起来。这是张一鸣第一次见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但是此
刻除了悲痛,他没有一点害怕。这些人都曾经是跟自己同机的有缘人啊!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到中午,张一鸣动身返回栖身处,他还得协助两个受伤
的女人吃些食物。刚钻进机舱残片下,便见空姐焦急地流着泪对自己喊道:「你
快来啊,她好像不行了。」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五章雪上加霜

  先说几句前面的话:工作任务如地震一样,说来就来。近期一直在外出差,
工作繁忙,劫花的更新也因此中断。

  没想到地震了,更加没想到的是伤亡如此惨重。也许我们大家都该做点什么,
不在乎贡献有多大,而是一份心。

  从今天起到本月底,劫花新章节都公开发表。因为工作繁忙,我不知道能写
出多少章,如果公开的章节少于十章,公开的时间将往下顺延,至少保证公开十
章。

  粗略计算了一下,每章大约能为每位读者节省1角钱,十章就是1元钱。这
样,各位兄弟们如果你所在的学校、工作单位、或者居住的社区在为灾区募捐,
可能的话你就将这1元钱捐出去,如果有1000个读者,至少就可以捐出10
00元。(当然,能够捐得更多一点就更好了,哈哈。)

  废话不说了。在这样的时刻章节的内容正好写到空难,感觉怪怪的,不太舒
服。为死者默哀,为生者祝福。

               紫气鸿运

                 1

  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坐在椅子上不觉睡了一夜的姚静睁开眼,忽然发现床
上的赵敏不见了,不禁低低一声惊呼,把身边的陈鹭也惊醒了。

  「赵敏?」姚静呼叫一声,站起身往卧室门外疾步走去。

  「姐姐。」陈鹭紧跟姚静的步伐而去。

  出得卧室,姚静在楼道上看见赵敏坐在楼下客厅里,悬着的心霎时落了地。

  赵敏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姚静下楼来到她身边,问:「昨晚睡得好吗?」

  赵敏没作声,这时跟随着姚静的陈鹭也来到她身边坐下,赵敏看着陈鹭哭泣
过后又因为一夜疲惫而更显红肿的双眼,脸上才有了反应,那是替陈鹭担心,更
是对自己自责,这一切全是自己任性惹的祸。

  「陈鹭,你去床上好好睡一觉。」赵敏说。

  「不,我跟你在一起。」陈鹭挨在姐姐身边不肯走。

  赵敏当然知道陈鹭的心思,她是担心自己出什么事。「你去吧,我不会有事
的。」

  赵敏暂时是不会有事,虽然从通常情况来说张一鸣肯定已经罹难,但一夜无
眠的赵敏已经打定主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绝不放弃希望。如果最后见到
的是张一鸣的遗体,赵敏已经想好自己该怎么办,但这一点她现在不会对任何人
说。

  「我不。」陈鹭轻轻靠到姐姐身上,眼泪又默默地流下来。

  「陈鹭,你这样我、我的心里怎么安得下来?都怪我,是我害人害己,还连
累了你,我求你了,陈鹭,你去睡吧,我不会有事的。」赵敏急得也又哭出来。

  俩人的眼泪把姚静心里也勾得直酸,但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姚静知道自己
必须坚强,自己此刻的责任是照顾好她们两个小的,不能够跟她们一起脆弱。

  「陈鹭,你去睡吧,有我在这呢。」姚静对陈鹭说。

  陈鹭看了看姚静,又看了看姐姐。

  「你去吧。」赵敏也说。

  陈鹭这才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她实在是困了。

                 2

  陈鹭上楼后,客厅里剩下赵敏和姚静。此时对着赵敏,姚静既无法像事不关
己的外人那样说些空泛的话来劝慰她,也无法像亲密无间的姐妹那样抱着她哭一
场,一时间只能相对无言。

  赵敏看得出姚静心中强忍的悲伤,这悲伤加重了赵敏心里的压力。「你怪我
吧,是我害了他。」

  「我没有怪你。」

  「你嘴上不怪心里怪。」

  姚静无力地摇摇头,「真没有。」

  「你怪啊,你为什么不怪?」赵敏叫起来,她是在对自己生气,「就是我害
的他,你们都可以怪我,为什么不啊?我不要你们原谅,你骂我啊,你打我啊
……」赵敏两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使劲摇着头。

  「赵敏,你不要这样。」姚静抓住赵敏双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跟
你一样难过,但是这件事不能怪你,不能怪任何人,这是命。」此时的姚静想起
自己心里始终存在的被至亲之人抛弃的恐惧,难道这就是应验?想到张一鸣以这
样的方式最彻底地抛弃了自己,也抛弃了眼前的赵敏,还有他所有的女人——都
是那么爱他的女人,姚静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赵敏的头搂进怀里,哭出声来。

  姚静的举动让赵敏也忘记了跟她之间的心结,悲伤的闸门彻底打开,立刻稀
里哗啦地和姚静哭成一团,边哭边说:「早知道会这样,我争个什么啊。」

                 3

  水郡这边,几个女人手忙脚乱地把关玲扶到房间里躺下,关玲躺在床上抓着
乐乐的手不肯松开,「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以前做过那么多错事,
你们是不是不欢迎我所以才骗我?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请你们原谅我,不
要说这样的话来骗我。清扬已经原谅我了,周蜜,你刚才也说过原谅我的,是不
是?」关玲的泪眼转向周蜜,巴巴地望着她。

  随着关玲的目光,乐乐和武清扬也看向周蜜,这才发现她的脸上也早是淌满
泪水,面色煞白。

  大家都知道因为周甜的缘故,周蜜和张一鸣之间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所以对
她这样的情况也不十分意外,只是这更增加了女人们尤其是乐乐心中的悲痛,乐
乐转向床上的关玲,流着泪道:「玲姐,我们没有不欢迎你,是真的、真的…
…」说到这里乐乐已经泣不成声。

  「不可能,他还没见到我的孩子,我不相信……」

  这时欢欢进房来了。关玲和武清扬刚到的时候欢欢正在自己房间给沉香喂奶
没来得及出来,但是外面事情的经过她都听见了,此时见关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抓住乐乐的那只手抖得厉害,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带给她的悲痛和打击远远超
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随时有晕厥的可能。关玲的情况张一鸣跟北京这边的女人
们说过,欢欢心里了解,以关玲的武功底子她本不会这么容易被击倒,问题只是
此时关玲的身体状况不同往日,她怀了孩子,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她抵御这惊天噩
耗打击的能力。

  欢欢已经做了母亲,所以对女人怀孕时的状况自是比在场其他几个女人了解
得多,她知道不能让关玲再这么悲痛下去。

  欢欢走上前先把乐乐拉开,同时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欢欢是怪乐乐不懂
事,明知关玲有了孩子,就该好好抚慰她,怎么还能哭哭啼啼?要知道这女人间
的情绪是最容易传染的,尤其是悲伤。乐乐懂了姐姐眼神里的意思,强行收住了
眼泪。

  欢欢抓起关玲的手,她知道关玲的年龄比自己还稍大一点,便道:「玲姐,
我是欢欢,一直想谢谢你和老公救了我,到现在才有机会。」

  关玲摇摇头,让欢欢不要说这样的话,只是追问:「欢欢,那是真的吗?老
公他……」

  「玲姐你别急,还不能确定呢,我们也在等消息。」欢欢含糊回答一句,紧
接着把话题岔开,「玲姐你有了孩子是吧?老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得不知怎
么样呢,以后沉香也有伴了。」欢欢一口一个玲姐,也是因为听到了关玲刚才的
话,所以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这些女人对她的完全欢迎和接受,以打消她心中的
疑虑,让她的心里感觉温暖些。

  「是啊,欢欢,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看着孩子出生的。」关玲握紧了欢欢
的手。

  「会的,所以玲姐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其它的事情
有我们,有什么消息我们一定跟你说。」

  欢欢关于孩子的话起到作用,现在关玲觉得自己肚子里正在孕育的这个小生
命比自己的生命、比一切的一切都更重要,如果自己的男人真的遇难,这个小生
命将是他生命最后的延续。

  虽然远没有消除对张一鸣的担忧,关玲还是点头听从欢欢,答应好好休息。

                 4

  过度的悲伤迅速消耗了怀孕中的关玲的体力,在欢欢的安慰下稍微平静一点
之后,关玲便感到疲劳,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大家等她睡过去之后才轻轻离开
房间。

  刚在客厅坐下,乐乐的手机响起,是航空公司打来的,告诉她经和机场等各
方确认后,失事航班上全体乘客的名单已经出来,发到了她昨天留下的电子邮箱
里。

  乐乐放下电话立刻拿己的笔记本电脑,几个女人凑到一起心情忐忑地怀着最
后一丝幻想,盯着电脑屏幕上乐乐打开的那份名单,希望出现一个意外的惊喜,
一个奇迹,自己男人的名字没有在这份名单上。

  当看见张一鸣的名字明白无误地出现于眼前的时候,武清扬转头抱住身边的
欢欢,一声「欢欢姐」后已是泣不成声,而这一次乐乐却没有来得及哭泣,她的
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另一个名字,惊恐地叫道:「姐姐,你看!」

  名单果然给大家带来意外,然而却不是惊喜,乐乐所指的另一个名字,赫然
是「华佳敏」三个字。

  「不会这么巧吧?!」欢欢也被看到的名字惊得心里直跳,脑海中立刻闪现
出赵敏的模样来。昨晚和姚静一起去天鹅山庄看到赵敏的样子已是为张一鸣悲痛
欲绝,今天这事如果再是真的,对赵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到了极端,她肯定不
用活了。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即便是不轻易动情的欢欢也觉得忍不住的心酸。

  「乐乐,你赶紧跟航空公司联系,说你也是华佳敏的家属,让他们有关华佳
敏的所有事情都跟你联系。」欢欢这第一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对赵敏封锁消息。
老天保佑,希望那孩子还没有知道这件事情。

  「她是谁?」乐乐在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周蜜插话进来问欢欢。看见欢欢她
们紧张的神情,周蜜感觉奇怪。

  「可能是赵敏的妈妈。你知道赵敏吗?」

  周蜜点点头,同时心里一沉。既然提起赵敏,周蜜就什么都明白了,周蜜的
想法跟欢欢一样,如果这事是真的,赵敏这姑娘未免太可怜了。

  航空公司的名单后面附有身份证号码,周蜜指着对欢欢道:「我可以通过这
个查验她是赵敏的妈妈,还是另一个同名的人。」

  欢欢「哦」的一声,记起周蜜是警察来,「你快查查。」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六章有心无力

  近期更新缓慢完全出于情感上的障碍,三天的全国哀悼日过去了,但灾难并
没有完结,哀悼不应该停止。在真实的灾难面前,我觉得自己所写的内容很苍白。
请大家原谅。

               紫气鸿运

             2008-05-22

                 1

  天鹅山庄这边。赵敏第一次跟姚静如此亲近,也许是张一鸣的离去让赵敏悔
悟,也许是共同的悲伤拉近了心灵之间的距离,在姚静的怀里,赵敏感到一丝温
暖,彷徨伤痛又孤单无助的心感到一些依靠和抚慰。

  虽然已经没有再哭,姚静仍然搂着赵敏默默地坐着,直到听到门外有些响动。
难道华佳敏回来了?姚静等了一阵,见并没有人开门进来,便起身去打开房门看
个究竟,结果发现是二柱在门外,举着手,犹犹豫豫的样子,正拿不定主意要按
响门铃还是不按。

  「二柱,你什么时候来了?」姚静有些意外,「干嘛不进来?」

  「我……,姚总,我……」

  「进来再说吧。」

  二柱怎么会来到天鹅山庄?原来昨晚丁萱被叫到水郡帮忙照看沉香,因此知
道了张一鸣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追溯起来跟二柱闯的祸也脱不开干系,对丁萱
来说张一鸣是师父的男人,是桃李结的门主,也是她一直叫着的张叔叔,不管从
哪方面说总之是她心中敬重有加的人,现在因为二柱的原因出了这样的事情,丁
萱回去后如何能不向二柱哭闹?二柱刚带人找剑南春道过歉,剑南春也接受了,
二柱本以为打人的事情不良影响就到此为止,谁知又从丁萱这里听到由此引出的
更严重的后果。当时大柱也在场,本来打剑南春而惹祸的事情二柱瞒住了大柱没
敢向他说,不想这篓子捅得越来越大,大柱听完来龙去脉后怒不可遏,狠狠扇了
二柱几个巴掌。可打过之后大柱知道还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赶紧做点什么,
于是又问了丁萱一些情况,兄弟俩一往水郡,一往天鹅山庄而来。

  「姚总,赵小姐,我、我就是来看看能帮、帮点什么。」二柱进屋后看着姚
静和赵敏讷讷地说,「这事情都怪我,我不该偷偷去找那个男生……」

  二柱一说到这件事,引得赵敏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后悔,虽说二柱打剑南春
是不对,可要没自己后面跟张一鸣的赌气,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姚静看着赵敏的脸色就知道二柱现在说这话不但安慰不了赵敏,还起到相反
的作用,于是赶紧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既然来了,正好出去买
点吃的回来,我和赵敏都一直没吃东西。」

                 2

  打发走二柱,姚静转头劝慰赵敏:「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我知道你不怪二
柱,但也不要责怪自己。一鸣他吉人天相,又有我们这么多人的心系在他身上,
就算老天可怜我们,也会让他没事的。」

  赵敏点点头,虽然知道姚静的话是安慰自己,但她还是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希望这样的话能够成真。

  「如果这一次一鸣能够逢凶化吉,我以后一辈子吃素信佛,决不食言。」姚
静情不自禁捧起双手许下心愿。

  这时候姚静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看是欢欢打来的,接通之后,欢欢在电话里
问:「赵敏现在怎么样?」

  「就在我旁边,还好。」姚静说。

  欢欢放低了声音,轻轻道:「你自然一点慢慢走到一边去,我有事情跟你说。」

  听了欢欢的话姚静的心立刻开始跌向深渊。一定是老公的死讯得到确认,为
什么刚刚许下心愿就传来这样的消息?难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想到这里姚静突
然觉得一阵透彻骨髓的寒意和恐惧,在她心底深处某个隐秘的地方,似乎有一个
令她深深恐惧的记忆若隐若现,她无法抓住这段记忆,只觉得与不祥之人的说法
和至亲之人的抛弃有关。这种隐隐的恐惧在姚静有记忆以来就始终存在,但是却
总也无法清晰。

  姚静强忍心痛,慢慢离开赵敏走到一边,只听电话里欢欢沉声说道:「飞机
上乘客的名单出来了,老公在里面。」

  「嗯。」姚静的眼眶再度泛红。

  欢欢听出姚静悲痛的情绪。「小静,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你现在要保持镇
静,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嗯。」姚静咬住嘴唇。

  「乘客中不但有老公,还有华佳敏。」

  啊?姚静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她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
的赵敏,还好这个因悲伤而疲惫的女孩闭着眼睛,在那里又睡着了。

  「真的吗?欢欢姐?」姚静此时觉得自己一身所有的力气加起来也不足以支
撑自己继续站立,她顺着背后的墙壁慢慢滑下,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是真的,周蜜已经确认她的身份证号。所以你要稳住赵敏,我们也会想办
法尽量不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嗯,我会的。」姚静心中的悲痛迅速被对赵敏深深的同情和关爱所取代。
姚静此刻忽然感到这个女孩自始至终是最无辜的,也许从自己姐妹三人绑架她的
那一天开始,她就注定了被自己这些人深深伤害,虽然这伤害也并非自己所愿。
而她有错吗?她的倔强,她的不肯妥协,在正常看来,又怎么能算错呢?如果她
有错,唯一的错就是不该死心塌地刻骨铭心地喜欢上张一鸣。姚静心中暗暗决定,
从今以后无论赵敏对自己怎样,自己都一定要像对待最亲的人一样,全心全意地
关心她,爱护她。

  ……

                 3

  「华总,华总,……」张一鸣伏在华佳敏耳边焦急地呼唤。

  华佳敏微微张开眼,看清了张一鸣,便紧紧攥住他的手。「一鸣,小敏、小
敏……」虚弱的华佳敏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

  「华总,您会没事的,我找到一把打火机,我马上点火,您就会暖和起来的。」
张一鸣感到华佳敏的手如这残破机舱外的冰天雪地一样冰凉。

  华佳敏已经无力回应张一鸣。张一鸣将华佳敏攥住自己的手扳开,一头冲出
去。很快,张一鸣找来一些松枝,才发现无法在机舱里点火。机舱里空间太小,
而且地面上已经铺满松枝,在里面点火无异于打算自焚。

  只能将松枝堆在机舱残片出口处的外面,张一鸣手忙脚乱,一边咔咔地打着
打火机一边叫道:「华总,华总,您怎么样?就快好了,您坚持一下,再坚持一
下……」

  华佳敏无声无息,堆在一起的松枝也无声无息,这些松枝都是湿的,没有引
火之物,一时半会根本点不燃。

  空姐齐眉躺在里面无力起身,但她能听见张一鸣的徒劳和焦急,想想这场空
难自己三人竟能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山上得以幸存,真是上天安排的奇迹,如今这
奇迹持续了一天便要开始消亡,年轻姑娘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你不要在外面点火了,即便点燃又怎么样?又不能移进来,难道你打算把
她抱出去一边烤火一边吹风?」

  齐眉的话道出张一鸣面临的无奈境地,他啪的将打火机摔到地上,叫道:
「那怎么办?我不能让她死,你懂吗?不能让她死。」

  张一鸣无法想象,如果华佳敏,赵敏的妈妈,赵敏唯一的亲人死了,死在自
己面前,甚至可以说死在自己手里——因为是自己将她拉上这趟航班,那么即便
自己最终获救又有何意义?自己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回到山下的世界,回到赵敏的
身边,然后告诉她母亲遇难的消息?

                 4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像对我那样去、去救她?」齐眉轻声问。

  张一鸣一下呆住了。那样……去救华佳敏?!

  「不行,不行,……」张一鸣喃喃说道。

  「为什么?」

  「你不懂,不行,不能那样。」

  「我知道她是你老板。」齐眉听到张一鸣一直称呼「华总」,「可是现在救
人要紧,我俩素不相识你都能……」

  「别说了,你不懂。」张一鸣大吼一声打断齐眉。

  但齐眉的话还是提醒了张一鸣,他回到华佳敏身边,叫了几声华总,华佳敏
仍然没有反应,张一鸣双掌缓缓放到她小腹下的丹田处开始运气。张一鸣想尝试
通过手掌向华佳敏输送真气,这样的方式他不熟悉,也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但
此刻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

  似乎有效。当张一鸣的额头开始冒汗,华佳敏的嘴里「嗯」了一声出来,虽
然有些痛苦,但毕竟她醒了。

  「华总,华总。」张一鸣轻声呼唤。

  「一鸣,你在干嘛?」华佳敏虚弱地问。

  「华总,您还记得桃李结运功的方法吗?您试试看,我给您输送内力。」

  华佳敏沉默片刻,张一鸣能感到她在尝试。但是最终华佳敏无功而返。

  「一鸣,你别浪费精力了。到晚上气温下降,这位姑娘恐怕挺不住,还得要
你帮她。你要是损耗了内力,只怕我们两个你都救不了。」

  「没事,我内力很强,华总您再试试。」张一鸣不甘心放弃。

  「我上下经脉已经阻断,那不是一般的内力可以打通的。一鸣,救旁边的姑
娘吧,救一个算一个。还有,答应我,一定好好对小敏,一定……」

  「我能坚持,您也要坚持,华总。」听到说起自己,齐眉焦急地插话进来鼓
励华佳敏。

  可惜说了这么多话之后,华佳敏再次体力透支昏迷过去,没能听见齐眉的话。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七章艰难抉择

                 1

  夜幕降临,气温下降,如华佳敏所言,白天的时候还显得有些精力的齐眉的
身体开始颤抖,意识又渐渐进入模糊状态。张一鸣中午的时候喂了她一些鲜奶,
现在将剩下的又喂了她一些,但是情况并未见好转。华佳敏这边更是糟糕,鲜奶
根本喂不进去。张一鸣每隔一段时间就运功给她输送些内力,以图护住她最后的
生命火种,白天的时候这种方法还管点用,到了晚上则越来越难起效,张一鸣知
道,不光是华佳敏,包括齐眉在内的两个女人的生命都又再一次走到死亡的边缘,
这一次甚至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今晚将是比昨天更加难熬的一夜。

  夜晚的寒冷让张一鸣自己也需要不断运功驱寒,这更增加了张一鸣内力的消
耗,而寻找到的少量食物张一鸣没敢多吃,因为他不知道还需要在这山上坚守几
天,食物要尽可能留给两个体力极度虚弱的女人。

  「冷。」齐眉迷糊中吐出一个字。

  张一鸣收回放在华佳敏丹田处给她输送真气的手掌,瞄了一眼机舱外面的雪
地,这高山上的月光比山下世界所见的格外亮堂,只不过是如镰钩般的一弯,就
映照得雪地泛出淡淡的银白色的清光,显得静谧神秘,意境幽远,如果在诗人的
眼里这定然是一幅绝美的画面,不定会激发出多少风雅诗句来,可惜此刻张一鸣
胸膛中所装的是一颗焦急纷乱又倍感压力的心,体会不了这良宵美景的诗情画意。

  张一鸣轻轻亲了一下迷糊中的齐眉,俯身伏到了她的身上。对于这个小空姐,
张一鸣已经没什么犹豫的了,就让这山上的一切成为生命中一段美丽的际遇吧。

                 2

  齐眉再次在温暖中醒来,知道那个男人又在为自己运功,心里一阵说不出的
羞涩。她轻轻推推身上的张一鸣,让他知道自己醒了。

  「还冷吗?」张一鸣问。

  齐眉摇摇头。「华总怎么样了?」

  张一鸣轻轻退出齐眉的身体,「我再给她运运功,你要感觉冷了就叫我。」

  黑暗中齐眉的脸不由一烫,她知道冷了就叫他是什么意思。

  张一鸣的双掌再次罩上华佳敏的丹田,齐眉躺在旁边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
看见他的身体都颤抖起来,猜得出那该是体力透支的征兆,可是华佳敏却没有什
么反应。

  「你为什么不那样救她?」齐眉忍不住再次说道,一起劫后余生快两天了,
她无论如何不愿看着华佳敏最终没能逃过死神之手。

  为什么不能那样救她?张一鸣的心里也在挣扎,华佳敏的情况跟当初武清扬
类似,如果那样做,应该能将她挽救回来。可是,她是赵敏的妈妈,自己这次搭
上这趟航班,不正是因为心底还希望能够得到赵敏吗?一旦跟华佳敏发生了那样
的接触,张一鸣知道即便这次能够活着下山,自己也永远没有脸面跟赵敏在一起
了。可是如果救不了华佳敏,对赵敏来说又将是怎样一种打击?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那样做了之后就不能再在她手下做事,是吗?即便
如此又怎么样呢?不管你将会因此失去什么,名声、财富或者前途,又怎么样呢?
相比于救她一命来说,你就这么舍不得这些东西?」齐眉显得急躁起来,她看出
张一鸣沉默中的犹豫,因此知道他不是不能救华佳敏,而是心中有障碍。

  「你不要说了。」张一鸣烦躁地打断齐眉,「你讲的那一切对我都不重要,
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可你知道吗?她是我喜欢的女孩的妈妈,如果我对她也那
样做,我还怎么能跟她女儿在一起?」

  齐眉愕然沉默了,她没想到张一鸣跟华佳敏会是这种关系,这时她才记起华
佳敏嘴里总在说的小敏,那一定是她的女儿,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了。

  张一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想通过手掌中的真气灌注于华佳敏的丹田,打通
她的经脉,但终于还是颓然无功。张一鸣感觉到在夜晚的寒冷中,华佳敏生命的
气息越来越微弱。

  「如果她……死了,你能安安心心跟她女儿在一起吗?」齐眉忍不住还是说
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正是张一鸣的为难之处,救与不救,似乎都不可能跟赵敏在一起了。张一
鸣搭上这趟飞往成都的航班,本是想看老天能否帮忙给一次机会挽回赵敏的心,
谁知道老天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反让他从自己的内心里先彻底死了这条心。

  也许,只能向赵敏说再见了。张一鸣的脑海中浮现出从见到赵敏的第一面起,
跟赵敏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所有的记忆竟是如此清晰。

  看己今生跟这个女孩真的无缘。张一鸣心中沉沉一叹,感觉到深深的悲哀。

  ……

                 3

  华佳敏醒来,天已亮,身体上的感觉让她立刻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华
佳敏是过来人,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也没什么感到特别难为情。只是如
何对小敏交待?华佳敏想不出答案,心里一叹,还是等到有命下山再说吧。

  张一鸣已经不在机舱内,华佳敏看了看旁边的空姐姑娘,发现她也醒着。不
知道她是否看见一鸣和自己做的一切?想到这一点华佳敏才感觉有些脸热,可是
在这狭小的机舱残片内,两个无力动弹的女人,即便明知会看见又能怎么样?在
这与世隔绝的陌生世界里,又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许一切世俗的观念都可以也
不得不抛到九霄云外,就像自己第一夜听着一鸣在咫尺之遥的身侧为她运功疗伤
一样。

  「一鸣呢?」华佳敏问身边的齐眉,算是主动跟她打招呼。

  齐眉脸红红的看着华佳敏,轻轻摇摇头,「不知道,出去了。」

  看着齐眉的脸色华佳敏断定她知道昨晚的事情,华佳敏也不再想那么多。
「我们还没有互相认识。你叫什么名字?」华佳敏问。

  「齐眉。举案齐眉那两个字。」

  「哦。好。」华佳敏笑起来。

  齐眉知道华佳敏笑容中的含义,乘务组里面的姐妹也常常拿她的名字开玩笑,
说她以后一定是一个中国男人梦寐以求的好妻子。

  「我姓华。」华佳敏又自我介绍。

  「我知道。他一直叫您华总。」

  「我能稍微动一点了,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您吗?」齐眉又问。

  华佳敏试了一下,发觉自己还不能动。

  「你好好休息,我没什么要你帮的。你是个很出色的姑娘,飞机出事前那一
刻你的表现让我敬佩,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空姐,你一定要坚持下
去,等到救援人员到来。」

  「华总,您也是。」齐眉说,停了一会又道,「他那么尊敬您,您肯定是个
了不起的女人。」

  华佳敏笑了笑,伸出手,齐眉懂了她的意思,也伸出手和她握在了一起。

                 4

  张一鸣就躺在离机舱残片不远的雪地里。他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刺骨的寒
冷像千万根尖针一样扎着他,但是他一动不动。张一鸣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心
中那冲动的欲念。

  张一鸣是在华佳敏苏醒之前,也是在自己欲念爆发的那一刻之前逃离了华佳
敏的身体,一头冲进外面的雪地倒了下去,让刺骨的寒冷来浇灭自己心中如火的
欲念。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张一鸣在心中呐喊自问。今天的张一鸣已不是最初
救乐乐的时候,现在的他对于心中的欲念基本能做到收发自如,远的不说给武清
扬成功疗伤,即便此时此地在给齐眉运功的时候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视色如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昨晚终于抛开一切杂念给华佳敏运功的时候,却陷入了一个欲
念的深渊。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可是随着运功的深入,华佳敏的身体渐暖,知
觉有所恢复,体内的气息和身体本身本能地开始反应,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张一
鸣感到心中的欲念也如蛰伏一冬的毒蛇,逐渐苏醒过来。张一鸣本以为自己能够
控制得住,但是那条毒蛇不断噬食着他的意志力,直到他终于接近崩溃。

  张一鸣在最后的一刻前仓皇逃离,避免了出丑,却也因此没能彻底打通华佳
敏的经脉。

  张一鸣不能原谅自己,他恨不得自己就此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然而死是不
可能的,除非想所有的前功尽弃,否则再不能原谅自己也还是得去面对。

  张一鸣起身回到机舱里,看见两个醒过来的女人,感觉尴尬万分,尤其不敢
正视华佳敏的眼睛。

  华佳敏反倒比张一鸣自然,她明白张一鸣心里的想法,也不说破,只装作什
么也没发生,道:「一鸣,手里的食物能让我们坚持多久?」

  华佳敏的话明显表达出一种与此前完全不同的坚守下去的积极心态,不禁让
张一鸣心中一喜,忘掉了心里的尴尬。

  「还能坚持好几天。下午我再去飞机那儿找找,也许还能找到些。」

  「那就好。我现在还不能动。等我和齐眉都能活动了,我们可以帮你。大家
一起坚持下去。」

  张一鸣激动得几乎想喊出来,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华佳敏现在的心态
变好了,有了求生的愿望,这正是灾难后存活所首先必备的。

  其实,华佳敏也是努力做出这种积极的样子来,她心里明白,张一鸣昨晚终
于采用了特别的方式来救自己,其间必定经过艰难的心理挣扎,对他来说那也是
一种巨大而痛苦的抉择和付出,如果他做出了这样的付出而自己没有相应的回报,
岂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华总,您一定能够活动的,我会一直为您运功,直到您好起来。」

  张一鸣的话让华佳敏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现在的状况比昨晚要
好,如果再次疗伤,她肯定不会像昨晚那样深陷昏迷一无所知。那将会是一种什
么样的状况?

  激动的张一鸣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信心满满地继续说道:「只要你
们两人都能够恢复活动,就算等不到救援人来,我也有信心把大家带下山去。」

  张一鸣的话不是无的放矢,他知道现在是太白山大雪封山的季节,所幸这几
天没有下雪,但是一般不到五月过后,常人是进不了山的,所以这救援之人什么
时候能来真是没有把握,很可能最终下山靠的还是自己。

  华佳敏看着张一鸣,给他一个感激和信任的眼神,华佳敏心里明白,就算为
了他这份一定要救自己的坚持之心,也不该辜负了他。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八章春燕缘分

                 1

  飞机失事之后的第七天。在这过去的整整一周里,有上百个家庭里的人们陷
入无边的悲痛之中,因为他们都有亲人乘坐在那趟失事的航班上。这上百个家庭
里的人们都从最初的不愿相信飞机失事,到后来在痛苦的煎熬中苦苦期盼搜救的
消息,祈求自己的亲人在奇迹中归来。然而飞机坠毁在秦岭山区,目前的季节无
法做到派出人员大规模上山搜救,只能通过飞机巡航搜索。遗憾的是七天过去,
搜索的飞机出动若干次,却始终没能发现坠毁飞机的残骸。对于那些有亲人在失
事飞机上的家庭而言,最初几天没有消息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比立
刻得到确凿无疑的亲人罹难的消息要能给人以希望,让他们能够在这希望中减轻
些许悲伤。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希望被逐渐磨灭,每一个家庭里的亲人
们心里都清楚,在这样的季节飞机坠毁在那样的高山上,即便当时有生存者拖到
今天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七天过去,失事的飞机还没有找到,政府表态将继续寻找,但所有人都明白,
这个时候的寻找与其说是为了找到幸存者,不如说是为了找到死者的遗体,这样
也算对社会、特别是对遇难者家属有一个交待。

  张一鸣的女人们所经历的便是与这上百个家庭里的亲人们一样的心路历程。
这几天里,除了姚静守在天鹅山庄陪伴赵敏,其他女人们都留在水郡,除了跟航
空公司和民航总局新闻处保持联系打听最新的搜救进展,她们不想做任何事情,
不想见任何人。

  刘红是最后一个知道张一鸣在失事飞机上的人,欢欢获得失事飞机上的乘客
名单确认张一鸣确在其中之后,犹豫再三知道再不能隐瞒,才在那天晚上通知了
刘红。没想到平素里一向大大咧咧的刘红这一次的反应却最为激烈。那天下午欢
欢让刘红下班后回水郡一趟,刘红因为正好和罗小雯约好当晚要去办些事情,她
不知道欢欢什么事情急着找自己,反正跟罗小雯间也没有秘密,刘红便和她一起
回到水郡,准备完事后还和罗小雯一块离开。刘红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个
噩耗,她当时一言未发,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到了身边的罗小雯身上,随后
一头往地上栽去,饶是身为妇产科医生在接生的手术台上见惯鲜血的罗小雯也被
刘红的反应吓得手脚都软了,幸亏欢欢的身手好,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刘红。

                 2

  这些日子赵敏和陈鹭自然也是一直没有回学校,赵敏的心情悲伤,对一切其
它事情都不再放在心上,见姐姐这样,陈鹭心里一点也不比姐姐好过,所以俩人
既没有请假,也没有跟同学说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敏和陈鹭这样的消失状况终于让学校里有些人关注进而
担心起来,这其中首先就是燕子。

  上周一下午张一鸣的人打了剑南春,那天赵敏不在,但燕子和陈鹭都亲历事
件的经过,当晚陈鹭也回家去,就是从那之后,赵敏和陈鹭便没有再来学校,而
第二天,打了剑南春的那三个年轻人却老老实实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来给剑南春
道歉,态度相当诚恳。从这些情况看,燕子断定赵敏和陈鹭没来学校跟剑南春被
打这件事情肯定有关。

  从陈鹭上周一下午回家算起,到今天周三,她和赵敏已经九天没来学校,燕
子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这件事由剑南春被打所引起,从后来三个年轻人道歉的
态度看,燕子猜想赵敏定是为这件事情向张一鸣发了极大的脾气。现在想想,燕
子觉得恐怕自己也有些责任,那天因为见到剑南春受伤心里又气又急,燕子向陈
鹭说了不少指责张一鸣的话,陈鹭肯定是把这些都转述给了赵敏,同为室友,大
家平常的关系相当融洽亲密,因此燕子感到自己的话定会让赵敏觉得对自己抱歉
从而加重跟张一鸣之间的冲突。

  这个冲突有多大?燕子不得而知,但赵敏连同陈鹭至今未归学校,想来事态
不会太令人轻松。

  燕子把自己的想法对剑南春说了,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赵敏家里一趟向赵敏
解释解释,主要说明当时剑南春被打之事并没有多严重,而且那三个人已经专程
来道过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自己和剑南春都不再放在心上,因此赵敏也不
必老放在心上。

  剑南春有些犹豫,不是因为对赵敏不关心,而是怕越掺合越乱。「要不你先
给赵敏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剑南春说。

  「不用打电话了,直接去她家吧。」燕子坚持说。

                 3

  作为亲密的同学燕子关心赵敏的情况这丝毫不假,但她坚持剑南春和自己一
起去赵敏家里而不是仅仅给赵敏打个电话,其实也顺便有些目的。说起来,还是
因为她跟剑南春的关系。剑南春本来一直追求赵敏,现在突然和燕子好上了,燕
子心里藏有两个小心思,希望借此机会确认一下。其一,对于自己和剑南春好上
这件事,燕子虽然觉得完全无愧于赵敏,因为赵敏从来也没有和剑南春超出过一
般的同学关系,但燕子还是想亲自让赵敏知道这件事情,这样显得更加坦荡。其
二,燕子更加想看看剑南春和自己在一起之后,面对赵敏会是怎样一种表现。女
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不管原来怎么开剑南春和赵敏的玩笑,多么欣赏剑南春对
赵敏的执著态度,现在一旦确认了自己跟剑南春的关系,燕子可不希望还看见剑
南春眼里有着对赵敏的留恋。

  说起来,正是剑南春追求赵敏所表现的坚韧不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让
本来是旁观者的燕子改变了对他的观感,这种改变如何从没有恶感变成有点好感
再变成更进一步,也许是有点心仪或者别的什么,这其间的过程不可考,也许燕
子自己也没法说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俩人关系发生质的变化是在那一次徐
洁的讲座之后。说起来这又跟张一鸣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4

  张一鸣那一次在徐洁的讲座上对赵敏当众表白,赵敏当时是只顾着生气忘了
感动,但是在现场那么多旁观者心中,张一鸣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
其中就有燕子。女孩子对浪漫的憧憬是一种无法治愈的先天的病,那一晚张一鸣
几乎立刻将燕子心中对浪漫的渴望点燃,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故事中
的女主角。

  被张一鸣所震动的当然不只燕子,剑南春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燕子一个劲地
无意识地说剑南春完了,他要想追到赵敏恐怕今生无望了。这些话让剑南春万分
失落,但心中却又清楚燕子讲的是一个事实。

  讲座结束后,剑南春恐怕是唯一一个打心里想快些离开,不愿留下来看看那
出浪漫戏剧的结果的人,别人慢慢吞吞地收拾书本笔记时,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
离开了教室。

  剑南春到了教室外面,才发现燕子跟着他也出来了。

  「这么急着走,怕看见赵敏和那个张一鸣在一起心里不好受?」燕子还在打
趣剑南春。

  「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不好受。」剑南春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失落,
「我是不想添乱。」

  「添乱?你能添什么乱?」燕子瞪眼看着剑南春。

  「你没见他是追过来的?这说明赵敏是赌气来听讲座的。如果见到我,他也
许会以为赵敏跟我约好了。他们本来在闹意见,这不是添乱吗?」

  「哟哟哟,高估自己了吧?」燕子的表情夸张,「真拿自己当那个张一鸣的
对手了?我估摸你跟张一鸣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对赵敏那点心思他恐怕早就
门清,他要觉得你是对手,也不必等到今天了。」

  燕子的话让剑南春倍受打击,忍不住道:「你这人也太狠心了点吧?明知我
受伤,还要撒盐,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

  「那你来追我吧,我一定让你的心得到抚慰。」

  燕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剑南春,剑南春忽然抓住了燕子的手。

  「我现在开始追你,行吗?」

  燕子的心怦怦地跳起来。「我……如果说不行,你能承受得了吗?」

  「不会吧?你刚才叫我追你的。」剑南春真有点急了。

  「那算了。」燕子忽然生气,一使劲,将剑南春的手甩开。「怎么说我叫你
追的,你是男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剑南春反应过来,再次抓住燕子的手,「我
是说,你要是说不行我会承受不了的,你刚刚才说要抚慰我,不能出尔反尔。」

  燕子的表情变得灿烂起来,露出一个笑容,翘了翘嘴,终于道:「明天上午
在校门口等我,陪我上街,我先考察考察你再做决定。」

  剑南春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明亮的光彩,他知道,燕子已经做出了决定。

  抓着燕子的手,剑南春最后瞄一眼刚才讲座的阶梯教室,心中忽然觉得长舒
一口气。也许,退一步海阔天空,于人于己都是正确的抉择。不知道赵敏和张一
鸣此刻在里面是否和好?

          卷三十四第三百三十九章枉然心痛

                 1

  太白山上,七天过去,虽然尽可能地节省,但最初两天找到的少量食物还是
逐渐消耗殆尽,眼见救援人员毫无到来的迹象,张一鸣心中越来越担心。

  所幸两个女人的状况有了极大好转,华佳敏已经能够外出活动,而齐眉因为
曾有外伤造成失血,恢复起来反而比华佳敏慢些。虽然齐眉也能勉强起来走动,
但因为体力仍虚,加上伤口未经包扎,随时可能再被撕裂,张一鸣和华佳敏都让
她尽可能躺在那机舱残片所形成的三人临时避难所里休息。

  张一鸣此时站在飞机主体的残骸旁。张一鸣想再来这里看看有缘同机却不幸
遇难这些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久将要离开他们了。食物所剩无几,救援遥不可
期,张一鸣心里清楚,等齐眉再稍微好转一些,必须带着两个女人主动寻路下山,
否则定会坐以待毙。

  华佳敏站在张一鸣身边,她是第一次跟随张一没来到这里。遇难者的遗体在
这几天里已经被张一鸣用雪一一掩埋,但华佳敏见到那一个个隆起的雪堆,泪水
仍旧忍不住一下滚落。这一刻,华佳敏才真切体会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居然在这
样的灾难中活了下来,想张一鸣亲手掩埋这么多遗体的时候,心灵经受了怎样的
巨大冲击?华佳敏开始更加明白,难怪张一鸣那么坚决不惜一切地要救活她,试
想如果她也最终死去,张一鸣如何能够承受再亲手将她掩埋的悲痛?!

  华佳敏看了看身边默默站着的张一鸣,他只穿着一件衬衫,在寒风中站得笔
直,更显出薄薄衬衫下胸膛的宽厚。华佳敏忽然有些脸热,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
她对张一鸣的胸膛已经相当熟悉,她曾那么多次地在这个胸膛下面,接受一种特
殊的温暖的给与。若没有这特殊的接触,是不是自己最终也将成为眼前这样的一
个雪堆?华佳敏不由又瞄了一眼张一鸣的嘴唇,那也是这些日子里她迅速熟悉起
来的一个部位,而且是最熟悉的部位。只因为人的唇舌感觉太敏锐、太丰富,在
唇舌相抵输导真气的过程中,华佳敏没法不由此熟悉了张一鸣的这个同样充满男
性韵味的部位,从温暖、富有弹性和略带粗糙的触感,到舌尖所感觉到的有时候
夹杂着张一鸣汗水的咸味。这汗水张一鸣运功对体力的消耗,也张一鸣对心中不
断翻腾的欲念的强行压制。华佳敏隐隐能意识到张一鸣心中的欲念,也能感觉到
他在自我压制,她只能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不去道破让俩人都尴尬的真相。

                 2

  「一鸣,谢谢你。」华佳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收起心里杂乱的想法,对张
一鸣说。自从被张一鸣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还是华佳敏第一次对张一鸣表达谢
意,这些日子里每一次运功之后,华佳敏和张一鸣都刻意回避说起与此哪怕有一
点关系的话题。

  张一鸣明白华佳敏的意思,他摇摇头,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堆起的那些雪堆,
不无感触地答道:「可惜我救不了更多。」停了一下,张一鸣又说:「其实华总
您不用谢我,只要您不怪我就行了。」

  华佳敏觉得脸一下又发热起来,她没想到张一鸣会打破两人间一直保持的默
契,直接提起这件事情。好在华佳敏毕竟是过来人,走过这么多年的人生岁月,
虽然她从来不是一个很开放很新潮、对男女之事轻率而随意的女人,但对于这一
次在这样特殊情况下和张一鸣的特殊接触,她感到也没必要过分在意,而且华佳
敏知道,自己越显得在意,张一鸣会越不安。

  华佳敏只是稍稍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便道:「我怎么会怪你,我知道你那样
做是迫不得已,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恐怕是你能救我的唯一办法。我不会放在心
上的,一鸣,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张一鸣的脸一下也变得滚烫起来,原来华佳敏误解了他的话。张一鸣的本意
是说如果不是他把华佳敏拉上这架飞机,华佳敏也不会赶上这起灾难。

  既然华佳敏已经误会,张一鸣不便再解释自己刚才的本意,那会让华佳敏陷
入难堪之中。张一鸣只能顺着华佳敏的话说下去,「谢谢您不怪我。不过……」

  华佳敏看了看张一鸣,发现他的情绪变得低沉。

  「别想太多,一鸣,我都说了不放在心上,你干嘛还放不下?」

  「不是。」张一鸣摇摇头。反正话题已经说到这上面,窗户纸已经捅破,张
一鸣也想把心中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我是想到赵敏。」

  提起赵敏,华佳敏也变得无言。

                 3

  「我再也不能跟赵敏在一起了。」张一鸣无限惆怅地说。

  「因为你这样救了我?」华佳敏问。

  张一鸣没有回答,华佳敏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答案不言自明,无论什么出
于原因,他跟自己发生了这样的接触这是事实,而自己是小敏的母亲,他如何还
能再跟小敏在一起?

  「一鸣,你对小敏是真喜欢,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说因为她太倔强地喜
欢你,而你觉得又不好伤害她。或者还有我的原因?因为我一直希望你跟小敏在
一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感激我、尊敬我,也许你也不想让我失望。说老实话,
我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真实想法。」

  「我以前自己都没搞清楚。」张一鸣用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正是我
后悔、我恨自己的地方。我为什么这么笨,连自己心里的感情都搞不清楚。别人
犯过一千遍、一万遍的低级错误,我还是照犯不误,非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
珍惜。华总,我是真的喜欢赵敏,真的喜欢她。可是我比不上她,她从十六岁开
始喜欢我,她在十六岁就明明白白自己心里要的是什么,从来没有改变,从来不
被其它假象所迷惑,她那么坚定,那么执著,而我呢?我要有她的一半,我们今
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我再也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再也不能。这些天每当想到这一点,每当
想到以后赵敏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我不愿意,真的不
愿意,赵敏的一切,包括她的坏脾气,本来都是我的,想到她的倔强、她的脾气
以后都要向别的男人去发,她会跟别的男人去怄气,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
…。」

  张一鸣蒙住脸,在雪地上跪下来。

  华佳敏看着张一鸣,看着他痛苦的背影,彻底了解到他心底最真实的感情。
华佳敏心里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一些欣慰,那是为女儿;也有一丝自责,那
是对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这件事情,就让女儿和张一鸣的感情从此无法结果?
不,不能这样。华佳敏蹲下来,将手放到张一鸣的背上。「别这样,一鸣,这山
上的事情是迫不得已,等下山以后我们就把它忘记,让一切都不存在,小敏不会
知道的。」

  华佳敏所说的张一鸣不是没想过,但是他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这道坎。

  张一鸣抬起头来,缓缓地摇摇头,「我不是怕瞒不住赵敏,是欺骗不了自己。」
说罢张一鸣深吸一口气,振作起精神道:「没关系,华总,就算不能跟赵敏在一
起,我也一定关爱她一生。不说这些了,我们到四周再转转,看还能不能找到点
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4

  能吃的东西这几天都被张一鸣找完了,这次没找到食物,只在离飞机残骸较
远的地方发现一块不大的机身碎片,应该是爆炸时飞落于此。张一鸣看了看这块
碎片,想到一个用途,便和华佳敏一起费力地将它拖回三人的临时避难住处。

  齐眉看见俩人回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心里立刻觉得踏实下来。这些日
子里,三人真正的相依为命,齐眉心里已经对张一鸣和华佳敏产生了依恋,自从
他俩离开,独自留在住处的齐眉忽然感到不安和害怕,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只
剩她一人在这山上,那还不如立刻死了好。

  「感觉怎么样?小空姐?」看见齐眉的笑容张一鸣心里一暖,对自己能救下
这样一个鲜活美丽的生命感到由衷的欣慰。张一鸣忽然发现齐眉的眉毛长得真的
好看,像标准的古典仕女图上的美人。那个词叫什么?对,淡扫娥眉,应该就是
指的她这样的。想到她单名一个眉字,张一鸣心想,人的名字还真是有些说不清
楚的玄机。

  齐眉不记得从哪一天起张一鸣开始叫自己小空姐,就像不记得自己迷迷糊糊
中是怎么不明不白就成了他的人。都说女孩的第一次终生难忘,可齐眉连痛的记
忆都没有,这让她的私心里感到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

  齐眉不理张一鸣,只对华佳敏道:「华总,你们拖那块东西回来干嘛?」

  「晚上把它立起来靠在入口处,当一扇门,可以挡风。」张一鸣没有计较齐
眉不理自己,对她答道。

          卷三十四第三百四十章伊甸之蛇

                 1

  燕子和剑南春来到天鹅山庄,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果然
由那天剑南春被打所引发。燕子听陈鹭说完事情的大概,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
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天就忍住不对陈鹭指责张一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也
许赵敏就不会跟张一鸣闹得那么凶,张一鸣也就有可能不必去成都,那就不会遇
上这次空难了。

  燕子直向赵敏责怪自己,在一边的姚静知道这时候说这些话除了让赵敏更难
过,也没有别的大用,便用眼色示意燕子别再说。燕子明白姚静的意思,却又不
知道该说点什么别的劝慰赵敏才好。碰上这样的意外情况燕子心里没有一点准备,
本来今天还准备告诉赵敏自己和剑南春的关系,现在也不好提这事了。赵敏正处
于失去心上人的悲痛之中,自己却宣布和剑南春的新关系,那算什么呢?岂不是
像专程来气赵敏一样?

  燕子没辙,便看剑南春,剑南春只好磕磕巴巴地道:「赵敏,那个、那个
……,也别想太多,不是还没找到飞机吗?也许、也许……。你回学校去吧,有
同学在一起心情会好些,老憋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是啊赵敏。」燕子想起一事来,「昨天徐老师专程找到我问起你和陈鹭,
她说上次跟你们说的事情怎么没见你们答复,这么久了连人也见不到。徐老师有
什么事情等你们答复?要不你们回学校跟徐老师见个面吧。」

  赵敏和陈鹭喜欢宇宙物理,徐洁也喜欢她们姐妹俩,这是谁都知道的,燕子
希望这能让赵敏的心思从张一鸣身上转移出来一点。

  「就是上次讲座之后,徐老师跟我们说她有一个课题,想让我和姐姐参加进
去。」陈鹭对燕子解释。

  这是上次讲座后徐洁追上出了教室的赵敏和陈鹭时对她们说的。当时赵敏被
张一鸣气昏了头,没有马上答复,徐洁也没催促她,只说让她们考虑一下,决定
之后再作答复。

  「哇,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赵敏你快去学校答应徐老师吧。」燕子夸张的表
情一半出于真实的想法,一半是为调动赵敏的情绪。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是
徐洁特意给赵敏和陈鹭的机会。其实徐洁课题的深度是不适合本科生的,但她想
让赵敏和陈鹭在课题组里面熏陶一下,哪怕做些最基本的工作,培养她们的兴趣
和感觉也是好的。

                 2

  大家都明白燕子的意思,也都跟她一个想法,于是都附和她。「是啊,姐姐,
要不我们回学校去吧。」陈鹭说。

  剑南春看了看姚静,他至今仍以为姚静是赵敏的表姐,觉得她说话可能更加
管用,便问:「表姐,你看呢?」

  姚静觉得这么多天了,赵敏不出门,跟自己在这里相对伤心对她是没有好处,
也许她回到集体生活的环境中还好一点,便点头赞同了大家。「赵敏,要不你先
回学校去?这么久了,也不能再耽误课程。起码你和陈鹭先回去上课,不想住学
校的话,我每天去接你们回家住,好吗?」

  如果确认张一鸣遇难,赵敏心中早拿定主意该怎么办,所以她此时也不想大
家为自己担心,看了大家一圈,赵敏点点头。「我明天回去。」

  劝服了赵敏,燕子心里觉得好过一点,她想赶快回学校去先跟同学们打个招
呼,待赵敏回去后让大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要又惹得她伤心难过。

  燕子拉了拉剑南春,俩人跟赵敏她们告别。赵敏看着燕子和剑南春,忽然问:
「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

  陈鹭跟赵敏说过剑南春被打那天的情况,燕子和剑南春的关系其实已经明朗。

  燕子和剑南春同时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认吧,怕刺激到赵敏,触动
她的伤心;否认吧,显得欲盖弥彰,就像心中有什么鬼。

  看着俩人的表情,赵敏又道:「燕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
说,祝福你们,还有,好好珍惜,别等到……后悔……」赵敏无法把话说完,泪
水便流了出来。

  自从进屋知道一切之后,燕子替赵敏焦急担心,却没有流泪。那时候赵敏也
没有流泪,只是精神不好。这一下赵敏一哭,燕子立刻也忍不住,拉着赵敏的手
边哭边劝:「你别这样,赵敏,他给你送那么多玫瑰,又当着那么多人说喜欢你,
你们多好啊,老天不会这么狠心拆散你们的。」

                 3

  张一鸣和华佳敏拖回的那块碎片当晚派上了用场,因为当晚山上下起了雪,
这是张一鸣三人被困于山上以来的第一场雪,前几天本来小了些的山风再次伴随
着雪花呼啸起来,环境陡然变得更加艰险恶劣。张一鸣感到很遗憾,如果再晴上
几天,等华佳敏和齐眉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就可以带着她俩摸索下山,那
时候这雪爱怎么下都无所谓了。

  拖回的碎片被立起来靠在出口处,成为一扇门挡住了外面呼啸的风雪,机舱
残片下的避难所里果然比往常要暖和一些。不过这扇门也挡住了光线,往常能反
射进来的微弱清光现在没有了,机舱残片下黑漆漆一片。

  「救援的人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啊?」黑暗中齐眉忍不住问。机舱里超过往
常的黑暗让她的心里感到一些害怕。

  张一鸣听出齐眉心里的恐惧,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
这呢。」

  「我没怕。」手被握住后,齐眉立刻感觉好多了。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害怕。

  张一鸣在黑暗中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掌里的小手捏了捏。齐眉
感受到这个动作,身子悄悄地往张一鸣旁边挪了一点。这个时候,张一鸣坐在中
间,两个女人分别躺在她的两边。

  「现在这样的季节,人员大规模上山搜索我们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从飞机
上先找到我们失事的地点。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们。」

  张一鸣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细节,在秦岭这样的大山脉上空,气候条件
恶劣,能见度通常不好,搜寻飞机必须保持一定的飞行高度以确保自身安全,而
张一鸣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用雪对遇难者遗体的掩埋和对飞机坠毁现场的处理,
使失事现场与周围白茫茫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大大增加了搜寻人员从空中的飞
机上发现失事飞机地点的难度。

  「那怎么办?」齐眉又有些焦急,她知道食物不多了,而且现在天气还开始
变坏。

  「我说了,只要你们好起来,我带你们下山。我们可能只能靠自己了。搜寻
人员能够大规模上山的日子,起码还要将近两个月以后的夏季来临。」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齐眉忍不住问。

  「我也只知道些皮毛。以前读书的时候曾经想来爬太白山,所以做了些准备。」
张一鸣心里不无遗憾地想,可惜最终没有成行,当时要是来了就好了,起码对情
况会更加了解。

  「读书的时候?你以前在哪里读书?」

  为了让气氛轻松点减轻齐眉心里的压力,华佳敏插话进来,「在飞机上的时
候你没听见他说那些话,还猜不出他在哪里读书?」

  「西安?」齐眉想起当时把自己逗笑的张一鸣所说西安三百年庆典的事情。

  「唉,别提了。」张一鸣想起那个女人情绪一下低落下来,「要是知道会出
这样的事情,我决不会在她遇难前还说那些话的。」

  张一鸣的话让大家一下陷入沉默之中。

                 4

  风雪越来越大,虽然今晚有了一扇门,机舱下还是越来越冷,张一鸣一直握
着齐眉的手,感觉到她颤抖起来。

  张一鸣翻身躺下,在齐眉脸颊上亲了一下。齐眉知道他又要给自己运功,轻
轻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

  一个多小时之后,齐眉在温暖中睡着了,张一鸣从她身上下来,不知道华佳
敏是否已经睡去,轻轻叫了声「华总?」

  该轮到华佳敏了。大雪不期而至,张一鸣不知道它会下多久,他需要尽快让
两个女人好起来,然后赶快下山。

  华佳敏没有睡着,她也轻轻回了声「一鸣。」

  俩人都不再说话,张一鸣转身来到华佳敏身上,默默地直接进入运功的状态。

  ……

  还是那条欲念的毒蛇,每次在华佳敏这儿就会苏醒,这也是张一鸣对华佳敏
运功的效果总不如预期那么好的原因,他必须分散相当一部分精力与心中的欲念
做斗争,还需要经常在关键时刻退出运功。

  这些天以来,这欲念越压抑,就积聚得越强烈,像被堵住的洪水,在堤坝内
不断上涨,至今还没有一个泄洪的渠道。不能在华佳敏身上宣泄自是不必说,也
不能在齐眉身上宣泄,因为张一鸣知道齐眉是一个刚破瓜的姑娘,且身子太虚弱,
而且张一鸣感到自己对她说过这只是疗伤,他不想假公济私。希望下山后她就忘
记这一切,对于男女间水乳交融的甜蜜感觉,让她真正心爱的那个男人去带给她
吧。

  在华佳敏的身上运功一阵之后,张一鸣感到心中的欲念再次喷薄而来,潮水
面临决堤,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的一阵强似一阵,他知道华佳敏没有睡着,
她一定能感觉到他的状况。这更让张一鸣觉得忍耐不住。

  不行,坚持不下去了!张一鸣匆忙紧紧咬住牙关,以最快的速度狼狈地退出
华佳敏的身体。

  华佳敏的确能够感觉到张一鸣的状况,不只是今天,这些日子的运功疗伤中,
她每一次都知道张一鸣在忍耐着。

  听见张一鸣离开后跪在那里重重的喘息声,华佳敏默默地坐起来,忽然伸手
握住了张一鸣坚硬的部位。

  「华总?!」张一鸣一声惊讶的低呼。

  华佳敏没有作声,在黑暗中撸动起来……。

  只一瞬间,伴随着张一鸣一声低吼,华佳敏感到一阵激流箭射到自己脸上,
那么有力,打得面颊都生痛。没来由的,华佳敏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次在卫生间里
听见的打在陆婉脸上的噗噗声,倏忽间感到一股腻滑热流也在自己腿间濡湿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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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一章情非得以

                 1

  张一鸣尴尬万分,华佳敏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黑暗中俩人都呆呆地保持了各
自原有的姿势,没有动作,没有出声。

  许久,华佳敏起身从出入口处立起的挡风板旁特意留下的用于进出的缝隙钻
出了机舱。外面风雪正大,张一鸣不知道华佳敏要干什么,赶紧跟了出去。

  来到外面,张一鸣看见华佳敏正捧着积雪「洗脸」,这让他再一次感到无地
自容,站在华佳敏身后想说点什么却讷讷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华佳敏知道张一鸣在自己身后,她擦干净脸上的东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
下纷乱的心绪,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今晚没什么月光,但外面的光线比机舱里还
是要好些,华佳敏能大概看清张一鸣脸上的表情。

  「一鸣,因为你功法的特殊性,你不宜长期这样阴阳合体运功却不宣泄,所
以……」华佳敏努力保持自己语调的平稳。

  「您……熟悉我的功法?」张一鸣有些意外。华佳敏讲的事情他不甚了了,
因为自从修习了密宗太极功法,他要么不接近女人,要么就是正常的交合双修,
除此还没有像这次这样每天为两个女人合体运功却一直没有宣泄。

  「我不熟悉。但是姚静她们说你的功法适合做桃李结门主,那么就必然是这
种特性。」华佳敏的语气神态逐渐恢复了正常,「我看你给齐眉运功的时候还算
正常,没什么特别反应,但每次跟我运功总是有欲念冲动,大概是我体内残留的
桃花内力生出的感应吧。」

  原来如此,张一鸣此时才搞清楚为什么体内那条毒蛇总在华佳敏这里苏醒。

  「今天这件事就跟你帮我运功一样,都是必要的,你……同样不要太放在心
上。」

  张一鸣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吧,在外面我觉得有点冷。」

                 2

  阶梯教室里,讲台上的徐洁看到下面学生中赵敏的身影,心里感到略安。希
望这个特立独行个性倔强的女孩这一次能够坚强,能够挺过去。

  为了赵敏,徐洁特意对这一次讲座从内容到形式都做了调整,不只是进行学
术研究的前沿成果介绍,还加入了更加生动活泼、调动气氛的对宇宙的各种猜想,
这些猜想大部分还没有得到观测结果的验证,有些甚至是文学形式的科幻,但从
逻辑上它们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越是这样充满幻想性质的东西,越
能激起人们探索宇宙的愿望。徐洁希望这些内容也能激发出赵敏心中本就存在的
探索宇宙的强烈兴趣,让她能忘掉一些悲伤。

  徐洁觉得自己的做法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因为教室里其他学生的情绪明显
比上一次讲座更高,场面显得更加活跃。

  「刚才我们讲到的很多内容,其实都是一种猜想,有些甚至只能说是科幻,
例如时光倒流、例如平行空间,等等,这似乎更加像是好莱坞喜欢的话题,而与
我们这样的以科学研究为目的的大学和以传授科学为目的的大学课堂不相符合,
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即便是严肃的科学研究,也不排斥人类的大胆想象,甚
至可以说需要人类的大胆想象。想象是打开科学之门的第一把钥匙,任何学科都
不例外。而在对宇宙的研究中,充满激情的、大胆的、甚至浪漫的想象,更是不
可或缺和伴随始终的,宇宙太神秘,我们太好奇,所以,我们探索宇宙奥秘的脚
步不会终止,我们的想象也不会终止。

  「作为今天讲座最后的内容,我想请一些同学站起来,请你们自由地畅谈心
中对宇宙的幻想,尽情抒发探索宇宙奥秘的愿望和激情。有哪位同学愿意第一个
说?」

  教室里一片踊跃,在徐洁所营造的自由的气氛中,学子们的情绪得到极大的
激发。

  每个学生站起来后的讲话得到大家的掌声,待几个人过后,徐洁像上次在霍
金的演讲上那样,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赵敏。今天这增加的形式本来就是为她准备
的,徐洁希望这对打开她的心结起到帮助。

  「赵敏,你能说说吗?」

  全场目光的焦点再一次集中到赵敏身上。赵敏艰难地摇着头,徐洁却执着地
用目光鼓舞着她。

  赵敏身边的陈鹭、燕子她们都明白徐洁的用意,她们将赵敏拉起来,陈鹭甚
至陪着赵敏站了起来。

  「徐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赵敏虽然被推着站了起来,却只能
痛苦地对徐洁说。

  「赵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并不是所有的梦都会破
碎,你不是说过,愿意用毕生精力去探索,希望了解宇宙所有的秘密?你难道想
放弃这个梦想?」徐洁鼓励赵敏。

  赵敏静静站在那里,看看徐洁,又看看四周满座的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忽
然忍禁不住,失声恸哭出来,「徐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办法坚强。
我的爱人都死了,就算我知道宇宙所有的秘密又有什么用?!」

  ……

                 3

  周五,又是徐洁的讲座。徐洁前天晚上就已经从燕子那里得知赵敏的情况,
她感到非常震惊和难过。张一鸣扰乱徐洁上次讲座的情形在徐洁记忆里还历历在
目,然而这才不过数日,就听说他遭遇空难的消息。虽然上次赵敏在赌气,但越
是这样徐洁越是看出赵敏对张一鸣的感情很深,徐洁心里深深地担心自己最喜欢
的这个女孩能否经受得住这一次打击。徐洁一时没有时间专门找赵敏聊聊,便交
待燕子一定让赵敏来听今晚的讲座,她的想法跟燕子类似,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
方式转移赵敏的注意力,让赵敏从悲伤中尽快恢复出来,毕竟赵敏那么热爱宇宙
物理这充满神奇的学科。

  赵敏从昨天开始已经依承诺回学校上课,但晚上还是回家,姚静也依承诺来
接她。此时,姚静正在赵敏宿舍,到了这里姚静才知道今晚有徐洁的讲座,而徐
洁希望赵敏能去。

  赵敏不想去,陈鹭、燕子和姗姗怀着相同的心思都在力劝她去。

  「姐姐,去吧,不然徐老师多失望啊。你就算不想听坐在那里也好啊?」陈
鹭恳求道。

  姚静听明白情况后,理解了几个女孩的良苦用心,遂对赵敏道:「去吧赵敏,
我也想去,你就当陪我。我从来没上过大学,能有机会坐在北大的教室里听课一
直是我的一个心愿。」

  现在姚静的话对赵敏倒是有点作用,这些日子里赵敏渐渐习惯了跟姚静在一
起,跟她一起赵敏的心里会觉得稍微安宁一些。

  既然姚静这样说,加上其他几人的力劝,赵敏也不再坚持,只能点头答应了。

  虽然姚静竭力隐藏,这些日子她的面容里始终还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但这仍无法掩饰她的卓约风姿和娴静气质,此刻燕子听了姚静的话,看着她,忽
然想起她是谁。她不就是设立了桃李希望基金要捐建100所希望小学,还上了
一期《风云女性》封面的那个女人?燕子在那一期《风云女性》上读过对姚静的
专访,在那里面姚静说过,设立桃李基金的动因之一就是自己没有读大学,所以
希望现在的孩子们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以后人人都能上大学。

  燕子看着姚静时的表情变化引起姚静的注意。「怎么了?」姚静问她。

  「哦,没什么。」燕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您就是设立桃李
基金的那位姚总?」

  原来燕子是想起这个。姚静淡淡一笑,心里却隐隐一痛,自己今天的一切都
是老公塑造的,可是现在他却……。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要不是自己必须表
现得比赵敏坚强,姚静真想好好哭一场。

                 4

  俩人再次回到机舱内,华佳敏似乎有些累,马上躺下了。张一鸣在旁边坐下
来,一时不知怎么好。还要不要继续给华佳敏运功呢?

  「一鸣,我有点冷。」这时华佳敏说。

  这是华佳敏还需要运功的信号。张一鸣凝了凝心神,摈除一切杂念,再次伏
到华佳敏身上。

  进入的一刻,张一鸣忽然感到了华佳敏与第一次时候完全不同的湿滑,不禁
呆了一下。

  华佳敏也猛然醒悟张一鸣察觉到了什么,刹时间,她的整个身子因羞愧而变
得火热,仿佛要烧起来一般。怪自己疏忽,竟然忘记了刚才那一刻未能控制的濡
湿。

  这一回张一鸣比较冷静,他的动作只稍微一滞,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像往
常一样开始进入运功状态。

  可是,刚刚在张一鸣身体里被制服的毒蛇现在进入了华佳敏的身体,随着张
一鸣的运功开始噬咬着她的意志,华佳敏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身
体热得像烧红的炭。

  张一鸣感觉到华佳敏的情况,担心她走火入魔,不得不停止继续运功。

  「华总……,要不今晚就算了?」

  「嗯。」华佳敏勉力答道。

  张一鸣抽身离开,然而就这唯一的一个动作,华佳敏已是一声颤抖低吟,张
一鸣随即感到跟随自己的撤离而至的华佳敏的洪流。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二章准备下山

                 1

  自从听闻噩耗,刘红一直请假在家,周六,罗小雯来水郡看她。先替关玲检
查了胎儿的情况,一切良好,之后罗小雯才拉刘红在水郡里走走,散散心。

  外面的天气晴朗,阳光温暖,可刘红的脸上仍有阴霾。

  「刘红,你的气色不好。」罗小雯看着刘红的脸色不无担忧地说。

  刘红摇摇头,没有做声。

  罗小雯想想,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也确实没有意义,目前住在水郡这里的女
人,有谁的气色很好?还是换个别的话题吧。

  「那个关玲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老公的?」罗小雯以前没见过关玲,也没听
刘红说起过,不太确认她的身份。

  刘红点点头,忽然幽幽一叹,「早知这样,我也怀一个。」

  「你呀,知不知道你那天一口血把我都吓得半死?那么激烈的反应,就算有
孩子怕也保不住。」罗小雯想起刘红听到张一鸣飞机失事消息时候的反应,至今
心有余悸。

  「如果有,你会替我保住,是不是?」刘红眼光直直地盯着罗小雯问,就像
真有孩子一样。罗小雯现在不只是在协和妇产科,即便是中国妇产科学界,也算
得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且上升势头正盛。

  可罗小雯仍被刘红盯得心里直发虚,只觉得刘红的目光像一幅千斤重担,正
向自己肩上压来。还好刘红说的只是假设的情况,否则以她现在这样子来看,定
是把孩子作为张一鸣生命的延续,倘若自己没能替她保住,那她还能活吗?那自
己岂不成了间接害死最亲密朋友的凶手?罗小雯想着就觉得害怕,赶紧道:「好
了,别胡思乱想,你不没有吗?」

  「可是玲姐有,小雯,答应我,你一定要保证玲姐和孩子平平安安,这是一
鸣留给我们最后的血脉。」刘红抓住了罗小雯的手。

  在刘红心里,她是被张一鸣的意外罹难彻底击碎了信心,忽然间觉得人生如
此无常,不可测的灾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她害怕这样的灾难落到关玲或者她肚
子里的孩子身上。

  关玲和孩子的状况罗小雯刚才看过,还不错,她赶紧安抚刘红的紧张情绪:
「行,没问题,我保证他们的平安。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有些担心你啊。」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

                 2

  刘红的话让罗小雯生出许多感触。「说真的刘红,以前我嘴上没说,可心里
总还是觉得你们这么多女人跟着一个男人不是个事,但直到今天我才觉得你们
……你们这些姐妹……你们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的。」

  刘红看一眼罗小雯,才知道原来密友以前心里对自己这样的生活状态还是不
完全认同。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样的事情有谁能轻易认同?尤其是没有亲身体验
过的人。

  「我刚开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和大家生活在一起,说
实话,我喜欢这种生活。不能想象这次如果没有姐妹们在一起,我怎么能支撑得
住。」

  罗小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又走了一会,刘红道:「小雯,你也该安安心心找一个了,总是在酒吧里混,
也不是个事吧?」张一鸣出事之后,刘红强烈感到有自己的男人时那种幸福踏实
的感觉。未必需要天天在一起,但重要的是有一个人天天在心里,而且你知道一
旦需要,这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爱护你、支持你。

  罗小雯笑起来,用有些玩笑的口吻对刘红抱怨:「自从你有了自己的男人和
闺中的姐妹,过着小女人大家庭的幸福日子,已经不再关心我这个旧姐妹。不知
道吧?我现在很少泡吧了。」

  「真的?」刘红有些意外。

  罗小雯落寞地一笑,「真的。知道为什么吗?」

  刘红摇头。

  「因为你。」

  「我?」

  「因为我有时候真的好嫉妒你,我觉得你好幸福,你的幸福让我对酒吧那些
人和事没了兴趣,我知道,酒吧里是找不到这种幸福的。」

  罗小雯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让心灵安宁的那种幸福,所以她现在大部分精力
都放在工作和专业上。

  「所以刘红,别再难过了,你拥有过的幸福也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会的,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两个亲密好友很久没有谈起过关于幸福的话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谁在劝谁。

                 3

  昨晚又是一次煎熬,自从三天前的晚上那令华佳敏羞愧不已的事情发生之后,
这几天每次运功对华佳敏和张一鸣俩人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而欲念偏是如此,越
想不去想,越是无法摆脱。原先张一鸣被这欲念纠缠的时候,华佳敏还算是清醒
而冷静的,如今俩人都被欲念的毒蛇咬住,每次运功为抵御这毒蛇各自自顾不暇,
使运功的效果大打折扣。

  天亮之后,华佳敏醒来。掐算一下日子,今天应该是周六,从上周二落在这
个山上,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由于这几天运功过程中的煎熬,华佳敏的心态也
变得焦急起来,要早些下山,脱离这样的状况才好。

  听起来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些,张一鸣已经不在机舱内。想起三天前的失态,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华佳敏心中的羞愧丝毫没有减少,她不断自问,为什么会
这样?为什么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也许是因为远离男女间的生活太久,所有源
自身体本身的渴望被一点点一滴滴地埋藏起来堆积起来,它们形成了一股巨大的
能量,一旦被诱发就无法控制住。这并不是罪过,华佳敏安慰自己,可这安慰丝
毫无助于减轻心中的羞愧,只因为自己失态的对象是张一鸣。

  「华总,睡得好吗?」

  齐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华佳敏心中的胡思乱想。

  「哦,还好。你呢?」

  「好。」齐眉今天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高兴,情绪和精神都特别好。华佳敏很
快知道了她高兴的原因。「他出去了。」齐眉接着说,「说是先转转,探探路,
然后尽快带我们动身下山,就在这两天。华总,我们很快就能回到下面的世界去
了。」

  听着齐眉兴奋的语气,华佳敏也忘了心中的尴尬和羞愧。是啊,快下山了,
快回到下面的世界吧,回到人间,回到世俗中,这远离尘世的高山之巅,是天堂
也好、地狱也罢,让所有的记忆就留在这里吧。

  「你很想回去了?是不是想家,想念爸爸妈妈了?」华佳敏柔声问齐眉。

  「嗯。」齐眉被华佳敏的话引得立刻鼻子一酸,「我想念所有的人。」

                 4

  华佳敏那一晚的反应是促使张一鸣今天早早离开机舱去探路的原因,风雪小
些了,虽然两个女人的身体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是张一鸣感到不能在这山上
再呆下去,他害怕欲念的毒蛇会将自己和华佳敏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张一鸣大概辨了辨山势后,选了一个较平缓的方向开始向下走去。张一鸣知
道,通常来说山势越平缓,下山的路途将越漫长,但他不得不如此,他必须考虑
两个女人的情况,她们不可能在陡峭且无路的山坡上爬高走低。

  第一步,张一鸣想看看这片松林有多大,松林的下面是怎样的环境。

  走了半天,中午时分仍然没有一点到达松林边沿的迹象,张一鸣这才知道这
片松林非常广大。这也说明飞机坠毁的地点海拔非常高,所以往山下走了这么久,
所见到的仍然只是这种耐寒的树种。

  张一鸣停了下来。不能再往下走了,否则天黑前无法回到避难住处,两个女
人肯定会担心,也会害怕。尤其是齐眉,这可爱的小空姐,在飞机出事前的一刻
表现出那么勇敢和忘我的可贵品质,但毕竟是年轻的姑娘,这些天里张一鸣能够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如果自己出事,对她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想到这里,
张一鸣不禁又想起自己的所有女人们,想到飞机失事的消息对她们的打击,张一
鸣更加觉得不能在这山上盲目地继续等待。

  就在张一鸣准备返回的时候,身边一棵树上传来一点响动,张一鸣抬头一看,
嘿,竟是一只松鼠。张一鸣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逗了逗这可爱的小家伙,小家伙大
概一生从未见过人类,不光是它,估计它生活在这里的祖祖辈辈也都没见过人类,
所以它的血液中,它的基因中就没有对人类的害怕意识,张一鸣的口哨声不但没
有吓着它,反而让它从所在的松枝上跳下一步,来到离张一鸣更近的一处松枝上,
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张一鸣。

  张一鸣忽然想到,两个女人的身体正虚,如果打几只松鼠带回去烤了来吃,
好歹也是肉食,对两个女人的身体恢复应该有些助益。张一鸣蹲下身来,刨开地
上厚厚的积雪,打算寻找一些合适的石块什么的。

  刨了几处,真找到几个石块,张一鸣捡在手里,慢慢站起身,抬头一看,那
小家伙还在那里,好奇地盯着张一鸣,看他在干什么奇怪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即将到来的危险。

  张一鸣和小家伙对视着,看着它那小小的但滴溜溜的眼睛,那么纯洁、清澈,
充满好奇、友善,没有一丝恐惧和怀疑,这样的眼睛属于那些没有一丝阴暗面的
彻底纯净的心灵。张一鸣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睛如此熟悉,猛然间,他想起来,沉
香的眼睛跟眼前这小家伙不是一样吗?虽然是完全不相同的物种,但作为生命而
言,它跟小沉香是同样的。

  张一鸣的手慢慢松开,让手里的石块跌落到地上。小家伙,好好过你的日子,
好好享受你的生命吧。今日相见,是我们彼此的缘分,对你来说恐怕更是千百年
来的奇迹,记住我,记住今天,然后将一个关于人类的传说讲给你的子子孙孙吧。

  张一鸣再吹一声口哨,挥挥手,向松枝上的小家伙告别。小家伙似有领悟,
发出欢快的「吱吱」叫声,蹦蹦跳跳往树上去了。

  张一鸣动身往回走,心里一边还在想着刚才跟那可爱的小家伙的神奇的心灵
交流。真是一种愉快的体验,张一鸣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忽然,张一鸣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似乎被一双眼睛盯住了。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三章人狼对决

                 1

  这些日子里,周蜜的痛苦无处诉说,这样的痛苦压在心里,让周蜜有支撑不
住的感觉。利用周六的时间,周蜜再一次来到姐姐的墓前。

  仅仅十天前的清明节,周蜜来这里本还想告诉姐姐自己跟张一鸣在一起了,
意外遇上关玲使得周蜜没有来得及说,谁知转头便知悉飞机失事的噩耗。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还是怪他?所以要这样惩罚他也惩罚我?周蜜跪在姐
姐墓碑前,默默地流泪,无声地祈求。姐姐,你如果在意我跟他在一起,我向你
认错,我离开他,他还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只求你保佑他,让他平安回来
……。

  自从跟张一鸣在一起之后,周蜜心里始终有一种忐忑,总觉得自己抢了姐姐
的男人,因而对姐姐心怀愧疚,她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原谅自己。今天,这忐忑和
愧疚连同飞机失事后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一齐释放出来,周蜜有一种浑身脱力的感
觉。

                 2

  「周蜜……」周蜜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呼唤自己,扭头一看,竟然是姐姐周
甜站在那里。

  「姐姐,姐姐,你还活着?」周蜜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起身投入姐姐的怀里。
「姐姐,我好想你。我错了,姐姐,我不该跟你抢他,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让他回来吧。」

  周甜搂住妹妹,让她哭个够,然后才轻轻替她抹去泪水,「傻丫头,别胡思
乱想,你没跟我抢他,我也没怪你。姐姐跟他有缘无份,你替姐姐了了这段缘,
姐姐还高兴呢。」

  「真的吗?姐姐,你不怪我?也不怪他?」周蜜泪眼婆娑地望着姐姐。

  「真的,不怪。」

  「那你别再这样惩罚他,你让他回来吧。」

  「唉。」周甜轻轻一叹,「你是乱了心神了,这哪里是我在惩罚他?我哪有
这个能力?而且,我们是亲姐妹,你难道还不了解姐姐?就算我有这个能力,我
会做出这样的事吗?这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在姐姐的怀里,周蜜的心安定下来,灵台变得清明,思绪变得清晰。姐姐说
得没错,姐姐是那么正直善良,就算她心里对自己、对他生气,她也不会做出这
样的事情来。

  「那怎么办?姐姐,他死了吗?为什么你回来了,他又走了?我想你们俩都
活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不行吗?」

  周甜轻轻一笑,「行的,姐姐永远会在你们身边。他没有死,但是需要你去
帮帮他,帮他渡过此劫。」

  「真的吗?姐姐,他没有死?你也永远会在我们身边?」周蜜在泪光中露出
幸福的笑容。

  「真的。」

  「太好了,姐姐,我去帮他,现在就去,他回来后我们三人就永远不分开。」

  周甜微笑地看着妹妹,「不是我们三人,还有一些姐妹。这是我的命运,你
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命运,还是责任。我们这些人的命
运纠缠在一起,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说到这里,顺便跟你说一下,你的心
里不要再怪关玲,我的死跟她的关系不大,何况她替你挡了一刀,算是恩怨两清
了。」

  「你的死?姐姐,你不是回来了吗?你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你刚才还说永远
跟我们在一起,为什么说死字?姐姐,我不懂……」

  周甜仍然微笑着,深情地看着妹妹,「你会懂的。好了,你去帮他吧,别再
耽误了。」

  周蜜似乎感觉到什么。姐姐又要走了,是的,她只是短暂的回来一下,她还
是会走的。

  果然,周蜜感到姐姐在轻轻推开自己。

  「不,姐姐。」周蜜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帮他,我不知
道该怎么做。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帮他,姐姐,不要走……」

  周甜还是推开了妹妹,「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姐姐……」周蜜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扑向飘然后退的姐姐。

  「嘭」的一下,周蜜的头撞在墓碑上,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跪在姐姐墓前
睡着了。周蜜揉了揉哭得发涩的眼睛,转头四望,仍旧是静静的陵园,静静的墓
碑,摇曳的小黄花,还有淡淡的却沁人的清香,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一个
美丽温馨的梦。

  但周蜜相信这个梦是真的,姐姐的话是真的,她要按照姐姐的话去做。

                 3

  张一鸣感到背后这双眼睛跟刚才松树上那小家伙的眼睛完全不同,这双眼睛
里发射出的目光让张一鸣不由自主的背脊发凉,让他有陷入危险的强烈预感。

  张一鸣停下脚步,猛一回头,背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奇怪,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不可能。张一鸣知道自己现在的六识灵敏,尤
其对危险的直觉相当准确。可为什么没有发现?只有一种可能,即背后这个跟踪
者也是一个高手,他预判到自己的回头,所以先行躲避了。

  张一鸣让自己身体的各项机能紧张起来,进入战备状态,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同时心里开始思考,这样的高山上会有什么东西跟踪自己?一个人?要真是人倒
可以大声欢呼了,他能上然能带自己下去,那大家都有救了。只要能下去,给他
什么样的报酬都不在话下。然而张一鸣自嘲地笑了笑,背后这个跟踪者不太可能
是人,张一鸣从自己的感觉中可以知道。如果真是人,他早该出来打招呼了,大
家又不是敌人,干嘛要这样鬼鬼祟祟地跟着?看来背后的家伙只能是一个动物,
一只野兽,而且肯定不会是像小松鼠那样的温顺可爱的野兽,它该是一只凶狠的
肉食性的野兽,自己已经成为它司机捕杀的猎物。那么,它是什么?一头熊?张
一鸣哑然失笑,这个季节,估计熊还在睡大觉没有醒来;一头老虎?张一鸣同样
笑起来,如果能在这里碰上野生老虎,传出去后只怕自己要出大名了,从此以后
人们的谈资中又多了一只「张老虎」。张一鸣不是猎人,也不是动物学家,对野
生动物所知实在有限,不是熊,也不是老虎,那它会是什么?忽然,一个字眼闪
入脑海,那代表着一种动物,一种并不庞大,但以凶残、贪婪、捕食时候极富忍
耐力而著称的肉食动物的名称——狼!

  一想到这个字,张一鸣下意识地再次猛然回头……

                 4

  是它,果然是它,一匹狼,一匹超出张一鸣想象的高大的狼。它这次没有躲
避,张一鸣回头,它也停下脚步,静静地、好整以暇地、胸有成竹地站在离张一
鸣不远的地方,放射出绿色光芒的双眼紧紧盯住张一鸣,盯住自己的猎物。

  张一鸣又是紧张又是庆幸。紧张是因为这匹狼的架势,它离张一鸣的距离不
到十米,如果它发动攻势,估计连冲刺带腾空跃起向张一鸣扑来,一到两秒钟的
时间它尖利的牙齿就能接触到张一鸣的喉咙。但是还好,它只是一匹孤狼,这正
是张一鸣心中暗暗庆幸的。这匹狼大概是见识过人类的,瞧它那架势,眼里对张
一鸣没有一点陌生感和恐惧感,它大概知道,对付一个手里没有武器的单独的人
类,那是小菜一碟。

  张一鸣也慢慢冷静下来。好家伙,你他妈吃定我了是不是?行,咱俩一对一
单挑,我就跟你玩玩,看是谁PK了谁。

  虽然从无打猎经验,但张一鸣也知道见到狼是不能轻易逃跑的,狼是很聪明
的猎手,懂得从各方面判断对手的强弱,你只要一逃跑,它就知道了你的弱小和
恐惧,一旦让狼占据了心理上的这个优势,你十有八九就危险了。除非你能跑过
狼。但是论到奔跑这种动物的原始技能,人真是太弱了,真要跑起来,人连体型
庞大、看上去行动迟缓笨拙的大象都跑不过,又如何能靠两条腿逃过狼的追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张一鸣知道,今天面对正面相遇的这匹孤狼,即便自己不
能击毙它,也要让它在战斗中害怕自己,逃跑的应该是它。这才是唯一自救的办
法。何况张一鸣想到山上还有两个体弱的女人,所以一定要把这匹狼击退,不能
让它跟随自己见到更容易猎食的对象。

  张一鸣的眼角余光慢慢向自己四周扫视,看能不能找到一件用得上的武器。
人类之于野兽,优势就在于智慧和使用工具的能力,张一鸣决定要尽可能避免赤
手空拳与眼前的敌手对决。

  谢天谢地,不远处有一根粗细合适的松枝躺在雪地里,如果将这根松枝拿到
手,张一鸣相信自己的胜算将会大增。

  张一鸣向狼露出一个笑容,脚步缓缓向松枝的方向移去。

  那匹狼大概是被张一鸣的笑容搞迷惑了,它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人。难道他有
什么厉害的手段?狼的眼里刚才那种胸有成竹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

  狼是凶残但也是谨慎的动物,尤其是一匹孤狼。张一鸣知道自己的计策得逞。
张一鸣之所以采用这样的心理战术,是因为他认为任何动物、任何生命都是有灵
性、有智慧的,而且在对狼的一鳞半爪的认识中所知,狼的智慧似乎还不低,所
以他利用了这一点。

  张一鸣动一点,那匹狼也动一点,始终和张一鸣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一人一
狼就这样缓缓移动,互相警戒着。

  终于,张一鸣移到了那根松枝旁边。

  该怎么将这松枝捡起来呢?张一鸣看着狼始终紧盯自己的目光,知道只要自
己一弯腰,必定就是对手发动攻击的最好时机。所以,不能就这样去捡那根松枝。

  一人一狼开始对峙,张一鸣想了想,缓缓弯下双膝,双手张开半举,上身前
趋,做出一个准备扑向对手发动攻击的姿态。

  狼被吓住了。由胸有成竹变得狐疑的目光里,开始出现一丝恐惧。这个人是
怎么了?不但没有害怕,没有退缩逃跑,还准备主动发动攻击?他有什么厉害的
本领让他这样有恃无恐?

  张一鸣的双膝屈得更低,似乎马上就要发动攻击。狼缓缓后退了一步。就在
这时,张一鸣一伸手,将地上的松枝捡到手里。

  哈哈,你他妈是挺聪明,可是终究又不够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老子
有一棍在手,看你能奈我何?

  张一鸣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在这时,「嗖」的一声,那匹
狼腾空而起,向张一鸣迎面扑来。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四章以攻对攻

                 1

  飞机失事已逾十日,搜救工作毫无进展,只确认飞机坠毁在秦岭山区,具体
地点始终没有找到,这样的情况让水郡这边的女人们再也沉不住气。

  张一鸣的生死现在已不敢想,但无论生死不能让自己的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
地没了。周六这天,先跟大柱商量过后,晚上欢欢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姚静在天
鹅山庄就没叫她,但罗小雯一天都在水郡陪着刘红,适逢其会便也坐在一边旁听。

  欢欢主要的意思是说,继续被动地等待消息不是办法,所以决定派出自己的
人马上秦岭搜索。「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受不了这样盲目的等。」

  欢欢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些日子等待的煎熬不光是欢欢受不了,每个
女人失去主心骨的空落的心里都受不了。

  女人们都想亲自参与,但被欢欢和大柱同声阻拦了。从民航部门的报告大家
都知道,现在秦岭还是大雪封山的季节,一般人员没法进山。女人们中武清扬年
龄最小,身手功力也最弱,自然不可能让她参与进山搜索;乐乐和刘红的功力相
当,都属中等,要应付这个季节太白山恶劣的自然环境,恐怕也有不小风险;欢
欢和关玲的功力身手都是最强的,如果她们上山,就算不能成功完成任务,但自
保应该问题不大,不至于把自己又陷入危险之中。可偏偏现在欢欢有个尚未断奶
的沉香,关玲的孩子更是刚刚在肚子里孕育,如何能上得了太白山?所以决定由
大柱挑选几个兄弟,亲自带领他们上山搜索。

  「明天马上采购几部卫星电话和其它一些装备,要什么就买什么,只要需要,
哪怕买架直升飞机都行。这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我们要的是一个结果。」欢欢
对大柱说。

  「我知道。」大柱点点头,完全明白这些女人们的心情。「放心吧,无论生
死,我一定把我兄弟带回来。」张一鸣对大柱有救助和知遇之恩,有兄弟之情,
而且这件事归根到底又是由二柱引起,大柱如何能不全力以赴?

  欢欢又道:「我们会查一查那趟航班的固定航线,圈定一下飞机可能坠毁的
大概区域,在你们出发前告诉你们,这样你们也不至于过于盲目。」

  大柱点头,时间紧迫,他也不多说别的,告辞一声,便离开水郡准备去了。

                 2

  「乐乐,我想下周一你回去上班。」大柱走后,欢欢对乐乐说。

  「为什么?」乐乐不解姐姐为什么发出这样的要求。张一鸣还没消息,哪有
心思上班?

  「不论老公怎么样了,我想他都不愿意看到我们大家都乱作一团的样子,他
留下的事情我们要做好。桃李公司那边有季婕一直在管,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
CL那边钟晨刚刚辞了职,你再不去,公司不是处于无人做主的状态?下面的人
还怎么做事?」

  欢欢的话说得有道理,第一次把大家从只顾悲伤的状态中拉出来,有了一种
化悲痛为力量的想法。

  「清扬留在家里照顾玲姐,小静那边,可能还得继续陪着赵敏。刘红,」欢
欢看了看刘红,征求她的意见:「要不你也回去上班?你还要读书,你知道,老
公支持你读博士,他肯定希望看到你顺顺利利毕业,不愿意你半途而废。」

  「嗯。」刘红噙着眼泪,嗯了一声。欢欢像是在布置老公身后的事情,刘红
听着心里就难过,但同时又觉得欢欢说得对,如果老公真不在了,大家就更加要
完成他的心愿。

  「好了,都别再哭哭啼啼,我有预感,老公会没事的,我在家里和大柱他们
保持联系,时刻关注他们上山后的进展。」欢欢怕刘红的眼泪又把大家引入悲伤
之中。

  「真的吗?姐,你真的有预感?」乐乐像溺水之人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

  「真的。」欢欢坚定地说,给大家,也给自己以信心。

  这时关玲插话道:「欢欢,CL的事情,乐乐一个人顾得过来吗?我没什么
需要照顾的,要不让清扬也去CL,一方面给乐乐帮帮手,另一方面也学学公司
管理的事情。」

  欢欢觉得关玲说的也有道理,乐乐以前只是做助理,并没有掌控过全局,现
在不得以被推上前台,有个人帮手总是好的。至少她心里会踏实些。而对武清扬
来说这也正好是个实践的机会,这次如果不是陪关玲来北京,武清扬在南宁的宝
马专卖店就要开张,她需要这种独挡一面的经验。

  「好,那就这样定下来。最后还有一点,你们出去上班的,这些天都不要开
车了,我让大柱挑几个会开车的,每天接送你们。」

  欢欢担心大家的精神状态不佳,搞不好开车出危险。大家明白欢欢的心思,
都没有反对。事情就这样安排妥当。

  整个过程罗小雯都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甚至有
些震撼。拥有共同的男人的一群女人竟然能够这样和谐有序,这样团结一心的生
活,这会产生怎样的一种力量?罗小雯深深理解了白天时候刘红讲的那句话:我
喜欢这种生活,不能想象这次如果没有姐妹们在一起,我怎么能支撑得住。

                 3

  快!出其不意的快!

  那匹狼巨大的身躯灰影一闪,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几乎是眨眼之间
已到达张一鸣眼前。

  说那是一道完美的弧线,是因为张一鸣一眼看出,狼身在空中飞过的弧度,
若增一分则有余,白白浪费它的力气,若减一分则不足,狼嘴的利牙不能够恰好
到达张一鸣的喉咙。

  张一鸣刚才作势要扑向对手,表面是准备进攻,其实是以进为退,目的不过
为捡起地上的松枝作为武器,而当见到这匹狼以如此快的速度跃起,张一鸣忽然
醒悟,这匹狼刚才后退一步,表面上是退缩,其实是以退为进,目的正是为这惊
天一跃蓄势。看己刚才得意得太早了,自己欺骗它,它何尝不在欺骗自己?好一
匹狡猾的狼,好一个强劲的对手。

  狼牙已近在眼前,要后退已然来不及,松枝也还提在手里未及举起,此时即
便勉强挥起松枝打击,也只能击中狼身,从这匹狼的狡猾和果决来看,它定会拼
着挨上松枝一击抽在身上,也会一口咬破张一鸣的喉咙。

  这一刻最好的措施似乎只能是向后倒地避开此这致命一扑再说,张一鸣的第
一反应也准备这样做。但是,在那比电光石火更短的一瞬间,张一鸣忽然直觉感
到不对。这匹狼不是一般的对手,这样的腾空扑击应该是它最常用、最熟悉的手
法,因此以它的经验和狡猾,定然早预料它的一扑之下,要么一口咬住张一鸣的
喉咙,要么张一鸣向后倒地,如此而言,它不可能没有后着。从刚才它后退一步
却以退为进来看,也许,此刻它如此气势汹汹的一扑,又是一种以进为退,它本
就没想一击而成,也许它等待的就是张一鸣倒地的那一刻。所谓兵不厌诈,聪明
的生命决不仅仅只有人类,大自然中的每一种生命,在为生存而战斗的过程中所
学到的东西,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4

  所有这些想法说来话长,在张一鸣的脑海中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他当即做出
一个决定:不退反进,以攻对攻,以攻为守。

  说时迟那时快,张一鸣身体微侧,双腿发力,奋力一下用肩头迎着狼头撞去。
「嘭」的一声,人狼相撞,一左一右分弹向两边,由于冲击力巨大,张一鸣终于
还是倒地,但那匹狼落地后也没能站稳。

  张一鸣迅速爬起,双手握紧松枝举在身前成戒备之势,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狼也站稳了脚步,再次和张一鸣成对峙之势。

  闪烁着荧光的狼眼里有一种明显的震惊,刚才张一鸣所采取的对策超出了它
到此为止一生的猎食经验,而在那么短的距离内张一鸣所爆发的对撞的力量更是
让它心中产生了恐惧,但同时,也有一种应该可称为斗志的东西也在它的眼里出
现。

  张一鸣不是一个一般的对手,这匹狼大概也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了。

  「嗷——」,狼一声长嚎,这是它自从与张一鸣照面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是为激起自己的战意?是向强大对手表示敬意?是对即将到来的对决兴奋和期待?
也许都有。

  「啊——」张一鸣不肯示弱,也一声长啸,迎着猎猎寒风,他身上单薄的破
衬衫被吹得噼啪作响。

  「嗷——」

  「啊——」

  狼身腾空而起,张一鸣猛冲向前,一人一狼再次发起对攻。

  这一次狼身高高跃起,远远超过张一鸣头顶的高度。它看得见张一鸣手里有
武器,它不会迎向那根松枝。张一鸣也不迟疑,松枝向上一挥,朝狼首狠狠抽去。

  狼身在空中飞行速度极快,「啪」的一声,张一鸣朝向狼首狠抽,结果只抽
打到它的后腿,而狼身已经越过张一鸣头顶,与此同时「呲」的一声,张一鸣感
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被狼前爪抓伤。

  狼身落地,张一鸣转身,这一次的对攻,仍旧是胜负各半,谁也没占到便宜。

  再次对峙,狼对张一鸣凝视几秒,又是「嗷」的一声。张一鸣以为它这么快
又要发起攻击,不料这一声之后,它转身向山下奔去了。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五章敌兵神速

                 1

  张一鸣看着那匹狼几下奔跳之后消失在下面的松林里,心里感到十分奇怪,
但也无暇多想。因为这一意外的与狼遭遇,返回避难地的时间耽误了一些,他得
加紧动身了。

  松懈下来之后,张一鸣才发觉不仅仅是背部被狼抓伤,刚才撞向狼头的肩膀
也被狼嘴里的利牙划破一道深深的口子,很是疼痛。

  回到机舱处,天色已经很暗,华佳敏和齐眉看见张一鸣受了伤,又惊又吓,
直问是怎么回事。发现野狼的事情不是一个好消息,张一鸣怕说出来吓着她们,
便谎称自己爬树瞭望,结果摔了下来,被树枝划伤。好在张一鸣的伤口流血并不
多,两个女人虽然关切,倒也不疑有它。

  「那你的路探得怎么样?」齐眉掩饰不住对下山的期待问。

  「这片林子挺大的,我走了半天还没走出去。」张一鸣见齐眉露出些微担心
之色,忙接着宽她的心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下山的,小空姐。」忽
然想起来,张一鸣又道:「我看见一只小松鼠在树上,本来想抓来给你玩,可惜
它太机灵,跑掉了。」

  齐眉一下忸怩起来,嗔道:「尽瞎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松鼠有什么玩的。」

  张一鸣不过是想把齐眉的注意力从探路的事情上引开,闻言一笑,「在我们
这里你就是小孩子。估计我读大学的时候你刚进小学吧?想想看,那时候你要遇
上我会怎么样?不得敬个队礼,叫声叔叔?」

  齐眉气结,半天才气哼哼地嘟囔一句,「哼,那时候要遇见,谁理你。」

  华佳敏微笑着插话进来,对齐眉道:「你现在就可以不理他。」

  张一鸣也不生气,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一刻是困于这山上以来心情最轻松
的时刻。

                 2

  当晚,华佳敏和齐眉都睡着以后,张一鸣的脑海中开始回想白天的那匹狼。
今晚和华佳敏的运功,俩人都难得地恢复到心无杂念的状态,运功效果出乎意料
的好,这大概是因为即将启程下山的原因在心理上产生的微妙影响吧?可是那匹
狼的出现让本来就不会平坦的下山之路平添一分变数。

  从白天遭遇战的经历,张一鸣可以肯定那匹狼不是一般的对手,对于它的轻
易撤退,张一鸣再不敢掉以轻心,如果猜得不错,它肯定又是一种以退为进。没
准它就等在自己下山途中的某个地点,以逸待劳准备伏击,在有两个女人需要保
护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否采取以攻对攻的策略?张一鸣越想越感到这匹野狼是一
个心腹大患,只将它击退恐怕是不够的,必须击而杀之,才能确保自己三人的安
全。

  张一鸣准备天亮后再去飞机残骸处一趟,找几件称手的金属物件作武器,为
迟早要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天色刚蒙蒙亮,张一鸣无心再睡,他翻身起来,准备前往飞机残骸处。刚刚
钻出藏身的机舱残片,张一鸣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两匹几乎同样高大健壮的野
狼,相距几米的距离默默守候在出口的左右。

  张一鸣认得其中一匹就是昨天见过的,而另外一匹,无疑是它新找来的帮手。
张一鸣虽然对野狼并无经验,但此刻见到这两匹狼在一起,凭直觉忽然明白,它
们是一对,昨天那匹是公狼,而今天来的帮手,是它的伴侣,一匹母狼。

  张一鸣心中一叹,看来自己是没有机会去飞机残骸处寻找武器了。本以为这
匹狼会在自己下山的路上打伏击,谁知它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真是兵贵神
速,如果这匹狼是一个人的话,将会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将领。

  两匹狼定是昨晚连夜追踪来到这里,作为狗的同科动物,野狼的嗅觉自然灵
敏异常,它们要从张一鸣走过的路径找到这里,实在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它们
什么时候到达的?为什么不进机舱偷袭?张一鸣略一思索,便已释然。多亏了机
舱出入口现在立起的那块挡风之「门」,使得两匹野狼无法直接看到舱内情况,
虽然门侧留有缝隙供出入,但此缝隙的方向与机舱内成九十度直角,从此缝隙是
无法看到舱内情况的。那匹公狼极其狡猾和谨慎,这一点从它昨天主动退却可见
一斑。昨天张一鸣的表现,与它至多可以说势均力敌,坚持一战,它未必会输,
但是它却主动撤退,这表明它不打无把握之仗,在以为张一鸣只有一个人的情况
下,它心里很清楚,只要找来自己的伴侣共同出击,张一鸣必死无疑。这恐怕也
是它连夜追来的原因之一,只是到达之后无论通过听觉或者嗅觉,两匹野狼肯定
发现机舱内不止张一鸣一人,这大概出乎了它们的意料,在此情形下,加之无法
看见舱内情况,以那公狼的狡猾和谨慎,它必会担心如果盲目从缝隙钻进机舱,
张一鸣他们若有埋伏,它便陷入关门打狗的困局之中。

  「一鸣?」华佳敏的声音从机舱内响起。自从运功触发欲念以来,华佳敏一
直心存对自己的羞愧,跟张一鸣说话都觉得不自然,但是昨夜的运功状况让华佳
敏的心情这么多天来难得的放松,看来俩人度过了最难堪的时期。

  「华总,别出来。」正与两匹野狼对峙的张一鸣听到华佳敏起身的声音,急
忙叫到。

  就在张一鸣因此分心的一刻,公狼高高跃起,扑向张一鸣。

                 3

  周日的早晨,钟晨起得很早,简单洗漱过后就准备出门。

  「晨晨。」母亲比钟晨起得更早,「这么早要去哪?」

  「公司。」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也不休息?」

  「我去加班,现在公司就我一个人,好多事情。」钟晨对母亲没什么隐瞒。

  母亲看着钟晨,目光里充满关切。「那我叫他们做早餐,你吃了再走。」

  「不了,妈,我在外面买点吃的。」

  「晨晨……」母亲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妈?」

  「你这次回公司,准备干多久?」

  「妈……」钟晨的脸上现出戚容,「我也不知道。」

  原来,自知道张一鸣飞机失事的消息,钟晨马上便预想到CL将陷入无人管
理之态。何凯华已经离开,总经理一职至今空缺,自己刚刚辞职,没料到张一鸣
又出事,而他的出事必然同时导致乐乐无法继续工作,如此一来CL的运转岂非
瘫痪?更为严重的是,这还可能进一步引起连锁反应。广东家纺的经营刚刚好转,
银行方面对广东家纺的支持,极大程度上是对CL,甚至是对张一鸣这个人的认
可和下赌注,如果银行方面知道CL或者张一鸣出现问题,只怕立刻要就债务问
题催逼广东家纺,事情一旦失控,就算张一鸣过一阵有幸回来,恐怕也于事无补
了。鉴于这些考虑,钟晨对父亲说暂时不回局里,而是要返回CL再帮一阵。这
一回父亲虽没有明确赞成,但也没有过多的反对,只是以沉默表示默许了。

  钟晨回到CL掌控全局,不出她所料,自她回公司,乐乐就始终没有出现过。
钟晨能够想象乐乐这些日子里的伤心欲绝,她几次想打电话给乐乐,几次又放下
电话。钟晨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知道如何劝解乐乐的伤心。也许,能做的就是默
默地把CL管理好,等待老天给出最后的结局。

                 4

  「晨晨,妈的意思不是想催你回来,而是……。晨晨,你跟妈说实话,你是
不是跟你们董事长……」

  「妈。」钟晨明白母亲的意思,打断了她,「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还说这
个干什么。」

  「人还在不在是另一回事,妈现在问的是你的心意。」

  「他有女朋友。」

  「哦。」母亲点点头,有些明白,「但是你心里喜欢他?」

  钟晨不作声。

  「唉,你爸那脾气真是把你给害了。一个女孩子,搞什么安全工作。我不能
再由着他了,晨晨,如果你真的想留在这个公司,你跟妈说,妈支持你。什么安
全局不安全局的,不想回就别回了。」

  「爸能同意吗?」

  「别管他。他不同意我找你姥爷来说。」母亲这次似乎下了决心。

  「什么事情要搬出这么大的领导来?我是那种蛮不讲理,非得靠领导来压的
人吗?」父亲的声音在母女背后响起。

  「没什么事情。」母亲道。

  父亲哼了一声,「我都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那也好,那就干脆跟你说说,以后晨晨的事情我说了算,你
就别管得太多了。」

  「为什么你说了算?」

  「因为她是女儿,是女孩子。我不希望你或者她自己再以男孩子的目标来要
求她。」

  「妈,爸,你们都别说了,我要上班了。」钟晨不想看见父母的为自己争吵,
尤其是这争吵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如果张一鸣人已不在,留不留在CL还
有什么所谓?她只是想把这一段特殊时期度过,别让自己和张一鸣一起几下广东,
挽救家纺所取得的成绩毁于一旦。

  父亲对母亲摇摇手,语气变得平缓些道:「不是我不关心女儿,这几天我了
解了一下她这个董事长的情况,正如晨晨自己所说,他已经有女朋友。」说到这
里,父亲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钟晨一眼,「很多的女朋友。」

  父亲想「了解」一个人,自然能够做到比一般人详细得多。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六章正式启程

                 1

  这一次面对向自己扑来的野狼,张一鸣手连一根木棍都没有,但好在张一鸣
此刻是刚刚经过一夜的休息,不似昨天那般在高山雪地上高高低低跋涉了半天,
尤其昨晚跟华佳敏运功效果很好,使得张一鸣此刻精力体力都正处于充沛状态。
没武器就没武器,面对迎面扑来的昨日的对手,张一鸣没有犹豫也没法犹豫,他
沉声一声低吼,借声运气,抡起右拳,照准狼头左眼狠狠砸去。这一拳势大力沉,
如果砸中,定能重创此狼。

  但是这匹野狼和张一鸣已是第二次交手,它对张一鸣早已有所了解,知道张
一鸣跟别的人不同,他不会在自己的一扑之下躲避或倒地,所以张一鸣一拳击出,
野狼在空中似早有准备。这匹野狼竟也了得,居然能在空中变换动作和攻击的方
向,只见它身体一滞,脑袋一歪,不但避开张一鸣拳头的来势,而且利牙一龇,
居然向张一鸣的小臂咬来。

  然而野狼也低估了张一鸣的能力。它的身手不错,张一鸣的身手也不弱。它
为改变攻击方向而在空中的停顿使它丧失了飞行的速度,原来接近水平的伸展的
身体不可避免地下沉,后半身向下垂了下来。就在狼牙已经接触到张一鸣右手小
臂,张一鸣能感到尖利的牙齿插进肌肉之时,狼的后脚也落下到快要着地的程度,
它身躯变得近乎直立,这给了张一鸣新的攻击部位。张一鸣抬起左脚,灌足力气,
飞起一脚狠狠踹向狼的下半身柔软的小腹部位。

  「嘭」的一声撞击混合着「嗷」的一声惨叫,狼身被踢得飞出几米去,已咬
住张一鸣小臂但还未曾咬实的狼牙带去张一鸣臂上一块肌肉。

  手上的肌肉被硬生生撕去一块,虽是不大的一小块,但张一鸣仍感到钻心的
痛。然而他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伤口,因为就在张一鸣踢中那匹公狼的同一时间,
华佳敏因听到外面异动,一边惊问「怎么了?」一边钻出了机舱,这正好给一直
在一边戒备的另一匹母狼绝佳的机会,公狼被张一鸣向后踢的时刻,正是母狼向
前扑来的时刻。

                 2

  华佳敏躬身钻出机舱,刚刚抬起头便见一个灰影迎面扑来,惊慌失措的她只
是略一迟疑,那灰影已经凌空到了跟前。张一鸣转头看见的是华佳敏变了色的面
容,此时想要拦住母狼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张一鸣只有一个办法,一伸手挡在
华佳敏咽喉之前,他明白这样的后果,但是他别无选择。

  母狼一口咬住了张一鸣送上来的手臂,张一鸣忍住剧痛,另一只手立刻掐上
母狼的咽喉。张一鸣的想法是拼着被这母狼咬一口,如果能就些掐住它、掐死它,
那么还是值得的,他明白自己一人对两狼,当务之急是尽早至少消灭一个对手。

  可单靠一只手要掐死一匹狼,而且是如此健壮的一匹狼,谈何容易!母狼咬
住张一鸣的右臂,张一鸣左手掐住母狼的咽喉,一人一狼,一个不松口,一个不
松手,一时半会难分胜负。可这时,那匹公狼已经缓过气,再次向张一鸣扑来。

  看着露出白生生利齿的大张的狼嘴转瞬即到眼前,张一鸣心急如焚,眼见无
法应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当机立断决定兵行险招。张一鸣松开掐住母狼咽喉
的左手,握紧拳头,直直朝公狼张开的大嘴里送过去。

  这一招太出乎公狼的意外,它搞不清楚张一鸣玩什么花招,但此时它和它的
伴侣已经占据优势,它也无心再想张一鸣的花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它已经
清楚最强大的对手只是张一鸣,只要一举猎杀他,其他两个人就是等待它屠宰的
羔羊了。

  公狼张大嘴,准备一口咬住张一鸣的拳头,以它对自己的自负,只要这咔嚓
一下,张一鸣的手腕就将断裂,那只拳头将成为它的第一个战利品。

  「呃」,公狼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它的嘴再也合不拢来,而且呼吸被张一
鸣的拳头堵住了。公狼的后脚立刻在雪地上死命抓挠,试图后退身子将张一鸣的
拳头吐出来。张一鸣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如何能让它逃脱?

  由于左手不再掐住母狼咽喉,母狼一下得到机会,咬在张一鸣右臂上的力量
陡然间大增,两排锋利的牙齿刹时扎穿臂上肌肉,钉到张一鸣骨头上,传出咯吱
咯吱的响声。但张一鸣此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拼着断掉右臂,他今天也要先解
决左手上的公狼再说。感觉到公狼试图吐出自己的拳头,张一鸣一边尽力再将右
臂前伸,让拳头往公狼咽喉深处塞去,同时在狼喉里松开拳头,手掌一拧,一把
抓住也不知是喉管还是什么东西。

  「呃……」公狼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啊……」张一鸣知道时机成熟,大吼一声,双臂用力伸展,身体奋力旋转
起来。

  「啊……」张一鸣长啸不断,身体越转越快,借助离心力量,双臂越抬越平,
两只手上的两匹狼身离地,被抡到空中。

  「啊……」,速度达到极限,力量也达到极限,母狼合拢的双颚再无力咬住
张一鸣的右臂,它嘴一松,立刻被甩飞出去,不过利齿在张一鸣刚才受伤的部位
附近又深深划开他臂上的肌肉几至露骨。

  张一鸣无心顾及右手,左手五指在公狼咽喉内用力抓紧,只听刺啦一声,公
狼喉管被他抓断,公狼的身体紧随着母狼向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公狼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没得说已经断气。母狼落
地后却嗷嗷叫了两声,张一鸣此时双眼通红接近疯狂,他的左手里还抓着一些活
生生从狼嘴里掏出来的血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张一鸣狠狠将这些东西甩向母
狼,大喊一声,又向母狼冲过去。母狼此时知道伴侣已死,而它自己刚才被甩飞
出去也摔得不轻,又见张一鸣冲来,母狼朝公狼尸体望一眼,悲号一声,一瘸一
拐跌跌撞撞向山下逃去。

  张一鸣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见齐眉这时也已经出了机舱,和华佳敏抱
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没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张一鸣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她们,
这时被咬伤的手臂上钻心的剧痛才传来,他痛得双腿一软,昏倒在雪地上。

                 3

  张一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机舱里,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两个
女人焦急地围在自己旁边。

  「一鸣,你怎么样?」看见张一鸣醒来华佳敏急问。

  「哦,没事。」张一鸣忍住手上的痛,坐了起来,「我昏了多久?」

  「没多久,几分钟。」齐眉小声说,「但是吓死我们了。怎么会这样?你是
不是哪里还有更严重的伤?」

  「没有,刚才是痛的,过了那一阵就好了。」

  「那就好。」齐眉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小空姐,我们落到这里这么久,还没见你这么哭过呢。」张一鸣
忍住仍然剧烈的疼痛,笑着逗齐眉。

  齐眉不理会张一鸣的逗笑,吧嗒吧嗒掉眼泪,道:「我们下山云吧,我的身
体可以了。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看来发现有狼之后,齐眉心里的压力陡增。不过他说的也是张一鸣想的,那
匹母狼跑掉了,它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此处不宜久留,还是早早离开为好。虽说
狼要追踪他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能往山下走一步算一步,一定比死守在这里强。

  张一鸣点头道:「是的,这里是再不能呆下去了,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动身。」

  「你的伤,能行吗?」华佳敏不太放心。

  「没问题。再说,不行也得行。」

  华佳敏想想也是,便道:「那就走吧,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那匹死狼呢?带上它。剩下的食物已经不多,路上也许还得靠它救命。」

  两个女人都面露难色,张一鸣想起她们看见自己杀死那匹狼的残酷过程,心
里肯定犯恶心。张一鸣自己想着也不舒服,但是他明白这没有办法,他要救自己
的命,更要救这两个女人的命。

                 4

  除了食物,就是保暖的布匹,其它没什么可带的。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栖身
多日的避难之所,张一鸣拖着那匹死狼,领先迈开了步子。

  「往哪走?」华佳敏看见张一鸣不是往下山的方向。

  「到飞机残骸那里去看看吧,齐眉还没去过。」

  飞机残骸处,看到那一座座雪堆,齐眉一下跪倒,痛哭失声。张一鸣和华佳
敏都不作声,任由齐眉将感情完全渲泄。

  哭够了,华佳敏拉起齐眉。「好了走吧,我们下山之后,告诉这里的位置,
再让相关单位派人来接他们下山。」

  张一鸣不知道下山的路将会怎样,他在残骸附近又转了转,找了一个可以做
切削的碎片,预备到时候剥狼皮用,还想找件可以当武器的金属物件,却始终没
有合适的,只得罢了,最后给三人一人找了根粗细长短合适的松枝,去掉枝丫后,
即当拐杖,也作武器。

  「走吧。」见华佳敏已经扶起齐眉,张一鸣一声招呼,三人正式踏上未知的
下山之路。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七章月照松林

                 1

  登山的人常常说下山比上山更加难走,这话一点不假。张一鸣三人深一脚浅
一脚地在雪地松林里穿行,半天之后两个女人已显出疲态。

  张一鸣知道,正常情况下下山至少也得三天,那还是在主路上,沿途有道观
或庙宇可供借宿,而现在张一鸣根本不知道自己偏离主路有多远,也许几里,也
许几百里,因此完全无从预计要多少天才能下山。今天是动身的第一天,不管怎
么说两个女人在此前的这些天里算是得到一些休整,现在是体力最好的状态,随
着今后连续的跋涉,她们的体力也会越来越弱。怎么样安排行程保证顺利下山,
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们感觉自己的体力怎么样?」张一鸣问。

  「没问题。」两为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但是张一鸣心里清楚,她们是不想让他担心,不愿成为拖累。

  「休息一下吧。」张一鸣说。

  「不要,我们能走。」齐眉赶忙说,其实她的状况最差,但越是这样她越是
担心因自己而耽误行程。

  「为了保持体力,我们必须定时休息。」张一鸣扒开一棵松树旁的积雪,带
头靠着树干坐下来。华佳敏和齐眉本也累了,见张一鸣已经坐下,便不再强撑,
在他的左右坐了。

  张一鸣让华佳敏拿出点食物给大家吃。都是飞机上的小点心,已经没有几块。
趁这休息的当口,张一鸣对齐眉笑道:「小空姐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连续工
作疲劳过度,恢复起来将非常缓慢。所以要在疲劳之前就适当休息,这样人的体
力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工作效率会提高很多。」

  齐眉看张一鸣一眼,幽幽道:「可是我想回家,一分钟都不想耽搁了。」

  看着齐眉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张一鸣心生怜惜,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放心,你一定能回家的。但是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你要是着急了,你的体
力也会消耗得更快,因为焦虑恐慌都会大量消耗人体内的热量和能量,而我们现
在又没有太多的食物补充,这样你后面的路反而更难走。」

  齐眉点点头,在张一鸣怀里她觉得自己就没有那么焦急了,就像每天他帮自
己运功的时候那样,但这感觉齐眉不好意思说出来。

  「而且,该走的时候,你想休息我也不让呢。」张一鸣说着又对华佳敏道,
「华总,我想我们要定时休息,连夜赶路。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坚持得住?」

  「我……应该没问题吧。但是齐眉呢?」

  「她实在不行的时候我背她。」张一鸣爱怜地拍了拍怀里的齐眉。

  「我能行,我不会拖累你们的。」齐眉赶紧说。

  「傻丫头,什么拖不拖累,现在我们是三位一体,每个人都是别人不可分割
的一部分。你会觉得自己的身子拖累了自己的脚步吗?」停了一下,张一鸣又逗
道,「可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不然啊,我背着你和华总两个人,一路飞跑,就
这么下山去,不消一天就到山下,那时候小空姐就能回家了。」

  「能那样该有多好啊。」齐眉向往地幽幽叹道。

  「一鸣,不说体力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华佳敏又问。

  张一鸣看着眼前的松林和积雪,道:「首先,我是想尽快走到雪线以下。没
了积雪,我们就能找到干柴生火,到时候把这匹狼烤了,食物就不再是问题。其
次,在这样高度的地方,又没有原来那片破机舱避风保暖,夜里我们也不可能长
时间睡觉休息,那样搞不好就再也醒不来了。而且最后一点,我还有点担心跑掉
的那匹狼。」

  张一鸣的三点理由很有说服力,华佳敏听完点头表示赞同。听到那匹狼,齐
眉又有些害怕起来,「那匹狼还会来吗?」

  「不知道,但不能不防。」张一鸣有保留地说,其实他心里几乎肯定那匹母
狼不会善罢甘休。

                 2

  按照张一鸣的安排,此后每走大约两小时,三人就停下来小憩二十分钟左右,
既休息,也趁此机会观察周围的环境,确定下一步前进的方向和路经。

  就这样渐渐迎来下山路上的第一个夜晚,幸亏有月光,不至于让大家眼前一
团漆黑,但下山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对两个女人来说,前后左右稍远的地方就看不真切,所见便是影影幢幢犹如
鬼影,加上不时有些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响声,也许是雪压松枝的断裂、也许是
小松鼠的跳跃,因为听不真切便显得神秘恐怖。前些天在那机舱残片的避难所里,
还没有感受到这山上的夜晚这么可怕,此刻齐眉的手拉着张一鸣便一直不再放开。
拉着齐眉的手,张一鸣想到华佳敏终究也是女人,不知她心里会不会害怕,可他
的另一只手里拖着那匹死狼,没办法将华佳敏的手也拉住。

  夜里第一次休息的时候还好,跟白天一样稍微坐坐就又继续赶路,到了第二
次,一坐下来齐眉就开始犯困。看着齐眉的状况,张一鸣知道毕竟夜里不是白天,
还像白天那样只坐坐恐怕不行,必须闭眼睡一下,哪怕十几二十分钟也好。

  可夜晚不但气温低,而且还需要警戒,三人不可能都这样睡了。这时齐眉已
经支持不住,靠在张一鸣身上开始打盹。张一鸣想了想,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因
为怀抱的温暖,加上白天的劳累,齐眉在张一鸣怀里一下就睡着了。

                 3

  「华总,现在这样您怕吗?」张一鸣轻声跟华佳敏说话,以图降低或消除她
的恐惧。人的恐惧心理就是这样,一旦说破反而会好些。

  「有点。」华佳敏也不隐瞒,「唉,在商场上经过很多风浪,但一辈子也没
经过这样的事情。」

  张一鸣伸出手,摸索着华佳敏的手握住了。华佳敏的手心冰凉却有汗,看来
她一直也是提心吊胆的。

  就像齐眉一样,被张一鸣握住手后华佳敏的心里感觉就踏实多了。「一鸣,
谢谢你,这次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有我,您就不会受这苦了。」

  「别这样说,一鸣,说到底,你也是为了小敏。」

  是啊,为了赵敏,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可能了。张一鸣仰头靠在
树干上,长叹一声。

  华佳敏明白张一鸣的心思,只是自从运功中出现欲念的潮涌,华佳敏就再做
不到像最开始那样坦然地劝解张一鸣说:一切不过是运功疗伤,跟普通的医患之
间没有区别,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沉默片刻,华佳敏换了一个话题,问张一鸣:「知道我的朝华集团名称的来
由吗?」

  「还有什么来由吗?」张一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是取小敏爸爸和我的姓,赵和华的谐音。本来他爸爸说就叫赵华公司,
我觉得太不像一个公司的名称,倒像人名了,最后就决定叫朝华。」

  原来如此。

  「所以第一次听到你给姚静她们的那个店面取名乐静,我就知道什么意思。
其实你跟小敏爸爸是同样的人。」

  「是吗?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都是疼爱自己女人的人。所以小敏跟了你肯定会幸福,我会放心。所以明
知道你跟姚静她们有关系,我还是不愿当机立断切断你跟小敏来往。我希望为小
敏争取一下。」华佳敏心中想起当年自己的几乎相同的经历。

  「还有小敏名字,也是他爸爸特意取了我名字中的一个字。」华佳敏又说。

  「华总您真幸福。」张一鸣由衷地说。

  「可惜短暂。」沉默片刻,华佳敏幽幽道:「这些年,都是那短暂幸福的回
忆支撑着我。」可是这些日子里的运功唤醒了华佳敏回忆中某些令人迷醉的感觉,
但这句话华佳敏无法说出,只能永远埋在心里,成为新的回忆。

  张一鸣转头看华佳敏,正好月光透过松林的缝隙洒下来,看着华佳敏的眼睛,
张一鸣忽然明白,在回忆中度过的这些年,正是华佳敏作为一个女人最珍贵的年
华,回忆再美丽,她也肯定过得不容易。

  张一鸣忽然偏过头,向华佳敏的嘴唇凑过去。

  华佳敏眼中刹时闪过一抹慌乱,身子却像被魔法定住,动弹不得。

  「一鸣,你……」

  张一鸣仿佛听不见华佳敏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知道此刻自
己很想亲吻眼前这经过岁月锤炼更显风韵迷人的双唇。

  月照松林,天地间似乎也充满柔情,为即将到来的一刻安静下来。

                 4

  「嗯~ 」张一鸣怀里的齐眉忽然哼一声,动了动身子。

  沉浸在忘情天地里的张一鸣和华佳敏突然被惊醒,四瓣已经轻触的嘴唇惊慌
失措地立刻分开。

  张一鸣重重喘了口气,看了看齐眉,她似乎要醒了。华佳敏赶紧闭上眼,靠
在树干上装作睡着了。

  张一鸣拍了拍齐眉,齐眉睁开眼。「该醒了。睡得好吗?」

  齐眉看着张一鸣,月光照映下的脸庞上升起一抹娇羞。

  「来,让华总睡一下,她这样睡太冷了。」

  齐眉嗯一声,离开张一鸣的怀抱。张一鸣将靠在树干上的华佳敏移进怀里。
张一鸣知道华佳敏并没有睡着,与运功时候不同,他的手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华
佳敏的身体,虽然经历岁月,那依然平坦的小腹、饱满的胸部……。

  华佳敏没法出声,也不想出声,刚才那一刻剧烈的心跳现在还没有彻底平息,
揽在自己胸部和小腹的张一鸣手掌的热量很快传来,一股暖流流进身体,也流进
心里。多少年没有了,被一个男人这样搂着,在他的怀抱里睡去。如果,他不是
女儿喜欢的人……。

  ……

  华佳敏也睡着了,张一鸣看着周围的一切,月光如水,仍旧静静地照着松林,
张一鸣忽然领悟,如此景色,或激人无边风月之遐想,或给人一片纯洁之感觉,
区别,恐怕还是在人的心里。

          卷三五第三百四十八章不声不响

                 1

  就依照这样的方式,此后每次歇息,都是张一鸣轮流怀揽两个女人睡一阵,
既保证温暖,又确保了安全。而张一鸣一夜没睡,就这样度过了下山路上的第一
个夜晚。

  当朝阳代替月光照进松林,连皑皑白雪仿佛也焕发出勃勃生机,华佳敏最后
一次从张一鸣怀中醒来,阳光正好照射到她的眼睛,她适应了一会,睁开眼,迎
面看见两张笑脸,那是张一鸣和齐眉。

  「华总,您睡觉也像小孩子。以前我都没注意到。」齐眉的心情显得很好。

  华佳敏一下红了主脸,这是多年没有过的情形。她先坐直身体离开张一鸣的
胸膛,随即又赶紧站了起来。「小丫头,胡说八道。」华佳敏忍不住冲齐眉说,
心里却在计算,昨晚这样在张一鸣怀里睡了三次,大概最后这次睡得最好,不觉
天就亮了,让小姑娘看了笑话。

  「好了,都别说了,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张一鸣也站起身,活动着有些麻
木的四肢。

  「一鸣,你一夜没睡,撑得住吗?」华佳敏担心地问。

  「还行。反正天亮了,再走一段,实在困了待会我再眯一下。到时你们站岗
放哨。」张一鸣笑道。

  「没问题。」齐眉马上回答。天亮了,她的胆气也壮了些。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我们才没走多远,这里离家还远得很呢。」华佳敏
半打趣半认真地问齐眉。

  「只要前进,离家就会越来越近。」齐眉说,「而且,华总您知不知道,这
里真的有小松鼠,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看到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善良可爱的生灵确实能带给人心灵的愉悦。

  「看来昨天我说有松鼠你心里压根就没相信?」张一鸣问齐眉。

  齐眉哼一声,没有否认。

  「有没有松鼠倒不要紧,只要没有狼就好了。」张一鸣又说。昨晚上那匹母
狼没有出现,张一鸣心里感到庆幸。

  「你怎么这么扫兴?不要提那个东西好不好?」齐眉不满地对张一鸣说。

  张一鸣嘿嘿一笑,「好了,不提。我们开路吧。」

  一日之计在于晨,趁着齐眉的状态好,还是早些起程吧。

                 2

  北京,渡过两天周末的赵敏和陈鹭一起回学校上课。坐在课堂里,赵敏其实
根本没有心思听课,但是她答应了姚静,她知道姚静心里不比自己好过,她不想
让姚静还要为自己担心。

  「姐姐,你说大柱他们上山会找到张一鸣吗?」陈鹭悄悄问赵敏。

  大柱他们去搜寻张一鸣的事情是欢欢告诉姚静,姚静再跟赵敏和陈鹭说的。
大柱他们昨天下午已经出发。

  赵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鹭沉默一会,又说:「这一阵干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电话一直关机。我
问公司的人,司机说那天去接干妈,但是半路接到她的电话说临时有事,直接从
机场又走了。你说干妈这次是有什么神秘的事情?把电话都关了。」

  赵敏再摇摇头,仍旧没说话。

  陈鹭试了两次没能让姐姐说话,一时也没了主意。陈鹭哪里知道,自从上周
五晚在徐洁的讲座上,赵敏一句「我的爱人都死了,就算我知道宇宙所有的秘密
又有什么用」不但语惊四座,也说破了她自己心中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这么
多天过去,张一鸣不可能生还了。赵敏心里在做最后的打算。

  「姐姐,我看姚姐姐这一阵一直在我们这边真是够辛苦的,幸亏那边还有其
他几个姐姐,不然姚姐姐肯定顾不过来。」陈鹭又找到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赵敏的注意。「陈鹭,下辈子如果有机会,你愿意跟我
做她们那样的姐妹吗?」

  陈鹭看姐姐一眼,有些奇怪地问:「姐姐,为什么这样说?我们现在不就是
姐妹?」

  「我是想,也许老天下辈子还要惩罚我,不让我独自拥有自己喜欢的人。」

  「只要姐姐你不再难过,就算这辈子我也愿意。」在陈鹭心里,做什么样的
姐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心连心。

  赵敏心里一叹,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3

  同一天下午,欢欢接到大柱的电话报告行程,他们已经到达太白山下,正在
当地高价寻找肯一同进山的向导。

  「好。不管多少钱,找最熟悉山上情况、最有经验的人。」欢欢说。

  「这我知道。」大柱停顿了一下,又道:「弟妹,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在这里遇上周警官。」

  「周警官?哪个周警官?」

  「周蜜警官。」

  「周蜜?怎么这么巧?她在那里干什么?」

  「不是巧,周警官也是来准备进山寻找一鸣的。」

  天哪,欢欢心里大吃一惊。忙问:「她跟谁一起?」

  「没跟谁,就自己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她准备进山?」

  「她自己说的。我已经邀她跟我们一起,她也答应了。她现在正跟小伙子们
在一边吃东西,我们马上就要动身。」

  欢欢拿着电话发起了呆,心里在想,周蜜居然独自一人准备上太白山搜寻张
一鸣,这显然已经不能用周甜的关系来解释,再想起那天周蜜送关玲过来,听到
张一鸣飞机失事后的反应,欢欢心下便了然了。怪只怪当时关玲一晕,大家都忽
略了周蜜。

  「大柱,你能不能让周警官来说话?」想清楚之后,欢欢赶紧对大柱说。

  「好。」

  一会之后,电话里传来周蜜的声音。「喂。」

  「周蜜,我是欢欢。」

  「嗯,我知道。」周蜜的声音轻轻的,透着一如既往的腼腆。

  「对不起,周蜜,是我们忽略了你,我不知道你跟一鸣他……。你能不能不
上山?就让大柱他们去吧,我都安排好了。」

  听到欢欢这样说,周蜜便知她已经猜出自己跟张一鸣的关系,也就不在这个
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道:「我都已经来了,就一起上去吧。」

  「可是这个季节上山很危险,你要是出点事,就算最后找到一鸣,我们…
…怎么向他交待。」

  「不会的,我受过野外训练,而且不是还有大柱他们?」

  欢欢相信周蜜所受的野外训练跟自己比起来肯定相差很远,自己都不敢有绝
对把握说没事,又何况她?可这是欢欢第一次这样跟周蜜说话,俩人之间还不太
熟悉,欢欢也不好强求,想了想只好说:「那你万事小心,紧跟着大柱。」

  「嗯,你放心吧。」

  「我再跟大柱说几句。」

  电话再次交到大柱手里,欢欢只能叮嘱,让大柱千万注意周蜜的安全。

  大柱在这里一遇上周蜜,听到她说也是为上山搜寻张一鸣而来,心里本就有
几分明白,现在听欢欢如此一说,便笃定了。

  放下电话,欢欢觉得算是万幸,大柱他们遇上了周蜜,否则她一人上了山,
还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4

  晚上下班,乐乐、清扬和刘红都回了家。大家坐到一起的时候,欢欢正想说
周蜜的事情,乐乐先说了话。

  「姐,我和清扬今天去公司后才知道,这些天钟晨一直在公司守着。」

  「钟晨?她不是辞职了?」

  「她听到飞机失事的消息后,估计公司会缺人,就不声不响又回去了。这些
天多亏了她在公司。」

  不声不响,又是一个不声不响。欢欢想起周蜜。

  「乐乐,钟晨是不是跟老公之间……?」欢欢疑问地看着乐乐。

  乐乐听出姐姐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好像没有呀。姐你为什么这样问?」

  欢欢叹一口气,「我是不想又忽略一个人。老公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
心里有多难过自己知道。我们大家在一起,还能互相支持。如果有人跟我们一样,
却又只能独自承受,你想会怎么样?」

  「欢欢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红感到欢欢今天的心态跟平时不同。

  「今天大柱打电话回来,他们在太白山脚下遇见不声不响也去了那里的周蜜。」
关玲替欢欢答了。

  「周蜜?这么巧?」刘红她们跟欢欢下午的第一反应一样,都感到很意外,
却一时没有想到其中的关联。

  「不是巧,周蜜不知道我们派了大柱他们去那边,她是准备一个人进山去寻
找老公的。」

  「她?为什么?」乐乐惊问。

  欢欢瞪乐乐一眼,只有对亲妹妹她最能肆无忌惮地发脾气。「你还不明白?」

  这一句,几个女人就都明白了。

  「早知周蜜去,那我也该去。姐,要不明天我赶过去?」乐乐又说,现在公
司有钟晨在守着,她觉得自己抽得开身了。

  「去去去,你当这是旅游呢?大柱他们照顾周蜜还不够,还得照顾一个你?
老老实实回公司,做好你的事情。」欢欢没好气地训斥乐乐,其实欢欢并不是有
多大气,只是心里烦躁,「还有,你多注意钟晨,看她心里真正关心的是公司还
是张一鸣,如果她也是跟周蜜一样的情况,别再让她一个人硬撑着。」

  乐乐乖乖地应了一声。

  「唉,还有个小青。当时叫她一起来北京不来,要呆在那个狗不拉屎的破地
方,电话都没有。有点什么事情,通知都没法通知。」欢欢嘀咕着。

  「算了,既然小青远,不知道情况,就别通知她了。等大柱他们有了消息再
说。你不是说预感老公没事?」关玲说。

  「也只能这样。」欢欢道。

  「欢欢姐,你真的有预感?」武清扬期待地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欢欢想起法能大师说过,张一鸣是她命中的男人,张一鸣也说过,她上次被
杜红羽打了一枪时,他在潭底就有感应。那么自己跟他一定也会有感应的,如果
他已经死了,欢欢觉得自己肯定心痛欲绝,而不该是现在这样只是心烦。

  「是真的。这个臭男人肯定活着。害这么多人为他揪心,等他回来看我不好
好修理他。」欢欢恨恨地说。

          卷三十五第三百四十九章听天由命

                 1

  白天下山的速度要比晚上快一些,再加上想着一步步离山下的世界越来越近,
齐眉的情绪明显很好,走起来也就不觉得累。人就是这样,有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中午最暖和的时候,大家再一次停下来休息。大家此时所在位置地上的积雪
比出发地点薄了很多,张一鸣乐观地对两个女人估计,快则今天晚上,最迟明天
白天,就可以走到雪线以下。

  张一鸣让齐眉把两个空牛奶盒取出来,开始捧一些干净的积雪通过盒子上的
开口往里面塞。这两个牛奶盒是出发的时候张一鸣让齐眉带上的,那时候她就没
太明白带这么两个空盒子干嘛,此时见到张一鸣的举动更加觉得不解。

  「你要是觉得以每后会怀念这死里逃生的地方,就该往里面装些土带回去。」
情绪不错,齐眉也开始说些轻松的话,「装这雪有什么用,没几分钟就化了。」

  张一鸣微微一笑,「你真聪明。那我就用一个盒子装土,等我们到了雪线以
下没有雪水可以喝的时候,装土的盒子归你,我和华总要这个装水的。」

  齐眉这才明白张一鸣带两个空盒子的用意,赶紧一手抢了另一个盒子,一边
往里面塞雪,还一边不服气地道:「我说装土是给你用的。我和华总都是女的,
我们俩共一个,我们要这个装水的。」

  华佳敏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这两个盒子的用处,不禁问张一鸣,「下面沿途
没有水源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备无患。」

  华佳敏欣慰又欣赏地看了张一鸣一眼。华佳敏在商场打拼多年,绝对可以说
已经相当老练,但是这次碰上这样的事情,陷入如此的困境,她的心中也几乎不
知道该怎么办了,张一鸣考虑问题的周全和冷静让华佳敏感到,若是没有张一鸣
在,这次就算飞机坠毁的当时侥幸不死,到现在只怕也已经是等着再世为人了。

  「一鸣,你要不要睡一下?」两个盒子装满之后,华佳敏问张一鸣。

  张一鸣本来觉得还能坚持,但是想到晚上恐怕又不能睡,现在做些准备也是
必要的。

  「行,我眯一小会。小空姐,该你负责警戒了。」张一鸣对齐眉笑说。

  「没问题。我们不但负责警戒,也负责你的温暖。」齐眉和华佳敏并排坐下,
拍拍自己的腿,「你躺在我和华总这里。」

  「真的假的?要是我每次坐飞机都能享受空姐的这种待遇,那我就美死了。」
张一鸣有些意外,半真半假地玩笑。

  华佳敏本来并没有想到要这样,经齐眉这么一说,觉得也有必要。虽说中午
时分比夜里气温高,但张一鸣睡着了恐怕还是会冷,如果他受了风寒倒下,那么
不但对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灾难。「是该这样,一鸣,躺在我们这里会暖和
一些。」

  「那行,就这样。」在这山上的特殊情况下,合体疗伤都经过了,这样的小
事张一鸣也不计较,她们说行那就行,早睡早起,别耽误行程才是正事。

                 2

  整个白天没有意外,下山的行程非常顺利,到皎洁的皓月升上半空之时,张
一鸣三人差不多走到太白山雪线的边缘了。

  一路上周围那种极耐严寒的秦岭松逐渐减少,开始有其它树种错杂而生,地
上的积雪也变得有一处没一处的。

  随着黑夜降临,白天过度兴奋的齐眉迅速疲劳,张一鸣看看现在的位置差不
多已经到达雪线以下,而且此处的地形也跟上面不同,有不少地方能很好地避风,
所以在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后,张一鸣延长了休息时间。

  在一个背风洼地的土坡旁边,张一鸣怀抱齐眉,和华佳敏靠在一起并排坐着。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此处头顶恰又没有树木的遮盖,黑幕般的苍穹上一轮近乎
全圆的朗月高挂,月光毫无遮拦直直地撒落下来,让张一鸣三人身上早已褴褛的
衣衫披上一层清辉,竟有一种别样的飘逸出尘的感觉散发出来。

  「快十五了吧?」张一鸣看着圆月轻轻说。

  「差不多。」华佳敏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了看齐眉,「她睡得
真香。」

  「白天的时候你也睡得很香,你自己知道吗?」华佳敏又问「是吗?不知道。」
停一下,张一鸣又道:「不知道就说明睡得香,是不是?」

  华佳敏想着白天和齐眉一起抱着张一鸣让他小憩的情形,微微一笑,戏言道:
「睡在一个漂亮姑娘怀里,感觉很舒服吧?」

  「不只是一个漂亮姑娘呀。」张一鸣脱口道。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张一鸣一时不知怎么疏解,只好干咳两声,抬头望天。
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似乎跟刚才的不一样了,张一鸣忽然想起有一首老歌里面唱: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张一鸣此刻就感觉在自己和华佳敏之间,
有一些捉摸不到的东西偷偷地在改变。

  张一鸣收回仰望的目光,转过头,正好华佳敏的目光也转向他。虽然在山上
过了这么多天,身上的衣衫早已不像平日里那般整齐得体,脸上的精神也远不如
平日好,但华佳敏浑身仍然散发出一种雍容的气度,唯一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华
佳敏此刻的目光里,多了一种属于女人的柔软的东西。

  用漂亮来形容华佳敏很不恰当,正如不能用姑娘来称呼她。华佳敏是一个美
丽的成熟女人,内涵丰富,外表端庄。张一鸣想起昨晚那个被惊散的吻,虽然跟
她运功的时候也有唇舌的接触,但都不如昨晚那如惊鸿一瞥的接触留下深刻的印
象。华佳敏的嘴唇是那样的柔软。张一鸣几乎又有亲吻的冲动。

                 3

  张一鸣努力将冲动压了下去。应该说点别的,不能让心中的绮念扩散。

  「那匹狼不知道还会不会来骚扰我们。」张一鸣说。这个时候谈一些关于危
险的话题,也许是对抗绮念最好的办法。

  「不知道。你担心吗?」

  「如果就那一匹狼,倒没什么担心的,就怕它招来一群。」

  看到华佳敏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张一鸣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了,赶紧又
自我纠正道:「不过我想不会的,这里是深山老林,跟草原不同,一般不会有群
狼。」

  「是吗?」

  「是的。」其实张一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印象中看关于野生动物之
类的电视节目,狼群好像主要出现在草原上。「如果真有一大群,上次它们就该
一起来了。」张一鸣为自己的观点找了个证据,以安华佳敏的心。

  「也是。再说经过这一次灾难,我也想通很多事情。能从飞机上掉下来而不
死,可见命运的神奇,所以,一切听天由命,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没来由地,张一鸣觉得华佳敏的话里还有着更多的含义,但是他也不想去猜
测那是什么。

  「您要不要睡会?」张一鸣问。

  「嗯。」华佳敏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齐眉,又道:「不要叫醒她,这里没山顶
上那么冷了,我跟你靠紧点就行。」

  「没事。我抱着你们俩,也算回报白天你们对我的照顾。」

  华佳敏笑一下,也不坚持,倒进了张一鸣的怀里。

  看着华佳敏安心地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手再一次贴上她温软的小腹,张一
鸣忽然想,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听天由命之一呢?

                 4

  据说心里担心的倒霉事不能说出来,一说它就真的会发生。

  第二天,又经过了一个比较顺利的白天之后,在夕阳西照的时分,张一鸣他
们已经远远离开了积雪的路段,似乎胜利在望了。

  经过三天跋涉,又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张一鸣都有些体力不足的感觉,两
个女人的情况自然更糟。好在往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而且路程也不会太长了,估
计一两天就能成功下山。张一鸣高兴地鼓舞两个女人道:「很快我们就能下山了,
今晚我们提前宿营,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齐眉应声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了下来。「你就会瞎说。宿营?我们有营吗?」

  张一鸣哈哈一笑,「怎么是瞎说呢?我这叫革命的浪漫主义精神。再说,」
张一鸣「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这不就是你们的营帐?这几天你可没少
在这营帐里舒服享受。」

  齐眉被说得有些害羞,立刻不服气地回道:「那白天的时候你还不是在我们
的营帐里舒服享受了。」可这话一说完,自己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立时面上的羞
色更浓了。

  华佳敏看出齐眉的窘况,出来打圆场。「好了,有精力争这些不如再赶一阵
路。一鸣,天还亮着,这么早休息,我们干嘛?」

  张一鸣踢一脚自己一直拖着此刻扔在地上的那匹死狼,「今天我们改善生活,
吃顿肉食补充体力,然后找一个有草丛又避风的地方,休息一晚好好养足精神,
争取明天一天赶到山下。怎么样?」

  这句话立刻让本已疲惫的齐眉再次兴奋起来,她倒不是想吃狼肉,但是她喜
欢听那句「明天一天赶到山下」。

  「好啊好啊,我赞成。」齐眉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还不去找些干柴来?你打算生吃狼肉?」张一鸣笑道。

  三人很快分头找来一堆干柴,张一鸣摩拳擦掌,吩咐两个女人点火,自己则
取出那一块飞机上的小碎片,准备把狼皮剥掉。

  「嗷——」凄厉的嗥叫突然响起,响彻山林。

  ……

          卷三十五第三百五十章战事再起

                 1

  狼来了。

  不是一匹。

  还好,也不是一群。

  张一鸣望向在离后他们不远的上方一字排列的三匹狼,心里不禁恼火地咒骂
了一句:操你妈,总是在最高兴的时候来扫兴。

  齐眉吓得扔掉手里的一根干柴,一步跳到张一鸣身边。华佳敏稍微镇定些,
慢慢往张一鸣身边靠拢。

  「你说没有狼群的。」华佳敏不自觉说了句。

  「这算不上狼群,它们是一家子。」张一鸣说。

  三匹狼中,其中一匹是那天逃走的母狼,另外两匹看得出来是一大一小两匹
幼狼,应该是母狼的孩子。

  「怎么办?」齐眉颤声问。

  「一次来三匹,我也对付不了了,看来只有牺牲一个人。如果把你喂给他们
吃的话,够他们吃几天的,我和华总利用这几天时间就可以脱险了。」

  齐眉本来就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张一鸣这一说,根本忘了去判断真假,
立刻小脸一片煞白,泪眼盈盈。

  华佳敏也是听到最后才知道张一鸣在说笑,马上露出一个责备的眼神,制止
地叫了声「一鸣。」

  张一鸣这才笑起来,眼睛仍戒备地盯着三匹狼,口中道:「我想让你们都放
松些。放心,以三对三,它们不占优势,何况那两匹不过是狼崽子。」

  「你这样齐眉能放松吗?」华佳敏仍有责备的意思,又对齐眉道:「你放心,
他就是把自己丢下,也不会丢下你的。」

  齐眉这才回过神来,气得不行,也忘了害怕,狠狠掐住张一鸣手臂,「你要
是丢下我,我变鬼也不饶你。」

  张一鸣吃痛,却笑起来,「掐得这么痛,看来你已经镇定了。好,大家把拐
杖都捡起来拿在手里。」

                 2

  张一鸣感觉三匹狼眼里都有这一种深切的悲痛,这是他第一次在动物眼里看
见这样明显的可以感受到的情感。三匹狼更多地不是盯着张一鸣三个人,而是他
脚边地上的死狼和他手里拿着准备用来剥狼皮的那块金属碎片。张一鸣忽然明白
它们悲痛的来源,以及它们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华佳敏和齐眉都拿起了一路作为拐杖的松树棍,张一鸣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它们可能追上我们有一阵了,并不是刚刚才到。」张一鸣说。

  「那它们怎么一直没出来?」齐眉问。

  「大概它们对于攻击我们并没有十足的信心,现在出来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迫不得已?」

  张一鸣踢了踢脚下的死狼,对面三匹狼立刻显出躁动,喉间低低地发出嗷嗷
声,这让张一鸣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我们不是想剥了这匹狼烤来吃,它
们肯定还不会出来。」张一鸣对齐眉解释。

  「你是说……?」齐眉明白过来,「那我们把这匹狼还给它们,它们会不会
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张一鸣盯着三匹狼的眼睛,希望能够窥视到它们的内心。
自从第一次与公狼遭遇,张一鸣从来没有将这些狼仅仅看成蒙昧无知只受本能驱
使的野兽,张一鸣相信每一个生命都有灵性,正是这种态度使得并无多少对付野
兽经验的张一鸣能在跟这些凶残的野狼对决中取胜。重视,甚至说尊重自己的对
手,永远是高手的特点,轻视对手的,往往反而是那些没有水平的人。

  三匹狼的眼中除了悲伤,还有仇恨,至少那匹母狼和大一点的幼狼眼中是这
样。而那匹较小的幼狼,也许是年龄还太小,它还不懂得仇恨,失去父亲只是让
它悲哀中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

  看来就算把这匹公狼的尸体还给它们估计也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张一鸣还是
决定试一下。

  「我们还有多少食物?」

  「几乎没有了。」华佳敏回答。

  几乎没有,那就是还有一点。这里到山下估计还要两天,如果留下公狼的尸
体这几匹狼就不再追自己,手里剩下的食物可坚持一天,到时候再想点别的办法,
没准能度过难关。总比三匹狼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时刻准备发起攻击所带来的危
险要小得多。另外,如果留下公狼尸体之后这三匹狼仍然继续追踪,那么有没有
食物也就无所谓了。自己必须杀死这些狼,到时候有的是狼肉吃。

  「我们把这匹死狼留下,大家慢慢离开。」张一鸣吩咐两个女人,「你们先
走,我在后面警戒。」

  听了张一鸣的话,华佳敏和齐眉挪动脚步,开始慢慢继续下山。

  张一鸣也随着她们的脚步,一边注视着三匹狼,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下退却。

  随着张一鸣他们的退却,三匹狼也缓缓上前,很快到了公狼尸体旁边。三匹
狼围住公狼尸体停了下来,再一次发出凄厉的嗥叫。

                 3

  看着三匹狼围住公狼尸体停了下来不再追踪自己,张一鸣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停下来又观察了一阵,三匹狼没有新的动静,这时候华佳敏和齐眉已经下去有
一段距离,张一鸣决定跟上她们。在他看来,狼的威胁暂时应该是解决了。

  然而张一鸣犯了错误。他首先错在不该让两个女人离开自己太远,其次他误
判了母狼和它的幼狼的仇恨。

  就在张一鸣转身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准备追上华佳敏和齐眉之时,本来一直围
住公狼尸体的母狼和那匹较大的幼狼忽然起动,只留下最小的幼狼看守公狼的尸
体。在这山林里,它们的速度远远超过张一鸣。而且糟糕的是,它们的目标不是
张一鸣。

  当张一鸣听到响动之时,两匹狼已经迅速绕过他的身边,向远离张一鸣能够
保护范围的更加下方的两个女人以最快的速度突袭过去。

  糟糕!张一鸣心里一声惊呼,此时方才醒悟自己的失策。

  从奔跑的姿势看,母狼的腿上还有点伤,估计是那一天被张一鸣甩出去后所
撞伤。难怪这些天它带着两匹幼狼早就跟了上来却一直不敢贸然出击。可是现在
它找到了时机,而且制定了正确的战略。它要杀死张一鸣的女人,就像张一鸣杀
死它的伴侣。它要让张一鸣也品尝那种深切的悲伤。

  张一鸣早忘记自己的疲劳,一边向华佳敏她们呼喊示警,一边三步并作两步,
拔腿向两匹袭击女人的恶狼追去。

  还是晚了。两匹狼追上华佳敏和齐眉,它们早有默契,就像放过张一鸣一样
地放过齐眉,却同时扑向华佳敏。看到这个情景张一鸣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它们
要集中最优势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一个敌人。

  它们为什么选择华佳敏?张一鸣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张一鸣毙杀公狼那天,
华佳敏在旁边全程见证,致使母狼对华佳敏的仇恨跟对张一鸣的一样深刻。

  华佳敏和齐眉同时一声惊呼,幼狼已经一口咬住华佳敏的一条小腿上,母狼
则腾起向华佳敏喉咙扑去。

  万幸!母狼腿上的伤限制了它腾空的高度,这一跃它只到达华佳敏胸口的位
置,两只前爪嗤的一声抓破了华佳敏胸前的衣服。华佳敏情急之下两手横端手里
的树棍,抵住了母狼的牙齿。

  张一鸣赶到的时候,华佳敏已经倒在地上,幼狼死死咬住她的腿不放,而她
则死死用树棍抵住扑在自己胸前的母狼。齐眉又急又吓,乱了方寸,只是手忙脚
乱地拼命挥舞手里的树棍一会打向幼狼,一会打向母狼。两匹狼却似发狂,完全
不顾齐眉的打击,只欲尽快置华佳敏于死地。

                 4

  赶到的张一鸣此时也明白扑在华佳敏胸前的母狼才是最危险的,华佳敏分分
钟都有可能手上一软,那么母狼的牙齿必定立刻咬断她的喉咙。

  张一鸣也不管那匹咬在华佳敏腿上的幼狼,情急之下他只觉得所有的气力全
部爆发出来,灌注于手臂和腰间,就像田径场的的运动员甩出一枚链球,张一鸣
大吼一声,抓住母狼尾巴,将母狼在空中抡起一圈,呼地扔了出去。

  也不理会母狼的结果如何,张一鸣立刻回身,双手掐住咬在华佳敏腿上的幼
狼。两匹狼的战术提醒了张一鸣,对于这匹幼狼,张一鸣也打算作为先消灭的一
个有生力量。

  用手在片刻之间要掐死幼狼还不容易,幼狼嗷嗷发出嘶哑的叫声之时,齐眉
一声惊叫。原来,因为周围的树木阻挡,刚在那匹母狼被张一鸣没有甩出多远,
撞在一棵树上。虽然这一撞让它再次受伤,但是它忍住伤痛立刻回头再次冲向张
一鸣。

  张一鸣见母狼向自己的手臂咬来,不得已松开幼狼的颈部,回手一拳向母狼
打去。母狼不过也只是想解幼狼之围,张一鸣一松手,幼狼立刻松开华佳敏的腿
部逃离开来,母狼则马上避开张一鸣的拳头,后退几步,和自己的幼仔站在一起。

  人和狼都喘着粗气,互相对望着。华佳敏的胸部和小腿则已是鲜血淋淋,发
出痛苦的呻吟。齐眉既是害怕更是替华佳敏难过,失声哭了出来。

  张一鸣瞟了一眼华佳敏的伤势,胸中感到怒火中烧,只恨刚才没能掐死那匹
小狼崽子。

  看来今天的战斗不会轻易结束。张一鸣决定下一次攻击中,无论如何要毙杀
掉小狼再说,一来为华佳敏报仇雪恨,二来留下一匹母狼才好慢慢对付。至于最
小的那匹幼狼,从它至今没有出现来看,张一鸣估计它还太年幼,不会参与战斗
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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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六第三五一章坠落天坑

                 1

  「齐眉,把你的丝袜脱下来。」张一鸣忽然说。

  「干什么?」齐眉不明白两匹目露仇恨凶光的狼就在面前不远的地方之时,
张一鸣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快点。」张一鸣没有解释,语气却不容抗拒。

  齐眉第一次听到火张一鸣这么严肃的语气,也不敢再问,一边紧张地看着两
匹狼,一边战战兢兢地抬腿,将自己的丝袜慢慢褪了下来。

  「给我。」要时刻警惕两匹狼突然袭击,张一鸣的话都很简短。

  齐眉将丝袜递到张一鸣手里。

  丝袜上还有齐眉残余的温度和气息,可惜张一鸣没工夫去体会一份旖旎,他
看了看,丝袜早已被多处挂破,不过对于他想要的用途来说,这应该没有影响。

  丝袜的手感极其细腻轻薄,张一鸣慢慢将丝袜拧在一起,又试着使劲拉了拉。
不错,强度很好,看来齐眉日常所用之物很有些档次,估计空姐的收入不低啊。

  「看着华总。」

  再次简短的交待,却没有看齐眉,张一鸣忽然拔腿径直向母狼冲去,看准母
狼的头部,手中一棍横扫。母狼也料到张一鸣这一招,腾身一跃,向一侧跳开几
米。张一鸣仿佛忘记旁边还有一匹幼狼的存在,紧追几步,再次向母狼挥出一棍。

  因为追击母狼,这时候幼狼已经落到张一鸣身后,张一鸣背后留下一个大空
档给它。只见幼狼毫不迟疑,觑准机会猛然一扑,一口咬住了张一鸣一条小腿。
张一鸣身后,齐眉和华佳敏同时发出惊叫。

  然而两个女人和两匹狼都没有料到,这正是张一鸣引蛇出洞的苦肉计,他以
自己的小腿为诱饵,为的正是引幼狼上钩。

  张一鸣知道幼狼在自己身后没有能力跃起到自己肩以上的高度,所以他的咽
喉要害是安全的,而这时母狼又已经被张一鸣逼出好几米远,待幼狼一口咬住他
的小腿之后,张一鸣忍住痛,忽然回手,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丝袜在幼狼脖子
上绕个圈,立刻使劲一勒。

  等母狼发现上当,幼狼已经发出临死的呜咽声,张一鸣早将勒在幼狼脖子上
的丝袜打了个结,将幼狼的整个身子提了起来。

  母狼此时红了眼,狂嗥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张一鸣扑来。张一鸣早料到这一
着,他抓住丝袜两头,用套在丝袜上被勒住脖子的幼狼做武器,像流星锤一样舞
向母狼。

  张一鸣越舞动,丝袜自然勒得越紧,丝袜上的幼狼早没了声息,显然已经断
气。而母狼却不敢或者不忍与自己的孩子相撞,只能发出悲痛的呜咽声不断躲避,
终于跳了开去,在几米外盯着张一鸣。

  这一刻,张一鸣看见母狼眼里布满红色的血丝。

                 2

  张一鸣心中忽然升起片刻不忍,但回头看到华佳敏身上的血和伤,不觉恨意
又起。这不过是以血还血。

  确认幼狼已经断气后,张一鸣将它的尸体扔在地上,看了母狼两眼,露出一
个坚毅的眼神。如果它的灵气足够,张一鸣想让它知道:不要再跟来,不要再打
我女人的主意,大家的恩怨到此为止,如果继续跟来,我决不会手软。

  母狼血红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孩子的尸体,没有对张一鸣的眼神做任何反应。

  张一鸣不再理会母狼,走回华佳敏身边。「怎么样,华总?」

  「一鸣,我……没法走了。」

  「没事的,华总,我扶你走。」齐眉又开始掉眼泪。

  张一鸣没出声,扶起华佳敏,一躬身,将她背了起来。

  「一鸣,你自己的腿上也有伤。」华佳敏难过地说,刚才幼狼咬得他也不轻,
现在也是鲜血淋淋的。

  「我没事。」张一鸣让自己的视线始终能够看见那匹母狼,然后对齐眉一声
招呼「走吧」,慢慢迈开了继续下山的脚步。

  没走多久,齐眉又是一声惊叫。其实她不叫张一鸣也看见了,那匹母狼没有
流连在自己孩子的尸体旁边,它又跟了上来。

  母狼自己被张一鸣甩出去在树上撞了一下,加上原先的腿伤未愈,它现在的
战斗力大不如前,又势单力孤,虽然张一鸣背着一个人,它似乎也不敢再轻易对
张一鸣发起攻击。

  母狼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在张一鸣周围不断变化位置,似乎在寻找时机。
张一鸣也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使自己的目光始终能看见那匹母狼,他也不得不不
断变换前进的路径和方向。

  天色渐黑,张一鸣忽然想到,母狼也许正是在等待黑暗,因为黑暗中它的视
力将成为它最大的优势。张一鸣知道自己虽然可以运功增加在黑暗中视物的目力,
但因为这些日子里身体消耗太大,功力肯定大打折扣,要跟这匹母狼比视力,自
己还是会吃亏。

  想到这一点,张一鸣又变一个方向,向一处没有树林遮挡的较高地势走去。
那里的月光很好,自己不至于太吃亏。如果不行今晚就在那里耗一夜,明天天亮
再跟这匹纠缠不放的母狼斗法。

                 3

  母狼本来不断在张一鸣的路线上变换自己的位置,但当张一鸣向那高处走去
的时候,母狼似乎踏实了,它只是跟在张一鸣他们后面,不再左右迂回。

  张一鸣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待他走到高处尽头,才看清这里的地势。前面
已经无路可走,刚才从下面看,以为这是一个高坡,翻过之后可以继续向下,谁
知这里竟然是一处崖壁,确切地说是一个俗称「天坑」的地方。

  张一鸣忽然之间明白了,母狼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很,它一路左左右右上上
下下地在自己周围迂回,就是想把自己逼到这里来。

  可是就算到了这里它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张一鸣停在崖边正这样想着,还没
来得及得到答案,母狼已经用行动给他作出了解释。只见母狼拼尽最后的力气,
全力向背负着华佳敏的张一鸣猛冲过来。

  这一冲疾如雷霆之势,张一鸣没料到已经疲弱如此的母狼还能发出这样的最
后一冲。母狼从齐眉身边冲过,毫无理会齐眉的存在,目标直指张一鸣和华佳敏。

  张一鸣已经来不及把华佳敏放下,身上背着一个人他的避让也没有那么灵活,
眼见母狼冲过来张一鸣心里只好想着先护住重要的咽喉部位,避过这第一击再说。

  然而这一次张一鸣又想错了,母狼如风般冲倒,跃起后却根本没有像通常那
样张嘴咬向咽喉,却是一低头,如一头牛般向张一鸣胸口撞来。

  不好!母狼是想将自己撞下山崖,大家同归于尽!可惜张一鸣醒悟又晚了一
步,他抬手想将母狼的身体推开,然而母狼这拼了命的一撞,力量远超张一鸣想
象。

  这天坑有多深张一鸣还没来得及看,心里没底,他只知道自己双掌一推,母
狼身体被撞向空中,但还是呈抛物线状越过他的头顶向崖下落去。而张一鸣自己
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向后一仰,失去了重心。

  跌落已经不可避免,张一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后的关头一勾手,将华佳敏
从后背勾到前面抱住,然后在跌落的过程中尽力护住她。

                 4

  张一鸣抱着华佳敏,感到自己在突出的树枝等东西上撞了几下,最后头部受
到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时,月华如水,张一鸣发现自己躺在崖底,华佳敏坐在自己身侧。

  见到张一鸣醒来,华佳敏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一把抱住他哭了出来。

  「一鸣,你醒了?你没事了?谢天谢地,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华佳敏
又哭又笑,有些语无伦次。

  「华总,怎么样,他醒了吗?」这时张一鸣听到头顶压上传来齐眉焦急的声
音。

  原来这崖并不太高。从声音判断,大约二三十米。看来华佳敏没什么大碍,
一直跟齐眉保持对话。

  「嗯,他醒了。」华佳敏高兴地说。

  「我要下来,我要跟你们在一起。」这回齐眉哭了起来。

  齐眉的话让张一鸣清醒过来,他感到自己不但头部受伤,而且估计腿也骨折
了,他想动一下,只感到一阵剧痛。这崖虽然不高,但是他和华佳敏现在这样的
状态,估计是下来容易上去难了。

  「别,不要,齐眉,你要是下来,我们大家都没法上去,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张一鸣赶紧阻止齐眉。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在上面,我害怕。」

  「别怕,没什么怕的,你在飞机失事那时候不是挺勇敢的。」

  「那我怎么办?」

  「你……」张一鸣想了想,「你走吧。」

  「我走?你让我一个人走?」齐眉惊讶地忘了哭泣。

  「是。」

  「你……,你说过不丢下我的,现在你让我一个人走?」

  「这不是丢下你。齐眉,我和华总靠自己肯定是上不去了,你越早下山,就
越早能带人来救我们。你懂吗?」

  齐眉不作声了,她知道张一鸣说得有道理。

  「你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可是这么黑……,还有狼……」

  「别怕,齐眉,听话,走吧。两匹狼都死了,只剩一匹最小的狼崽子,就像
一只小狗一样,没什么可怕的。你平常养狗吗?」张一鸣努力让齐眉放松下来。

  「不养。」

  「就算不养也没关系,至少你见过很多小狗吧?它们一点不可怕是不是?再
说,你现在一个人在上面,虽然能跟我们说话,好像不可怕,其实很危险,就算
狼来了,我们也帮不上你。你越早离开,越早下山越安全。」

  「可是……」

  「齐眉,你走吧。」华佳敏也出声了。

  「你为了救我们也该走,不然我们坚持不了多久。难道你想看着我和华总死
在这里?」

  也许是这句话让齐眉下了最后的决心。

  「那我走了,我路上不会休息的,你们放心,我一定找人来救你们。等着我,
一定。」

  齐眉的话语夹着哭泣,忽然间张一鸣产生一种诀别的伤痛,没来由地想起那
些日子里给齐眉运功时她偶尔流露的极其隐蔽的一丝娇态。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听到这个小空姐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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